51.
快一个月没住人的屋子, 地面与桌柜落上薄薄一层灰,使得整间屋子看起来灰扑扑的。
应嘉然关上门, 把书包放上沙发,先大致给房子做了清洁。
以往周昉出去上班,而他在出租屋清扫屋子时,他会一边听网课一边打扫,打扫结束时也就刚好听完一节课,紧接着就能做一套习题进行巩固。
充分的时间利用让应嘉然感到踏实,也给他带来时间没有被浪费的安定感。
他点开视频播放, 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心神不宁。
耳朵像是被什么蒙了一层, 授课老师的声音轻而快速地划过,没来得及留下太多痕迹与信息。
应嘉然意识到这种状态是浪费课程, 闭眼定了定神, 关掉了网课。
有点糟糕。
他听着课,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周昉今天晚上抱给他的那箱资料里,会有这位老师的课程吗?
周昉是找谁问到的这些资料呢?
是……黎知明吗?
仔细想想, 他对周昉, 除了周昉本人以外, 对他的家人、朋友乃至同事, 一无所知。
就连总是被周昉挂在嘴边的, 对他另眼相看的周稹, 其实见过面、进行交谈的次数也都寥寥可数。唯一算得上联系的, 可能就只有现在和周昉同一个管培岗位的黎知明了,而这位同事, 很快也会随着周昉的轮岗结束而淡漠联系。
这也是应该的,应嘉然想,本来他就是因为周昉的一纸合同才和周昉建立起关联, 更别提周昉和他签合同的本意也只是为了报复他了。
只不过这场“复仇”对他来说倒像是一场从天而降的横财。
得知真相让他重新捡回自己摇摇欲坠的清醒,也让他退回安全的界限,就连周昉借由这份报复的工作前前后后给他的数十万也能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但还是有点麻烦的事要解决。
周昉送他的那条手链、衣柜里动辄成千上万的工作服,还有他自己的那些行李,他得怎样才能在不和周昉再次碰面的情况下全部处理好呢?
只要一见到他,刘经理总一口一个“夫人”地叫着他这个职场花名,以前只觉得周二少脑回路清奇,给员工起花名都不走寻常路,现在要是再听到,他会不可抑止地感到一丝尴尬。
更别提总是沉浸在个人小剧场的刘经理见了他,必然是会在下一次见到周昉的时候提到的。
一去一来就显得更尴尬了。
手指一疼,应嘉然猛地回神,视线落上杯中溢出的滚烫热水,他连忙暂停接水,心不在焉地收回手,去洗漱台冲凉水。
客厅里的老式钟表整点报时,提醒应嘉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不知道周昉有没有及时收到黎知明的消息转达,一顿外送好几百呢,他要是不吃也怪浪费的。
不过如果真的凉了,跟他吵完架且嫌麻烦的周二少大概率会直接选择不吃晚饭。
哎,对身体不好。
应嘉然意识到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低低叹了口气。
他揪了两把头发,用力甩了甩脑袋,警告自己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别再想周昉了,应嘉然对自己说,这应该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他应该为这份并不稳定的工作的结束而安心,而不是一个劲挂念老板。
应嘉然灌下一杯冰水,强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放回到他的资料笔记和习题上。
冰水的效用很显著,他再次听到钟表的整点提醒,抬起头发现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应嘉然翻了翻自己的学习进度,打开考试时间安排表,稍微安心了些。
这房子租了快两个月,这是应嘉然第一个晚上睡在卧室,照旧躺在了床沿。
在深夜沉睡的居民楼万籁俱寂,只能听见屋子里空调的运作噪声。
应嘉然感念地想,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不用担心其他的。
凌晨三点,应嘉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茫然地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身体却好像已经设定程序一样下意识转向身旁。
应嘉然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和习惯在黑暗中缓了会儿,迟一步恢复的意识让他复杂起伏的心情在那一刻攀上极点。
——这是周昉如果晚上梦游会来抱他回卧室睡觉的时间点。
要是他没有睡在沙发,而是睡在床沿,周昉就会闭着眼长臂一伸圈住他的腰身把他拖回怀里手脚并用地结结实实抱住他。
夜晚的周昉体温偏高,中和空调的凉意,暖和得刚刚好,应嘉然几乎没有在他的怀中失眠过。
应嘉然深吸一口气,翻身躺回床沿,脑子里混乱地闪过许多画面,扰得他一夜不得安枕。
客厅的钟表第三次发“叮”声,那声音极其细微,被黑暗陡然扩增几十倍,清晰可闻地落入应嘉然耳中,在他心头不轻不重地拨动一下,难以忽视其存在感。
六点了。
应嘉然心里深深长叹一口气。
他睁开眼,放空大脑,向过分清明的神经妥协了。
窗外的天一点点褪去暗色,应嘉然盯着两片窗帘中间那条逐渐变亮的缝隙,眼皮一点点耷下。
一阵急促的铃声惊醒应嘉然,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抓起手机先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手指率先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请问是应嘉然应先生对吧?”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应嘉然没能立马辨别出来是谁。
“嗯是我,您是——?”
“我是和你签租房合同的房东,咱们当时不是签的短租两个月吗,现在这个房子的租期到下周三就终止了,你看你还要续租吗?”
“啊,这样,我记得的,”应嘉然勉强清醒了点,一边应声一边打开电子合同察看,他有些犹豫,“续租的话,能多续一个月吗?”
“这个不行了哈,本来你七月份找我租的时候,正好是毕业季,我是不想短租的,但是看你人年轻,像是应届生,你又事少好说话没跟我讨价还价砍租金,还愿意一次性付两个月的租金,我才想着那就先租给你两个月给你过渡应急的。你要是再续租一年我肯定是可以的,半年也好说,但你就续一个月就实在是不方便了。”
“好的,那能不能给我两天时间再考虑一下?”
“你尽快吧,尽快给我答复,明天之前行吗?”房东的声音有些急,“这样,你看你要是确定不续租的话,这周六方不方便先搬,连着押金,我多退你十天的房租。”
应嘉然顿了下,语气委婉了些:“是有其他租客想来看这套房子吗?”
房东倒也没有隐瞒:“对,他们想周日过来看,签合同的话是签一年。”
应嘉然沉默两秒:“那我能住到周二或者周一再搬吗?不用您给我退没住满的房费。”
他语气态度都无可指责,房东也没为难他,连忙说:“你要是来不及搬也可以住到下周三,我不是强制非要你搬。只是说周日他们过来的时候,得麻烦你给他们开门,他们进来在屋子里四处看看,我想着你的东西都在屋子里,对你来说的话可能不太方便。”
“没关系,”应嘉然笑了笑,让自己语气更软和了一点,“您当时愿意给我短租两个月我已经很感谢了。您要是放心得过我的话,周日等他们过来我替您带他们看吧?我东西不多,屋子也都有定期打扫,我想下周二搬。”
“可以可以,这当然是可以的,那麻烦你了哈。”
“您客气。”
房东挂断电话,应嘉然低下脸,点开租房软件。
周日下午一点,门被人敲响,应嘉然扬起笑容拉开门,先一步进行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这间房目前的租客,下周会搬走,你们今天来看房——”
他抬起的目光看清门口的人,话音戛然而止,唇角的笑容僵住了。
“应嘉然,”对方在短暂意外后挑起眉,勾起玩味的笑意,“这么巧,遇见你了。”
应嘉然平静地转移视线,看向他旁边面容清秀但看得出来上了一层淡妆的男生,礼貌而疏离地补全刚刚没说完的话:“——大致的情况我可以为你们讲解解答,如果你们不放心的,或者是我也不太清楚的问题,你们可以打电话和房东进行确认。”
男生看他的眼神迅速变得挑剔而尖锐,他不明显地翻了个白眼,扭头去看身旁的人,不满地撅嘴:“怎么?韩禹,这是你前男友啊?”
韩禹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指,掸了掸他解开两颗领扣的花衬衫衣领上不存在的灰尘,直勾勾地盯着应嘉然:“你说呢?”
应嘉然:“……”
膈应得他想把门直接甩两人脸上。
就算他是gay也要恐同了。
“高中同学而已,”应嘉然维持着微笑,“你们还看房子吗?”
“看。你住过的,我当然要看看了。”韩禹先一步迈进门槛,故意用肩膀挤应嘉然,应嘉然连忙后推几步拉开距离。
受房东所托,应嘉然不得不压着心里头的反感,用说得上敬业的中介般的态度给两人介绍屋子的情况。
两人一前一后落后应嘉然半步扫视着屋子里的陈设,男生会嫌弃地挑剔几句,但吐槽后眼神就飘向韩禹,等着他发话。
韩禹慢悠悠地看看房子,但似乎并不在意具体情况,也不怎么问,直到走进卧室,他突然抬手关上卧室门,将另一个男生阻隔在外,还能听见男生猝不及防撞在门板上的闷响。
应嘉然眼神警惕地盯着他,没说话。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应嘉然低头瞥了一眼,居然是周昉。
他仓促将手机放在身后,手指在屏幕上摸索着按向挂断。
“这么紧张做什么?”韩禹靠近他,“和你那个敢开车撞我的男朋友分手了?”
“不关你的事。”应嘉然向后退开,后背猝然抵上衣柜,两颊咬肌禁不住微微绷紧,“房子看完没别的问题,你可以走了。”
韩禹嗤笑一声,忽然伸手撑在他脑侧的柜门,身体压向应嘉然:
“还是说,他根本不是你男朋友,而你喜欢他,但怕他知道?”
第52章 老板怎么找上门了 “我要应嘉然。”……
52.
应嘉然略微抬脸, 不躲不闪地和他对视。
他两颊有着浅浅的梨涡,略微下垂的眼尾衬得弯弯的眉眼看起来更乖了, 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如沐春风的柔软气息。
忽而,他唇角扬起一抹极其灿烂的笑。
韩禹被他笑得一怔。
啪!
一记掌风猝不及防地袭来,力气之大,甩得他的脸不受控制地偏向一侧,很快浮起一片鲜红。
“你!”韩禹扬起拳头。
应嘉然眼也不眨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道:“从楼上摔下去的习惯性扭伤不好纠正吧?第一次不长教训,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上一次是车撞, 那下一次是什么, 你猜猜?”
拳风堪堪擦着他的脸侧擦过,应嘉然头也没侧一下, 他勾着嘴角, 被浓长睫毛覆遮的眸子没有丝毫笑意。
“你承认了!”韩禹磨着后槽牙, 眼神阴鸷忌惮。
应嘉然笑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转身脱离韩禹的控制范围,伸手推开卧室门, 转向门口表情怪异的年轻男生:“这套房就是目前你看到的布局, 民水民电, 小区对面就是美食街, 再走一公里就是商圈, 最近的地铁站九百米, 地理位置还行。具体房租你得和房东谈, 我今天主要负责带你们看看具体情况,如果没问题, 你们可以走了。”
“应嘉然,”韩禹的声音阴恻恻地在背后响起,“你就不怕我报复回来?”
“那你还在等什么?等你也不确定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的男朋友?”应嘉然头也不回。
门口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重重地落在屋子里三个人陡然紧绷的神经上,让人怀疑下一秒他就会破门而入。
应嘉然很快反应过来,先一步走向门口,按在门上的手指有些迟疑。
房东从自己家赶过来单程最快也要两个半小时,之前他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帮忙带租客看房时,他也很感谢应嘉然,爽快地把押金提前退还给应嘉然了,所以应该不会是房东。
而其他知道这个地址的人……
表弟已经开学了,不可能再来,这两天他又没有点任何的外送,更没有在网上买东西,能是谁呢?
应嘉然心里打着鼓,推开了门。
他抬起眼,怔怔的:“二少?”
周昉鬓角微湿,看样子是在外面顶着烈日晒出来的。
可他就算是过来轮岗,刻意要让他吃苦锻炼的周总都给他安排了上下班开的车,不可能让他真的在盛暑辛苦通勤。
为什么现在……
周昉还微微喘着气,看样子是从楼梯跑上来的。
周昉听到他明显软了语气的称呼,表情也没有缓和,脸色不善地目光越过他往屋子里看。
“你准备怎么报复他?”周昉的视线在某处落定。
应嘉然猛地抬起眼。
——周昉怎么知道的?!
他立马拿出手机,翻出通话记录,发现周昉给他打过来的那通电话,通话时长足有十分钟!
所以他刚刚在卧室,非但没挂掉,还手滑按到了接听键。
应嘉然心里咯噔一响,迅速回忆推测这十分钟的通话里他都说了些什么不应该被周昉听到的话。
上一次在车库,周昉轰油门加速贴着他的腿把车开出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韩禹猜不出来周昉什么身份,但看得出来他有法外狂徒的潜质。
“韩哥,这房子我不看了,我们先走吧。”
应嘉然一个人还好说,但现在突然出现的男人很明显连韩禹都觉得棘手,不适合再起冲突。
年轻男生在短时间的审时度势后轻轻伸手拉住脸色难看的韩禹,先递了个台阶。
韩禹站着没动,不知道是觉得先走的丢脸还是确实想和周昉对峙。
男生只好挽住他的胳膊,半拖半拽地拉着他往门口走。
应嘉然侧身往后让开路,男生从他身边经过时不明显地朝应嘉然又翻了个白眼。
应嘉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昉毫不客气地冷笑:“眼睛有病就去医院治!再翻一个你试试?”
韩禹阴沉的眼神从周昉脸上滑向应嘉然,应嘉然迎上他的注视,平静地扯起嘴角笑笑,直到门被人用力摔上,应嘉然才缓缓松开紧攥成拳的手指,掌心泛起细微的疼痛。
他猛地松了口气,有些脱力地撑着餐桌坐下,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他不是没担心过韩禹和他带来的男生会对他不利,但高三那年的教训让他清醒地意识到,面对这个人,忍耐与退让没有任何意义。
假借周二少的名头也好,做出一些他自己都感到后怕和忐忑的筹谋也好,只要能解决就行,没时间给他后悔。
“二少怎么来了?”应嘉然心里提着一口气没敢松,试探地开了口。
周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气势汹汹地对他提出质问:“谁准你自己走掉的?我同意了吗你就走了?!”
应嘉然愣了:“二少上周不是说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我说的是‘现在’不想见到你,就是那天不想见到你,不是让你马上走!”周昉语速很快地大声说。
应嘉然:……
这也要抠字眼吗周二少爷?
他现在真的拿不准周昉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算周昉真的对他有意,那么那一天无意被听到的对话,解除的劳动关系,无疑都在昭示着周昉对他彻底失望和厌恶,那些暗昧的情绪也应该随之消散。
如果周昉对他无意,那就更不应该找过来了,更何况周昉一开始和他签合同就是为了报复他当初选择帮周稹汇报,这一直都是周昉心里的一根被背叛的刺。
“二少是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应嘉然思考了下,“您酒店的客卧的那些物品,我回去之后一定第一时间处理,给我两个小时就可以全部收拾好,保证您房间的干净整洁。”
“我是不是说了不要用敬称!”周昉更生气了。
“……好的。”应嘉然说。
“还有,我没准你搬出去!”周昉气呼呼的,应嘉然默默观察他一会儿,伸手把纸巾盒递给他。
“那二少是想……?”应嘉然问。
“轮岗结束了,你得跟我回去。”周昉看着应嘉然满眼疑惑的脸,话音微顿,声音轻了点,“我和我哥的对赌赢了,我得带你找他履行他的承诺。”
应嘉然实在不知道周家这两兄弟的对赌协议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是二少和周总的协议,我就不方便去了吧。”应嘉然斟酌道。
应嘉然一脸无知无觉还不知感恩的模样,周昉心头发堵。
要不是刚刚他在电话里听到应嘉然承认自己是他的男朋友,他简直要以为应嘉然是真的一心一意给周稹干活。
他就知道应嘉然喜欢他!
所以肯定是因为周稹控制了应嘉然,捏住了应嘉然的把柄才让应嘉然被迫说出他只把自己当老板这种话的。
都怪周稹!
周昉忍不住拔高声音:“要不是为了让你脱离他的掌控,你以为我很乐意在这里轮岗两个多月吃苦吗?!”
“……啊?”应嘉然感觉自己是彻底听不懂周昉在说什么了。
“我和周总……他什么时候掌控我了?”应嘉然一脸茫然。
也就是前年实习他给周昉代做实习作业被抓包之后,周稹是有点儿控制他干活的意思,但他们周家两兄弟在大方这一点上是如出一辙的,因而即便知道会得罪周昉,他其实也没有太排斥。
周稹不仅给他签了实习证明,还每个月都额外给他发了的实习生奖金,甚至给了他一封优秀实习生的企业证明让他带回校能做优秀毕业生的评选材料。
“你还想帮他隐瞒!”周昉拉开椅子在应嘉然面前大马金刀一坐,“你别对我撒谎了!我都知道了!”
他不悦地瞪了应嘉然一会儿,啪地一拍桌子:“算了,不用等到回去和周稹见面了,我现在就给周稹打电话,让他马上履行和我签的对赌协议。”
应嘉然云里雾里地默默等着他打电话给周稹。
周昉开了扬声器,把手机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通话等待的提示音响到第二声就被接通了,周稹含着了然的低沉声音缓缓淌出。
“周昉,对赌赢了就迫不及待想找我解封卡了?”周稹深为了解这个在吃喝玩乐上尤为精通的弟弟,对他这回的轮岗表现比较满意,语气中少了规训引导,多了几分兄弟间的轻松亲和,“你用吧,我不管着你了。但有一件事我得和你强调,成峰那几个人,你以后不能再和他们有联系,否则我有的是办法先从你下手把你弄走。”
“成峰他们我不会再联系,你也不需要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们家多有照拂,”周昉被他一提醒倒是想起当初的事,他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应嘉然,加重了语气,“你的律师团借给我用用,他们从我这儿捞走的东西回不回来无所谓,但我必须得告。”
“没问题。”周稹没想到弟弟这一轮岗连识人的眼光都锻炼出来了,欣然应允,“你总算是看清这帮人了,当初我让你别和他们混一起,你非不听,气得我……”
周昉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行了周总!当初对赌协议你答应了我什么,你还记得吧?”
“嗯哼。”周稹说,“一个要求,能做的我都会给你做到,你想好了?”
“嗯,这件事你肯定可以做到,你就算不愿意也不行。”周昉又看一眼应嘉然,微妙地顿了会儿。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郑重道:
“我要应嘉然。”
第53章 为钱上班,天经地义 “为了钱”
53.
“你要应嘉然?”周稹声音都扬起来了, 匪夷所思地重复一遍他的要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周昉没想到他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掩饰,语调迅速拔高。
他看向应嘉然,眼神里满是势在必得。
应嘉然一脸错愕:“……”
少爷你。
人口买卖也是违法的。
周稹在扬声器里沉默了片刻,他努力地理解弟弟话中的含义,最终一言难尽地“啧”了声。
“你到底要什么?”周稹语气整肃说。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应嘉然!”周昉不满他一直追问,“哥你要是耳背听不清就去医院看看好吗?”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警惕地挺直背,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握成拳:“哥, 还是你……对应嘉然有别的心思,你不肯放他走?”
周稹:???
不等周稹难以置信地追问, 周昉愤愤地先嚷起来:“对赌协议是你答应我的, 你要求的事情我都做了, 现在到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你不能出尔反尔!”
“周昉!”周稹忍无可忍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周昉话音一顿, 不甘不愿地“嗯”了声。
“现在能听我说话了吗?”周稹嗓音沉沉。
周昉:“……你说。”
周稹:“我不理解我们俩之间的对赌协议和应嘉然有什么关系, 也不想去追究你为什么要和我提到应嘉然, 但这件事我去年在你实习结束之后就和你解释清楚了——我当时的确要求应嘉然定期把你的消息汇报给我, 那是我安排给他的工作, 你怨我可以, 犯不着怪到他身上, 更何况我当时可没有瞒着你做这件事。”
“你是没有瞒着我,可你也压根没有过问和听过我的意见!”周昉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想再跟周稹继续打哑谜, 他决心要一举揭穿周稹胁迫应嘉然布局到现在的内应计划。
周昉冷静了点,极其认真地说:“哥,你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这件事我现在不怪你更不怪应嘉然,我原谅你俩了。”
周稹:“?”
周稹:“……”
周稹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险些失去声音:“……你原谅?”
“我知道,你从去年应嘉然实习开始就一直在断断续续和他联系,你说给他签三方,但到我和他签完合同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不就是因为你和应嘉然另外达成了条件,让应嘉然继续在我这里监视我,把我的消息定期汇报给你吗?”
“当然,我察觉到你谋划的这件事时,很生气,也想过要……报复,”周昉话音微微一滞,有些底气不足地往一脸空白的应嘉然脸上看了眼,察觉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变化,心头略微松了口气,他接着说,“但是后来我推测出应嘉然是被你胁迫的之后,我就没那么想继续报复他了,这件事我不怪他。”
他说到这,歇了个气口的功夫,悄悄转向应嘉然的方向。
应嘉然还是睁大眼,他眉毛似皱非皱,脸上的表情也很一言难尽。
应嘉然眼神复杂,但又好像只是一片空白,周昉读不出来他是什么想法,但他猜应嘉然应该会觉得有一点感动的吧?
就算不感动也没关系,至少他确信应嘉然是喜欢他的,只是碍于他哥的存在不敢承认罢了。
毕竟他刚刚在电话里都亲耳听到应嘉然承认自己是他男朋友了。
现在他就要当着应嘉然的面打破这层障碍。
“我?胁迫?应嘉然?”周稹每吐出一个词,声音就扭曲一次,到最后几乎要变调得完全不像他本人一贯磁性深沉的嗓音。
每一个词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在周昉嘴里组成句子说出来落在周稹耳朵里就像天书一样让人难懂。
应嘉然都能稍微想象出来周总说出这几个词时,连带着脸部肌肉抽动的表情变化。
应嘉然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共情周总的一天。
“所以,哥,”周昉深呼一口气,声音往下沉了沉,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我现在叫你哥,是因为我知道,不管我和你再怎么吵,再怎么不对付,你都是正人君子,只是你对我的掌控太过了,我也不是真的完全不服你。”
“你……”他这兄友弟恭来得莫名其妙,周稹张了张嘴,话没能接得下去。
“你不满意的那些我身上的臭毛病,我也都改了,你这两个月不都看到了吗,你也说了你很满意。”周昉再次看向应嘉然,这回他的眼神不躲不闪,如有实质地落在应嘉然脸上,“所以,你以后要另外安排人来监视我也好,还是继续限制我的支出也好,又或者我定期给你汇报也行,你放过应嘉然,成吗?”
周稹:“…………”
你先放过哥完全没跟上趟的脑子吗?
电话两头同时陷入长久的沉默。
周昉破天荒地耐心等待着。
他知道,周稹作为一向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的周总,突然一下子被他这个一向不被看好的弟弟戳破计谋,肯定会脸上挂不住,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和接受。
这没关系,他可以等。
但他不能挂掉电话让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期拉长。
他今天就要周稹给个说法,真正让应嘉然待在他身边不需要再考虑任何外力限制。
应嘉然努力复盘了一遍两人方才发生的所有对话,若有所思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轻轻唤了声:“二少。”
“嗯。”周昉看着他,眼底拢了一层细碎的光。
应嘉然抿了抿唇,声音轻得像是音量再高一丝就会刺激到周昉:“我没有周总的联系方式,从始至终都没有。”
周昉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应嘉然略微放慢了语调,仔细捋顺逻辑给周昉解释:“前年我在公司实习的时候,虽然周总吩咐我定期汇报有关二少的消息,但我是没有周总的个人联系方式的,一切工作汇报都是通过周总的助理来进行,而这份联系在实习结束之后也就断了。”
“助理先生工作忙碌,有更多的生意伙伴需要去联系沟通,我不便继续占据他的好友位,因而也就彼此删了联系方式,从那开始,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和周总及其身边相关的人搭建过联系。”
“所以……”应嘉然观察着周昉的表情,缓慢措辞,尽可能不让他被事实打击到,“我并没有帮周总做事,也没有帮他监视二少,二少你可能是误会了。”
他话音刚落,周稹忍不住又“啧”了声:“你上次去医院体检,没照脑子?我监视你?你有什么好值得我费这个心思费这个钱去监视的?”
“我要是想知道你一天到晚干了什么,拉你银行流水不就一清二楚了。”
周昉整个人都像冻在原地,又像超载运行后宕机的机器,迟迟没有反应。
应嘉然看着他,心头好笑之余不自觉地生出一丝怜爱。
“你们……说的是真的?!”周昉如遭雷击,空落落的眼神望向应嘉然。
应嘉然和他对视着点了点头,好脾气地补充说:“要是还有其他的让二少误解、而我没有顾及到的地方,二少也大可以现在提出来,我为二少解释——如果二少相信我的话。”
“……”周昉恍恍惚惚地偏开脸避开应嘉然的注视,又神情恍惚地站起身往门口走。
“二少?!”应嘉然吓了一跳,跟着站起身。
“我下去买瓶水。”周昉就这么脸色深沉但眼神迷茫地走出房门,沿着楼梯下去了。
“……”应嘉然回头望了望还放在桌上、开着扬声器没有挂断通话的手机。
他和手机面面相觑半分钟,手机出声了:“他出去了?”
“是的,周总。”应嘉然正襟危坐,有种和周总面对面的既视感,不自觉地把态度也放得端正谦逊了很多。
“这小子。”周稹失笑道,“是不能接受自己从头到尾这么久一段时间的一通斗智斗勇,到头来居然是他自己的幻想吧。”
应嘉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默默点点头,点完想起周稹在电话另一头看不见,却又不知道要不要出声,有点局促。
周稹低低地轻叹一口气:“小应,我之前就警告过周昉,不许再去打扰你,但我没想到他会撒谎瞒着我把你留在身边。”
“我知道周总的意思,”应嘉然垂下眼,他笑了笑,嘴角习惯性提起的弧度几乎要浅得看不见,“我和二少不是一个世界的,这话在当初实习的时候您就和我说过了,我一直都记得,所以我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那你这么几个月待在他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周稹问。
“为了钱,”应嘉然坦然道,“我是个俗人,很难拒绝二少给的丰厚工资和加班费,何况这不是违法的事,是和二少正常签过劳动合同的,所以实际上我是二少的员工,为了钱上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很诚实。”周稹语气赞赏。
应嘉然笑笑,没说话。
“你也很聪明,”周稹说,“所以我认为,你不会猜不出来周昉对你的心思。”
应嘉然唇角的笑有些僵:“周总,您可能有误会,二少上周就和我解除劳动合同了,所以……”
周稹声音很轻但不掩强势地“嘘”了声打断嘉然,补充说:“我不是要谴责你,更不会出现丢一张百万支票让你离开他的戏剧桥段——他还不值这么多。”
“啊?”应嘉然拿不准他的意思。
“我可不会给周昉这小子机会去演一出为爱对抗全世界的戏,”周稹笑着说,“我不反对,所以你不必顾虑我。”
第54章 一直都很幸福 “他跟别人说我是他男朋……
54.
应嘉然沉默许久, 视线缓缓转向门外。
十分钟了,周昉还没回来。
应嘉然声音很低:“周总, 您误会了。”
周稹呼吸细微变化,像是感到意外,随后依旧风度翩翩地表示:“这是个恋爱自由的国度,遵循你自己的想法就好。我只是想跟你说,你和周昉之间的事我不会再干涉,之前是怕他被那帮人带坏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错事,但现在, 你让他别什么错处都忘我头上扣。”
应嘉然点头应声:“好的。”
周稹先挂了电话, 应嘉然坐在原地,看着那只手机陷入沉思。
他和周昉……
怎么看也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周稹同意, 周昉真的有这个意思, 也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然消弭。
更何况……
应嘉然低头, 视线垂落在自己的手机上。
屏幕上是他和妈妈的聊天对话框,两个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上周, 最后一条消息是妈妈让他年底休假期间回去相亲, 说他现在工作收入稳定, 还算是事业有成, 该考虑成家的事儿了。
妈妈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 还要照顾表弟来报大姨的恩, 身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 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上大大小小的病痛也在时不时出现, 可每次都会为了这个家,也为了他隐瞒拖延。
比起找出差的借口不回家,将自己的真实性向告诉妈妈, 他都能想象到会引来怎样的一场家庭战争。
他不想,更不能这么做。
应嘉然闭了闭眼,握成拳的手指逐渐收紧,又缓缓松开。
门口响起铁门被拉开的嘎吱响声,应嘉然迅速回头望过去。
是周昉。
周昉手里抱着一只纸箱子,拉开门走了进来。
“我花了那么多功夫找的书,不能你说不要就不要,浪费我的钱就算了,好歹不能浪费我的时间,”他杵在门口,把箱子放上玄关的柜子,咕哝道,“对了,你这个地方……我是说我不想再继续留你,但我的意思是不和你继续签劳动合同了,我又没说要赶你走,你一声不吭直接离家出走的事我还没计较呢!”
“我找过来是因为你弟,之前安排护理机构的时候,那边机构要留联系方式,我留了我的,后来他们也让留了患者直系亲属的,我就顺便问了,你弟说你没回去,但可能是住在这儿,我就过来了。”
他一口气说完,听了会儿,眼睛依旧盯着箱子刻意不去看应嘉然:“劳动关系合同解除了,你现在不是我员工,但我的卡也不能现在都给你,等你考完吧,你考完我们就办……”
“二少。”应嘉然温和但意料之外地显出几分强势地截断了周昉的话。
“嗯?”周昉记忆中,应嘉然从来没打断过自己,他惊讶地看向应嘉然,心里不免打起鼓,有些期待,也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应嘉然应该……不,应嘉然肯定是要对他表白!
他就知道应嘉然早就对被他迷住了,只是碍于员工身份不敢和他吐露心声。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那就没有还需要我来帮忙解释或者解决的事情了,您先回去吧。”应嘉然拿起桌面上的手机,递向周昉,“周总让我转告你,有关于我和你的事情,他不会再干涉——我想这是在指您今天之前都一直在误会的、我受周总所托监视您的事。”
“你……”周昉傻眼了,“什么意思?”
应嘉然心里暗暗深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下心口翻涌期待复杂心绪,朝他露出在人前一贯的清朗笑容:“我的意思是,谢谢二少这几个月对我的照顾,还有您慷慨解囊发给我的奖金,以及帮我家里人找护理机构,你给我的帮助、给我的好意我都记得,如果二少之后有什么工作上的需要,也非常欢迎外包给我,我会尽可能给二少完成好的。也希望二少接下来可以找到更符合您心愿的助理。”
应嘉然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周昉还没完全从上一个消息里平复过来的情绪,这一刻跌落谷底。
他本应该生气或者不甘心,至少要质问应嘉然一句:“凭什么?!是因为当初我报复你的事吗?”
可这半年来,他对应嘉然的那些恶意揣测、以及那些羞辱应嘉然的事还历历在目,复杂的情绪汹涌而上,又梗在喉间,说不出口。
应嘉然没给周昉做事,一开始对他也没抱任何企图,真正在这份劳动合同中别有目的的是他周昉。
他一开始的确同意并着手履行群里的那些人向他提出的、用包养协议来困住应嘉然羞辱他的建议,这是无可抵赖的事实。
比起应嘉然的坦诚,他一开始就错了。
所以应嘉然肯定是因为他的报复而失望。
现在应嘉然坚决要走,他也没有任何理由要求应嘉然回到自己身边。
只能怪他自己。
周昉想到这,顿时泄气地耷拉下脑袋。
“对不起,”他说,“我不应该对你这么差,我一开始不知道你其实过得很不好,也不知道你原来经历了那么多的……总之,很抱歉。”
应嘉然愣了下,有些意外和懵然:“什么?我一直都过得很幸福啊。”
周昉:?
周昉第一反应是他在说反话嘲讽自己。
然而他抬起头观察了半晌应嘉然的表情,最后确信应嘉然居然是真的像他说的这样认为的。
顿时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那我一开始对你的刁难,你都没有介意过吗?”周昉不确定地问。
应嘉然有点困惑:“可是在我印象里,二少你好像没有刁难过我。”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周昉在做慈善。
就算两人之前实习期没有结下梁子,除了周昉,也不会有人给他这么优厚的待遇和这么轻松的工作环境和内容了。
但现在他的确不适合再干下去了,他害怕自己再继续下去,会造成无法挽回和难以承受的后果。
周昉有一个思想相当开明的家庭,更有着包容宽厚、极其宠爱他的家人。
尽管应嘉然完全没有见过周昉父母,但从周昉的言行举止到为人处世的态度,乃至他对于各种各样事物的看法上,应嘉然都能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周稹的眼光很毒辣,判断也都是正确的。
——他和周昉,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
周昉:……
周昉感觉眼眶和鼻腔都不受控制地有些泛酸发热。
应嘉然沉了一口气,眼中有一丝不忍,舌尖也不由有些发苦,被他习惯性地压回去了。
他看了眼放在玄关上的那箱资料,没有推拒。
毕竟除了他,周昉和他身边的那些朋友,是真的没有人需要用这堆资料。
矫情的拒绝没有意义,还不如大大方方收下,再回以同等价值的报答,也算是两不相欠。
应嘉然想了想,主动问周昉:“很感谢二少下午替我解围,如果二少对我的手艺还算满意的话,就稍微多留一会儿,让我请二少吃顿晚饭吧?”
周昉还很失落,沮丧地点点头,趿拉着脚步在沙发上坐下。
他听着厨房里传出的声响和香气,脑子里没来由地蹦出一个陌生的词——散伙饭。
这个词刚冒出头,周昉就开始浑身难受了,甚至有点喘不上来气。
他扭头看了看应嘉然的方向,起身悄悄去了门外,给陆川打电话。
“喂?你现在回来了?急着叫我去吃你的接风宴吗?”陆川含笑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带酒过来,刚好我今天休息,最近得了两瓶还不错的,我现在尝了尝,觉得你应该也会喜欢。”
周昉先是叹了口气,完全没有心思和他寒暄扯别的,直奔主题:“应嘉然要和我分手。”
“噗——!”陆川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周昉仿佛真的被他喷溅到身上,嫌弃地把手机拿远了点。
“分手?!”陆川匪夷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关键词,诧异得音调都平地拔高了,“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了?我怎么不知道?”
周昉:“……”
好像应嘉然确实没有亲口答应过和他在一起。
不过……
“他跟别人说我是他男朋友了。”周昉说。
陆川:“……”
陆川猜不到这会是个怎样的情景和场面,但他凭着对发小的了解,猜测事实大概率不会是周昉嘴巴上说的这样。
“万一他那是事态紧急,不得已拿你当挡箭牌用的呢?”陆川随口说。
周昉回忆了下电话里听到应嘉然说这句话时候的情形,忍不住“靠”了声,不爽地追问他:“你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他有联系了?!”
陆川深感无语:“……你有病吧!我随便猜的,我什么时候和你的员工有联系了?哦,我猜对了。我就说吧,你连过个二十一岁的生日都要爹妈千里迢迢飞过来,提前一个月给你布置场地、安排节目,谈恋爱不得惊天动地让全城都撼动啊。”
周昉听出来他淡淡的嘲弄,不爽地反驳:“我哪有这么夸张,我是我爸妈的儿子,过生日隆重点那不是应该的吗。周稹不爱过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又不是我和爸妈不给他过。”
“成成成,你可别再给你哥庆祝了,你给你哥庆祝成人礼那回差点没把你哥和沈玉廷气死。”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周昉不想继续听下去,“你快点给我说说,我怎么才能让应嘉然不和我分手。”
“周老二,”陆川气笑了,“你和他都压根没在一起过,谈不上分手好吗?”
周昉沉思几秒,总算领悟了,他虚心了点,请教陆川:
“那我怎么让他现在答应和我在一起?”
第55章 正确的人生抉择 “你那天晚上都和我睡……
55.
陆川沉吟片刻, 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你是认真的……还是一时兴起求而不得啊?”
周昉不爽地“啧”一声,反问他:“你什么意思啊?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还是这么多年你都觉得我是那种容易移情别恋, 对感情不专一的崽种啊?”
“那倒不是,”陆川笑了,“我是很难想象你和谁谈恋爱,更别说是和男的了。”
周昉说:“那是你见识浅薄。”
“你确定他喜欢你吗?”陆川问。
“当然啊!”周昉脱口道,“他对我特别体贴特别上心,虽然他不肯承认,但他老是陪我睡觉, 而且, 而且我们都发生过……关系了,我本来都想好婚宴场地要定在哪儿了, 我哥那边我也搞定了。”
明明什么都准备好了, 结果应嘉然说只是把他当老板, 三缄其口不肯承认自己对他的心思。
搞得他一气之下把之前报复的事儿说了出来,刚刚道了歉好像也不管用, 弄得他现在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应嘉然。
他觉得自己其实很需要时间来冷静思考, 但直觉告诉他, 这一冷静就会让应嘉然逃得无影无踪他再也找不到。
他不想放手。
陆川关掉声音笑了半天才重新打开:“你确定你是把你哥搞定了, 而不是你哥拿你实在没辙所以妥协了?”
“这不是重点。”周昉板着脸说。
陆川笑够了, 把话题拽回来, 问周昉:“那他现在对你的诉求是什么?”
“……他说要离职。”周昉忍不住又往厨房里望了望。
油烟机的声音消失了, 听动静,应嘉然应该是在把菜装盘, 马上就要出来。
周昉压低声音催促陆川:“你到底有没有办法,你快点啊!”
陆川佯作思考,一本正经地说:“这就有点难办了, 听起来他是真的不想跟你待一起。你说跟他发生了关系,你要是能生,还能赖上他说你有了他的孩子要他负责,可惜你不能。”
周昉听出来他话里调侃揶揄的意味,咬牙切齿:“……你有病吧,你就非得这个时间拿我逗乐吗。”
“二少。”应嘉然端着菜出来,身上系的围裙还没解开。
周昉赶紧站起来,手指慌乱中挂断陆川的电话,把手机揣回兜里。
这顿饭两人吃得都很沉默。
应嘉然专心致志地低头吃菜,时不时用公筷给周昉布菜,周昉心思全不在吃饭上,吃两口就盯着应嘉然看。
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如果今天晚上不能把应嘉然带回去,他就再也留不住应嘉然了。
“我做得菜可能比不上二少这些天吃惯的餐厅,二少要是不喜欢,就和我说,我给二少单独点。”应嘉然放下了筷子,看着周昉,对他笑笑。
“你做得挺好的,值……”周昉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地上,他囫囵往桌面上一扫,想起应嘉然第一次给他做的那碟面,顿了顿,补充说,“……599,我待会儿给你转。”
他这动不动就转钱的豪气大方,放在之前,应嘉然喜闻乐见,但现在应嘉然有点不是滋味。
周昉对他越好,他的心就越往下沉甸甸地坠一分,让他险些维系不住嘴角的微笑。
倒不如周昉是单纯的报复他,或者看不起他,他拿钱还能拿得更心安理得一点。
“不用了,”应嘉然赶紧伸手按住周昉的手腕,“二少,我已经不是你的员工了,这顿饭也不是为了从二少这里赚钱才做的,你不用给我。”
周昉不情不愿地退出转账界面。
他宁愿应嘉然要的是他的钱。
“你就非得走吗?”周昉问。
应嘉然打起精神,耐心地跟周昉解释:“二少可能是习惯我的照顾了,其实找一位新的生活助理,他也会和我一样、甚至比我做得更好。”
“我什么时候只拿你当生活助理了!”周昉反驳他。
应嘉然眨眨眼,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那是什么?”的疑惑。
周昉卡了下,没来由地想起仓促挂断电话前,陆川说的话。
虽然他的发小脑子有泡,但有的时候有些话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他是不能怀应嘉然的孩子,但他酒后被应嘉然睡了,也是要应嘉然负责的。
或者他对应嘉然负责!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不希望两个人真的毫无关系。
“你得对我负责!”周昉拔高音量说。
应嘉然:???
少爷,你也别跟着刘经理看短剧了好吗?
“我做了什么……是需要对二少负责的?”应嘉然表情怪异。
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是有什么地方亏欠周昉的。
周昉瞪着他,这下是真的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生气了,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你……你那天晚上都和我睡了,难道你不想负责?!”
应嘉然:?????
应嘉然匪夷所思地颤动了下嘴唇,脑子里迅速开始搜索自己之前和周昉待在一起的记忆。
走马灯转了两轮,他都没找出蛛丝马迹自己和周昉发生过关系的证据。
应嘉然眼神更迷惑了:“哪天晚上啊?”
周昉深呼吸两下,努力不让自己因为应嘉然的薄情寡恩而气得哽住:“……你刚过来的那几天,我跟两个管培生同事一起和主管去应酬结果喝断片了,你来接我的那天晚上!”
周昉一提起,应嘉然立马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连带着细节都仿佛历历在目。
无他,那天晚上抽风的二少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印象深刻。
见他还是一脸茫然,周昉忍着脸热和难堪,气冲冲的声音都低了点:“那天晚上在车库你就说要抱我,还摸了我,我在浴室洗澡,你还进来了。第二天起来,我腰酸腿酸,你……你还膝盖青了,你居然全都忘了吗?!”
周昉很愤懑,也很幽怨,还有一种应嘉然拿走了他的清白,却从他床上下来后就提裤子翻脸不认人的委屈。
“那不然我为什么要叫你一起去医院检查传染病啊!还不都是因为你当时在事后不仅当作没发生,还叫我去体检,难道你不是在嫌弃我吗?!”周昉掷地有声地问他。
应嘉然缓慢地眨了眨睫毛,隐隐约约理解了他的意思。
没想到周昉这个直男,想得比他还多。
应嘉然哭笑不得,只好尽可能地一边跟上周昉的思路,一边给他解释:“那天晚上在车库,二少喝醉了,我是想抱你上楼来着,可是我抱不动,就没抱。倒是二少突然把我抱起来,没走电梯,走楼梯回去的,二少第二天身上酸痛有可能是因为负重爬楼梯。”
“至于我膝盖上的淤青……”应嘉然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有些想笑,“是当时二少进浴室之后泡澡泡太久了,我怕你头晕在浴缸里溺水,就进浴室来看看,你正在往浴缸里滑,我急着去把你拉起来,脚下一跌,就摔在了地上,所以膝盖第二天才有淤青。”
“那天晚上二少断片后发生的事大致就是这些,”应嘉然一口气说完,歇了歇,“所以……二少应该是误解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这种事如果真的发生,会让周昉窘迫和难以接受,更别提周昉误会了这么久,从难堪到完全接受,大概耗费了不少的勇气和时间,结果又被应嘉然告知,只是一场乌龙。
应嘉然设身处地替周昉想了想都替他尴尬。
周昉也如他意料地再次陷入了沉默,像座木雕,捏紧了筷子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应嘉然不敢惊动他,只好等他自己消化。
仔细想想,今天一整天对二少来说,发生的事情应该挺多的,还恰好全部都集中在这一天了,偏偏还都是会让周二少挂不住脸的乌龙。
这对周二少爷来说是怎样大的打击啊。
应嘉然不说话了,默默给周昉夹菜、盛汤,就差拿勺子把饭喂到周昉嘴边了,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做出一些难以预料的举动。
尽管应嘉然觉得自己现在差不多能摸清周二少的逻辑,但还是偶尔会被他出其不意的举措给惊住。
终于,在应嘉然担心饭菜凉掉,纠结要不要再去翻热一遍的时候,周昉动了。
他先是看向应嘉然,怔怔地说了句:“……哦,那好像是真的没有发生。”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别的,应嘉然听着他的语气,感觉周昉似乎是在失望。
“所以……你对我,除了拿我当老板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是吗?”
周昉咬了下嘴唇,黑沉沉的眸子里的低落情绪潮湿而幽深,几乎如有实质地要流淌出来。
应嘉然心尖一颤。
他扣在桌沿的手指禁不住用力,指节用力到有些泛白。
情感告诉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再如何逃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周昉其实是有超出边界线的情愫的,否则他也不会这样坚决地选择断掉这份诡异的劳动雇佣关系了。
但永远占据上风的理智将最佳的回答方案摆在了应嘉然唇边。
——如果不能确定,那就不要轻易给予希望,更不要随意许诺。
应嘉然垂下眼,没有直视周昉的眼睛。
“是的,二少。”他说。
周昉走了。
走得干净利落,只有他身上那如影随形的香气还提醒着怔坐在客厅的应嘉然,周昉曾经来过。
应嘉然慢吞吞地起身收拾东西、打包、准备寄走,把被周昉占用的网课学习时间补齐,在凌晨一点洗漱完毕。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努力提起嘴角,露出他最常见的笑容。
他要的是稳定,周昉是最不稳定的因素,他又一次在综合形势判断中选择了最优项。
应嘉然扬起的嘴角一点点落下。
他看到镜子里的人眼中逐渐腾起的疑惑。
这次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第56章 N+1 反正他有的是钱。
56.
应嘉然周三一早就将打包的东西寄走了, 退房离开前还将房子都打扫了一遍,将所有东西都按照租前的时候整理好了。
天气预报说只有三十四度, 应嘉然把随身的行李搬下,上衣后背已经被汗浸透,粘在皮肤上不太舒服。
应嘉然拎着衣领抖了抖,拿出手机打开导航看去高铁站的线路。
一阵尖锐的喇叭声突兀地轰了两声,应嘉然以为自己挡了路,下意识后退两步,眼睛仍旧看着手机记地铁的换乘站点。
喇叭声又响了两下。
有些吵。
应嘉然抬起眼, 愣住了。
望着面无表情朝自己走来的人, 他有些无措地放下手机。
应嘉然原本想问周昉为什么突然来了,或者为什么知道自己今天离开。
转念一想, 以周昉的身份地位, 想知道这些东西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算他问了也没别的用处,还不如不提。
他抿了抿唇:“二少。”
周昉低低“嗯”了声, 伸手示意他把行李箱递给自己:“我送你过去, 比你坐地铁快, 我闲着没事干。”
应嘉然犹豫了下:“有些重。”
“我有的是力气。”周昉没什么表情说。
应嘉然:“……”
应嘉然回忆起他在酒店健身房的那些器材, 把箱子往周昉的面前推近:“谢谢二少。”
周昉微微颔首, 随意地伸手去拎拉杆, 他略微弯腰, 猛地往上一提,表情一顿, 下一秒放回去了。
周昉单手撑着行李箱,维持着方才准备提的动作,另一只手叉着腰, 不动声色对应嘉然抬了抬下巴尖:“杵这做什么,上车。”
应嘉然眨眨眼,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我自己来吧,我怕弄脏。”
周昉“啧”了声,应嘉然立马会意地闭嘴,转头上车。
周昉瞥着应嘉然的背影,叉腰的手顺势作掌在腰侧按了两下,缓了缓刚刚被闪的尖锐刺痛。
他皱眉盯着那只半人高的行李箱探究地看了几秒,拎出拉杆拖到后备箱旁边,这回做足了准备,总算将箱子托进后备箱。
看到周昉拉门坐进来,应嘉然不自觉挺直了背。
周昉看他一眼,发现他已经提前系好了安全带,心里有点可惜。
“你怎么不靠着坐?”周昉一脚轰下油门,还算平稳地提起车速开出小区。
应嘉然有点尴尬,礼貌让他知道自己应该看着周昉的脸回答,但他情感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有逾矩的言行,或者是不要再出现让周昉误会的言行。
应嘉然脸朝向周昉,眼神往旁边移开了,声音有些轻:“刚刚搬东西出了汗,靠着的话,会给座椅弄脏。”
周昉“哦”了声,说:“我没洁癖。”
应嘉然眼神困惑了两秒。
没有吗?
可是以前在酒店的时候,周昉恨不得一丝屋外的空气都不要带进屋内污染他的房间。
应嘉然点点头,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非上下班时间的工作日马路上车流相对较少,一路上还挺通畅,红灯也没等几个。
应嘉然时不时看一眼车载导航,心里默默倒数着距离。
在靠近高铁站的路有些堵,两人等了几分钟。
“你回去住你爸妈家吗?”周昉眼睛平视前方,没有看应嘉然。
“不是,”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应嘉然还是如实回答他,“住外面,我自己租了房子。”
周昉慢吞吞地拖长了尾音:“哦。”
“那你……”他顿了顿,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心意,“那你租的哪儿的房子?”
应嘉然沉默了。
他不是很想回答周昉,但周二少的这种心直口快……又确实没让他觉得冒犯。
周昉瞅了瞅他,不尴不尬地说:“你不说就算了,我随便问问的,也没有很想知道。”
应嘉然笑笑,没说话。
周昉:“……”
真的不能说吗?
周昉在进站口外的马路边停下,两人同时解开安全带下车。
这回周昉没来得及抢先应嘉然一步,他下车时又扯到腰上刚刚扭伤的肌肉,痛得他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余光瞥见应嘉然已经拉着行李箱站上了台阶,周昉赶紧直起身走向他。
“那我进站了?”应嘉然说完,感觉自己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周昉没应声,他皱了下眉,轻咳一声:“你要是需要兼职,就跟我说。”
反正他有的是钱。
“好。”应嘉然笑笑,又一次对他道谢,“那酒店里客房的那些东西,二少回去的时候随时叫我吧,我来收拾。”
“哦,”周昉犹豫了下,“你要是很着急,也可以直接回去拿。”
他印象里应嘉然当时几乎没带什么东西就直接上岗了。
“嗯,”应嘉然点点头,“我都可以,二少放心的话,我就提前回去先收拾,不会动二少屋子里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昉意外地张了张嘴,没发得出声音。
他似乎想到什么,最后还是说:“那你等我回来的时候再搬吧,密码我不会改,你可以先住一段时间。”
应嘉然失笑道:“我已经租好房子,就不麻烦二少了。”
“工资下个月五号发的时候,我会和人事还有财务那边商量给你继续交社保,等你不需要的时候,再和我说吧。”周昉说,“至于离职证明,我也会让公司出具辞退的证明,但是只能先给N+1.”
应嘉然诧异地睁大眼,难以相信地问他:“N+1?”
待遇这么好吗???
“嗯。”周昉颔首,他也觉得自己这个赔偿有点太过分了,有点心虚地别开眼,轻声解释,“你入职都还没一年,给不了N+6,你别嫌少,公司规定就是这样。”
应嘉然:“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应嘉然停了下,改口说:“那好吧,谢谢二少。”
他原本还担心周昉会自己掏钱给他一笔高额离职费,像他刻板印象认知里的富二代那样,要是周昉真这么做,那钱和烫手山芋拿着差不多。
但周昉说是公司规定,那就能拿得心安理得了。
望着应嘉然头也不回拖着行李箱进站的背影,周昉慢慢舒出一口气,这口气儿舒完,他又有些低落地轻叹一声。
周昉靠着车门,明知道已经瞧不见应嘉然了,仍旧固执地望着应嘉然进站的方向,他捻了捻指尖,生平第一次冒出想抽烟的冲动。
可惜他第一次尝试后就觉得这玩意儿纯折磨人,再也没碰过。
周昉在兜里摸了两下,掏出手机。
“喂?陆川,”
“又怎么了,周二少爷?”陆川压着嗓子,“我不是说工作日有事就先给我发消息吗,你怎么又直接打电话过来了,我这班还上不上了,你是存心要我被我家老头骂吗?”
“他自己租房住了,可是他不跟我说他现在住哪。”周昉垂下脑袋,脚尖踢了踢路牙。
“你长嘴当装饰用的啊?”陆川不留情面说,“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顾及任何人的颜面吗,你就不能直接问他?”
“我问了啊,”周昉理直气壮,“他不说,我不能跟踪他去他租房的地方吧?”
没等陆川回答,周昉眼睛一亮:“哎!我可以跟他过去啊。我护送他到小区门口好了。”
陆川:“……”
陆川:“你有病吧,你现在买票来得及吗?”
“我就在高铁站啊,我刚把他送进去,现在买票进站也来得及,就是不知道他在哪个车厢哪个座位,不过我买商务舱能快两步出去吧,也不是不能操作。”
“……尾随也犯法的,周老二,”陆川在电话另一头默默翻了个白眼,“而且被他发现了,你怎么解释?你确定他会高兴吗?”
周昉哑然两秒:“不会。”
“那还是算了,”周昉叹气,“等我下周回去的时候见他再说吧。”
“这不就得了,你现在的目标是堂堂正正走正规渠道把他追到手,不是当法外狂徒逼他和你在一起。”陆川说。
“我之前也没逼过他啊!”周昉不服气。
“那就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了,我是不知道的。”陆川笑着说,“反正我从头到尾都没掺和进你和成峰他们的计划,现在被揭穿了也不干我的事,后悔的也只有某些人。”
周昉听出来他的戏谑,不爽地挂断电话。
“哎,你别急着挂呀,你什么时候出差回来呀?”于秀英叫住托辞收拾屋子准备挂电话的应嘉然。
“我也不清楚,应该快了吧。”应嘉然含混说。
“这个快是多久呀?”于秀英把消息记录转给应嘉然,嗔他道,“人家小姑娘都看过你的资料了,还有你的照片,听陈姨说,她挺满意的,愿意和你见一面。你过两周生日能请两天假回来吗?家里给你庆生,你也顺便和人见见。”
应嘉然咽下想叹的气,勉力提着笑委婉道:“我的作息时间都是跟着我老板走的,过两周的事情,我也确实没办法给您准话,要不然等过年再说吧。”
“过年那不还有快三个月时间吗?你不见,这好姑娘可就被别人追走了。”于秀英语气有些不满。
“那也挺好的,至少不用耽搁人家。”应嘉然说。
“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笑起来又很开朗外向,之前你陈姨还跟她打电话,我们聊了两句,谈吐也好,是个好姑娘。”于秀英语气中禁不住带出几分急切和强势,“既然不想耽搁,那你生日的时候请个假回来,或者周末回来,你周末总能有一天的休息吧?”
应嘉然揉了揉发紧的额角,在那一刹那忍不住脱口道:
“我其实……”
第57章 前老板太缠人 “我偏要!”
57.
“其实什么?”妈妈追问。
“其实……”应嘉然闭了闭眼, 把即将从嘴里滑出的“我不喜欢女生”又吞回去了,他顿了下, 又一次推脱,“其实是我老板过两天要去另一个城市出差,算是……算是空降做项目指导吧,那个项目得要半年多,我得跟着他过去,到时候过年都不一定回来。”
应嘉然撒谎不熟练,很快红了脸, 他偏开头, 看着窗户上映出的自己心虚的表情,默默在心里给周昉道歉。
这回周二少被他拉来当了挡箭牌, 虽然周二少自己不知道, 但他还是良心不忍。
“时间就这么紧张吗?”于秀英狐疑, “半年多的时间你都得跟着他在那边儿啊?就不放一两天的假吗?”
“放是肯定会放的,”应嘉然努力把谎话圆得更真实, “但我不能一请假就两三天啊, 何况出差的那个城市很远, 来回通勤的时间也得要耽搁一天了, 就算人家姑娘愿意配合我的时间, 可我不能这么没素质吧。”
“再说了, 万一因为请假, 耽搁我老板的工作,那可怎么办?”应嘉然心一横, 干脆把话说重了点,“这回这个项目如果因为我出岔子,没及时汇报或者做我分内的事, 我被辞退倒不说什么,那公司的损失也得我来负责。”
“哦哦……”妈妈语气讪讪,像是被吓了一跳,妥协了,“那、那你就出差回来再说吧,我问问你陈姨那边,看看她能不能等等……”
“妈!”应嘉然忍不住拔高声音,“我的意思就是你别再联系人家姑娘了,她如果是自己需要相亲,那就让她自己做选择,不要再去阻挠她和其他相亲对象联系。”
应嘉然简直都能想象出来中间介绍人的陈姨会怎样道德绑架对方,一想到这种可能,就让应嘉然升起浓浓的负罪感。
“真的是很好的姑娘呀。”妈妈嘟囔着,不情不愿地说,“那行吧,随便你了,到时候再说。”
总算把这事糊弄过去,应嘉然整个人都有些脱力,往后靠进沙发,想放空两分钟将这些事情连带烦躁的心绪都从脑子里清空。
他闭上眼,墙壁邦邦响了几声,墙壁后的情侣对骂声随着越来越频繁和响亮的砸墙声接踵而来,紧接着又是什么东西摔一地的稀里哗啦。
应嘉然拿起矮几上的耳塞,将争吵声阻隔在左耳之外。
这边刚消停点,右边墙壁后面的老头儿响亮地啐一口痰,气沉丹田开始骂对门阿姨养的狗。
应嘉然叹了口气。
放空是放不了了,还是听会儿网课算了。
他拿起纸箱里的书,正要戴上耳机,熟悉的铃声久违地响起。
应嘉然犹豫了几秒才接起。
“你那头什么声音,这么吵。”周昉的嫌弃随着他的声音毫不掩饰地响起。
应嘉然笑笑,随口说:“楼下老头在和狗吵架。”
周昉哽了下,语气微妙:“你回去这两周,过得这么舒服?!还有闲情逸致听老头吵架?”
这两周的时间,他听了陆川教的,先和应嘉然断联,把两个人的关系沉淀沉淀。
造成的结果就是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半夜惊醒,手臂徒劳地虚空搂一下,怀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搂不住。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投向另一侧床沿,除了黑压压的一片,他什么也瞧不见。
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周昉有的时候都会觉得匪夷所思——在应嘉然来之前,他居然可以住在这么空荡荡的房间还不觉得难受。
他本以为应嘉然多少也会有点不适应吧,总算忍到了周五,装作若无其事给应嘉然打电话,结果应嘉然居然一点儿不适也没有,反而还有兴致去看老头儿吵架。
应嘉然什么也没解释,只是温声把即将跑歪的话题拽回去:“二少有什么事找我吗?”
周昉听出他仿佛面对无关紧要之人的语气,恨得牙痒痒,应嘉然都这么不在意他了,他不能让自己表现得离不开应嘉然。
“当然是有事找你,不然你以为我哪有空给你打电话。”周昉梗着一口气说。
“嗯嗯,”应嘉然点头,“那二少你说。”
“我这两天刚回来,”周昉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你可以过来收拾你的东西了。”
“现在吗?”应嘉然往窗户外看了看,外面日头正毒,除了在树荫里乘凉的大爷,几乎没什么人在巷子里走动。
“嗯,”周昉像下定什么决心,斩钉截铁,“就现在。”
“好的,那我现在过来。”应嘉然调出导航看了眼,“我可能得一个半小时才能到。”
“这么远?”周昉皱了皱眉,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了下,他暗自沉了口气按捺住跳得越来越不安分的心,紧接着若无其事地开口,“太久了,我不乐意等。给我发定位,我过来接你。”
这下总可以让应嘉然亲口说自己现在住处的地址了吧?
应嘉然顿了下,语气相当善解人意:“确实是有点久了,二少下午还有别的事要忙的话那就换个时间吧,你看你什么时间有空,我到时候肯定准时到,就不麻烦二少等这么久了。”
周昉:“……”
也没有这么不愿意等。
“后面几天……”周昉不死心,还是想让应嘉然把住址定位发过来,“后面几天我也没空!再往后的时间我也说不准了,我轮岗是结束了,但我不是闲着没事干。反正我就现在有空,我也不想等你这么久,我能接受的方案就是我开车过来接你。”
应嘉然:“……”
周昉真的是很执着但又很明显地想套他的话。
可目的是什么呢?
应嘉然隐约察觉到什么,他思索道:“那我打车过来吧,这样还节约二少往返的时间,也不用辛苦二少这么热的天还来接我了。”
周昉:“…………”
周昉按下静音键,愣是被应嘉然气笑了。
想要个地址怎么就这么难!
周昉咽下这口闷气,重新打开话筒声音:“行,你来,我来接你你不愿意,那你就自己打车吧,要是——要是三点半你没到,我就不等你了。”
应嘉然往墙上看了一眼——三点整。
很苛刻的时间要求了,打车还真不一定能到,需要一路绿灯畅通无阻、且司机能够压着限速开才行。
应嘉然心头冒出一丝困惑。
周昉这到底是想要他过去,还是不想要他过去呢?
“好的,那我现在打车过来。”应嘉然应声。
电话另一头欲言又止地“你”了半天,悻悻地挂了电话。
周昉挂断电话前很小声地嘟囔了句什么,应嘉然没来得及听清。
这地方有点偏,应嘉然走到能叫车的路口还得快十分钟,上车后和司机说明有重要文件要去拿,情况紧急,司机将信将疑,也没多问,尽可能地提快车速往酒店赶。
但还是没赶得上。
应嘉然推开车门跳下车前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三点三十五了。
按周昉的说法,他超过三点半没到,就等于白来。
应嘉然在门口握着手机看了看,思考是应该给周昉打个电话先道歉,还是直接上楼敲门试一试周昉在家的可能性。
他总觉得周昉在家的可能性更大。
“夫人?!”一个有些熟悉但又有点陌生的声音激动地响起。
应嘉然头皮一紧,困惑地循着声音望过去。
刘经理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抱歉抱歉,我刚刚和前台的工作人员在安排工作,没见到夫人,来迟了。夫人怎么在门口等呀,是在等二少吗?还是您有什么吩咐?”
应嘉然:“……”
都过去这么久了,您怎么还记得这个花名啊?
应嘉然好脾气地对他笑笑:“刘经理,您别这么称呼我了,我离职了,不再是二少的员工,这个职场花名也就用不着了。我现在过来是来拿东西的。二少现在在房间吗?还是他已经出去了呢?”
他刻意在“员工”和“职场花名”两个词上加了重音,再一次试图把刘经理从沉浸式的演绎世界中拉出来。
刘经理眼中划过一丝惊恐。
不需要他说话,应嘉然都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他想表达的意思——大事不妙!少爷夫人疑似进入虐恋阶段了!
应嘉然不知道是该无语还是该觉得好笑。
“怎么会这样?!”刘经理很吃惊,他侧身让开路,向应嘉然示意vip电梯的方向,“二少今天没出去,夫人还是直接去房间找他吧,我给您刷卡。”
应嘉然:……
应嘉然提起一口气,张嘴想说点什么,他停了两秒,几经思索还是放弃了继续纠正刘经理。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过来了,人家愿意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较劲,反倒容易闹得不愉快。
他对刘经理笑了笑:“好,那谢谢您了。”
站在熟悉的门前,应嘉然一时间有些恍惚。
仿佛上一次开门进去,还是在昨天,但又觉得时隔久远。
应嘉然没有尝试用以前的密码直接开门,抬手按下门铃。
铃声响到第二下,门啪地从里被人拉开了。
应嘉然扬起笑容,正要先对周昉表示迟到的歉意,手臂一紧,一股猛力拉着他往屋子里拽,应嘉然身体失去平衡,被这股力道拽得向前踉跄几步。
他还没来得及站稳,腰身被人稳稳扣住,整个人被抱了起来,腾空一瞬后,后背撞上玄关的处的墙面。
响声很闷,不疼。
应嘉然反应过来是周昉用手掌给他垫着,掌心的温热很快转移到手腕,扣在头顶。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应嘉然不得不仰起脸,模糊的视线复而清晰,他总算能够看清对方的面容。
周昉定定地盯着应嘉然,声音很低:“你迟到了八分二十三秒。”
应嘉然下意识挣了挣被周昉按在墙上的手腕,没挣开。
“抱歉,”应嘉然心跳飞快,他有些承受不住周昉的注视,别开视线,“我东西不多,如果二少愿意,给我十分钟我就能收拾好离开。”
周昉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忍无可忍:“你到底住哪?”
“二少之前不是说,也不是很想知道吗?”应嘉然避无可避,只能搬出他之前的话来堵。
“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就想知道!”周昉气不打一处来,“难道劳动合同解除之后,你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没有,”应嘉然心情复杂,“但我和二少,除了雇佣之外,其实也不应该有多余的交际。”
“你说不应该就不应该?”周昉咬牙切齿:“我偏要!”
第58章 离职赔偿 我跟他是——
58.
应嘉然深吸一口气:“我该去收拾东西了。”
周昉两颊绷得更用力, 他盯着应嘉然看了半天,发现自己完全犟不过这个明明看起来脾气很软的人, 最终只能不甘不愿地松开手,向后退开一步。
周昉没说话,应嘉然迟疑两秒,转身去客卧。
房间的所有陈设和物品的摆放还是和他上次在大姨手术期间回来住一样,看得出来他离开后就没什么人动过。
不过屋子很干净,应该是周昉让阿姨来做清扫时也顺带一起清洁了。
应嘉然先把书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放进箱子里,紧接着打开衣柜, 把自己当初上岗后带来的那些衣服装袋放进去。
周昉买的那些衣服他原本就单独放在了一格柜子里, 不用再动。
应嘉然打开看了一眼,似乎少了一件。
这批衣服他基本上都没怎么穿过, 印象不深, 拿不准到底丢的是哪件。
他心里咯噔一下, 赶紧翻了翻。
当初周昉叫人把衣服送过来时,他一看价格签, 连摸都没怎么摸过, 何况衣服款式也都太夸张, 甚至有几件有些暴露, 完全不是应嘉然愿意穿出门的风格, 但周二少又要求他必须穿这员工服。
应嘉然最后挑挑拣拣选了两件稍微得体的出来, 但也都只是衣服上半部分像普通白t, 没有夸张的花纹或设计,从腰部就开始做镂空设计, 还挂了银链。
等等,两件白色的。
应嘉然手指一顿,从前往后又翻了一遍那批衣服。
红蓝黑黄应有尽有, 白色的只剩下一件。
少的刚好是他穿过的一件。
难道是当初去找轮岗的周昉时,不小心塞箱子里带走了?
应嘉然仔细回忆,想破脑袋也不记得自己有拿这个衣柜的衣服走。
不应该啊,那到底是被丢到哪儿了?
应嘉然看了看时间,过去十分钟了。
他答应周昉十分钟可以收拾完的。
应嘉然只好先把这事儿暂放,准备待会儿跟周昉说一声,按标签原价赔给周昉。
剩下的其他东西不多,也都没有丢失,应嘉然很快全部打包装好。
准备离开前,他保持着审慎的态度拉开房间里的其他柜子检查,免得之后有什么他自己不小心落下的东西,还得麻烦阿姨来清理。
应嘉然拉开床头柜,一只蓝色礼盒静静地躺在里面,礼盒下面压着一张纸,隐约可以看见“赠与协议”四个字。
应嘉然怔了怔。
这是周昉之前送他的手链。
当时担忧会发生的情况,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理论上来说,这份已经签署协议的贵重物品已经完全属于他了,他带走在法律上也是没有异议的,更别提周二少或许早就忘了还随手送过这种东西,对周二少来说不算昂贵。
应嘉然当初没打算收下,现在也不打算带走。
他有点纠结。
这条手链要是继续放柜子里,放到周昉从这里搬走大概周昉都不会发现,但如果现在就当面还给周昉,周昉大概率会生气。
还是悄悄放在显眼点儿的位置吧,等周昉自己发现,也不会伤面子。
应嘉然抱起纸箱往外走,发现客厅里没人,他往四周望了一圈,隐约听见会客室有声音,听不真切,只能辨别出来是有人在里面说话。
难道是有客人来了?
那他刚来那会儿被周昉摁墙上的窘样,不会被看见吧?
应嘉然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
礼貌上离开得跟周昉讲一声,但既然周昉在和客人聊天,他也就不应该去打扰了。
应嘉然把手链礼盒连带协议一起放在茶几上,轻手慢脚离开,连一丝声息也没留下。
刚到大厅,刘经理又迎上来了。
应嘉然头皮一麻,生怕他再演点别的让人眼前一黑的剧情,抢先对刘经理微笑开口:“谢谢刘经理,我自己可以,我先走了,前段时间也辛苦您每天早上都多送一份早餐给我,以后不需要再送我的了。”
刘经理大为遗憾,正要扼腕痛惜,应嘉然加快脚步往外走:“我还叫了车在外面等,就不多聊别的耽误您工作了,您忙您的。”
应嘉然一口气走到酒店外的马路上才停住脚,把箱子放在花坛上,缓了缓发酸的手臂。
他最后望了一眼酒店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经过曾经摔进去的绿化带路口,穿过人行道,走进地铁口。
争吵的小情侣已经和好如初,还应嘉然左耳一片清净。
右边的大爷转移目标,和对面楼里的大娘开启了新一轮的骂战,应嘉然被迫听了半场,从脏话含量高达99%的战争中勉强拼凑出了本不至于到如此地步的因果。
应嘉然很佩服大爷的充沛精力,想着自己要是六十多岁恐怕没有大爷一半的中气足。
他拧了拧耳机,把网课声音调到最大。
到了晚饭的点,应嘉然想着周昉会客也应该结束了,尝试发了条消息。
[18:46]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二少,柜子里的工作服少了一件,我找了一下没有找到,也有可能是不小心丢在你轮岗住的那间屋子里了。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我赔你吧。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转账]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我记得当初拿到衣服的时候吊牌显示的价格是这个,如果不够的话,我再补上/[可爱]
[散财童子]:在我这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散财童子]:不用你赔
[散财童子]:/[转账被退回]
[散财童子]:手链你没带走?/[图片]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太贵啦。
[散财童子]:我不是都给你签赠与协议了吗!/[喷火]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无功不受禄嘛。二少这几个月给我的奖金和工资已经很多了,这个实在是太贵重了,我平时也没有戴饰品的习惯,还是还给二少吧。
[小应小应有求必灵]:是干净的,我之前戴了取下来之后就擦过几遍了,二少放心。
[散财童子]:……
“都怪你!”周昉磨了磨牙,一巴掌甩陆川肩上,把手机屏幕面向他,“你看吧,你非得今天来,我连他人都没见着、他就跑了不说,现在我送他的东西他都不要了!”
陆川挨了这一下,表情都没变一下,笑着挑了挑眉,:“他收拾得这么快,说明他压根就没打算在你这里久待,你该反思一下为什么他完全不留恋你才对。”
周昉翻他一个白眼,气闷地在旁边的沙发坐下:“而且他现在的住址也没要到,他为什么就这么不愿意告诉我他住哪里啊!”
“对陌生人,不透露自己的真实信息才是最安全的。”陆川闲闲地拎起茶壶。
“我跟他是陌生人吗?!”周昉瞪他,“我跟他是——!”
“嗯哼,是什么?”陆川一边喝茶一边抬眼看他。
“……暂时还没什么关系,”周昉声音弱了下去,他不甘心道,“但起码不是陌生人,我明明对他那么好——他说的。”
“好?”陆川撇了下嘴角,“真的吗?你一开始可不是真的想雇他当助理。”
周昉陷入沉默,半晌,他叹气:“早知道就给他开十万了,他会不会就没那么坚决地非要走了?”
“你为什么非得给八千?”陆川有点好奇。
“……当时我和他一起实习,周稹扣了我的卡,给我开的实习工资就是八千。我想着我过得这么苦,也不能便宜了他,好歹要他尝一尝我受过的苦。”周昉不爽道,“从来没过过这么拮据的日子——不对,我后面轮岗卡被封的那段时间才是真的拮据,要不是应嘉然,我简直能饿死在那边。”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陆川疑惑。
“我叫你来了,你不是被周稹拿项目收买了,死活不肯不来吗?”周昉哼声,“就知道你靠不住。我也不该听你的只给他N+1,你说钱给多了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找我了,可是钱给得这么少,他不跑谁跑?”
“你就不担心他只图你的钱?万一他不是真的喜欢你呢?”陆川问。
“那我不就能让他回来了了吗,还不用像现在这么愁。”周昉说。
周昉越想越烦,他巴不得应嘉然就图他的钱,这样他就可以马上把卡都给应嘉然,应嘉然就会回来了。
“哎,烦死了,你走吧,今天是个例外,我是需要你给我出主意才叫你来的,以后不能随便来找我。”周昉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那只蓝色礼盒,不留情面地对好兄弟下逐客令。
“……你。”陆川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评价周昉这卸磨杀驴的行径,“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找他啊!”周昉理直气壮,“我可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我要干嘛我就立马干。”
“我服了你了,先不说应嘉然压根没跟你说他住哪儿,就算说了你现在去找他,也只会让他烦你。”陆川站起来,按住周昉的手。
周昉不怎么信任地瞅着他:“嗯哼?”
“他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忘了吗?”陆川说。
“我没忘!我只是……”周昉停了下,僵持半分钟,泄气地一屁股坐回沙发,“那好吧。”
他只是不想再这么久和应嘉然断开联系。
自从应嘉然走掉,他就没有一天是能睡够一整晚的,每次到了半夜都会惊醒。
“那我等他考完了,再去找他。”周昉下定决心说。
“对了,我刚刚看到他说丢了件衣服,你撤回了什么消息?”陆川敏锐地问他。
周昉转开脸,理不直气也壮:“……关你屁事。”
第59章 再遇前老板 “反正以后我的钱也是你的……
59.
周昉在回完那串省略号之后接下来的一周, 直到应嘉然去考试,都没有再发别的消息。
这在应嘉然意料之中。
也是他预期中本应该出现的情况。
他没期望周昉真的会再找他外包工作, 经过两个月的轮岗,他也清楚周昉在工作上并不是真的一窍不通,只是他懒得花时间精力去做,没有自己,周昉也能很快上手新的工作。
但指尖在取消置顶上悬了足有十秒钟,应嘉然还是没按得下去。
万一呢?他想。
万一周二少还有别的工作要外包给他的呢?
考前三天,应嘉然莫名地有些紧张, 以至于到考前的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他辗转反侧到半夜, 迷迷糊糊地做了好几个梦。
一会儿梦到他在考场上,考试铃声打响时他没来得及写完, 手中的笔不停地在纸面上写写画画, 几乎要冒出火星子。
一会儿又梦到他拿到题目, 明明是之前刷过的类似的题目,可他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也想不起来答题套路和模板了, 急得梦里的应嘉然捏着笔频频看教室前面的墙上挂的钟表。
表里的分针跟上了发条似的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紧张得应嘉然呼吸都凝止了。
他猛地睁开眼, 感觉到身上的黏湿, 伸手往脖子上一抹, 摸了一手的冷汗。
应嘉然长出一口气, 脑子嗡嗡的。
身体跟做了一下午体能训练一样疲惫,应嘉然昏昏沉沉的, 没有力气起来换衣服,眼皮不受控制地重新粘合在一起。
眼前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没多久, 他的意识又陷入了混沌。
做了个和上半夜截然不同的梦。
与其说是梦,倒更像是回忆,应嘉然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大脑自动开始走马灯回忆以前发生过的事,还是梦到了从前。
这次他站在了周稹的办公室。
周稹脸上的表情一如他寻常开会时候的冷肃,黑沉沉的目光中却透出一丝诡异的凝睇感,被他一扫就能被彻底看穿。
应嘉然听到他语气冷淡地说:“你应当有自知之明,你跟着周昉混没好处,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太耳熟,应答的话应嘉然不需要思考都能直接脱口背出来。
他看着自己温顺地低下头:“我明白,周总,有什么安排您——”
“我不同意!”周昉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突兀地在耳边轰响,像个平地而起的炸雷。
“你不许也没有用,我偏要和他在一起!我就认准他了!”周昉喊得很大声,应嘉然忍不住用指尖堵了堵耳朵。
他有点困惑——自己和周稹在谈的是这个话题吗?难道不是他刚来公司实习时,给周昉代做实习工作被抓包的事儿吗?
应嘉然怔怔地看向周昉,周昉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度超乎想象的大,应嘉然毫无抵抗之力,踉跄着跟随他的步伐冲向周稹。
他甚至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周昉不会是要揍周稹吧?
紧接着,从周昉嘴里喊出来比这个猜测更荒谬的话:“我已经和他睡过了!我是他的人了!你不能拆散我们俩!”
应嘉然:“…………”
应嘉然心里一紧,整个人抖了一下,眼前荒谬的一切都消散在熹微晨光下。
他盯着天花板,剧烈起伏的呼吸好半天才缓缓平复下来,在半梦半醒之际,他被梦中姗姗来迟的羞窘笼罩,仿佛他真的被周昉拽着在周稹面前说出了这种话。
还好只是梦。应嘉然拍着心口,长舒一口气。
应嘉然起身,趿拉着拖鞋进浴室把脸埋进凉水里,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零碎画面都过滤,换好衣服吃过早饭,掐好时间带着证件出门。
系统安排的考点得坐一个小时的地铁才能到,应嘉然为预防意外,提前了两个小时出门。
考试铃声打响,应嘉然拿到题,迅速浏览了个大概,心里有了个底,悬在心里的那口气顿时舒了一半。
他保持着平时掐时练习的速度和状态,在预期的时间内做完,还稍微留了几分钟出来检查前面的,虽然有几道拿不准,但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没有盲目修改答案。
一直到下午六点从考场出来,应嘉然悬着的那半口气彻底散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不息,向着出口流动,在红绿灯处短暂停留。
应嘉然站在他们之中,听着三三两两相识的考生讨论题目答案,又或是笑着抱怨复习没有全覆盖、商讨待会儿去吃什么来庆祝。
一缕茫然无声无息地随着温热的风吹过他的胸膛,应嘉然抬头看着斑马线对面由红转绿的路灯,身旁很快由拥挤变得空落。
他忽然间有些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教资考完了,那下一步呢?
笔试成绩要到十一月才公布,面试更是要等到十二月份,虽说周昉承诺的会让公司一直给他交社保,即便是没有考编上岸,也不会留有空窗期被下一份正式工作的hr追问,但也不能真的就这么混着。
他得再找一份正职的工作做着,之前接的那些兼职也得继续,就算有积蓄也不能一直入不敷出地耗着。
已经过去小半年了,他得重新更新自己的简历。
可要是如实把周二少的这份工作写进去,简历就花掉了,不仅不垂直,还完全体现不出专业性,更拿不出一个能够进行可视化考察的完整项目履历。
包装起来也有点棘手啊。应嘉然苦中作乐地想,这大概就是对他当初毕业时,拿不到offer病急乱投医做出的选择的报应。
这个念头刚冒出,报应本应就出现在了眼前。
一辆骚包的红色超跑轰隆隆地冲到他跟前,但没贴着他的腿这么极限,保持着相当友好的距离,甚至压着油门,没轰得太嚣张。
车窗缓缓降下,是一张昨天晚上还梦到的脸。
“二少。”应嘉然有点意外。
“考完了吧?”周昉问。
“嗯。”应嘉然笑着向他举了举手里的东西,“笔试结束了,也谢谢二少之前的那一箱资料,对我来说帮助很大。”
“真的有帮助?”周昉挑眉。
“真的。”应嘉然认真点头。
“行,那你请我吃饭吧。”周昉说。
应嘉然:???
其实还真没想报答的。
周二少挟恩图报得太理所应当,应嘉然一时间还真觉得没问题。
“那……二少想吃什么?你定个方向,我看看附近有没有比较合适的餐厅,我请二少去吃。”应嘉然有点想笑,他轻轻一抿唇角,才发现嘴边早已不知不觉地扬起了弧度。
“都行,”周昉想了想,“海鲜不吃低于六百的,需要自己动手剥壳的不吃,内脏不吃,油太多的不吃,脂肪太多的也不吃……”
他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这么久不见,这位少爷还是这么挑剔,不对,好像比之前更挑剔了,应嘉然记得之前做饭的时候,尤其是在轮岗期间,没见周昉挑嘴这么严重。
应嘉然服了他了,无奈地弯了弯眉眼:“那二少来定餐厅吧。”
周昉很满意他的上道,愉悦地偏头往副驾驶的方向示意:“上车。”
应嘉然赶紧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坐进去。
说实话,应嘉然不太习惯底盘这么低的车,总觉得像坐在地上铲着走。
以前刚上岗那会儿他认为是自己没坐过几回私家车,对车完全不熟悉,也不适应,多适应适应就好了。
但跟着周昉出差轮岗时,周稹派给周昉的那辆SUV就是应嘉然坐过的最舒适的车,位置空间大小合宜,视野也不错。
不过看得出来周昉很喜欢这辆车,好不容易回来,开车时笑容也比轮岗那会儿看着愉悦明朗多了,一丝挨工作毒打的痕迹都瞧不见了。
周昉挑的餐厅果然是应嘉然猜测中的那种专挑有钱人的餐厅,但不是之前一直订餐的那家。
应嘉然坐在包厢里,忽然想起也有一段时间没去看冯姐了,不知道这几个冯姐过得怎么样。
“应嘉然、应嘉然?”周昉连着叫了两声,应嘉然才猛地回神,询问地看向他:“二少,怎么了?”
周昉把菜单递给他,应嘉然摇摇头又推了回去:“还是二少来点吧,既然是我请二少吃饭,那当然是以二少爱吃的为主,而且这家餐厅我没有来过,也不太清楚有哪些是好吃的,还得要二少这样会品尝美食的行家来挑选更好。”
他这一连串的话术捧得得心应手,周昉没介意他走神,想起一件别的事,心情有点一言难尽:“你不会……在这里也兼职过吧?”
“啊?没有。”应嘉然失笑,“这里应该是不随便招学生来做兼职的吧。”
“哦。”周昉点点头,低头在平板上勾选着菜品,勾完了随手递给旁边的侍应生,等人走后才对应嘉然说,“那先就这几个吧,我怕点多了你付不起。”
“二少不用担心这个,”应嘉然没想到他还会这么体贴,颇有些受宠若惊,“之前二少给我的奖金和工资已经挺多了,虽然我的积蓄和二少比可能连零头都抵不上,但请二少吃一顿饭是绰绰有余的,而且也是我应该请二少的,毕竟二少的资料帮了我很多。”
“行,那就不计较这么多了,”周昉点点头,顺着应嘉然的话说,“反正以后我的钱也是你的。”
应嘉然一懵,第一反应还以为周昉真打算做慈善把钱都捐给他,紧接着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
他笑着和周昉开玩笑:“二少这是准备资助我么?”
周昉拧了下眉头,似乎是匪夷所思应嘉然居然会这么说,他过了会儿才道:“什么资助?”
他的态度意外地认真,应嘉然也懵了:“啊?”
“我的意思是,”周昉语气相当自然,“我不太会理财,也不想学,所以咱俩的钱,就你来管了。”
应嘉然:?
第60章 强行被请饭 “我要追你啊!”……
60.
应嘉然重复关键词的声音都轻了点:“我来管?”
“那当然了, ”周昉愉悦地点头,“我都跟我哥还有银行经理说了, 以后我的资产就交给你来打理了,每季度的情况都给你汇报,他们都同意了。”
应嘉然:“……”
少爷,有没有可能我还没同意呢?
周昉察觉到他的沉默,眉头一皱:“你不会不同意的吧?”
应嘉然:“…………”
应嘉然有点艰难地想跟上周昉的思路:“二少,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员工了,就算是你把这份理财工作外包给我, 我大概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把他做好, 我不是学金融方向专业的。”
“我知道啊,”周昉说, “我没把你当员工。”
应嘉然:?
那你把我当什么了?
问话刚在脑子里冒出个泡, 紧接着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应嘉然光是这样一想都觉得不可能,果断否决了。
“哦, 我说的是, 等我们复合之后。”周昉想了想, 补充说。
虽然陆川认为他没跟应嘉然正式在一起过, 但他还是觉得应嘉然之前被他单方面吵架之后搬走等同于分手, 这个分手也是单方面的——毕竟是应嘉然自己亲口对别人承认自己是他男朋友的, 而那个时候自己还没和他断联呢。
应嘉然顿时觉得更魔幻了, 他迅速往餐桌上扫视,寻找是不是上了一些菌类的菜品。
找了半天, 不仅没看见任何菌类,连根金针菇都没看见。
那为什么周昉突然开始胡言乱语了?
应嘉然感到不解。
“之前只是员工关系,谈不上复合吧?”应嘉然额角有点冒汗。
“你不承认没关系, ”周昉很包容地表示,“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意。”
应嘉然吓了一跳,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被他这话弄得有点如坐针毡,他有那样一瞬间感到周昉看向他的视线格外滚烫炽热,灼得他不得不刻意避开。
周昉知道了什么?
他之前有做出过任何逾矩的行为吗?
“我也知道,我们缺个比较正式的仪式,也没有宣告给亲朋好友,所以你不愿意接受也没关系。现在你目前最重要的考试结束了,我会让你知道,我不是说说而已,等之后我肯定会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让你放心。”周昉踌躇满志,语气越来越激扬,像是迫不及待要昭告天下。
应嘉然:……
你把我风光大葬算了。
周昉要昭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应嘉然不得而知,也不敢深想。
他局促地低下头,用公筷飞快给周昉夹了满满一碗的菜,含混说:“吃饭吧,二少。”
周昉吃饭很斯文,又很挑剔,不喜欢碗里堆积食物,堆积时间过久又或者是吃了一半放下,就等同于剩菜,在他眼里就和变质了差不多。
他不想浪费,尤其是应嘉然还一个劲给他夹菜,肯定是说明应嘉然已经同意了他的追求计划,周昉忙着吃菜,一晚上都没来得及再说出几个长句子,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埋头苦吃。
应嘉然很早就察觉到了他这习惯,这顿饭在他意料之中地吃得顺心了不少。
主要还是因为堵住了周二少的嘴,没给他机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来。
应嘉然吃东西很快又很安静,周昉总算解决掉碗里的菜再抬起头时,发现应嘉然已经拿着账单回来了。
“二少,”应嘉然犹豫了下,把账单递给周昉,“不是说好这顿我请的吗?为什么你提前结了。”
周昉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好像才想起这件事,对应嘉然故作惊讶地眨了下眼:“哦,我忘了,这家也是会员制,不管吃了多少,月底统一结算划账的,不用单独付。”
请吃饭这事儿是周昉主动提的,但自己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应嘉然拿出手机准备给周昉转账:“那我把钱转给你吧。”
周昉立马按住他的手,应嘉然询问地看他。
“我不缺这点儿钱,我缺的是饭,”周昉说,“你下次请我。”
“啊?”应嘉然有点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是听不懂中文还是我说话带口音你听不明白啊?”周昉和他大眼瞪小眼,他说完,顿了下,解释说,“我不是在损你,我是真的在问你。”
应嘉然:“……”
本来没觉得是在阴阳的,解释完就像了。
他听得出来周昉不想收他的钱,而是想让他下一次请吃饭请回来,但这种手段,常见于身边那些追求心上人的同学朋友,他不理解的是周昉这么做的意图。
“这样吧,你让我送你回去就不用再请我吃饭了,”周昉隐约感觉应嘉然好像不想和自己吃饭,这个猜测让他有点低落,他来不及顾及这种微妙的情绪变化,果断抛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我也不上楼,我就送你到楼下就行。”
“二少。”应嘉然有点儿气笑的感觉,“你为什么就这么执着于知道我现在住哪里呢?”
“我要是不知道,以后怎么找你啊!”周昉理所当然道。
“……二少,我和你连社交圈层都几乎没有重叠,应该不需要特意来找我吧?就算是外包一些临时性的工作,也完全可以通过线上的方式来联系,所以——”应嘉然还没说完就被周昉打断了。
“那怎么了,我要找你难道谁还能拦着吗?”周昉不满,“没人拦得住我。”
应嘉然又想翻出那个久违的擦汗表情包贴自己脑门上了。
他第一次知道周昉原来是一个为达目的会执着到如斯地步的人。
这个目的是要知道他的住址,很奇怪。
“为什么?”应嘉然卡了下,还是没忍住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
“我要追你啊!”周昉毫不犹豫道。
应嘉然:“……”
最棘手又最魔幻的情况终于还是没能阻拦地发生了。
可是好怪,他怎么依稀记得自己之前应该是拒绝过了?
还是说,周二少压根没把他试图让两个人的关系重新回到本应该的泾渭分明的话给听进耳朵里。
应嘉然张了张嘴,还想找点委婉的托词来拒绝周昉。
可他想了半天,发现面对周二少决定了的事,根本就没有可以委婉商讨的余地。
“你不会是不愿意吧?”周昉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迟疑,警惕地盯着应嘉然,“你不能这么快——就备考教资的时间——就移情别恋了?!”
应嘉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无语,或者是被一再追问隐私的冒犯不适,但他仔细感受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不仅没有不舒服,竟然还微微上扬着嘴角,就好像是他早就料到了周昉这种最直白又猝不及防的表达。
你在笑什么啊,应嘉然——应嘉然在心里问自己。
“那走吧,”应嘉然抿了下嘴角,转身让开路示意周昉走前面,“辛苦二少送我回去了。”
“不辛苦,是我上赶着的。”周昉愉快地笑起来,单手插兜,姿势非常拽地往前走,经过走廊的玻璃时,他还特意放慢了几步欣赏自己挺拔英立的身姿和步态。
应嘉然莫名地想笑,又想起周昉那有着追光灯和整墙镜子、装潢堪比秀场的衣帽间。
周昉欣赏完自己还不够,进了停车场专程绕去了副驾驶,他拉开车门,手臂搭在车门上,将重心放在其中一条腿,另一条腿微曲膝盖,脚尖点地,漫不经心又非常刻意地凹出一个慵懒又矜贵的站姿。
“上车。”周昉微微歪头,抬手示意。
应嘉然:“……”
地下车库怎么突然这么亮?
闪到眼睛了。
应嘉然坐进副驾,自觉扯出安全带,忍不住多看了周昉一眼。
虽然行为上有点好笑,但不得不承认周昉有这么耍帅的资本,长身玉立、英姿勃发,哪怕只是随便往车门上一靠都像在拍摄时尚大片。
他这一瞥还没来得及收回,周昉忽然弯腰探身压来,滚热的呼吸从应嘉然耳畔扫过,有些痒,应嘉然敏感地偏开头躲了躲,心跳骤然加速。
啪嗒——
安全带扣好了。
周昉又慢悠悠地直起身退出副驾,轻轻关上车门,绕回主驾。
“你来指路。”周昉说。
“……嗯。”应嘉然轻轻撇开了脸。
他刻意没看周昉,可周昉身上的香水味儿却仿佛有意识往他鼻子里钻,一嗅就知道是周昉用惯的,哪怕闭上眼也都躲不开周昉强势的存在感。
应嘉然终于松口让自己送他回去,就等同于默许了他的追求,也默许了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进一步,周昉一路上心情都很愉快,甚至说得上是飞扬,让他轻快地想哼歌。
这份愉悦在半小时后逐渐淡了。
看着眼前已经明显破损的路,坐落在巷子里的握手楼像被世界遗忘在角落的旧时产物,在昏暗的夜色下摇摇欲坠,周昉眼睛看着,心情不住地往下沉。
“二少,就送到这里吧,”应嘉然平静地说,“前面的路,开不进去了,待会儿不好调头的,而且你再往里,车底盘低容易被刮坏。”
周昉沉默了会儿,没说话也没打开应嘉然那侧车门的锁。
应嘉然尝试着拉了拉门,没拉开,询问地转头看周昉:“二少?”
“你回来之后,就一直住这儿吗?”周昉微微蹙眉。
“是啊,”他的反应在应嘉然意料之中,他对周昉笑笑,“只是看着有点旧,但其实这片楼房已经建好几十年了,邻里之间很热闹,屋子里的东西也都很齐全,而且租金划算,性价比高。”
他话音刚落,被忽然探身过来的周昉一把抱住了。
应嘉然眨眨眼,能猜到他什么想法,但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更不愿意被周昉同情,何况他一点都不觉得这环境差。
能一个人住已经很好了。
“二少。”应嘉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再说话。
这下看清差距的二少,应该会打消一时兴起的念头了吧。
周昉叹气:“我果然应该早点把钱给你打理。”
应嘉然:?
这个没猜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