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两人都一言不发。
车厚重就是有一个好处,仿若钢筋铁骨,很难被撞坏,万云可她们的撞击只让左边车头有一点擦伤。
夜色里她们没再上公路,反而选择了走更近的草地路,路上积雪有些厚重,车胎压过去之后还能听到碾压出的吱吱雪声,谢明琼看着窗外的夜景有些出神。
这一次她们花了半个小时就回了家。
娜仁的蒙古包营地已经亮起了灯,像是黑暗中坠落的一片星子,引着游人归家。
陆斯琪带领的警察们来过这里一趟,主要是勘查一下车辙印确定那伙人去了哪边,随后就顺着线索去追捕了。
刚刚的那一块没有信号,现在回了营地才终于能给陆斯琪拨个电话说一下刚刚发生的事。
万云可她们是不会开车的,并且那时候开车和吴杪谢明琼对碰的人一看就车技非常娴熟并且很有经验,一开始就把远光灯全部打开,这导致谢明琼和吴杪压根看不清对方是谁,假如不是万云可太过得意忘形大喊着示威,她们要猜测究竟是谁估计还得花点时间,毕竟陆斯琪她们的追踪路线是正确的,现在也还咬着对方的车尾不放。
“你们先在营地里休息,如果是这样,我们怀疑对方还有同伙是我们不知道的。”陆斯琪若有所思,毕竟对方颇为狡猾,狡兔三窟也不一定,谁知道她们用同样的方式坑了多少人入伙呢?万一还有她们不清楚的同伙作为接应万云可的呢?
这一次对谢明琼和吴杪的碰撞大概就是一次示威和警告。
可无论怎么样,现在这件事和谢明琼她们的关系并不算太大,唯一的问题只有万云可看起来应该是个非常记仇的人,她很可能想接着报复她们,但对方团队还被陆斯琪追着自身难保呢,但凡真能支撑她报复,刚刚在路上就直接用力一点把谢明琼和吴杪撞翻了,也不会就这样小打小闹一下。
这件事并不足以引起几人的恐慌,她们挂断电话之后谢明琼问起来:“武晴呢?”
陆斯琪她们去追人肯定不会带上武晴,容易出危险,原本以为武晴可能留在营地里等待,结果现在这里还是只有娜仁一个人。
“她拿着青铜杯去市里做鉴定了。”娜仁回答道。
青铜杯到底是真是假还不一定,但鉴定是必须要做的。
如果是假的那就能确定这是个骗局,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苏木廷浑迪很可能真的有陵墓出土,对方除了诈骗还很可能开始盗墓了。
谢明琼点点头,“您的止痛贴还有吗?”
娜仁问:“怎么了?”
谢明琼指着吴杪说:“她扭伤手了,上个药。”
娜仁闻言走回了屋子里将她平常用的止痛贴递过来,随即摆摆手,“我睡了,你们处理好也去睡吧。”
谢明琼拿着止痛贴往吴杪的蒙古包里走,吴杪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言不发。
其实谢明琼心底有点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愤怒到极点的时候用那种方式惩罚吴杪。
她只想吴杪闭嘴的。
因为她在恐惧,恐惧到一定要吴杪给她一个确定的答复才能安心。
她已经失去了吴蔺如,现在无法再失去吴杪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吴杪在她心底的分量已经快趋近于吴蔺如了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的吴杪很重要,重要到她不能容许她出一点问题。
两人走到了蒙古包里,谢明琼打了个寒颤。
几个小时前为了保持黑暗,除了谢明琼蒙古包里的,别的蒙古包的火炉全部都关了,哪怕娜仁此刻恢复了蒙古包的灯光,吴杪的屋子里却依旧冷冰冰一片。
吴杪打开灯,拿出蜂窝煤加入火炉里,没过多久屋子里就暖和起来,谢明琼坐在她们前几天一起做的懒人沙发上,冲吴杪招了招手,“过来,把上衣脱了。”
吴杪乖乖听话,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和里面的毛衣,只剩下一件内衣。
谢明琼这才反应过来,哪怕屋子里再暖和只穿这么点儿也会冷,她抿了抿唇,抱起床边的被子,压着她坐在了床头,然后拿被子把她另外半边裹起来。
吴杪的胳膊上没什么太大的伤痕,但是谢明琼早就注意到了她左边肩膀的不自然,不过没张丽萍那次严重,自从挡过一次张丽萍之后吴杪对车辆的主副驾驶都做了加固,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谢明琼垂眸,抬手摸了摸吴杪的肩膀,那里的肌肉顺着她的指腹收缩了两下。
“疼吗?”谢明琼淡声问。
“不疼,”吴杪说:“你还在生气吗?”
谢明琼没有说话,她只撕开药膏覆盖到了她的肩头,然后用力帮她压平。
吴杪被疼出一声轻嘶,现在她也会喊疼了,“谢明琼,你压得我好疼。”
“疼也给我忍着,你知道会疼,下次就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谢明琼被她给气笑了,“再有下次我肯定让你更疼。”
“所以你一直在生气?”吴杪眨了下眼,她嗅到了谢明琼发尖的味道,她说:“不然你接着惩罚我?”
谢明琼:“……”
她低头看了一眼吴杪毫无心虚的脸,那是惩罚吗?那是被她发现的新鲜事吧?
她看她一点都不像在接受惩罚的样子,反而有些兴致勃勃。
谢明琼抬手捧住她的脸,大拇指猛然压在她嘴唇上。
这次应该是真的疼了,吴杪表情都变了,她蹙起眉来,这次却不喊疼了。
“这次不疼了?”谢明琼没好气的问。
“疼啊,”吴杪点点头,诚恳的说:“但是你不是让我别叫疼吗?”
谢明琼:“……”
“所以现在变成我的错了是吧?”
吴杪不语,只一味的谴责的盯着谢明琼看。
谢明琼:“?”
她抬腿在吴杪小腿上踹了一脚以解心头之恨,随即将她的衣服丢给她。
吴杪却没有立马穿上,她躬身在一旁的床头柜拿出了一样熟悉的玩具,然后问:“你要试试吗?”
“你手都扭伤了还来呢?”谢明琼扬眉,朝她伸出手,“我来。”
吴杪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这个圆润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手心,谢明琼抬手一推她的肩膀,她就半推半就的倒在了床边,谢明琼俯身,撑在她脸侧,可想象中的刺激并没有降临,谢明琼下一秒就捏着被子的另外两边将她彻底裹了起来。
“还来来来,想的美呢你。”谢明琼站直身子,笑着看吴杪在被子里花了好一会儿才挣脱出来,她把玩具收进口袋里,“没收了。”
说罢,她扭头就向外走去。
吴杪:“……”
她坐直的身子又向下倒去,她盯着天花板,抬手摸了一下自己已经开始的结痂的唇角,有点硬还有点刺痛,可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刚刚谢明琼的气息朝她再次涌来时,她突然知道了自己被她咬到时那股酥麻的感觉是什么。
当她每一次让谢明琼变得一塌糊涂,发出尖叫时,又或许是她被谢明琼弄得一塌糊涂时,都是这样的感觉,心跳快到极点,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同谢明琼贴得更近些。
而现在,她顺着结痂的地方往唇角上摸,是上扬的弧度。
她原来在笑。
哪怕什么都不做,谢明琼对她的关心、着急还有在意都足够成为她感到满足的养分,并且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
第二天谢明琼起了个大早。
昨晚她没怎么能睡着,毕竟发生了这么惊险的事,她心底的紧张焦虑还一直萦绕在胸侧,而等她醒来了,回想起昨天她对吴杪做的事还是觉得自己非常离谱。
可是和吴杪待久了,她似乎也开始学会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就这么顺其自然走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想明白的,又或许该说总有一天答案会自己走到她的面前。
她走出蒙古包时外面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几乎有些无处下脚,大白雪生昨天被关了一整天,今天终于被放了出来,她们俩在雪地里跑跑跳跳,烙下两串梅花脚印。
谢明琼伸了个懒腰,比她起得更早的娜仁刚刚骑完马回来,她总觉得这几天可能不太平,所以决定最近早晚三次巡视草场,免得那伙人又来报复了。
今天早上她们还要去接小七和琪琪,昨晚她们和兽医加了个微信,其实她们走了之后没多久两只小狗就醒了,就是精神不太好,可兽医检查之后发现她们并没有什么问题。
谢明琼严重怀疑是两只小狗觉得自己没有完成娜仁交给她们的任务,所以伤到了自尊心。
她和娜仁在厨房一人煮了杯麦片,等了好一会儿,快到八点了居然还不见吴杪的身影,平常这个时候吴杪早就爬起来了。
谢明琼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她把麦片一口气喝光,感受到冰冷的四肢有了暖意这才朝吴杪的房间走去。
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于是她便直接推开了门。
房间的被子隆起一个鼓包,谢明琼走近了些,只能看到吴杪散在被子外的头发,整个人的脸则不见了踪影。
谢明琼推了推她,“吴杪?吴杪?”
吴杪没有回应,谢明琼当即掀开了她的被子,终于看到了对方绯红的脸。
吴杪被她吵醒,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像被火烧一样,她哑声想开口,谢明琼却已经用微凉的手覆盖在了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谢明琼有些诧异。
毕竟在她心里,吴杪简直是钢铁巨人的化身,从没想过她会有生病发烧的一天。
吴杪把被子盖回来,慢吞吞说:“没关系,躺一天就好了,我不去医院。”
“你这个烧得有起码三十八九了吧?”谢明琼蹙眉,“起码得吃点药才行。”
她想起来自己带的医药箱,赶紧转身就要回自己的房间拿药,手臂却被吴杪一把扣住。
“我去给你拿药,你先松开,”谢明琼说道。
“别告诉娜仁,”吴杪说:“她要是知道,会很麻烦。”
谢明琼:“?”
“有多麻烦?”她有些狐疑的问。
吴杪眼神飘忽,脸蛋红通通的,这还是谢明琼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模样,没忍住多打量了几眼。
吴杪不说话,但谢明琼一看就知道她心底肯定又瞒着什么,威胁道:“什么麻烦?你不说我可就告诉娜仁了啊。”
吴杪这才无奈的说道:“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想着带我去旁边的老中医家看病。”
“这不挺好的吗?”谢明琼纳闷道:“周边有厉害的大夫我们正好去看看啊。”
“不,我不去,”吴杪坦然的躺平,“我就要在我的床上,等自己慢慢好起来。”
“那医生有问题吗?”谢明琼蹙眉。
吴杪:“有问题,很大的问题。她开的药谁吃谁吐。”
谢明琼诧异起来,“为什么啊?她是庸医吗?”
“她医术挺不错的,但是开的药特别特别特别苦,*”吴杪解释道:“我在她那里治了一次,这辈子都不想生病了。”
谢明琼:“……”
也就五年前,吴杪第一次来内蒙古的时候也是个这样的寒冬腊月,那时候她有点水土不服,在娜仁家住了三天之后就发烧了。馆长给她喂了几片退烧药也没有作用,娜仁走进来一看,然后说有救、能治。
于是馆长和娜仁带着她去找了那位老中医,老中医慈眉善目的,结果下手可黑,给她开了一副药,说回去就吃一帖立马退烧,剩下的几贴还要喝个一两天,巩固一下身体。
回来之后娜仁立马把药给她熬了,吴杪病得难受一口闷了下去,结果差点被苦得把胃酸都吐出来,但是她烧真的退下去了,只是整个人都像被从水里拖出来的一样。
能把吴杪苦成这样,谢明琼光听描述就已经露出了痛苦面具。
“你先吃退烧药吧。”她没有应声,只挣脱开吴杪的钳制去自己房间把药拿来。
吴杪吃下之后药效很快上来,她又有些昏昏欲睡,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又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谢明琼在替她掖被角,她听到对方说:“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看看。要是没力气起来就给我打电话。”
吴杪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心。
其实在她十八岁之后也生过几场病,除了被馆长和娜仁看着喝药的那一次,别的几次都是她自己在出租屋里度过。
不想告诉别人,不想让人管她,就连吴蔺如她都不想告诉。
她坐在窗户旁边吃了药之后也是这样昏昏欲睡,只是那时候周边一切都安静得不行,不会有这样一只手替她掖被子,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对她说如果难受就出声。
吴杪在她的手上蹭了蹭,胡乱点了点头。
她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两点多,醒来时已经神清气爽,早上那点难受消失殆尽。
她洗了个澡走出蒙古包,外头却哪儿都找不到谢明琼的身影。
恰好娜仁从屋子里午睡结束出来,瞟一眼就知道她在找谁,“小谢和武晴去接小七琪琪了,你生病了,她又不会开车,正好武晴过来了一趟,我就让她捎小谢一程。”
吴杪微愣,谢明琼已经很久没有离开吴杪单独去活动了,乍一听,吴杪反倒有些不适应。
她打了个电话给谢明琼,那头很快就接了,还带着点风声。
“吴杪?你醒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谢明琼的声音传来。
吴杪说:“我退烧了,你现在在哪里?”
谢明琼:“我和武晴刚刚到兽医站,你现在能开车吗?她有点事要先回镇上,你能过来一趟吗?小七和琪琪可能暂时不能回去,医生说还要观察一天。”
吴杪立马应道:“可以,你等我一下。”
说罢,她便回屋取了车钥匙,两人的电话并没有挂断,谢明琼便顺势同她说起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昨晚上陆斯琪带队追了一夜,虽然没追到但基本上已经能锁定对方要去往的位置,谢明琼和吴杪虽然昨晚没看清那辆车的车牌,但是行车记录仪有个短暂的瞬间居然录到了万云可她们的车牌号。
这是件可喜可贺的事,警方追查的线索又多了一条,根据车牌号她们迅速定位到了万云可她们那辆车的位置,现在也去追人了。
武晴过来主要是为了给娜仁说明最新的福利政策和消息,顺便告诉她们鉴定结果出来了,那个青铜杯确实是假的。
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其实是郝尚,她知道之后腿肚子都软了,她是真的差点因为这个假杯子上了诈骗团伙的贼船,而她现在还能站在警察局做笔录纯粹是因为她运气够好。
万云可几人现在还在被追捕,假如追不到,顺势加入了对方的团伙那就真没有回头之路了。
武晴说要给她们做一面锦旗,娜仁表面上说不用了不用了,其实牙花子都快笑出来了。
吴杪就睡了一早上,还真错过了不少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过半个小时吴杪就到了兽医家。
今天值班的不是昨晚的医生,小七和琪琪正恹恹躺在地上,谢明琼在摸着她们的脑袋和她们说她们是最勇敢最英勇的小狗,没有完成任务也没关系,不小心被麻醉针打败也不是她们的错,现在她们还在住院呢,不要想太多,等回家了娜仁给她们吃整块的大牛肉。
两只英勇小狗没精打采的晃了晃自己的大尾巴,见到吴杪进来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给她们看病的医生忍不住笑起来,“她们俩自尊心还挺高。”
从谢明琼到这里来开始,已经陆陆续续劝了她们十来分钟了,结果她们还是不怎么开心。
而等谢明琼将目光落在吴杪脸上时,却觉得吴杪看起来比两只小狗还不开心,整个人垂着眼睛,走过来时沉默寡言,只蹲下摸了摸琪琪和小七,然后向兽医询问她们什么时候能出院。
“明天就可以了,”兽医说道:“等会还要挂两瓶水,晚上还有一瓶,今天的打完就好啦。”
让两只小狗在这里再待一夜纯粹是因为晚上回去不太方便。
谢明琼和吴杪在这里陪到小七琪琪吊完水,眼见着快三点半了,她们才动身回家。
车里的氛围有点压抑,谢明琼扭头看向吴杪,吴杪其实也没有表现太明显,谢明琼说什么她都会回应,只是肉眼可见兴致很不高。
在她开到上一次她们看金山的草场附近时,谢明琼终于忍不了了,她蹙眉道:“你到底怎么了。我是不是说过有什么你就要说出来?”
“停车,说清楚再走。”
吴杪闻言乖乖踩了刹车,车停在雪地边。
谢明琼不知道吴杪哪门子的不开心,她不就出门了一下午吗?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吴杪却看向她,很不开心的说:“你说过我醒来之后会看到你。”
谢明琼:“?”
就这?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谢明琼仔细回想早上的交流,她实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
“是你说的等我醒了再看看我,”吴杪重复起她早上说过的话。
谢明琼一阵语塞,好像她确实说过这句话,但是怎么在吴杪嘴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呢?
可是现在纠结这些也没什么用,她只想了想后解释道:“那我有事啊,我得去接小七和琪琪啊。她们俩不能一直单独在兽医那里,会很不开心的,总得有人去看看她们。”
“我总不可能让你拖着带病的身体来吧?”
“我知道。”吴杪声音低了一点。
她这一次的不开心很没有道理,仅仅只是因为她醒来后满怀期待的找谢明琼没找到而已。
可是好像很多事在吴杪和谢明琼之间并不需要什么道理,她们每次吵吵闹闹也没什么道理。
如果她们之间也充斥着各种顾全大局、人情世故,那她们之间也不会变成这样牢不可分。
不开心了就说明白才是她们最习惯的相处方式。
无理取闹也无所谓,因为她们俩都经常无理取闹,
谢明琼往车里靠了靠,看到她这个样子心软了,干脆的开始摆烂,有些好笑的说:“好吧,算我食言了,那喵喵女王想怎么样啊?”
吴杪说出来,她就知道没什么大事了,反正和平常一样,就闹腾一会她们就能继续开开心心回家了。
可这一次吴杪却突然理直气壮的说道:“你食言了,接受惩罚吧。”
谢明琼:“?”
“吴杪,不要得寸进尺,”谢明琼警告起来。
“有吗?”吴杪问。
谢明琼点点头,“你现在就很得寸进尺。”
可吴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更加理直气壮的说:“好吧,那我就要得寸进尺。上次你怎么惩罚的我,这一次我就要怎么惩罚你。”
谢明琼:“?”
还有没有点天理了?
第72章 嫂子快乐
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超乎了谢明琼的想象。
黏腻的唇舌交缠带来灼热的气息,吴杪没有咬她,只像只小狗一样的舔舐着她,然后慢慢汲取她口腔中全部的空气。
这不是预想中的惩罚,吴杪似乎比她更沉浸于这个吻中,直到她们都忍不住的喘着气。
谢明琼趴在她肩头,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默许,默许着吴杪情动的眼睛做出更加过分的事,默许着她的吻一路向下。
车内的暖气开得更足了些,座椅被放平,吴杪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惩罚,她对谢明琼从上往下进行了更加彻底的惩罚。
谢明琼绷紧足尖,抬手紧紧扣住了座椅的边缘,不住的抽着气。
有前几次的练习,吴杪早已知晓了吻在哪里她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吻在哪里她会颤抖个不停。
“这也是惩罚吗?”谢明琼哑声问。
吴杪抬头,似乎思考了一下,“是惩罚。”
空气里传来细微的水声,谢明琼咬着唇,窗外不知何时又掀起了一阵风,那层遮掩的云被吹拂开,那一天她们等了许久才等到的雪山居然就这么再次露出了它的身影。
谢明琼大口呼吸着,她把吴杪从自己身下拉起来,两人靠在了窗户边。
谢明琼光裸的肩头滑凉一片,吴杪埋在她肩头,忍不住在那片肌肤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同时用指腹碾压着,让她再次难以自控的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谢明琼再次喘出一口气,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睫。
第几次了,数不清的次数,这一回吴杪似乎格外有探究欲,她骤然发现亲吻好像是一种更令人上瘾的方式,无论哪里都那么柔软。
谢明琼掌心撑在玻璃上都溢出汗渍,她的吐出的气息令车玻璃蒙上一层雾,被吴杪发现后又为她擦干净,免得阻碍她的视线。
吴杪抱住她,在等她平息。
她为她清理干净,穿好衣服。
谢明琼这一次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她喃喃道:“好累。”
可是好爽。
仿佛将她这段时间的焦虑、紧张、不安全部都随着尖叫发泄了出去,足够她整个人平和得不行。
是她纵容的吴杪。
雪山前的一切都好像一场绮梦,有一瞬间她真想抛却一切在这里安家做野人。
最好带着吴杪一起做野人。
吴杪应该也会应好,因为她也很纵容她。
而现在吴杪回到了驾驶座,谢明琼瞥了她一眼,懒洋洋的问:“杪杪女王不生气了吗?”
“非常不生气了,”吴杪认真的回答。
谢明琼嗤笑出声,“你可真敢答啊。”
她往座椅里缩了缩,催促起来,“回去吧,饿了。我今晚要吃蜜汁牛排,还想吃水晶饺子。”
吴杪说:“可以。”
谢明琼略显诧异,“我说的是水晶饺子。”
她就是故意说出来为难人的。
这时候去哪儿弄水晶饺子呢?
可吴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谢明琼便伸了个懒腰,“这可是你说的,没有的话我就……”
说到这里她卡了壳,其实她原本想说要你好看,但自从惩罚的意味变了之后,这种威胁的意味好像也变了。
于是她又闭上了嘴。
身后的雪山越来越远,她们回到了蒙古包里,娜仁问起小七和琪琪,得知她们要明天才回来,嘟囔着要给两只小狗好好补补,武晴送来的锦旗上还很贴心的留下来她们俩的名字,被她们看到应该会很开心。
谢明琼回了帐篷之后就去洗了个澡,等她出来时发现吴杪居然真的把水晶饺子给弄出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她算了算时间,吴杪说两个月就走的假期还是拖延到了三个月,现在已经快二月份了,她们还有半个月的假期,不过能够在娜仁这里过个年。
听说再过一周吴夏生和吴书玉母女俩就要来了,娜仁已经催着吴杪去镇上买点吃的,算是给南方小孩的年货,她也准备再去囤百来斤大白菜丢进雪地里。
不过陆斯琪劝告她们暂时不要常去镇上,她们追踪的诈骗团伙可能这几天就要收网了,就这两天的功夫,她们又捞了一批钱,这次受骗的还是个草原上的牧民,被骗了十来万,等陆斯琪她们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而这次实施诈骗的就是万云可几人。
作为纯粹的受害者和证人被拉去警局郝尚也没敢走,她怕自己回了学校之后被找,更怕万云可几人没归案潜逃之后找她麻烦,现在还在放寒假她小心翼翼的向娜仁提出请求,能不能在她家暂住几天。
娜仁同意了,甚至没收她钱。
郝尚千恩万谢的搬过来了。
谢明琼趁着这段时间在房间里把剩下的几幅画终于画完,那天晚上娜仁的身影时时刻刻回荡在自己的脑海里,她花了点时间画出来了,对于效果格外满意,娜仁看了也很满意,觉得画得自己特别有气势。
不过她给吴杪画的那一副却没有被她作为作品寄出去,她有点儿私心的保留了下来,不太想让它面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琥珀色的灯光下看向属于吴杪的画时,她心底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最终还是想将它私藏起来。
吴杪去买年货的时候顺带带着谢明琼去寄作品,小镇虽然偏僻,但是快递行业还是很发达的,选择加急之后工作人员保证三天内一定到海关。
两人寄完之后去了趟超市,按照娜仁列的单子将东西都买完了,后备箱装得满满当当,等临回去之前,却接到了武晴的电话,说是万云可几人捉到了,看她们要不要来一趟。
谢明琼和吴杪很快赶了过去,正好还有娜仁准备的礼物可以一起给她们。
虽然娜仁总是背后蛐蛐这几个大学生村官管得太多,但逢年过节还是忍不住给她们多买些东西,毕竟她们虽然人是当地的,可内蒙古东西太宽了,其实在这边工作也能算背井离乡,很不容易。
年假不算太宽裕,所以武晴她们其实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
这是谢明琼和吴杪第一次来乡镇警察局。
警局坐落在草原和镇之间,孤孤单单一座,周边很空余,非常有公路片里的警察局的感觉。
进门就是一个公告栏,上面贴满了寻马启示、寻羊启示、寻牛启示。
这边的牛羊大多散养,马又养得桀骜不驯,时不时就会出走,牧民们便来警局求助,不过大多数动物都认家,除非特别野特别向往自由的,不然基本没几天就自己又回去了。
两人进门时武晴正在门口同一名牧民聊天,等两人走近了才听到原来是两人在给旁边的羊做思想教育。
“您也是,我说过多少次了,一定要把羊看好一点儿,不要老是放它们出来乱跑,”武晴手里抱着文件,有些无奈的说:“每次您家羊一出来就往镇上跑,跑过去之后就吃绿化带,吃完就被报警抓来警察局,每次您都得来赎它,您也不嫌麻烦。”
“而且现在是冬天,那树和灌木都谢了,全是雪,它这是养成习惯了,不管有没有草都要吃一口,您得管管它呀。”
年轻的牧民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听完教育赶紧带着自己羊走了,走之前羊还啃了一口警局门口的发财树。
武晴:“……”
她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一旁站着的谢明琼和吴杪,连忙迎了上来,“你们等了很久吗?”
“没有,”谢明琼摇头,有些好笑的说:“就你在这儿教育那头羊的时候。”
“这边其实大案子不多,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多,”武晴解释道:“平常这边太忙的时候陆斯琪就会顺便叫我来处理一下我负责的牧民。”
不过幸好她手下负责的范围大多都是很好的人,虽然有时候不怎么说得听,也不听劝,但起码不会犟嘴。
她想起两人是要来跟万云可的案子,于是在引着两人到警局大厅等候的时候顺便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天万云可故意开车去撞了吴杪谢明琼之后警局就分了一队警员特意去跟她们,尤其在万云可进行了一次诈骗案之后,她这个目标更加明显了些。
在诈骗完之后潜逃的过程中被陆斯琪她们当场抓获。
可是诈骗团伙的主体却还在追捕中,并且行踪飘忽不定。
万云可的落网太过简单,以至于陆斯琪几人都一致怀疑一开始诈骗团伙就因为差点暴露位置而开始设局。
万云可几人就是她们的诱饵,因为就算她们不救下万云可她们也有极大可能被捕,只要万云可几人落网,供出她们的位置警察依旧会盯上她们。
所以还不如声势浩大的救下万云可几人,然后利用她们分散警察的注意力和警力资源,方便自己逃脱。
否则以陆斯琪对她们的了解,这么谨慎的一群人怎么可能让万云可她们做出这么嚣张的事呢?
现在回想大概都是在转移注意力罢了。
等陆斯琪出来时,两人终于和万云可见上了面。
对方不过一个星期,就已经显得有些憔悴,显然她向往追求的大姥并没有给她合乎想象的人生经历,短短一个星期,她们经历了盗墓、潜逃、诈骗、被抓,堪称跌宕起伏,可当陆斯琪将青铜杯是假的告知她们时,万云可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陷入了一个怎么样的骗局里。
所以从一开始她们原来就是有路可走的。
她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前路,她们都已经犯罪了,那还不如将错就错,结果原来一开始她们就被骗了。
陆斯琪说:“她们现在精神比较恍惚,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
屋子里传来万云可她们的痛哭失声,大概是在为自己的前途而迷茫,为自己未来可能遭遇的牢狱之灾而恐慌。
谢明琼和吴杪是直接受害者,无论她们追不追究责任她们几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是等她们整理好情绪之后,谢明琼与她们面对面时原以为她们要请求谅解,可万云可却只是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想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谢明琼和吴杪同她对视时,谢明琼淡声说:“我们不会出具谅解。”
她至今还记得那时候的恐惧和对吴杪的强烈担忧,她或许对万云可她们出于本能会产生一定的同情,可这一次她不会有丝毫心软。
万云可只笑了一下,“我也不需要谅解。”
她只是感觉世事无常,可既然输了就要认,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自己此刻是个孤独悲壮的冒险家。
只是她输得起,也有足够的心气去接受属于自己的惩罚。
她或许本质上就是个疯子,总觉得自己能游戏人生,哪怕此刻被抓了,也只是游戏的一环。
谢明琼无法理解她的思维逻辑,但透过她的眼睛又看到了一缕没有熄灭的火焰,在她出狱之后大概会继续自己的冒险,而她也不会对郝尚、林芬和史同焓有丝毫愧疚,对她而言,这一切都是对方自己做出的选择,她们也该为自己负责。
陆斯琪没有告知她们郝尚的下落,也没有告知她们所有的线索都是郝尚提供,这也是对郝尚的保护。
而林芬和史同焓显然没有她这样的心气,在见到谢明琼和吴杪时多番恳求,但她们也没有出具谅解。
两人从警察局走出来时觉得算是了却了一桩大事。
诈骗团伙虽然还在潜逃,但是她们躲都来不及,压根不可能来找娜仁蓄意报复,她们也怕有警察埋伏在娜仁这边,她们和娜仁无冤无仇的,压根不可能再来第二遍。
两人最近快要回家了最担忧的就是这件事,现在一切都解决了,这个年也能好好过了。
她们走到门口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娜仁给武晴和陆斯琪她们准备的礼物。
“我不能收,不让送礼。”武晴见状赶紧拒绝道。
谢明琼没忍住笑起来:“你就收下吧,和陆斯琪她们好好吃一顿,谁家贿赂乡镇工作人员用猪肉和酱油贿赂啊?”
娜仁比较质朴,她觉得吃很重要,所以平常给这些小姑娘时不时就送点牛羊肉什么的,只是这一次送得比较多而已。
武晴看着面前山山海海的肉和调味品,谢明琼和吴杪已经趁着她刚刚出来的功夫全部放在了地上,满满一大堆,放完之后两人就上了车,油门一踩怎么都追不上。
这也是娜仁提醒她们的事,送礼这种事要讲究快准狠,最好送完了就赶紧跑,否则武晴她们这群转不过弯的脑袋肯定不会收,平常她给她们捎牛肉也都是偷偷塞,塞完就跳上马一溜烟跑没影。
两人扬长而去后带着丰厚的收获回了娜仁家。
小七和琪琪一如既往的来迎接,最近琪琪比平常兴奋许多,大概是因为小狗的时间钟告诉她,吴家母女俩就快来了,所以她最近格外活泼,每天都蹦蹦跳跳的。
她们将万云可的事告知了郝尚,对方只愣愣的应了声好,随即便回了蒙古包里,直到晚饭才出来,眼睛显而易见的红了,大概在屋子里哭了很久。
四年的情谊下她很难没有丝毫感情的去怨恨万云可她们,但是她又无法原谅她们。
谢明琼看出来了她的迷茫,将手里的红灯笼递给她,“晚上和我们一起挂灯笼吧。”
郝尚眨了眨眼,接过了这个灯笼,又偷偷抹起眼泪。
娜仁见状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她背后,“哭什么哭?对方被抓了你能回去正常的上学上班了,不是应该开心吗?”
“明天就给你庆祝一下,吃顿烤全牛。”
“啊?”郝尚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抬头。
屋内的几人没忍住笑出声来。
郝尚闻声连忙站起身,“没错,我应该开心一些。”
说罢,她赶紧捏着灯笼去了外头,但还是没忍住又抹了抹眼泪。
“是再去外面哭一会儿吧?”谢明琼托着腮感叹道。
说着她拿起剩下的灯笼,拉着吴杪往外走。
其实娜仁不怎么过年,这些年她会过年主要是为了吴家母女俩过的,过着过着就习惯了。
这一次谢明琼和吴杪来,过年的氛围更浓烈了些。
就连黄豆和皮皮脖子上都一鸡多了一个好看的吊坠,小鸡大概也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戴上之后耀武扬威的到处炫耀,还要站在小七和琪琪脑袋上打鸣,弄得她们最近一看到两只鸡就跑。
屋外的温度依旧很低,但娜仁为她们多开了几个移动的火炉,谢明琼垫着脚尖想把灯笼挂去最顶端的尖蓬,但矮了半截,她没有回头,只比划着要挂的位置,对吴杪说:“帮我拿条凳子过来吧。”
可吴杪没有应声,她只走近些,然后在她身旁蹲下,“我托你上去。”
谢明琼坐在她肩头,轻而易举就被她托举着看到了蒙古包的尖端,她抬手将几个灯笼挂上,这个角度看这一块,是不同的风景,一旁的火炉热气腾腾,将两人拢成了一块小小的天地。
谢明琼低声说:“我们再挂几个吧。”
吴杪便这么带着她在不同的蒙古包间穿梭,直到四处都挂上了漂亮的绸带和灯笼。
郝尚在自己的蒙古包上还加了一张她自己写的“福”字,她还是希望自己未来的人生顺利一些,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她大概再也不会做什么冒险的事了。
苏德等到过年前五天才回来,她妈妈和姥姥去世之后她总想多学点东西,于是在镇上打了半个月工作为勤工俭学,可赚了不少钱,这次回来还给娜仁冯婵吴杪谢明琼带了礼物。
给娜仁买了一根新的烟杆,给冯婵买了毛绒耳罩,给吴杪和谢明琼则带了一对学校们口的精品店里买的布偶娃娃,据她说这对她看中很久了,终于攒上钱给买了下来。
后来两人拿着娃娃比了比,发现还真挺像对方。
吴夏生和吴书玉在过年前两天抵达了内蒙古,琪琪跑了好久去迎接,这一次过年居然有八个人一块儿过,这里难得这样热闹。
直到过年前一天,吴夏生和吴书玉去镇上买了一批烟花,冯婵也在当天从羊场带着狗赶了回来,在她们准备年夜饭的时候烟花被一箱箱搬了过来,就等着等会儿去放。
草原上理论上不准放烟花,但其实草原这么大,还到处都是雪,放烟花没什么大问题。
年夜饭被搬来了蒙古包外,四五个火炉围着,还有十二只狗,一只猫,两只鸡,非常暖和。
娜仁把一个月前她和谢明琼一起酿的杨梅酒拿了出来,除了苏德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喝了一点。
烟花升起的那一刻,映亮了每一个人的脸。
谢明琼发现大白在偷喝自己杯子里的酒连忙将她拉开,小猫和吴杪一样酒量极差,舔了几口就晕乎乎的靠在了谢明琼怀里,翻来翻去,假如是在平时她可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撒娇,她是很注重面子的小猫。
谢明琼有些好笑的揉了揉她的肚子,然后给乖乖坐在脚边的雪生喂了一块牛肉干。
吴杪喝了一点酒,不至于醉,却也有些微醺,她在一片烟花声中突然听到谢明琼在和她说话。
可她没有听清,于是将脑袋凑过去一点,问到:“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我问你以前是怎么过年的?”谢明琼大声问道。
吴杪这回听清了,她稍微回忆了一下,“要么自己在家里过,要么被馆长拉去她家里过。有一年是和馆长在娜仁这里过的。”
她并不怎么喜欢过年,小时候条件不行,可是她们的奶奶还是尽量每次过年都给她和吴蔺如做点好吃的,后来奶奶走了,她和吴蔺如那几年的年都没怎么过,家里冷冷清清,时常好几个小时没有一句话。
吴蔺如和谢明琼到一起之后其实邀请过她一起过年,被她拒绝了。
因为她第一次见谢明琼时感觉到谢明琼似乎对她有点意见,她也就不想上门了,怕谢明琼不太开心。
谢明琼闻言心底有些酸涩,她垂眸搂了一下吴杪作为安慰,“那今后我们每年都来找娜仁过吧。”
“今后?”吴杪重复着着两个字。
谢明琼从吴蔺如去世后很少对未来做规划,今后这种词也很少从她嘴里说出来。
可是她的今后有吴杪。
于是吴杪点点头,“好啊。”
其实吴杪没有觉得一个人过年会怎么样,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
可是只要想一想今后每一年身边都有谢明琼和她一起过,她就觉得——格外开心。
她们俩靠在一起,大家在风雪中等待着零点的钟声,收音机开到最大,这年头也依旧有尽职尽责的广播人,吉祥话连篇,哪怕是娜仁都在默默等待着。
并未过多久,广播里说:“新的一年如期而至,希望大家能拥有崭新的生活,快乐幸福的人生。”
草原上不同的地方也燃起了烟花,声音响得像要攻打北面的蒙古似的。
谢明琼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大声对吴杪说:“谢谢你,吴杪。”
吴杪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可她能看清她的口型,她蹙眉,回答道:“不要谢。”
她不喜欢谢明琼向她道谢。
可是怎么能不感谢呢?
在你人生最崩溃的时刻,有一个人不离不弃的将你拖离出痛苦的深渊,带你见证了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的不同的风景人情。
谢明琼曾经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出这一年,她的人生要停滞在这一年了。
可没有,命运的齿轮转动,将吴杪送到了她的身边。
她抬手摸了摸吴杪的眉心,轻轻笑了一声。
“好,今后都不说谢谢了。”
吴杪不喜欢,那她再也不说了。
她只改成了新的祝福。
“吴杪,新年快乐。我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她靠在吴杪耳边大声说道。
这一次吴杪听到了,她点点头。
她说好呀。
第73章 嫂子被吓
谢明琼和吴杪在娜仁这里待到了大年初七,这段时间蒙古包从八人的热闹陆陆续续回归了三人的平淡生活。
冯婵在大年初二就带着阿优回了羊场,毕竟那边还有几千头羊要看着呢。
大年初四吴夏生和吴书玉便做好了回家的准备,她们都还要工作,回家还要一天,调整作息也还要一天,临走前吴书玉和琪琪轻轻贴了贴额头,在这里的每一天她都要和琪琪一起到妞妞墓边走走顺便除雪,妞妞的小墓碑前摆满了她发顺丰送过来的提摩西草,每次被雪覆盖之后便再加上一轮,等到春天雪化了,草也被分解了,就能看作妞妞吃完了。
吴夏生明年就退休,这也就是她延迟退休了,不然今年她就可以退休。
她给自己的退休做了详细计划,准备每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半的时间留在草原一半的时间出去旅游。
也就顶多明年四月份就能实现这份规划,她细细诉说给了琪琪听,也不知道琪琪听懂了没有,歪着头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在妞妞墓前撒欢了好久。
苏德在大年初六回了学校,她快毕业季了,学校开学早一点,要去提前上课,她似乎已经从家人逝世的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因为她发现自己除了阿妈和姥姥,还拥有了更多爱她的人。
吴杪和谢明琼说要送她上学,她却只摆摆手,骑上了自己的小马,骄傲的向前骑去。
马头高昂着发出一声嘶鸣,她背着自己的书包和行李,在大人们的注视下朝前驶去,直到身影消失不见,露露几只狗跟着她跑了很远,过了好久才回来,娜仁笑着说:“跟个小大人一样,露露啊,再过一个月你们就又能见到她了。”
人一下少了一半,欢声笑语的蒙古包一下就冷清了,直到谢明琼和吴杪也准备离去。
原本占满的几间屋子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皮皮和黄豆似乎有了预感,睁着小眼睛趴在门边盯着谢明琼和吴杪看。
谢明琼坐在地毯上,冲她们招招手,等她们踱步走进来时将两只小鸡拥进怀中。
“姐姐走啦,你们在这里要乖乖的,不要老是欺负小七和琪琪她们,也不要乱跑,怕你们被别人抓走。”她叮嘱起来,“再过段时间,姐姐们再回来看你们。”
她们在谢明琼怀里咯咯哒着,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大白和雪生或许对自己的小伙伴们也有些不舍,在她们离开的前一天一猫一狗不知道和黑恶势力们跑去了哪里,直到傍晚才回来,滚了一身雪,晚上睡觉都在咕噜咕噜说梦话。
到了初七吴杪的假期也接近尾声,她们踏上了回家的路。
那片雪和蒙古包被她们甩去了身后,娜仁骑在马上,这一次小七琪琪甚至还有皮皮和黄豆追的人成了她们。
朝阳初升时,雪地都晕染开了一层彩色的光影,将她们身后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这三个月的经历仿若一场迷离的幻梦。
直到开出了那片草原,她们才像从远离世外的桃源回到了人间。
从内蒙古回湖北一共花了两天,骤然从零下十几度的地方回了零上七八度的地方,反倒是谢明琼和吴杪有些不适应。
不用再穿臃肿的羽绒服,更不用在羽绒服里加一层又一层的毛衣,家里的地暖和空调令人只需要穿件简单的卫衣就足够。
湖北过年的氛围也还浓郁着,到处都一片红,得知两人从娜仁那头回来了,馆长请两人过去吃了顿饭,顺便给吴杪补了个大红包。
其实这几年每年馆长都会给吴杪个红包,她和吴杪这丫头相处久了,总觉得自己能算她最后一位长辈了,加上她自己也无女无儿的,就把吴杪当晚辈看了。
两人在家休息到了正月十五,谢明琼终于想起来自己的驾照还没考完,其实在草原上她有拿吴杪的车练习过,但是后来嫌累就不想练了。
这回回来了,她迅速约了驾考,在驾校师傅带她练了一个星期后就成功拿到了驾照。
这还是她毕业之后考的第一个本,拿着很是稀罕了几天,吴杪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样,给她做了顿大餐犒劳。
吴杪今年的第一份工作就在谢明琼考上驾照后的四五天悄然到来。
在谢明琼一觉睡醒没有蹲到桌面上香喷喷的早餐时她就知道吴杪大概出去有事了,她想了想自己从拿照后就四五天没出门,干脆换了衣服去楼下买了碗热干面。
结果热干面还没吃完,吴杪的电话就先回来了。
小摊上穿围裙的老板姨姨端着浓汤过来问谢明琼要不要加,这几年她早就认识谢明琼了,她是个很憨厚热情的人,每次见到谢明琼过来吃饭她都要多给她加点肉和汤。
谢明琼谢过她,这才对电话那头的吴杪问:“怎么啦?”
吴杪淡声说:“要去一趟四川。”
“四川?”谢明琼算了一下时间,“什么时候走呢?”
“今天走,”吴杪说:“我马上就到,我们收拾一下行李就出发。”
谢明琼闻言赶紧加速吃起来,一碗热干面她很快就吃完了,老板来收东西时有些好奇的打量起她,“小谢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啦?”
谢明琼微愣,“为什么这么问?”
老板笑起来,“平常每次见你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最近几次见你倒是很容光焕发,好像变得特别有朝气了。”
老板夸人都是老一辈的用词,有朝气,活泼,谢明琼听了却觉得有些想笑,她应和道:“这个年过得确实算不错。”
“那恭喜恭喜啊,”老板笑着说起来,“诶,那不是你朋友的车吗?”
“对,她来接我了,”谢明琼和老板告别,很快上了吴杪的车。
吴杪今天又恢复了她平常的装扮,棒球帽灰卫衣牛仔裤,下了车就外面套个袄子,两人一路上了楼,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
谢明琼着重带上了自己的驾驶证,这可是她考上之后第一次上路。
这一次的目标在川云交界,谢明琼坐到车里往后看时并没有看到裹尸袋,只看到了个骨灰盒,骨灰盒上的照片是个非常年轻的姑娘。
谢明琼问起来,“这次是怎么回事?”
吴杪解释道:“上班猝死,死之前她可能就有些预感,提前联系了馆长,假如她意外去世,她的大多数财产都给殡仪馆,但我们要负责完成她的后事。”
“她怎么知道自己会死?”谢明琼诧异起来,这个年纪的人很少会主动去安排自己的后事。
可吴杪也不知道为什么。
女孩叫邵歌,昨天下午去世的,今天早上排队火化,吴杪七点被馆长一个电话叫了过去,准备准备就要出发了。
从湖北开过去一共要十一个小时,谢明琼和吴杪没打算休息,以前吴杪自己开的时候容易疲劳驾驶,现在有谢明琼和她交错着开,就轻松了些。
不过吴杪没让谢明琼开太久,只让她先练练手,谢明琼开了三个小时感觉自己的精气都被吸走,开始怀疑这辆车上有什么奇怪的装置专门吸人精气。
毕竟吴杪每次开车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感觉,怎么轮到自己就这样了,总不能这个车还认主吧。
大白和雪生一猫一狗倒是睡得格外开心,醒了就去服务区上厕所顺便跑跑步,中途还交到了不少前往四川自驾游的旅伴,很多也都带着狗,雪生凭借聪明的脑子和不错的性格一路上交了不少小狗朋友。
谢明琼瘫在副驾上打量着路过的熟悉的风景,忍不住对吴杪念叨起来,“要不我觉得你今后还是去换自动挡吧,怎么就一直要用手动挡呢?”
吴杪慢吞吞回答:“这是馆长买的车。”
谢明琼于是抗议道:“那咱们和馆长说说去换辆自动挡,这开着多累啊,你看我这半天,手上的肌肉线条都明显了。”
吴杪:“……”
她分神看了一眼谢明琼毫无肌肉线条都胳膊,诚实的问:“哪儿?”
谢明琼:“什么在哪儿?”
吴杪:“我问你肌肉线条在哪儿。”
谢明琼:“……”
谢明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用力挤了挤,“早上还有,现在它们好像消下去了。”
吴杪投去质疑的目光。
谢明琼耳尖微红,大声说道:“真的有。”
吴杪:“不信。”
谢明琼:“……”
谢明琼有些恼火的想下意识踹一脚她的小腿,想起来她在开车,只能一把抓住睡觉的大白,开始摸着她的脸一顿乱揉。
大白被揉得喵喵大叫,雪生以为谢明琼在和大白打闹,连忙把自己的脑袋也凑了过来,大白终于挣脱,她坐到了后排,抬脚开始舔毛,身后属于邵歌的骨灰盒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剧烈震动,突然开始唱歌。
车里的大白首当其冲被吓了一大跳,毛都竖了起来。
谢明琼也被吓了个激灵,她连忙朝后看去,只见骨灰盒正散发着七彩光芒,歌声来自于邵歌的照片处,唱的是今天是个好日子,不比谢明琼的歌声好听到哪里去。
谢明琼吓得赶紧去找地方给她关闭,结果发现根本没有关机按钮,只能被迫听邵歌把这首歌给唱完。
就是吴杪都忍不住蹙起眉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被魔音贯耳的感觉了。
实在是太难听了。
“这什么呀?”谢明琼有些好笑的把骨灰盒捧在怀里上上下下的打量,过了将近五分钟歌声才停下,邵歌的声音从骨灰盒里传出来,“你们好,我是邵歌。谢谢把我的骨灰盒捧在怀里。”
谢明琼:“?”
骨灰盒成精了?
“我没有成精,我只是成仙了,”邵歌接着说道。
谢明琼:“?”
骨灰盒还会读心?
邵歌:“我不会读心,我只是看穿了你的心。”
谢明琼:“……”
谢明琼扭头去看吴杪,见她十分冷静,纳闷道:“你怎么都不奇怪?”
“因为我已经听过一次了,就这三句。”吴杪回答道。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谢明琼诧异起来,害她还吓了一跳。
吴杪满脸无辜:“你也没问我啊,而且我不知道她还会唱歌。”
谢明琼紧紧盯着她,没有从她脸上找到一点破绽,但是她就知道吴杪绝对是故意的!
说不定刚刚拿到这个骨灰盒,就想着怎么故意吓她呢!
“你猜我信不信?”谢明琼瞥了她一眼。
“我猜你信,”吴杪理直气壮的回答。
谢明琼:“……”
这种你猜我信不信的游戏她们玩过无数遍了,可是她每一次都不记得教训要这么来一次。
后续邵歌的骨灰盒也没有出现什么新的怪事,谢明琼细细研究过发现她真的就只是在放照片的位置加入了一个芯片,里面能够放她提前录好的歌,还能说这三句话,多的确实做不到。
稍微震动一下会把三句话激发出来,录好的歌要剧烈摇晃才可以。
但是在她们到了服务站,谢明琼没拿稳不小心把骨灰盒摔在座椅上时,她触发了第三个声音。
“玄女娘娘急急如律令,我是你太奶显灵,快把我骨灰丢出去御敌!”
谢明琼:“……”
所以这是邵歌担心捧着她骨灰的人遇到危险,方便及时将她的骨灰丢出去防备吗?
她有些哭笑不得,可在笑过之后,更多的是惆怅。
哪怕她对邵歌的生平经历不了解,但骨灰盒的独特设计却已经足够让她看出这是个非常有趣的姑娘,她一定有很有意思的灵魂。
不是谁对自己的生死都能看得这么开,能在这种事上做这么多巧思。
谢明琼的兴致肉眼可见的低了些,她握着可乐靠在车窗边喝,将邵歌的骨灰盒放在车顶,让她能多看看一路回家的好风光。
吴杪趴在窗户边问她:“你不开心吗?”
吴杪表达情绪太简单了,除了开心就是不开心,没有别的形容词。
谢明琼以前还会纠正,想让她的语言有文化一点,后来她发现完全做不到,反而自己被同化了,其实她想说自己只是有点惆怅,可想了想,觉得直接说不开心也挺好的。
于是她点点头,“对啊,我在感叹生命的易逝。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就没了呢?”
“可是她生前也不快乐,”吴杪说。
谢明琼微愣,“你怎么知道?”
“馆长说她活着的时候一个人,死了也是一个人,她的朋友圈里最多的就是积极向上的内容记录自己每天的吃吃喝喝,可实际上她抑郁程度很深,每天加班都很累,自己一个人下班之后买杯奶茶可以在路边的长椅上看人来人往看到凌晨十二点,第二天再早上六点接着去上班。”
“可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明朗啊。”谢明琼回忆起她的歌声和这几句声音,明明每一句都活力满满。
“馆长说,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展示在外面的都是她们想展示的一面,不会有人表里如一。”吴杪摇头,“她另一个没有人看到的手机里写的大多是她的崩溃,她的最后一条私人朋友圈说的是世界很好很美,但她下辈子不想来了。”
邵歌其实和大多数普通社畜一样,只是她更孤单点,她和馆长认识的时候还是去年,她自己半夜抑郁症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走到了殡仪馆,等回过神时已经被保安逮到。
保安把她带到了馆长面前,恢复正常的邵歌捧着杯热茶和馆长聊了一夜,然后第二天又神采奕奕的去上班了。
可实际上馆长能感觉到她的疲惫,她握茶的手都有些颤抖,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因为她很难遇到一个愿意陪她说话的人。
后来邵歌找过馆长几回,有一回坐在殡仪馆的池塘边,突然说:“如果我有一天死了,您能送我回家吗?”
她指了指头顶的飞鸟,笑着说:“有时候我挺羡慕这些候鸟的,以前我以为它们每年从南到北又或者从北到南只是在国内飞一飞,后来知道它们不是,她们的北到青藏高原,南到澳大利亚,真厉害呢。”
“两边都是它们的家,可惜我不是候鸟,我只有一个家,过去的另一个家也没人了。”
邵歌的家人都死在了一场空难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一家四口都埋葬在山上,她不敢回去,怕回去看到之后忍不住找个山头跳下去。
于是她一个人带着四个人的份在世上活,觉得自己像背了座山,总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只是家人都期盼她活着,所以她快快乐乐的像具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说真的,她真不敢死,怕自己死了没人处理后事。
到时候她全家都在四川她埋在湖北怎么行,她还准备下去之后继续做家人们的小宝贝呢。
直到她认识了馆长,觉得老天真是眷顾自己,居然让自己遇到了这么靠谱的人。
于是她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自己的骨灰盒,等吴杪她们到了四川还能直接拿到她自己给自己订下的十八k钛合金墓碑。
“等一下,”谢明琼诧异起来,“她给自己定了个钛合金墓碑?她不得被劈死。”
不对,她已经死了。
真是可怕的地狱笑话。
彼时她们已经到了四川境内,经过十一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邵歌家在金沙江边,她们一家四口的坟头整整齐齐的落在一座山上,邵歌给自己选了个好位置,想埋在山顶,她说这样比较显得她被全家托举。
两人暂时找了个地方住下,准备第二天再联系邵歌早就给自己找好的做墓碑的人。
普通的人要回老家下葬,大概都会在家附近专门找人定做,但是邵歌不同,她是新时代怕麻烦的人,下班之后都不想和人打交道,唯一认识的朋友只有馆长。
所以她干脆将自己的要求和馆长说了,让馆长帮自己定做。假如她回老家来做,村里专门做墓碑的老人一定会坚定不移的否决她的要求,并且说这样不行。
其实如果不认识馆长她大概就直接淘宝定做了。
但是认识了馆长之后一切方便许多。
两人住在山里的民宿,谢明琼第二天是被鸟叫声吵醒的,这边纬度偏低,湖北还有零上七八度有点冬天感觉,这边暖和得都有十来度,穿个卫衣正正好好。
她伸了个懒腰,她们选的地方里邵歌家不算太远,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昨晚她们就联系了送墓碑的,约好了今天过来,对方还包安装。
谢明琼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八点,她想翻身睡个回笼觉,房门却被敲响。
然后吴杪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一碗粥,两碟子小菜,山里早餐不太丰富,这个民宿说起来还是网红民宿五百一晚上,可是早餐类型贫瘠得可怜,吴杪下去点了一碗三十八的绿豆汤之后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谢明琼平常嚷嚷的价格刺客,果然又难吃又贵,所以她干脆自己去厨房做了粥回来吃。
谢明琼缩在被窝里不想动,她在里面打了几个滚,又伸了个懒腰,衣角随着她的动作往上扬,露出一截白皙的腰。
吴杪眼疾手快替她把衣服拉下来,然后说道:“起来吃饭吧,对方说比约定时间会早一点,可能等会儿就到。”
“对方怎么不守时呢?”谢明琼打了个哈欠,抱怨起来,“我还想睡觉呢。”
“回来睡吧,”吴杪把她拽起来,像拔萝卜一样把她从被褥里拔了出来。
谢明琼大早上被迫做一套伸展运动,她坐在床边开始穿鞋然后去洗手间洗漱了一下。
其实她昨晚睡得挺早的,长时间的开车和坐车让她基本上倒头就睡,起码睡了十个小时,可就是感觉不够。
吴杪做的粥她能喝出来,因为一口下去就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她不信这里能做出这种味,一仰头就喝得一干二净。
她摸了摸自己饱起来的肚子,大白和雪生坐在一旁的地板上也吃得一猫一狗懒散至极,窗外有暖烘烘的阳光照进来,她们好像在树林里拥有了一座小木屋似的。
对方没来之前还能在台子上晒会儿太阳,这个景致还是很对得起价钱的。
吴杪住在她旁边的木屋里,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没过一会儿,她的电话响了,对面发来一条信息,说是还有五分钟就到。
谢明琼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小谢老板小吴老板,好久不见啊。”
她骤然抬头,只见进民宿的路上多了两个人,穿着工作服,正懒洋洋和她们打招呼,正是许久不见的王小宝和关佳芝。
在云南的几个月她们晒黑了不少,但两个人状态没变,还是以前那模样,见着了她们俩,谢明琼终于反应过来,“那两个运墓碑的就是你们吗?”
王小宝点点头,“嗯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谢明琼闻言扭头看向吴杪:“你知道吗?”
吴杪摇头,“不知道。”
她和对方一直用短信交流,怎么会知道对方是谁呢?
不过想想也是,邵歌家就在川贵这一块,馆长肯定率先找同样在这边的方庐坤帮忙。
方庐坤虽然是做玉石生意起家的,但是路子四通八达,什么不能做。
“你们昨天出发,我们也昨天就出发了,”关佳芝解释道:“不过我们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所以就没特意告诉你们啦。”
确实很惊喜,她乡遇故知实在是件很开心的事。
“上来坐会儿再走吧?”谢明琼朝两人邀请道。
王小宝摆摆手,“我们先把活儿干了再说。”
第74章 嫂子喜欢
王小宝和关佳芝说起来也一夜没睡觉,从云南直接开到这边花了七八个小时,山路不好走,她们眼睛都没眯一下。
几人开着车到了邵歌家的山脚下,其实山前有一座破旧的房屋,是很老式的农村自建房,大概是无人居住又无人养护的原因,连房檐都破了一个角,白瓷砖上长满了爬山虎,乍一看过去像极了动漫里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也像梦核里的场景。
谢明琼看到了被爬山虎覆盖的铭牌写着快乐之家,铭牌已然锈迹斑斑。
她的亲人们大概已经离开很久了,那不是她云淡风轻一笔带过的日子,而是她长久的孤寂后反复适应说服自己接受的现实。
可现在,她终于和家人团聚了。
王小宝和关佳芝扛着墓碑,谢明琼抱着骨灰盒,还有一捧从民宿里摘出来的花和水果。
吴杪拿着扫把,路上经过谁的墓碑便将上头的枯枝烂叶扫开,露出下面已经被掩埋的字体。
风吹日晒下字体泛黄,还有泥巴陷入缝隙中,吴杪认真的擦干净了。
其实以前她对逝者没什么感觉,她送过太多人,变得有些麻木,可现在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会认真的将这里打扫干净,她会把祭品摆放得满满当当,哪怕早就超越了她本身的职责。
大白和雪生亦步亦趋的跟在四人身后,小猫小狗活力满满的,爬得比她们快很多,时不时还要在枯枝烂叶里打个滚。
山林对她们有着独特的吸引力。
几人花了两个小时才攀爬至山顶,邵歌大概早就想好了自己要埋在哪里怎么埋,除了墓碑她甚至连自己的坑都挖好了,只需要她们将骨灰盒放进去,然后把土埋起来,再等王小宝和关佳芝将她花里胡哨的十八k钛合金墓碑装上去就可以了。
谢明琼看向她的墓碑,上面贴着她的大头照,旁边有三个二维码,谢明琼好奇起来,“这是什么?”
王小宝和关佳芝有些神秘的说:“你扫一扫就知道了。”
谢明琼于是将信将疑的拿出手机扫码,滴的一声,墓碑发出了熟悉的声音,“你好,我是山里的神仙,v我五块,我可庇佑你一晚,付款可扫第三个二维码。”
谢明琼:“?”
她扬眉,开始扫第二个二维码,又是滴滴一声,“是不是很想看看我的庐山真面目?接下来打开手机,再扫一下,你就能看到我究竟有多强了!”
谢明琼闻言将目光落回了自己的手机上,手机在扫描二维码之后出现了一段邵歌打游戏夺冠的视频,而且是那种眼看要输了她重新复活后带领团队成员逆风翻盘的游戏视频。
谢明琼:“……”
“那最后一个真的是付款码码?”谢明琼好奇起来。
这一次王小宝没让她猜了,只点点头,“是,不过不是她自己的,是山区贫困学校的,付款码直达,只要扫描就有显示收款方是谁。”
这也是邵歌的小巧思,也算是她为这个世界做的最后一点贡献。
虽然她总想着死,可是她也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最好是那种几十年几百年之后有人把她的墓给挖了,还能在碑上或者手机上看到听到属于她的留言。
谢明琼将手里的最后一捧花放到她的墓前,她垂眸低声说:“那就祝你下辈子做只能横跨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候鸟吧,天高海阔任你行。”
“这是她的愿望吗?”关佳芝突然问起来。
“是,”谢明琼微顿,“我觉得是。”
因为她很羡慕这些自由的生灵。
关佳芝蹲下声,在一片寂静中念起了她们听不懂的咒语。
属于萨满的送别的咒语。
虽然她在云南待了很久,可她妈妈教给她的东西并没有丢掉,她甚至在离开了东北之后更时常的复习。
没有人说话,直到关佳芝念完,头顶有一串候鸟飞过,翅膀扇动的声音格外明显,王小宝笑了,“呦,这么快就显灵了吗?”
死亡本该是件很悲伤的事,可站在邵歌的面前她们却觉得很轻松,这大概也是她想留给人间的最后一份情绪吧。
是她的开朗让她们在此刻也能与她如同朋友一般在墓前开着玩笑。
不需要任何礼乐,不用放鞭炮,吵吵闹闹,只需要几个人能在笑声中将她安葬就很不错了。
王小宝也蹲下身,在邵歌的脸上擦拭了一下,“邵歌妹妹,我们走啦。”
她们很正式的同她告别,将这座山留给了她和她的家人们。
从山上下来时已经快下午一点,谢明琼和吴杪没有带着关佳芝王小宝在这里久留,毕竟这间酒店的伙食实在不太好吃,她们还不如开两个小时去最近的市里住酒店,还能吃点好的。
王小宝和关佳芝也开了车,是方庐坤给她们配的专用商务车,四个人两辆车很快就跨越高速到了地方,她们俩也懒得回去那么早,想干脆在最近的攀枝花待一晚,休息好了再说。
虽然在方庐坤那里的日子比平常辛苦些,但享乐本质还是没变,尽量让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四人一拍即合,定了家连锁的,还一口气定了三间房,等王小宝和关佳芝补觉补够了才准备出去吃饭。
她们就近找了家馆子,里面人声鼎沸,香气到处飘散着,人头攒动中过了好久才等到位置,她们点了几个硬菜还要了几大瓶饮料,上一次这样对着瓶口吹还是她们在长白山脉上的时候,几人聊了好久。
这一次更开心些,因为关佳芝和王小宝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
王小宝还是放不下姥姥的藏书,这半年一直在一边投稿一边做账号,最近有出版社有了回应,只等过了最终的审核。
而她自己则准备再在方庐坤这里干干,方庐坤很喜欢王小宝,因为她性格大气做事又圆滑,女人总是喜欢培养看得顺眼的晚辈以做提携,这段时间王小宝都快成方庐坤后面玉石仓库的小主管了,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关佳芝没她这么喜欢动弹,所以她升职也没王小宝快,但是这半年她在姥姥和妈妈的劝说下,还是决定努力学一学家传的手艺,当然,更主要的是她表妹前段时间想自己下山去看看,结果被她们姥姥给发现了,据说当场就心脏病发,给村支书都惊动了。
她们倒是都知道姥姥是在装病,可她表妹也不可能放着姥姥不管一意孤行下山。
结果就是她又在山上过了个年,然后哭着喊着让关佳芝快回去,她一个人承受不来。
关佳芝原本也不想理会她,可是架不住她成宿成宿的发消息嚎来嚎去的,她觉得有点烦,但还是捡起了她妈妈关长瑛发给她的书。
钱二炎从王小宝那儿得知她终于开始下功夫钻研了,可给乐坏了,听说当场就在山上编了一个绒帽准备寄给关佳芝,作为鼓励。
关佳芝后来收到了这顶帽子,可惜钱二炎不了解南方的暖和究竟有多暖和,就那顶帽子戴上之后关佳芝能在冬天中暑。
不过情谊还是无价的,关佳芝最终还是努力多看了几个月书,就在她们过来之前,王小白还是从书房里把她拉出来的呢。
谢明琼和吴杪也提起了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王小宝直呼惊险刺激。
“你们俩好像无论在哪里过得都很有意思,”她若有所思的说:“这几个月就没过过平静的日子。”
她原来以为以谢明琼的性格估计不喜欢吃苦受累,毕竟她见谢明琼第一眼就觉得她们一定是同类型的懒人,可实际上谢明琼自己看起来也乐在其中。
“怎么?羡慕啦?”谢明琼笑起来,她把啤酒一饮而尽,在内蒙古可不敢喝这些啤酒,因为大多数啤酒刚刚拿出来可能就冻上了,她们更多的喝的是白酒、酿酒,度数高,够辣。
“确实挺羡慕啊,”王小宝懒洋洋点头,“我们这么长时间来,过得最有意思的日子也是跟着你们一块儿的日子了。”
“要不下次一起?”谢明琼玩笑道:“正好也让你们刺激一把,感受一下诈骗团伙的威力。”
“跟你们还不如下次去拜访一下你们嘴里的娜仁奶奶呢,”关佳芝也玩笑道:“她听起来可更有意思。”
“那明年过年带你们一块儿去呗,”谢明琼说。
这还真让关佳芝和王小宝思索了一下,最后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反正关佳芝姥姥和妈妈不怎么过年,今年过年她妈妈还在外头游历呢,主要是不想回山,回去了估计得被钱姥姥天天钱长瑛钱长瑛的叫,她受不了。
王小宝今年过年倒是和方庐坤说了一声,然后就把她姥接过来了。
但是她姥姥吵着闹着要回东北,说这边太热太湿了不适应,年轻时候她也不是没来过云南,要真适应了早就定居了。
方庐坤多年未见她好好招待了她一场,然后等大年初十的时候弄了个大排场送她回了东北,被王姥姥嫌弃得不行,说是觉得好丢人。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在方庐坤把锣鼓队都请来送自己上飞机之后还能坦然面对,机场里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出街呢。
偏偏那时候王姥姥老年痴呆恢复了一会正常,整个人都懵了,最后留给王小宝的一句话是自己今后再也不来云南过年了。
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大家都在笑,哪怕是吴杪脸上也轻松了许多。
不过她主要的视线落在桌子上那盘虾里,下意识在一边听一边给自己和谢明琼剥虾,谢明琼早已习惯,就着她递过来的手一枚接一枚的吃了小半碟子。
她们一直喝到了大半夜才回酒店,不过吴杪作为开车的人就没喝酒了,几人在楼道上分手,谢明琼进了房之后几乎洗完澡倒头就睡,她没醉,但是今天喝得有些多,算是微醺,只觉得心情好得不得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团进了一朵云里。
吴杪也回了房间,她稍微洗漱一下之后便接到了馆长的电话。
她屋子里通风做得不算太好,空调开了半天也没有将里头的香薰味道散去,她便打开窗户寻去了这一层的露台。
酒店露台设计得不错,空间很大,有遮阳的大棚伞,还有不少桌椅,路灯亮着,将每张桌子前都照出一股朦胧感,她没去坐只靠在露台扶手边,这里可以看到繁华的主道还能看到来来往往的车*流,电话里馆长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吴杪想了想,如实说:“已经办好了,她家其余人的墓碑也都扫好了,就是那边太偏了,今后估计没有人会过去扫墓。”
馆长笑了一下,“没事,她也没想过要人去扫墓,只要她们全家在一起就足够了。”
馆长对她进行了几句叮嘱便很快挂了电话,还调侃了一下吴杪最近的工作热情没那么高了,毕竟依照馆长以前的经验,吴杪特别想工作的时候,今天上山把骨灰下葬了,估计立马就能出发,哪儿还会在另一个城市里再住一天,到底还是有了牵挂,变了些许。
吴杪没回答,她按灭了手机准备回房睡觉,可还没走到门口,她原本没注意到后排座椅却传来王小宝的声音,“吴杪,过来坐坐吗?”
吴杪闻言回头,只见王小宝的手上正捏着一根烟,烟头猩红,她见吴杪看过来便赶紧按灭解释道:“我想出来抽支烟,所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怕到时候有人进来会闻到。”
吴杪在坐和不坐之间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坐到了王小宝对面,她只淡声问:“有什么事?”
“你啊你啊,怎么一点都没变,还是这脾气,”王小宝啧啧感叹起来,“能有什么事?大老远见到你了,和你再聊聊呗。”
说着,她眼底多了些好奇,“你和你嫂子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什么关系?”吴杪往后靠了靠,“就是家人啊。”
“是吗?”王小宝在夜色中凑近了些,“纯粹的家人吗?不像吧?你们的肢体距离明明越来越近了。”
“我们一直这么近,”吴杪看了她一眼,说出了自己心底最直接的答案,“她和我一直很亲近。”
其实不止,王小宝看她的脸就知道她其实想说自己和谢明琼上天入地天下第一亲近,她忍不住笑起来,“我说的不是这种。”
“你不会觉得别人看不出来吧?”她指了指吴杪,“你和谢明琼做过吗?”
吴杪:“?”
她没想过王小宝这么直白,她甚至完全不知道王小宝怎么看出来的,这种事还能直接看出来吗?
“我为什么知道对吧?”王小宝笑出声来,“因为你太明显了呀,你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脸上嘴上,坐下之后都要下意识往她身边靠,你们之间不知距离太近,是几乎负距离没有任何反应,一看就是对彼此的身体很了解了。”
吴杪面色不变,“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王小宝扬眉,“所以还是家人吗?”
“为什么不能是?”吴杪反问。
她的反问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王小宝都卡了壳,她原以为看到了谢明琼和吴杪的一点八卦,结果发现这八卦的主人公压根不觉得和自己的嫂子做这些有什么问题。
“你不喜欢她吗?”她也直白问起来。
吴杪这一次没有回答。
她只是眼前不知为何突然浮现了吴蔺如留给她的那张字条的第一句话——任何人喜欢上谢明琼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从未神想过的话就这么回荡在了脑海里,王小宝的反问像骤然捅破了一层她从来不去思考的窗户纸,令她整个人眉心紧蹙。
她不可能不喜欢谢明琼,那当然是喜欢她。
可是她本能的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所以她一直遵从着本能。
她似乎也明白了当初吴蔺如问她喜不喜欢谢明琼时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意思。
可那又怎么样呢?
谢明琼比她敏锐那么多,也没有将这件事戳破,她为什么不能想着保持原状呢?
吴杪脸上的表情收了起来,她只淡声说:“我要回去了。”
说罢,她便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王小宝轻哼一声,“回去吗?不止吧,是去思考了吧?”
吴杪确实陷入了一些思考,可是不多。
她只是在想自己在谢明琼那里意味着什么,是家人玩伴,还是可以更加深刻的关系。
前者她很喜欢,后者她会更喜欢。
她无条件喜欢和谢明琼的任何亲密关系,就怕谢明琼不喜欢,或许是因为她有足够的底气确定谢明琼不会轻易离开自己,所以她也开始思考要不要把王小宝的问题抛给谢明琼回答一次。
可谢明琼不一定会回答。
所以她脑子难得转了个弯,她躺在床上时想起了在大同和在内蒙古时的那几次,她记得谢明琼压抑的尖叫和喘息,其实每一次她都仔仔细细的将谢明琼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妄图记住她的每一个身体反应。
可是她又骤然想起,谢明琼从未在一塌糊涂的时候叫过自己的名字。
不管是尖叫还是喘息,她都不会叫吴杪的名字。
于是思考的脑子停了下来,她有了一个小目标,想在下一次的时候听谢明琼叫一次自己的名字,这可比问她自己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有意思多了,她觉得应该会比现在她所收录过的声音更好听一些。
想明白了她便闭上了眼,完全将王小宝的问题抛去脑后。
直到第二天被馆长的电话闹醒。
她做了个比她昨晚上睡觉前想的还要刺激的梦,接电话时还有些发懵。
等谢明琼也醒了,看到手机上的信息到酒店餐厅时,她还有些茫然。
毕竟昨天她们还和关佳芝和王小宝还在聊着说要不要跟她们一起干,结果今天就真出了点事必须四个人一起干了。
事情涉及方庐坤,馆长在电话里没多说,只让吴杪带上关佳芝和王小宝赶往中缅边境的一个小镇,那里隔岸就能看到缅甸。
但是馆长也不是特别霸道的人,她只说这次的事可能有一定危险性,但危险也不是特别大,方庐坤遇上了一点麻烦,可能需要她们帮忙,如果不愿意可以不去。
所以吴杪才直接将两人约到了餐厅里。
馆长正在往这边赶,既然馆长要去,那吴杪一定会去。
虽然她平常每次馆长问她如果出了事怎么办,她都回答出了事自己掉头就跑,可是就馆长过去对她的照顾,她这个左膀右臂又怎么可能真的掉头就跑呢?
她无法看馆长只身犯险,对面明显来者不善,馆长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她有经验胆子又大,朝气蓬勃,甚至敢直接去水牢里捞人。
可是现在她老了很多,体能也下降了许多,这么多年养尊处优,都可以说她已经快十多年没去过边境了。
王小宝和关佳芝听到消息后没多犹豫,直白的答应了。
她们受到方庐坤的帮助提携,一直没有能够报答的地方,这一次虽说有点危险,可听起来也不是太危险,而她们打电话回料场询问之后那头的人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概是方庐坤隐瞒了下来,只让馆长和她们几个知晓。
等谢明琼也到位时,她也没怎么犹豫,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不想惹麻烦,可是在娜仁那里一趟她胆子和耐心都大了太多,更何况现在到底出了什么事还不知道,她也有些好奇。
几人很快商量好,约定今天下午就出发。
她们还是分两辆车过去。
王小宝和吴杪提前去了停车场将车挪出来,一起下楼的功夫,王小宝还是忍不住感叹道:“昨天还想着和你们多待几天,没想到这两天还真愿望实现了。”
“知道危险你们也无所谓吗?”吴杪问。
王小宝笑着说:“对啊,怎么,你质疑我啊?”
吴杪倒是没质疑,只是最后再确认一次而已。
吴杪从电梯里走出去,“那走吧。”
王小宝兴致勃勃走在她身侧,看了她半天,看不出她任何表情变化,这才问道:“昨晚的事,你和谢明琼聊过了吗?”
“什么事?”吴杪反问。
“就是你们到底什么关系的事啊,你不是要去问吗。”王小宝露出好奇的眼神,哪怕现在情况颇为紧急,也阻拦不了她八卦的心。
吴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要去问。”
王小宝:“?”
“你昨天匆匆走了不是去问她吗?”
吴杪面无表情的说:“不是,我是回去睡觉。”
当然,她还定下了一个小目标,只是这就没必要和王小宝说了。
第75章 嫂子不语
攀枝花到中缅边境花了一整天。
在路途中她们又采购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当然,主要是能够防身的武器。馆长给她们打电话说这一次不用过界,是和当地的地头蛇之间的矛盾,过程比较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最好等她过去了再说。
她们没有立马抵达那个叫红叶镇的地方,而是在瑞丽逗留了一天。
这里是和缅甸交界之处,有国家级口岸姐告,拥有谢明琼去过的地方完全不同的风情,最边界的栅栏外还有缅甸人在卖烟。
哪怕王小宝和关佳芝在这边待了快四个月也没有来过瑞丽,方庐坤从不让她们来这边,说怕有些危险。
事实上对于旅客来说,这里很安全,但对于方庐坤来说,这边确实有些危险,否则也不会发生这一次的事。
馆长是晚上赶来的,她找了最近的航班之后还转了车才抵达这边。
馆长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她昨晚其实就没睡,在得知方庐坤的消息之后到处联系人,好不容易有点眉目了才敢联系的吴杪她们。
吴杪几人选了市里最好的酒店入住,还订了两件家庭套房,房间所有人坐在一起商量事。
这也是馆长的要求,让她们在这边尽量挑贵一些的酒店住,免得遇到危险。
白天几人已经在瑞丽到处走了一趟,感受了一下这边浓厚的东南亚风情,也勉强出去打听了一下她们此行的目的地红叶镇。
毕竟她们主观性向来很强,馆长尚未过来前她们多得是时间去做好前期准备。
据当地人说红叶镇是个离瑞丽百来公里的小镇,离缅甸边境其实更远一些,那里民风强悍,里面住的大多是做玉石生意的老板,以前只是个小镇,破破败败,这十几年来大力发展,已经设施颇为完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如果想要挑选玉石,去那边最好不过,又便宜价格又实惠。
听起来好像和什么危险都无关,可是王小宝回来和她们一分析,民风彪悍代表当地的地头蛇很不好惹,玉石生意的老板还聚集在一起说明关系网络复杂,挑选玉石价格便宜代表在玉石方面可能存在垄断,不是个人垄断而是整个镇的垄断。
但这些都只是她们的猜测而已,但是这也迎合了馆长说的有点危险却又没那么危险这句话。
不过一切都得等馆长过来才能揭开序幕。
夜色里,谢明琼给馆长倒了杯茶,她看了一眼围着自己的四个年轻人,叹了口气,“方庐坤现在被扣在红叶镇里,但是我也不确定她具体在里面的哪里。”
“或许吴杪以前知道一些我的经历,我曾经是个律师,专门打跨国官司,我和方庐坤认识就是为了她打了一场官司,那一次她被扣在了边境的水牢里,”馆长细说道:“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可是当初我们都很怀疑她是被人陷害进去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
“陷害?”谢明琼诧异起来,她倒是知道馆长和方庐坤的相识经历,却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隐情,她以为这只是一场过去法律意识不够强的偷渡被抓而已。
“不是,”馆长摇了摇头,“方庐坤并不是完全偷渡,一开始她是按章程跨越海关的,但是后来别人都是偷渡,她按章程走花费的过关费还有车马费就高出了很多,那她卖出去的玉石价格就比别人的贵很多,影响销路。”
而方庐坤年轻时莽撞得要命,这种偷渡的事她也敢去搏一搏,并且还给她打通了另一条专供的路子,那是当地的一家有玉石场的老板,同她颇为投缘,原本祖籍湖南,说是下南洋期间举家到了这边,于是就定居下来了。
方庐坤那段时间春风得意,赚得盆满钵满,有些得意忘形,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打通路子的一个月之后会被抓住,然后扣在水牢里。
那条偷渡路线说实在话,基本不会有人来查,因为很多人走,缅甸那头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收到的孝敬到位了,压根不会来捉人。
可是方庐坤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捉,并且从她被捉之后,那条路依旧有人走,没人再去管。
馆长当时受到她的委托,雇了几个雇佣兵,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谈好条件把方庐坤救下来,代价是她的全部财产和这段时间出入缅甸售卖玉石的全部所得。
当时方庐坤觉得钱没了还能再挣,要是命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于是她赶紧让自己妈妈把钱筹好,由馆长带去了官方交钱将她赎了回来。
回来之后,她很是颓废了一阵,但后来还是重振旗鼓,别人越不想让她好受她就越要活得开心,活得出彩,想起自己在缅甸留存的人脉,于是她改换了正轨签证,干脆和下南洋的老板做了长期稳定的供货合作,后来她还多认识了很多新的玉石场老板,货源甚至可以说一句算是整个云南数一数二。
她个人是记仇的,她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耍手段,但是她有得是时间去把对方钓出来,故意在缅甸漏了个破绽,那个老鼠一样的人果然就被引了出来。
方庐坤将对方好好收拾了一顿,加上那时候她和最初的玉石场主已经有了很是深厚的情谊,场主在那一块影响力不小,很少有人敢和她作对,从那之后的二十年,方庐坤算是过得顺风顺水,而陷害她的人被她收拾了一顿之后也再不敢往北走,对方依旧在做玉石生意,可是都小心避行了方庐坤的地盘。
可是这一次边境一批货出了点问题,方庐坤不得不去了一趟红叶镇,红叶镇就是那人居住的地方,当初她因为怕方庐坤打击报复,所以回国之后立马选择了一条粗壮有力的大腿抱住,寻求庇佑,这么多年也一直在红叶镇发展。
方庐坤很怀疑那是个陷阱,可她不得不去一趟,结果谁知道进去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传出来。
或许去之前方庐坤也知道自己可能出事,于是她早早就给馆长留了言,假如她一天没有消息,那一定是出事了。
她能够信任对方够仗义又能替她出谋划策解决这些事的只有馆长一位,她手下的人不是太年轻缺少历练就是太年迈,来了也没用。
馆长如她所想,在一天一夜失去方庐坤的消息之后立马做出了准备,并且准备进一趟红叶镇找找方庐坤。
她能调动的力量有限,方庐坤那边的玉石场没有不可以动,虽然她出事的消息传过去,玉石场也不会乱,在这之前方庐坤就已经有过了准备,她就怕自己哪天出意外自己的产业会出岔子,所以早就培养好了不同的人才,她们怕的只是她手下的人太信任她,不是完全将她当老板,知道她出事的消息很可能一个冲动杀过来,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所以馆长只能找自己信得过的人,准备明天一早五人就出发红叶镇。
谢明琼抱着雪生和大白,在思索着要不要将她们寄养在哪里,去红叶镇有点危险,带一猫一狗也会显得目标有些大。
谁知馆长却笑起来,“红叶镇不是普通的乡镇,就连大型的商超都有,可以带着去。”
红叶镇住的百分之七十都是玉石老板,怎么可能让自己居住的地方太过差劲。
谢明琼这才安心。
大家没有久谈,很快便回了房间休息。
谢明琼躺在床边却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这次的事听起来比任何一次都危险,可是她没有什么恐惧情绪,只有点儿紧张,她舔了舔自己的唇,从床上爬起来,这里的窗户外吹来的都是舒服和煦的风,这边比攀枝花暖和多了,都不用穿卫衣,可以穿薄长袖,她打开窗户后往窗外探了探脑袋。
一旁的窗户突然也被打开,住在她旁边房间的吴杪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从一旁也探出脑袋来。
谢明琼用下巴抵着手臂,与她在黑夜中对视,“你怎么出来了?”
吴杪没有回答,只问:“你睡不着吗?”
“对啊,”谢明琼深吸一口气,“你能睡着?”
吴杪坦然点头,“能啊,为什么睡不着?”
谢明琼:“……”
好吧。
吴杪心脏向来很强大,就是明天要世界末日了,她说不定都会说自己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那你怎么不去睡呢?”谢明琼反问。
吴杪回答:“因为想看看你。”
谢明琼:“?”
她怎么觉得吴杪这句话有点奇怪呢?
这种很离谱的想法,让她忍不住探究的朝吴杪看去,可是吴杪脸上却没有任何别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
“那你现在看完啦?”谢明琼说道。
吴杪却没动,她只抿了抿唇,没有回去的想法。
“怎么啦?”谢明琼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是紧张吗?”吴杪突然问。
谢明琼点头,“有一点。”
她们一起靠在窗台边对望,吴杪所有所思,她很快关上了窗户,谢明琼微愣,大概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轻易就扭头回房间,可下一秒,她的房门被小声敲响。
谢明琼一惊,赶紧走过去开门,吴杪和她仿佛特务接头一样,迅速闪了进来。
“怎么了?”谢明琼有些诧异。
“你说你紧张,”吴杪压低声音。
“所以呢?”谢明琼接着问。
两人凑得有些近,吴杪认真问:“你要试试吗?”
谢明琼骤然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耳尖微红,可没有拒绝,她只同样压低声音说:“旁边住的是馆长。”
“所以你要小声一点,”吴杪将她轻薄的睡衣提起,在她下巴上亲了一下。
谢明琼被吓了一跳,可很快,吴杪便从下巴吻到了她的唇边。
柔软的唇瓣相贴时一切感官仿佛都扩大了。
吴杪没有什么章法,只有自己的本能,她想用唇舌撩拨谢明琼却反被谢明琼躲过。
吴杪茫然的看向她,谢明琼只笑了一下,“总不能每次都是你主导吧?”
吴杪无所谓,于是她将自己交给她,感受谢明琼在昏暗中主动落下的吻。
和自己亲昵的人肌肤相贴或许真的能缓解焦虑,谢明琼扣住了吴杪的脑袋,第一次觉得她这么好欺负,于是忍不住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吴杪发出一声轻嘶,随即在她唇角边开始舔舐。
接吻好像比另一件事更有魔力,她追逐着谢明琼的唇,有一种能够在这里吻到地老天荒的感觉,谢明琼的手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衣服里,不断的穿梭着,上一次吴杪在她身体上作乱过的地方她也一一戏耍一般拂过。
吴杪的唇间溢出几声轻哼,谢明琼的手像一尾鱼继续往下,鱼尾打在更柔软的腹地。
吴杪靠在她肩头,任她作为,谢明琼眼底有些奇异的色彩,她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就像吴杪喜欢看她颤抖一样,吴杪拥着她轻颤时只让她想要对方露出更多失态的模样。
可惜,吴杪比她想象的更理智些,除了加重的喘息,和拥住她时更加用力的手臂,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可谢明琼能感受到她加剧的心跳和兴奋。
谢明琼每一次与她靠得这样近时,她都会产生这样的兴奋,无论她是否得到了躯体上的享受。
屋子里很快平静了下来,吴杪用脸贴了贴她的脸,被汗打湿的发丝黏在两人脸侧,她在黑暗中视线笼罩了一层朦胧的薄雾,但转瞬之后,似乎又变成了谢明琼肉眼可见的侵略性。
她抬手将谢明琼抱上桌面,俯下身去。
她的唇舌落在别的地方时比接吻熟练许多,谢明琼握住了一旁的桌角,她咽喉中发出奇怪的呜咽,转瞬便被吴杪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吴杪抬头与她对视,低声说:“会被听到。”
谢明琼于是只能压抑着,忍耐着,直到自己也在这一次耳鬓厮磨中颤抖起来。
吴杪比起以往更喜欢和她贴,她看不到吴杪的脸,吴杪埋首在她肩头,就这么静静同她拥抱,感受着她呼吸的每一次起伏。
吴杪想起自己的那个小目标,趁机对谢明琼说:“谢明琼,叫我的名字。”
谢明琼失神的盯着天花板,她听不到吴杪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都在奔腾流动着,这一次的忍耐似乎令她格外难以回神,哪怕缓了许久还是只能感受到吴杪给她的快乐。
她没有回声,也无法回声,吴杪趴在她耳边接着说:“谢明琼,叫一次我的名字吧。”
这一次谢明琼模模糊糊听清了,她对上了吴杪执拗的眼,可她已经完全无法再来第二次,就吴杪现在这个样子,她叫她一声,大概率后半夜会接着失控。
“我好累,”于是她逃避起来,“我们休息一下睡觉吧。”
她的声音沙哑,眼底也出现了几分疲惫。
那些紧张的情绪早已被消灭,她此刻最渴望的大概就是在床上好好睡一觉,然后等待晚上做个美梦,明天精力充沛的出发。
吴杪愣了愣,她似乎想不通谢明琼为什么不愿意叫自己的名字,可缓过来了的谢明琼已然将她推开,然后拉着她走到了门边。
谢明琼问:“你不累吗?”
吴杪当然不累,在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之前,她还一身的牛劲没处使呢。
可是谢明琼已经做贼一样赶紧把她推进了房间,然后低声说:“快睡觉,明天早上还要去红叶镇呢。”
说罢,她赶紧关上了大门。
吴杪:“……”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谢明琼会拒绝她。
已经被谢明琼纵容习惯的吴杪无法理解,她盯着面前的房门,决定下一次再试试。
而谢明琼回房之后也松了一口气,她赶紧洗了个澡爬上床睡觉,这一次受疲倦驱使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太阳高升时,谢明琼才醒来,她记不清自己做过什么梦,但心情却出乎意料的不错,焦灼与紧张都留在了昨夜,客厅里王小宝和关佳芝也才刚刚醒来,她们俩蜷缩在沙发上,见到谢明琼出来了将桌面上的早餐递给她。
谢明琼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问:“吴杪和馆长呢?”
“她们俩出门了,”王小宝打了个哈欠,大概昨晚她们也没睡好。
这种紧张刺激还前路迷茫的事让人大半夜睡不着觉实在太正常了,谢明琼坐过去,“你们昨晚也睡不着吗?”
关佳芝摆摆手,“不是睡不着,是根本没怎么睡。”
谢明琼有些诧异,“没睡?为什么?”
“你问问她,”关佳芝有些埋怨的说道:“她非说睡不着,拉着我打下了一晚上的五子棋。下完之后还非要唱歌,又在沙发上唱了两个小时。”
谢明琼:“?”
昨晚王小宝和关佳芝睡在另一间套房里,两个房间之间隔音还算不错,她们基本听不到旁边的声音。
“然后呢?”谢明琼接着问。
“然后唱完歌她说实在睡不着那我们做仰卧起坐锻炼一下身体为明天做准备吧,说不定把自己运动累了就睡得着了。”关佳芝接着抱怨起来,“结果她一口气做了七十二个之后倒头就睡着了,我拉她都拉不醒,只有我一个人熬夜到天明。”
“我那不是睡着了,我是累晕了,”王小宝故作无知的强调道:“现在我的腰还是疼的,昨晚上好像吃兴奋剂了似的,平常做二十个都费劲,怎么就一口气做了七十二个?难道是这里的空气里有什么?”
关佳芝悲愤的说:“你累晕个屁,你晚上还打呼了呢。”
谢明琼没忍住笑出声来,关佳芝顶着两个黑眼圈幽幽看向她,“你刚刚不是说也睡不着吗?可是你现在明明容光焕发的样子。怎么做到的?”
谢明琼眼神有些飘忽,她怎么睡着的当然不可能真实告诉她们,于是左右看看之后敷衍着转移话题,“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小宝姐你腰难受吗?要不要我给你按按,我前段时间和吴杪学了一手。”
王小宝将信将疑,摸了摸自己酸痛的腰有点心动,“真的吗?”
谢明琼赶紧点头,“真的!”
关佳芝眼珠子转了转,不知想到了什么赶紧给王小宝让开位置,让她能够躺在沙发上。
等吴杪和馆长回来时险些以为酒店里在弄什么奇怪的仪式,只见王小宝躺在沙发上,屋子里燃着香薰,谢明琼和关佳芝正对她“上下其手”,而王小宝正发出痛苦哀嚎。
关佳芝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她一边戳王小宝的腰一边说道:“我让你提前睡觉!”
吴杪:“……”
馆长:“……”
馆长轻咳了一声,关佳芝这才停下手,脸上的黑眼圈都挡不住她满脸春风得意报复成功的笑意,“你们回来啦?”
“小宝腰不舒服吗?”馆长好奇的问道。
“小宝姐昨天做了七十二个仰卧起坐可能确实有点伤到腰了,所以我们给她按按。”谢明琼赶紧离此刻被关佳芝弄得有些气若游丝的王小宝远些,果不其然,下一秒王小宝就扑到了关佳芝面前,两人一起摔了个屁股蹲。
“关佳芝,你完了,”王小宝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
关佳芝被她一个锁喉,抬手向吴杪奋力挣扎,可惜吴杪毫无感情的略过了她的做戏,并且默默退后了两步。
馆长见状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有些好笑的说:“还疼吗?我以前也学过一点推拿,要我帮你试试吗?”
王小宝想起了自己刚刚遭受的非人折磨,赶紧捂着自己的腰说:“我已经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和吴杪刚刚出去又打听了一下,红叶镇最近有个什么庆典活动,人流量正是比较大的时候,我们今天完全可以直接过去,就声称自己是要买玉石的。”馆长说道:“小宝和佳芝是老方那儿的新面孔,对方不认识,我们几个那头更是不认识,很好偷偷进会场。”
“吴杪,你把刚刚的我们收集到的信息再发给她们看一下,我们过去之前最好把红叶镇的街道记一下,不是很大,说不定到时候有用呢。”馆长宣布完自己的计划后,吴杪没有应声,于是她下意识多叫了两句,“吴杪?吴杪?”
谢明琼站在吴杪身旁,赶紧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腰,“你想什么呢?”
吴杪这才回过神来,她眨了下眼,将红叶镇的文档发给大家,然后压低声音对谢明琼说:“你猜?”
谢明琼:“……”
她才不猜呢。
第76章 嫂子演戏
从瑞丽到红叶镇也就两个小时到路程,真要说起繁华,这里看起来其实比瑞丽还要繁华,最近是这边的玉石节,游客比她们想象的要多,其中大部分是国内各地的珠宝商来淘货,有大有小,镇上的酒店价格倒是没怎么变,甚至可以说比较实惠。
几人到酒店前台办入住时还听到大堂经理和客人沟通,保证哪怕是玉石节也绝对不会随意涨价,她们的酒店全年都保持一个价格。
毕竟这里的酒店背后大多就是当地的玉石商人投资,酒店涨价赚的钱还不够赶走因为价高望而却步的客人来得多,所以这边的玉石节向来口碑不错,哪怕是云南这头有东南亚路子的商人也会时不时来光顾。
谢明琼从进了红叶镇之后就觉得自己快被里面玲琅满目的玉石晃花了眼,从下高速收费站开始就有小商贩一路摆摊,地上放满了不同材质的玉石,有不少游客在出来时就被吸引,高速路口前停满了车,甚至有些交通拥堵,在她们进了镇内的主街道后更是玉石商店无处不在,上一次谢明琼被这样晃花了眼还是去景德镇时,那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瓷器。
哪怕在酒店俯瞰下面的景象也到处都是玉石商店,不过这里的应该叫玉石柜台,商超里更是堪比奢侈品商柜。
谢明琼点了外卖进房吃,在来之前她确实以为这就是个小镇,可实际上红叶镇的规模远超她们*所有人的想象,几乎可以说她们此刻在这里两眼一摸黑,完全没有丝毫思路。
馆长中途出去了一趟,一直到下午才匆匆赶回来。
她拿回来了那位和方庐坤有过节的对头的信息。
虽然她在红叶镇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她以前作为一个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和人打交道的律师最擅长的就是交朋友。
这边玉石多,那和玉石相关的消息也多,要打探一下简单得很,她花了一上午到镇上最热闹的街道上的茶馆里听别人聊了两个小时,这里的大老板们的恩怨情仇常来的顾客们清楚得很,随口就能说上好几个小时。
有名有姓玉石商人她们都多多少少认识,就连内部有多少人正在夺家产都一清二楚,平常闲着没事就指望这些八卦过过空闲的时间,毕竟红叶镇的居民除了住在这里的玉石老板就大多是底下工厂里上班的工人,哪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再互相交流一下,基本消息就透明了。
馆长走了两个茶馆,避免有错误信息,她对比完之后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
红叶镇上最大的老板叫唐行眉,以前做玛瑙翡翠起的家,干了五十多年了,现在已经七十六岁,手下有三个女儿,最近因为她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所以三个女儿有些暗潮涌动随时准备争家产。
作为红叶镇最大的老板,镇上的商超她占股百分之六十,还有酒店房地产多多少少都有她的身影,说红叶镇是被她带成现在这个模样的没人能说出个不是,大家私底下都尊称她为红叶镇之母,资产在全国范围都能排得上号。
当然,馆长打听她并不是因为她们这一次的对手就是她,而是因为当初被方庐坤狠狠教训了一顿的那位最后抱的就是她的大腿。
唐行眉是镇上玉石商会的会长,她在二十年前创办了玉石商会,当初红叶镇并非她一家独大,还有另一个老板与她竞争,她的玉石商会急需吸纳成员,以图抱团取暖,于是她接纳了当初的大多数倒向她这边的人,而这里面便有馆长怀疑的对象黄荫。
黄荫和方庐坤基本算同一期去缅甸,一开始甚至两人还认识,在路上有过一段同行经历,方庐坤从走签证到偷渡身旁都有黄荫的身影,甚至连偷渡路子都是黄荫带她走的。
那时候方庐坤极其相信对方,所以黄荫知道她每一次出行时间和地点,否则也不至于让缅甸的巡警将方庐坤抓个正着。
方庐坤差点在牢里丧命,这种梁子她不可能不报复。
但是让馆长无法理解的是黄荫当初哪怕得到了唐行眉的庇护她也不敢招惹方庐坤,虽然方庐坤资产比不上唐行眉,甚至可以说在红叶镇的富豪中都排不上号,可是方庐坤路子广,和唐行眉也保持着友谊,半个云南都有她的熟人,这得来于方庐坤的热情和仗义,就是唐行眉都找她帮过些忙,这是张金字招牌,谁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所以黄荫这么多年来都是避着方庐坤走的。
为什么这次突然将目标对准了方庐坤?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让黄荫失去了顾忌,而馆长今天打听过后严重怀疑就是因为唐行眉倒下了,她的女儿们在争夺话语权的过程中黄荫觉得自己站队的那一方有必胜的把握,并且那一方没有将方庐坤看在眼里。
所以憋屈多年的黄荫决定直接对方庐坤出手。
尽管只是推测,可馆长并不觉得这种推测没有道理。
“那我们现在该去做什么?”王小宝听完之后依旧觉得自己两眼一摸黑,就算知道了这些,她们也依旧不知晓方庐坤的踪迹,红叶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不算镇上的这一小块面积,就是镇下的附属村落都有不少,黄荫也算这边的地头蛇,她要是扣下来方庐坤,谁知道会关在哪里?
这种事报警说不定都没什么用,馆长原本想去原籍报失踪,可是方庐坤失踪的消息一定会传去她的员工们耳里,很难控制住,这边的警方,说实话,馆长不是特别信任。
黄荫哪怕不是什么大富豪也是这边的纳税大户,要查她没有那么简单,一定得要有明确的证据。
她们必须得去接近一下黄荫。
这也是谢明琼看到馆长带回来的消息后第一反应。
她们唯一的线索只有黄荫。
“我觉得不如先去摸清楚黄荫有几个玉石仓库吧?”谢明琼开口说道:“她是地头蛇,可不代表她就没有对手,方姨和红叶镇里不少人都交好是一点,黄荫这个人看别人说起的风评,锱铢必较,下手也阴,不可能没有对头。”
“她要扣下方姨不可能太明目张胆,肯定也要小心,要选自己信任的地方,所以我觉得最可能的还是她手下的房产或者她的玉石仓库工厂里。”
馆长点点头,“明琼说得有道理,而且最近是玉石节,最中心还有玉石博览会,也有她的场馆和摊位,她从仓库里的玉石搬动应该很频繁,频繁就代表着进出的人会很多,那她不可能把老方扣在常用的这几个仓库里,我们可以先去打探清楚之后做排除,排除完之后剩下的几个仓库我们再挨个去查一下。”
不过具体有多少,这就需要她们再去查一下了,起码光馆长所知晓的就应该有四五个,不过都是小仓库。
“没事,这交给我和小宝吧,”关佳芝看了一眼地图,“我们下午再去这几个茶馆打探一下,尽量把她手下的仓库都挖出来。”
“不要太明显,”馆长点点头。
“放心吧。”
两人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谢明琼看了眼吴杪,她其实也有一些新的想法,就是需要吴杪和她一起去。
接收到谢明琼的目光,吴杪居然立马明白了她眼底的意思,只问:“你想做什么?”
“馆长不是说现在是鱼龙混杂的好时候吗?”谢明琼若有所思,“我们为什么不趁机混到黄荫的石厂里去呢?”
“你的意思是?”馆长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黄荫的工厂这么大,仓库这么多,不至于所有员工都彼此认识吧?”谢明琼也是第一次想到这种主意,她眼底有些兴奋,“而且现在一看就是用人的时候,有没有招临时工呢?我们可以去做临时工进去呀,不一定非要进仓库的那种,主要是要能和工厂里的老员工说上话,这样打探起来不是更方便吗?”
馆长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对面不一定招临时工。”
做玉石生意的很少要临时工,主要怕磕了碰了,但是——
“你们可以去看看你玉石博览会的场馆有没有招临时工,”她说道:“博览会的场地这么大,不可能没有空闲位置,里面维护秩序的、引导游客的、搬运货物的肯定都要人。”
而她们,完全可以伪装成工作人员和黄荫摊位的员工对接。
谢明琼和吴杪想到就去做。
两人很快走出了酒店,外头阳光正好,吴杪眯了眯眼,她们没有选择开车,怕目标太大,两人步行到了会场门口,围着周边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招聘启事。
原来说得非常好的谢明琼见状社恐有点犯了,她也没什么工作经验,嘴上能说,做起来却抓瞎,绕完一圈之后只能茫然的看向吴杪:“没有招聘启事,我们怎么办啊?”
吴杪看了一眼旁边的进场前台,非常果断的拉着谢明琼往前走,“什么怎么办?直接去问啊。”
谢明琼:“啊?这么直接吗?”
“不然呢?”吴杪反问。
谢明琼:“……”
那让一个社恐跑到人家前台去问你们这还要不要人怎么可能呢?
光想想她就需要做很久心理准备,她就是大学投简历都不想去面试,最后选择了画画。
可是吴杪已经领着她走到了门口,卖票的工作人员冲她们露出了礼貌的微笑,“请问是要买票吗?”
吴杪直白问道:“不,是想问问你们这里还招人吗?临时工,或者志愿者都行,不过志愿者得包饭。”
工作人员微顿,随即似乎真想起来了些什么似的,她用对讲机问起来,“仓库还缺人吗?”
对讲机传来的模糊的声音,“还缺几个,怎么啦?”
“给你推两个过去,”工作人员小姐姐放下对讲机后对两人说道:“仓库还缺两个,工资日结,一百一天,剩下的按件计费,大件三块中件两块,小件一块,早上六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要上四天,干不干?”
“是搬玉吗?”吴杪问道:“搬碎了我们赔不起吧?”
工作人员笑了,有些趾高气昂,“怎么会让临时工去搬玉呢?你们的任务是哪里的商家需要,你们就去哪边,不搬玉,只搬放玉的玻璃壳。”
吴杪和谢明琼连忙故作老实的点点头,工作人员给她们指了指路,“沿着这里往后走,看到的第一个仓库,找仓管说你们是我叫过去的就行。”
两人闻言掉头往那边走去,她们甚至还没走远,工作人员就同对讲机那头说道:“人过去了,你接收一下。”
对面笑起来,“这次抽了几成啊?”
“别说那么难听,她们要工作,我给她们工作,拿点酬劳怎么了?黄老板现在有钱有闲,有权有势,还是这次的赞助商之一,我们跟了她这么久,捞点油水怎么了?”她也在笑。
“那给她们多少啊?”
“一百的底薪,大中小三二一。”
“真够黑的,”对面嗤笑一声。
谢明琼和吴杪走了几步就趁着对方没看到自己绕到了工作中心后,将这段对话通通放进了心里。
工作人员就是黄荫的下属之一实在是个重要收获,她们早在这次的博览会赞助商名单上见到过黄荫的名字,能够迅速对应起来。
她们沿着工作人员指的路一路往仓库走去,那里的人不算少,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统一制服的临时工,主管临时工的是一位青年,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样子,见着两人和在门口的工作人员一样趾高气昂,“你们就是新来的吧?过来和我领衣服,你们今天就直接进去跟着搬吧,先把展柜都搬出来再说。”
谢明琼和吴杪点头,换上了暗红色的工作马甲,她们很快被分配了里面的工作区域,并没有要求她们搬出去,而是帮着在里面将东西运到门口,自然有别的临时工像一条流水线一样接过她们搬出来的东西。
谢明琼万万没想到她人生的第二份工作居然是搬运工。
玻璃展柜重一点,塑料展柜轻一点,吴杪把玻璃展柜接过去,只让谢明琼拿塑料展柜。
谢明琼跟在她身后,盯着她笔直的脊背,突然说:“我可以和你一起搬。”
吴杪摇头,“不用,我可以。”
“我刚刚听人说这里搬半个小时可以休息十分钟,”谢明琼提醒道:“我刚刚看到我们计时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等会可以一起去休息一会儿。”
她们身旁的女孩将手里的玻璃件放下,深深喘了口气,她擦了擦头顶的汗,有些好笑的看向两人,“你们俩感情看起来好好,其实不用二十分钟,你想休息的时候就可以休息一会儿,但是不要被主管看到偷懒就行。”
“真的吗?”谢明琼诧异起来,“还可以这样?”
“对,”女孩指了指一旁的树荫下,“那边都是我们休息的地方,其实这里的活没有那么多,累了就可以换人来。”
“我们还是再多搬点吧,”吴杪眸光微动,她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偷懒比较好。”
女孩轻哼一声,“随你们。”
谢明琼眨眨眼,“她怎么了?”
吴杪回答道:“如果我们不干了,她们就可以多抢点件。”
谢明琼露出没有接触过社会的天真目光,微愣:“她是这个意思吗?”
“按件计价的都巴不得自己多搬点,”吴杪小声解释道:“会来劝你休息的只有一种可能,对方希望你少干点,给她留下的活多一点,要是你因为被主管看到偷懒而被开除那就更好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谢明琼问。
吴杪扶着手中的玻璃箱,淡声回答:“因为我经历过,以前进厂打工也遇到过这样的人。”
吴杪的求职经历实在太丰富了,丰富得令人难以想象。
她为了赚钱进过厂摆过摊,见过不少人情冷暖,这种小经验都记在了脑子里。
谢明琼扫了一眼面前的仓库,里面还剩了十来箱玻璃壳准备弄出去,但是这里有不少人,根本不用多久就能清空。
两人又进去搬了几趟,严格按照时间来休息。
树荫下坐了不少临时工,大多在聊天,这边的临时工有些都是走关系进来的,专门只做简单轻松的活,像搬箱子搬玻璃这种容易累的都是招聘进来的临时工来干,并且工资还低,提成也低。
就像谢明琼和吴杪,还有刚刚那个女孩。
两人靠在一起,谢明琼没这么累过,半个小时几乎让她体力耗尽,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瓶水。
身后的花坛很不舒服,谢明琼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找不到能坐的位置,最终吴杪扶着她的肩膀靠在了自己身上。
谢明琼舒服了,她趴在吴杪耳边低声说:“那个,那个我们旁边长头发的女人,我刚刚听到了,她和这里的主管是亲戚,也是黄荫手下的人。她特别喜欢打听八卦,和别人聊天,我们可以去和她搭话。”
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吴杪脖颈间,吴杪只觉得空气都有些灼热起来,垂眸看了一眼谢明琼的发顶。
谢明琼已经习惯了出门在外和吴杪互相依靠,所以哪怕此刻几乎靠进她怀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还觉得这种姿势更方便说话。
吴杪闻言十分自然的扭头看向她说的人,然后开始搭话,“您好,可以借点纸巾给我们吗?”
被她叫到的女人看向她们,忍不住笑了,“当然有,累了吗?搬东西确实挺累的。不用您啊您啊,叫我赵姐就行。”
“有点儿累,”吴杪回答道。
谢明琼从她怀里探出头,认真说:“特别累。”
赵姐乐了,“你们俩是一块儿的吗?刚刚我看你们就一起搬东西,还能靠着一起休息。”
“是啊,”谢明琼想了想赵姐的八卦属性,露出了朴实的笑容,“我们找了好多零工了,也就这里给钱最多,只要我们努点力,就一定能多赚点钱。”
赵姐还挺喜欢这种务实的年轻人,闻言好奇起来,“你们没有固定工作吗?”
“没有,”吴杪摇摇头,“如果有就好了。”
说着,她很配合的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谢明琼接着说道:“您不知道,我们俩其实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也算是做个伴。可惜学历不高找不到工作,前几天有人告诉我们红叶镇这边办博览会肯定很缺人,我们也是刚刚才坐车到拿到的这份工作。”
“所以你们俩是一对啊?”赵姐眼睛发亮,“我刚刚看你们俩就这么猜的。”
吴杪微愣,谢明琼赶紧点点头,随即目光略微黯然,“是啊,可惜我们到一起四五年了,也还是只能挤出租屋,每天都要到处找工作。”
说着,她又强打起精神来,“不过没事,我们今天拿了钱,准备去好好吃一顿呢,两个人挤一张床也很好,起码暖和不是?”
吴杪下意识点点头,她也觉得两个人挤一张床很不错,不止暖和,还很亲昵。
赵姐听得也很开心,鼓励道:“那看来不少赚,不错。”
“对啊,我们干一天就有一百,多搬点东西说不定能拿两百呢!”谢明琼露出没有见过世面的眼神。
赵姐闻言微顿,她是知道临时工的工资组委会到底开多少的人,毕竟她就是特意来这边赚外快的,可是谢明琼和吴杪吐露的工资实在太低了,起码低了一大半。
看着两人单纯的脸,赵姐心里有点不好受了,她张了张嘴,准备换个话题,“那你们打算去吃什么呢?”
“可以点个拼好饭,听说这边的麻辣烫挺好吃的,我看了外卖,可以点七块钱一份的。”谢明琼兴致勃勃的说起来。
赵姐听了更难受了,多么朝气蓬勃且没有为生活所打倒的年轻人啊。
又单纯又可怜,想想她那亲戚干的好事,赵姐心底又一阵心软。她就是因为和别人那种势利眼喜欢贪墨的合不来才被发配到这里的。
七块钱一顿的麻辣烫能吃吗?麻辣烫低于二十块她都觉得不能吃。
这么想着,她看了眼谢明琼和吴杪无知天真的脸,又暗暗叹了口气,一个冲动从嘴里说出来:“不然你们等会儿跟着我干吧?这边仓库搬完了,就要换地方,你们跟我去黄老板的仓库里搬,那边钱更多。”
谢明琼和吴杪不动声色,只有些为难的说道:“可以吗?不是应该听主管分配吗?”
赵姐摆摆手,“没事,我去和她说。”
谢明琼眼睛放光,“那太好了!赵姐真的可以吗!太感谢您了。”
说着,她和吴杪就要起来鞠躬。
赵姐赶紧制止,“小事小事,不用这样。”
说罢,她起身往主管那边走去,像脚上打了火星,被谢明琼和吴杪这么一通忽悠下来只觉得自己走路都带风。
等人走远了,吴杪才困惑的问:“我们有这么惨吗?”
她思来想去也没印象谢明琼过过这种苦日子,那她怎么想到的?
“你懂什么?这叫出租屋文学,现在非常火,打好人设能博取很多同情。”谢明琼抬了抬下巴,“就我们说的这个,这赵姐这种心软又心热的,肯定上钩。”
“所以我们是一对儿?”吴杪重复了一下赵姐的话。
“演戏呢,”谢明琼和她咬耳朵,“暂时假扮一下嘛,你可要好好演。”
吴杪没有回应。
谢明琼用胳膊肘戳了戳她,“怎么了,说话呀。”
“哦,”吴杪趴在她肩膀上,有点不太开心的低声说:“我会好好演的。”
第77章 嫂子失控
两人还在这边咬耳朵,另一头的赵姐已经找完了仓管走过来,见到两人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别腻歪了,和我走吧。”
谢明琼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没有腻歪,是太热了,我躲她脑袋下面避暑呢。”
说着,两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了赵姐身后。
这理由让赵姐打趣道:“嗯,不错,有理有据。”
她们一路走过了这个仓库,绕过了整个博览会的场馆,赵姐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黄老板是整个场馆的第五大赞助商,仓库大的呢,不过让你们搬玉石也不可能,毕竟她现在已经开始走高端路线了,玉石都很贵重,你们临时工搬坏了怕赔不起。”
吴杪点点头,“能理解,谢谢您为我们考虑。”
谢明琼也连忙说道:“我们前头应聘的时候就怕让我们搬玉石呢,幸好那个姐姐告诉我们,我们也不适合搬,让我们松了一口气。”
赵姐就喜欢这种大大方方的,她说出口之前还有些怕两人会不会听了不好受,闻言对她们印象更好了些。
“对嘛,我们就得有多大能力干多少事嘛,”赵姐笑着说:“我们黄老板这些年不容易,但幸好算是熬过来了。”
谢明琼和吴杪在她身后对视一眼,有某种默契在其中流淌,谢明琼连忙打蛇滚上追问起来,“黄老板还有不容易的时候嘛?不是说这些大老板都是非常厉害的吗?”
赵姐摆摆手,“谁没个不容易的时候呢?以前黄老板难啊,还差点破产了。后来幸好又得到了唐家的支持,就东山再起了。”
“还有这种过程啊!赵姐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谢明琼眼底露出崇拜的目光。
赵姐看得有些膨胀,她忍不住接着说道:“这不算什么,其实大家都知道,咱们这下面的小天变来变去的,但是唐家的大天是不变的。以前我们黄总也是跟着唐总的,但是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交恶了,黄总还有一段时间被赶出了玉石商会,后来凭借她的努力,她又回去了。”
“所以怎么做到的啊?”谢明琼觉得自己一定很合适去做中控,她捧哏捧得太棒了。
赵姐听她这么一问,左右看看,拉着两人的手让三个人能凑在一块儿,压低声音说:“两位妹妹啊,要是一般人我绝对不告诉她们,但是你们俩老实又诚实,可以说一说,这些话我也憋很久了,一直找不到机会说。”
让一个嘴里根本兜不住事的人来保存秘密是一种折磨,赵姐对老总们的八卦了如指掌,但是她认识的人不是比她知道的更多的就是怕从她嘴里说出去告知之后会惹来麻烦的,所以她忍得非常憋屈。
现在突然来了俩人,老实又是外地人,根本触碰不到权力边缘,对这边的事两眼一抹黑,连人都不认识几个,还对她非常感激崇拜,那她当然愿意知无不言。
“其实上面的老唐总去年就已经有些不行了,”赵姐说:“黄老板那时候就是不招唐老板的喜欢,唐老板对她有点儿意见,觉得她做事太激进了。”
“后来唐总身体不好的时候黄老板认识了她的二女儿,小唐老板,小唐老板对黄老板比较欣赏,唐总身体不好的时候都是让她做主,小唐老板就把黄老板又放进了玉石商会,估计也是想培养一下自己的势力。”
“后来唐总缓过神来发了火,但是也没有下了小唐老板的面子,从此黄老板就又在玉石商会里站稳脚跟了。”
谢明琼严重怀疑赵姐为黄荫做了美化,黄荫那不是有一点激进,那都有点阴损了。
但她们眼见着就走到了黄荫在会场的玉石场边,赵姐住了嘴,没有就这件事再多说。
场边有不少人在搬东西,赵姐领着两人往前走去,走到一号仓库后吩咐道:“我们今天就把这些塑料袋啊、彩绸啊什么的运到会场去,那边只要买了东西就要剪彩,是策划做的小活动,说是给人增加什么获得感,所以这些东西消耗量比较大,需要人来来回回搬,虽然走的次数多点,但重量不大,就是每一次搬一箱也就那么重。”
谢明琼和吴杪赶紧走到了她身后,一人抱起一捧彩绸,然后朝另一边的展台走去。
黄荫抢的展台位置非常好,连带着后面的仓库也是就近的,几人其实压根不用走几步路。
谢明琼左右打量后,问出了她想问的关键信息,“后面这么多仓库啊?岂不是能把黄老板的货都搬过来了?”
“什么?”赵姐笑了,“都搬过来?”
“你们知道黄老板的货有多少吗?光玉石仓库就已经有八个了,每个都存得满满当当。”赵姐有些骄傲的说道。
“居然有八个这么多吗?”谢明琼赶紧捧哏道。
“可不止呢,以前我们做过内部的总结,镇上有六个,下面的芦方乡里还有两个几百平的大仓库,下头还有三个玉石加工厂呢。”
“那这一次才只放满了会场的两个仓库,”谢明琼说:“其它的货不用卖吗?”
“不止,除了博览会,黄老板还有十二个商铺,商超里还有一个柜台,这几天红叶镇游客大增,镇上的几个仓库里进进出出就没停过。”赵姐想了想,“不过乡下的那两个也随时准备补货,人也挺多的,那个要开车,不怎么方便,不然其实去那边干活也不错,主要是钱多,干一天能抵得上这边三天的工资呢。”
谢明琼若有所思,按照赵姐的话来看,那根本没有闲下来的仓库,她们不如直接将目标放向玉石加工厂。
她戳了戳吴杪的腰,吴杪接收到了她的信号,接着问:“我们听说这边的玉石买了就要立马切,那几个加工厂不也忙坏了?”
赵姐却摇头,“没有,反倒是那边,黄老板为了保证质量,统一做了两种安排,一种是早就切割好的原石,已经做好造型了可以直接卖,一种是纯粹的原石,让客户挑选,有的是外地来的老板直接买了原石就走了,有的是专门来挑玉石的顾客,这种会留下联系方式,统一在玉石节之后再开始动工,工期大概要一个月的样子,这几天黄老板说是要维护一下设备,给设备翻新,所以几个玉石厂都关了。”
说着她忍不住夸了一句,“这才是长久做生意的样子啊,就是要给客人保质保量才行。”
谢明琼和吴杪心里已经有了数,谢明琼连忙昧着良心应承道:“要不然黄老板能把生意做这么大呢!”
赵姐和她们一路聊着搬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下班,赵姐还要拉着两人去吃麻辣烫,说是怕她们去吃那七块钱的拼好饭,不如她这个做姐姐的请两人先吃顿好的。
发下来的钱比前台工作人员说的多了很多,两个人加到一起有六百五十,赵姐虽然嘴碎,并且对黄荫认识不清,但是确实是个不错的好人,她嘴上嚷嚷着一下午了都是自家亲妹子一样了,怎么能让她们吃亏,转头就从仓管那里把她们本就应该拿到的钱拿了回来。
三人吃过了晚饭后才分道扬镳,谢明琼笑了一下午快笑僵的脸终于能放松下来,她揉了揉自己的一边腮帮子,嘀咕起来,“等方老板救出来了,可得请我们吃顿大餐。”
两人靠在麻辣烫店旁的小巷子边,头顶的霓虹广告牌闪烁着,脱离了到处都是玉石的会场,到了这里她们才像又回到了普通人的世界。
无论是谢明琼还是吴杪其实对黄荫和唐老板家的恩怨情仇都不感兴趣,也不想听什么豪门密辛,这离她们的世界太远。
她们下班时便已经将自己的位置发给了王小宝,正准备等着她来接,两人并肩靠在墙边,谢明琼突然发现,她还是更喜欢这样的烟火气。
哪怕她此刻因为一下午的劳作已经满脸疲倦,却还是在和吴杪一同靠在一起时觉得有了归属感。
是那一种哪怕再累也不用担心的感觉。
陌生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她哪怕背完了红叶镇的地图实际上看起来也很迷茫,她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可她也知道就算她此刻倒头就睡,也会有人将她好好的背回最安全的地方。
她想把自己比作一只还穿着蛋壳的小鸡,而吴杪就是另一只小鸡,她能量耗尽躺在地上时,吴杪就会拿起被她丢掉的蛋壳给她扶好摆正,重新套到她头顶,然后认真的说:“我帮你把蛋壳戴上啦!好好休息吧!你现在安全啦!”
当然,吴杪说出口的话一定没这么可爱,甚至她不一定会说什么。
吴杪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她也就和谢明琼斗嘴的时候话多一点而已。
在别人面前,她安静得甚至有些可怕,就像谢明琼第一次和她正式相处时,也觉得她除了气人就安静得可怕。
这边的麻辣烫味道不比湖北的小,煮锅的白烟咕嘟咕嘟的冒,谢明琼突然侧头对吴杪说:“这里的事结束了,我们找馆长要点轻松的任务好不好?”
吴杪扭头看她,点了点头,“好。”
“我还是喜欢草原一些,”谢明琼细细数着,“还有东北的那片雪山,其实也很好。”
“你累了吗,”吴杪问:“因为累了,所以想找个你觉得最舒服的地方。”
“对啊,”谢明琼悠悠回答:“累得快昏掉了,结果也就拿到三百多的报酬。”
还是赵姐给她们开后门才能拿到的,不然估计一人二百五都没有呢。
“明天不去了,”吴杪说:“你到酒店休息。”
“那你呢?”谢明琼问:“你去哪儿?”
“我去那边看看,”吴杪回答:“看明天能不能找到人。”
谢明琼摇摇头,“我和你起一去吧。”
三个工厂怎么能她一个人去呢?馆长年纪大了不方便,只能她们几个年轻人去干,关佳芝和王小宝一起,她和吴杪一起,还能加快一点速度。
吴杪没有反驳,她只让谢明琼靠着自己借力*,能在等候的过程中舒服一点。
没一会儿王小宝就开着车过来了,她们一上车王小宝就忍不住说道:“你们俩今天搬砖去了吗?怎么累成这样了,还有这一股麻辣烫味。”
“做戏做全套啊,”谢明琼一上车就瘫在了座椅上,她把两人的报酬拿出来,“瞧瞧,一下午还拿了工资呢。”
王小宝打眼看过去,乐了,“哟,还挺多,听你们的话拿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吧?”
吴杪点点头,“回去说。”
王小宝也没有追问,她们需要的是消息整合,现在单独说也没用,还会消耗精力,肉眼可见谢明琼一下午憔悴了很多,连眼底都是困倦,要不是刚刚吃了点东西抵住,说不准现在她就已经睡过去了。
很快回了酒店,谢明琼和吴杪洗了个澡之后才去到了馆长的房间,王小宝和关佳芝已经在里面等待了。
王小宝将她们今天打探到的信息先说了一遍。
她们花了一个下午走完了几个茶楼,得到的消息和谢明琼吴杪的大差不差,镇上六个仓库,乡下两个仓库,还有三个所有人都知道的玉石厂,但是除此之外,关佳芝还打探到了一个不算太过确定的消息。
“黄荫今年准备扩厂,应该想弄第四个玉石厂,听说她签了一栋烂尾厂,面积比这三个加起来还大,但是这只是传言,我们跑了四家茶馆只有几个人提起过这件事。那个烂尾厂的位置也在那一块。”
“我们今天走完茶馆之后去镇上那六个仓库都转了一圈,我们觉得那里面很难关人。”
因为那几个仓库都在镇上地段比较好的地方,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这几天玉石博览会,里面进出的人不能用单纯的多来形容,就是王小宝和关佳芝都偷到了工作服进了几个仓库仔细看过,里面的玉石有专人搬运,都被锁在一起,剩下的东西则大多是临时工搬运,几个仓库都不算太大,也就几十平,大一点的百来平,基本一览无遗。
这个结果和赵姐说的也差不多,那乡下剩下两个仓库其实也没有什么探查的必要。
“所以我们还是得去玉石厂探查,”吴杪说道:“这几天黄荫的玉石厂都不开工,但是我们问过了,别的玉石商的玉石厂没有这个规矩,所以可能是她也猜到有人会来,特意故布疑阵,方便转移。”
可是她们现在在暗,起码算是有了一点先机。
不过既然黄荫早就有了准备,这三个甚至可以说四个玉石厂一定不好闯,要偷偷潜进去不容易。
几个玉石加工场的位置几人做了个定位,馆长蹙眉,她思索片刻后才说道:“这个离仓库最近的就小宝和佳芝去,这里人最多最杂,你们就可以先去那个仓库里看看能不能拿到一两件工作服,到时候冒充黄荫手下的人找理由过去看看。”
她随即将目光投向第二个稍微远一些的那个厂房,这个厂房在乡下的村子里,租的是别人的集体土地盖的,比较适合装成当地的村民过去,唯一怕的就是可能厂房里看守的都熟悉了当地人,需要找点别的理由。
“我去吧,”吴杪见状淡声说道:“这里好跑路,我到时候开车过去。”
“我和她一起去,”谢明琼看了眼地图,压住了吴杪还要说话的嘴,“主要目的是潜进去,我不进去帮忙转移视线也行吧?”
吴杪被她捂住嘴,眨了眨眼,最终还是没说话了。
当然,说了也没用,谢明琼不会放她一个人去面对危险,还不如自己跟着点呢。
吴杪一个人行动就像脱缰的野马,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馆长见状点点头,她呼出一口气,看向最后一个厂房,那里最远最偏,看起来最不好靠近。
“最后一个我去,”馆长说:“你们进去快速看一圈就出来,不要久留,晚上我们还是回这里汇合,如果我一整晚没有回来,你们直接报警,去那里找我。”
“同样,你们你没有回来,我也会报警直接借故去找你们,手机信号不要关。”
几人就这样商量好,然后早早回了房间休息,只有吴杪依旧坐在屋子里,馆长喝了口茶,目光略显无奈。
“我还以为我说出口你就要反驳我了,”馆长笑起来,“你想说什么?”
“安全点回来,”吴杪与她对视良久,只留下这么句话。
“我还以为你要说让我别去,”馆长说:“我会安全回来的。”
其实要不是人手不够,时间紧急,她巴不得自己一个人去三个地方,这其实说到底也就是她和方庐坤的私事,和她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没有回来,我第二天就会过去拆了那一块,”吴杪临走前淡声说道。
她目光里含着谢明琼无从见过的狠意,这是她在意的人可能受到威胁时下意识的反应。
像只草原上等待狩猎孤注一掷的花豹,等待着一口咬上人的咽喉。
馆长对她来说,同样重要。
“我对你这么重要啊?”馆长调侃道:“那还真挺感动的,没白疼你。”
“你没了,谁给我发工资?”吴杪说:“我还有两个月的工资没结,我们签了十年的工作合同,你还欠我五年工资。”
馆长:“……”
馆长瞪了她一眼,“少贫。谁家工资还贷款的?”
吴杪此刻倒是没那么尖锐了,她似乎放松了下来,坦然道:“你不给我去仲裁所告你。”
馆长:“……”
“赶紧滚,”她有些好笑的把吴杪推去门外,“早点睡,明天好好办事。”
这一夜或许几人都有些疲惫,困倦驱使下睡得格外安稳。
就是谢明琼都回了房间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等她醒来时,吴杪已经在等她了。
王小宝和关佳芝比她起得早一些,已经出发了。
谢明琼吃了一口新鲜的包子和油条,她尽量快速的咀嚼干净,随即问吴杪:“今天什么计划?”
“先过去再说,”吴杪在一旁准备要用的东西,将补充的食物装进包里,准备等会一起带进车上,她们要去的时间不确定,那边不一定有东西吃。
谢明琼点点头,她很快吃完了早餐,两人下楼上车。
芦方乡下的这个玉石厂应该算是几个玉石厂里最大的,因为它坐落在村子里,这边的村子里青壮年大多出门打工,留下大片大片的空房屋出租。
这也是她们觉得可以伪装返乡青壮的原因,村里的老人们厂房里的人或许都认识,但年轻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一次吴杪和谢明琼甚至光明正大将车直接开进了村里,这边的村落和湖北那头的乡下差不多,并不全并排住在一起,而是沿着山错落着住,一面有一两户人家,而最里面就是黄荫的厂房。
进村口有老人在乘凉纳阴聊天,她们把车停在了门口,谢明琼打量了一下那位老人,坐在车里思索了片刻,这才对一旁的吴杪说道:“装年轻人的前提是我们要知道这里头有几户人家,不如用另一个理由去打听这里的事。”
“什么?”吴杪问。
谢明琼笑起来,“寻根。”
她在车里用手机搜索了一下,拉着吴杪下了车,两人将车锁好之后门前的几个老人便问起来,“小姑娘,你们是谁呀?”
谢明琼走过去,大大方方的打起了招呼,“奶奶你们好,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有一个叫张爱萍的人吗?”
“张爱萍?”几个老人露出困惑的表情,“没这人啊。”
谢明琼露出比她们还要困惑的表情,但语气极为坚定,“不可能,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这里,一定有这个人。”
“小姑娘,你们找这人干嘛?”有人问起来,被过分坚定的语气所感染,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性差忘了这号人。
“我们是来寻亲的,”谢明琼表情有些忧愁,“战乱时期我们奶奶说她的妹妹张爱萍和她走散了,她妹妹躲进了大山里,后来再也不见踪迹,现在我们奶奶弥留,就想见一面妹妹,所以给了我们一个地址,说这是她们生前住的地方,她妹妹要是还活着一定会回来,我们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怎么会没有呢?”
吴杪突然反应过来了她要做什么,她淡声说:“说不定是改了名字,我们记得具体位置呢,直接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还有位置?”有老人好奇起来,“这一块儿什么地啊?”
谢明琼连忙将刚刚搜到的属于那个厂房的位置报出来。
老人们听着这老地名,摆摆手,“那一块啊?早就换成工厂了,确实原来是几个老人家的地,不过也都走了。她们的晚辈都不住村里。”
谢明琼脸上露出一抹明显的失落,她故作强打起精神同几人笑了笑,“这样啊,那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毕竟来都来了。”
老人们连忙给她们指路,“就那边,直接去,不过最近里面说在弄检修,车来车往的,门都关了,你们要进去不容易。”
谢明琼和吴杪谢过了几人,借着这个理由一路走到了厂房前。
果然门窗紧闭,大门还上了锁,里面一点风声都透露不出来,就不像一个在维护的样子。
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她们开车过来很是耗费了一些时间,谢明琼和吴杪围着整个厂房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监控,里面也安静得很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吴杪拉着她走到一处矮墙,直白说道:“我们直接翻进去看看。”
谢明琼抿唇,没有反驳。
现在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们从矮墙处翻了进去,下面是个草堆,谢明琼甚至还在里面滚了一下。
厂房内部也安静得很,一个人都没有。
吴杪让谢明琼待在原地,她进去搜查一圈,谢明琼体力本来就不好,也就没有非要跟上去,免得成为累赘。
“如果我一直不出来,或者出现了异样,你立马翻出去跑去车边。”吴杪临走前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谢明琼有些紧张的趴伏在草地里,看到吴杪猫着腰往几个不同的屋子里走去。
这片厂房大得很,要是有陌生人来迷路也说不定,谢明琼觉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吴杪的身影消失在里面时,更是觉得自己担忧到了极点。
黄荫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准备,她们这样顺利得过分的混进来反倒有些令人不安。
而这一等,甚至从三点等到了五点,头顶的天都有了些黑下去的趋势,她的手机里只传来了两条属于吴杪的信息,一条在说她把肉眼所见的几个大加工厂都看了一遍没有人,另一条在说马上到。
可这个马上让谢明琼等了半个小时。
依旧没有任何音讯。
谢明琼心神不宁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在是否打电话之间犹豫,厂内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警报声,穿透力度极强,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远处便传来了犬吠,并且由远及近,往她这头赶来。
谢明琼吓了一跳,她想起了吴杪的叮嘱,咬了咬牙,还是选择转身从矮墙翻过去,原本有吴杪的辅助,她跨越得比较顺利,现在跳下来反倒还摔了一下。
厂房里的警报声还在继续,犬吠声也格外大,谢明琼不敢离远,她围着厂房周边转了十来分钟,头顶的天几乎要黑个彻底,却迟迟不见吴杪的身影,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头顶满是冷汗。
直到她走到原本的矮墙边准备再次翻进去时,黑暗中一个人影迅速从墙上跳了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谢明琼吓了一跳,抬头看去——
是吴杪。
她还来不及问什么,吴杪却已然一把拉着她向前跑去。
“别说话,跑。”
两人在山地边狂奔,夜色浓稠得仿佛食人的猛兽,厂房的警报铃就是恶鬼,犬吠声如影随形,谢明琼借着月光看到了吴杪身上的狼狈,她们一路穿梭,最终吴杪拉着她翻进了一家主人早已离开没有锁门的废弃民宅。
两人在黑暗中喘息着,高强度的奔跑令吴杪都有些喘不过气。
她靠在墙边,过了好一会终于开口,“出了点问题——”
可她话音刚落,站在她身旁整整保持了长达三个小时紧张情绪的谢明琼气都还没喘匀,便已经不管不顾的吻上了她的唇。
第78章 嫂子明白
空气里遍布着灰尘,窗外还有人的脚步声经过,吴杪背靠着墙,她被谢明琼扣住肩膀,嘴唇一阵发麻。
谢明琼第一次这么大力的吻她,像是要将她咽入腹胃,要将她彻底融进骨髓里。
有一瞬间吴杪甚至有些恍惚,觉得在这样激烈的唇舌交缠间,她已经成为了谢明琼俘获的猎物,直到有温热的眼泪流到两人的唇齿间,是苦涩的咸味。
谢明琼突然停了下来,她趴在吴杪颈窝,用她的肩膀擦了擦眼泪。
空气寂静下来,她们相拥在这一片沉静的角落里,都在平复着心绪的起伏。
“为什么要哭?”吴杪喃喃道。
谢明琼抿了抿唇,她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眼皮磨得有点发红,她直愣愣的看向吴杪,只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刻心快要从嗓子眼飞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吻上吴杪。
她只是突然发现,她很担心她。
吴杪三个小时不在她的视野里,她就紧张又恐惧,她害怕如同吴蔺如一样,她等来的只有一具尸体。
这是她认识吴杪以来最危险的时刻,她们不知道工厂里有什么,她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让吴杪一个人进去,这种后悔从吴杪离开的第五分钟开始就在灼烧着她。
像是心口团着一簇火,烧着一锅热油,急于发泄。
只有和吴杪紧紧相贴才能缓解这样的不安与无措,啃噬她的唇,汲取她口腔中的氧气,甚至想吞下她这个人。
这股火,哪怕到了现在也不曾熄灭,她与吴杪对视,眼底像一片浓稠的墨。
“为什么要哭?”她细细咀嚼着这句话,没有回应。
吴杪第一次发现,谢明琼也有这样充满佔有欲的眼神。
下一秒,她的脸被谢明琼捧住,吻又落了下来。
这个吻甚至一路向下,到了她的脖颈间,谢明琼像尾在绞杀进食的蛇,缠绕在她的身体上,吴杪被亲得有些窒息,可刚刚剧烈奔逃后产生情绪的并不止谢明琼一人。
那些刺激又压抑的情绪似乎被谢明琼彻底引出,吴杪不再问话,她陷入了这片角落里的激荡。
在工厂中潜逃的焦急和对谢明琼的担忧是她从未提起过的东西。
她有无数种方向逃离,可想起趴在矮墙边的谢明琼,她还是忍不住掉头回去,只想看一眼她有没有乖乖听话,听到动静就离去。
谁也不知道她跳下矮墙握住谢明琼的手时,有多安心。
她扣住谢明琼的腰,任由对方在自己脖颈间发泄般的落下吻,她隔着衣服,触碰到了熟稔的柔软。
一只手掌覆盖在她手背,谢明琼凝视着她,握着她的手落在更深的地方,她趴在吴杪耳边哑声说:“来。”
这句话像导火索,将两人之间本就紧紧绷着的气氛彻底点燃。
哪怕只是隔着衣服,却也足够让谢明琼紧紧拥住吴杪,她在她耳边发出细碎的声音,吴杪侧脸与她贴了贴,随即找起了她的唇。
她与谢明琼一次又一次的亲吻着,将谢明琼所有的声音都压回咽喉里,有一瞬间,谢明琼感觉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否则她们怎么会这样疯狂又不管不顾的抵死缠绵。
无视窗外的风声,无视那刺耳的依旧能隐约听到的警报,更无视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谢明琼的眼底此刻只有吴杪。
她感受到她的膝盖,感受到她的抚摸,情潮带来的还有无限的安全感,似乎只有这样的亲密接触才能换来她的满足。
津液从两人唇角落下,谢明琼突然仰头咬在吴杪的下巴上。
哪怕快失去理智,她也知晓,此刻她没有发出尖叫的资格。
她们之间的粘稠与激烈只有她们自己能深刻体会。
那些压抑着的对彼此身体最直白的慾望在月光的注视下释放。
谢明琼有些发愣的捧住吴杪的脸,她抬手摸了摸那排细细的齿印,“疼吗?”
“疼,”吴杪低声说:“可是没关系。”
她低头在谢明琼的下巴上也咬了一口,“我可以自己咬回来。”
谢明琼发出一声轻嘶,其实一点都不疼,吴杪从来不舍得让谢明琼受伤。
谢明琼眼眶湿润,她说:“我以为你出事了,一直在等你。”
吴杪说不出自己心底此刻是什么感受,酸胀得好像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哪怕是吴蔺如都没有对她说过这句话。
谢明琼却会对她说我一直在等着你。
好像显得吴杪也有家有一个归处一样。
她的身后一直有人在等着她,对她投去期待的目光,这实在是一件太奇妙的事了。
谢明琼小声的喘着气,她靠在吴杪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了过来。
她有些疲倦的说:“我们先回车上。”
吴杪半扶着她,从这间屋子里走出来,狗吠声已经消失,警报声也停止,她们沿着昏暗的墙角走,村民们时不时有一两句抱怨传来。
“大下午的不知道厂里发什么神经,吵死了。”
“说是丢了东西,在抓小偷呢。”
吴杪不语,只迅速拉着谢明琼回了车上,然后踩下油门。
商务车朝外疾驰而去,迅速远离了村落,也将那玉石厂抛去了脑后。
谢明琼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精神缓和了下来,她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彻底瘫软在了副驾上,只觉得腿也疼,腰也疼。
腿是因为翻墙摔得,腰是在昏暗的民宅里保持着姿势僵化后导致的。
“到底怎么回事?”她哑声问。
吴杪将远光灯打开,这才将自己在工厂里的经历说出口,“我花了两个小时其实就把里面的几个厂房看得差不多了,没有哪个地方关注方庐坤,但是我走到厂房的最里面时,发现那里还有一间玉石仓库,仓库连接后山,比我们一开始预估的面积还大很多,所以我又进去看了一眼。”
这也就是吴杪短信里没来得及说清楚的异常。
黄荫的玉石厂后仓库面积几乎能比得过半个厂房,这也让吴杪不得不拖长时间,她在里面探寻了半个小时,依旧一无所获。
仓库并不是普通的摊积仓库,里面甚至可以说布置得有些错综复杂,等吴杪走到底时,黄荫安排的人就在那里等着她。
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紧随而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她经历了一场很长时间的躲藏,该感谢厂房里错综复杂的地形,让吴杪起码能够顺利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跑回她们原本的矮墙边。
这过程中吴杪甚至尝试发消息给谢明琼,可没有任何信号,在警报声响起的那一刻,她发给谢明琼的所有消息都无法发出。
她们并没有猜错,黄荫早有准备,甚至可以说很充足。
关佳芝王小宝还有厂长那头实在令人有些担忧,现在远离了村落,终于有了信号,谢明琼赶紧给她们发消息。
关佳芝几乎是秒回电话。
“明琼,你们那边没事吧?”王小宝难得这样严肃。
谢明琼回道:“没什么大事,你们呢?”
“回来再说,你们不用担心厂长,我们遇到她了,也把她带回来了,都没事。”王小宝安慰道。
谢明琼这才放了心,她哑声说:“好,我们也在回程的路上。”
她们没有多说,王小宝那头显然情绪也不算太高,甚至可以说有些低迷。
但只要人没事就好。
谢明琼终于想起来,车里还是一片漆黑,远光灯的亮度越大,车内就显得越暗,她按亮了车内的一盏小灯,终于看清了吴杪的身上此刻有多狼狈。
她大概在地上滚了很多次,外套上满是灰尘,手臂上还有些小小的擦痕,膝盖上还擦破了一个大洞。
像个脏脏包似的。
但也可以想见,那时候的情况有多危急。
可从吴杪嘴里却这么简单,她被发现了,然后逃出来了。
谢明琼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很难受,她扭头看向车窗外,车内恢复了一片寂静。
灯又被她重新关上,玻璃窗上只能看到她自己的黑色倒影,谢明琼托着腮,暗暗出神。
她好像已经无法单纯将吴杪当作家人,也无法欺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切都是在互帮互助。
其实她早就知道的,不是,这是越界的事。
可是似乎吴杪给了她绝佳的理由,她说这是家人之间的亲昵,那谢明琼也就装不懂囫囵个的过着。
和她接吻,和她做,她只享受深夜的欢愉,至于别的,一概不理。
可今晚发生的事让她已经避无可避。
吴杪比她想象的更加重要,重要到她无法容忍吴杪的离去,她对她而言,是家人,可也不止再是家人。
她和她的吻中远有比单纯的慾望更加深刻的东西,是谢明琼一直逃避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她眨了眨眼,不知为何,又在偷偷落泪。
她心口有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弦在拉着她,在逼着她去面对。
或许曾经她也想过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下去多好,她和吴杪现在也过得很开心不是吗?
吴杪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提,她大可以这样不去深想,没心没肺的活。
但和吴杪待久了,她好像变了。
就像她已经无法再将自己的怒气、自己的想法憋住一样,有的事情一旦有了清醒的苗头,她就忍不住的去想,她想想明白,想清楚。
她想自己应该还有一连串的话要和吴杪说。
那根弦压得越来越重,那个答案呼之欲出,谢明琼却闭上了眼。
一整天的精神紧绷和疲惫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令她昏睡了过去。
商务车开得稳稳的,吴杪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梦里似乎也不安稳,谢明琼坐在一片悬崖边,她低头往下看时下面是渺茫的云雾,悬空感让她一阵又一阵的头晕,一只手握住她,拉着她从悬崖边走开。
谢明琼一阵恍惚,再睁眼时却发现刚刚的悬崖已经不在了,她面前是一片充满着雏菊的花原,看不到尽头,头顶的天空晴朗,云朵点缀,而她手腕依旧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握住。
是吴蔺如。
吴蔺如笑着对她说:“小明,好久不见。”
谢明琼眨了眨眼,吴蔺如见她不说话,只邀请道:“要和我一起散步吗?”
谢明琼没有拒绝,两人在花原上走了很久,谢明琼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也终于想起了自己刚刚入睡前究竟在想什么,可是这里的一切都太令人放松,令人毫无防备之心。
吴蔺如扭头看她,轻声问:“这一次,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谢明琼有些愣神,她茫然的看向花海,心绪难安,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蔺如,我好像爱上别人了。”
“哦?是谁?”吴蔺如饶有兴致的问。
她深吸一口气,那句在现实中她想到昏睡也没有说出口的话在梦中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口:“吴杪。”
“我爱上了吴杪。”
她的担忧,她的焦急,她的在意,她想将吴杪拆吃入腹的占有欲,她无法离开吴杪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一句话。
——她爱吴杪。
就像爱吴蔺如那样爱着吴杪。
就像觉得吴蔺如那样重要一般觉得吴杪同样重要。
吴杪已经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因为爱才拥有渴望,因为爱才无法忍受和她分开。
她终于坦然的承认了。
她爱吴杪。
风吹来,头顶的云很白,满地的雏菊随风摇曳,她从未有过这么轻松的时候。
她回头看向吴蔺如,眼底的愧疚还未盛满,对方便已经笑着说:“小明,恭喜你。”
她走近,俯身抱了抱谢明琼,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因为很爱你,所以希望哪怕我离开了你也能过得很开心,能够随心所欲,不要在意我的想法,”她低声说:“吴杪是个很好的人,我会祝你们幸福。”
从前谢明琼无论有什么事都会和吴蔺如一起商量,吴蔺如永远会给她能够解开她焦虑和纠结的答案。
这一次在梦中也一样。
她或许已经不止是谢明琼逝去的爱人,更是她的精神向导之一。
她爱谢明琼,也爱吴杪,两个她最爱的人结合,她只有无限的祝福。
谢明琼站在花原中,她好像又在落泪,可是这一次不掺杂任何难过,她只低声说:“蔺如,谢谢你。”
“不想听谢,”吴蔺如说:“不想听你说谢谢。”
“你该在今天好好和我告个别,然后去过你喜欢的生活。”
谢明琼闻言紧紧回抱住她,“不会告别的。”
就像吴杪于她而言是家人是爱人一般,吴蔺如也同样是她不可分割的家人。
逝去的爱人想让她忘记自己,可谢明琼做不到。
她会爱上别的很好很好的人,她会付出过去那般全身心的爱,可是吴蔺如依旧会活在她的记忆里,成为不可磨灭的一部分,成为她人生道路上永不会忘记的亲人。
她走出了过去的阴云,准备拥抱新的生活。
她朝光走去,吴蔺如站在原地目送她,眼眶里似乎也有泪水,但她只朝谢明琼挥挥手,笑着说:“小明,那就不告别。可你一定要幸福。”
就如同她在洞潜死亡前最后那几秒,口鼻被潭水漫灌,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时那样的祝福着。
她希望小明能好好生活,有幸福的将来。
她希望吴杪也能好好生活,未来活得不要那么孤单。
她祝福着自己爱的人。
到了今天,似乎得偿所愿了。
谢明琼知晓梦中的吴蔺如或许只是她深层意识的反应,可如果她却无比确信,如果有朝一日她能够穿越生与死同吴蔺如对话,吴蔺如也会给出同样的答案。
她穿过了光,她看到了自己的过去,看到了自己走了多远的路,直到霓虹灯的光线照映在她眼皮上,她彻底睁开眼。
那片花原蓝天消失了,面前的只有热闹的街道,身旁坐的是依旧满身狼狈的吴杪。
她缓了缓才扭头看向吴杪,没有说话。
现在不适合将她想说的话说给吴杪听。
她记得梦中的每一个细节,那是她发自内心做下的决定、想要面对的事。
或许应该在她们解决了方庐坤的事后再坐下来好好和吴杪谈谈。
她们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一个能聊很长时间的空间。
她要把自己终于鼓起勇气面对的一切告诉她。
谢明琼握紧了扶手深吸口气,将心底的一切情绪都压下,哑声说:“我们快到了吗?”
“快了,”吴杪淡声回答:“好点了吗?”
谢明琼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轻松,她伸了个懒腰,笑了笑,“好多了。”
“你好像心情变得特别好了?”吴杪若有所思的问起来。
“可能是睡了一觉,想通了一些事,所以心情确实变好了许多,”谢明琼按下车窗,趴在窗边感受着不同的烟火气。
没多久她们就到了酒店,两人按下电梯很快到了馆长的房间。
房间里馆长手上裹着纱布,在低头看什么,而关佳芝正在给她上药,屋里的人见到谢明琼和吴杪有些诧异。
“怎么弄成这样了?”王小宝连忙走过来拉着她们坐下。
谢明琼和吴杪解释了一下她们今天下午在玉石厂遇到的事,吴杪说:“我们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
王小宝摇摇头,“不止是你们。”
王小宝和关佳芝下午确实有伪装成员工进了最近的玉石厂探查,她们应该是最平稳的一组,甚至没发生什么波澜,那个玉石厂里黄荫没有做任何安排,因为那个玉石厂一览无遗,根本扣不下任何人。
等她们俩出来之后却收到了馆长的求助信息,并且给了她们一个定位。
其实馆长同时给了她们两组都发了定位,但是因为谢明琼和吴杪的信息被屏蔽所以接收不到。
王小宝和关佳芝在第三个工厂的路上找到了躲在草丛里的馆长,馆长的手臂上有了一片大面积的擦伤,还有腿上也有些伤口,接到谢明琼电话时她们也才往回赶来。
馆长解释道:“我找了个当地人带我进厂看,说我是外地来的探险家。”
她的选择很直白,她只说自己是短视频平台的主播,拍的视频就是去测评,这次她看中了山里的那家*工厂准备进去一探究竟,主要目的是打击假冒伪劣产品,看有没有偷工减料,所以她为了消费者着想不能直接找人,要偷偷进去。
当地人当然知道那是黄荫的玉石厂,但是架不住馆长给的太过丰厚,还是带着她开了后门进去。
她们大多当地人都在玉石厂就职,主要是切割和打样,机器很多,那位当地人带着她在里面转了两个小时,她也用手机光明正大的记录了下来。
可是到了后面她遇到了和吴杪一模一样的情况,只是她们没有撞脸,带她进去的当地人早就有所警觉,怕自己做的事被发现,提前进房间之后里面果然立马传出一阵争吵和斥责,等在外面的馆长见情况不妙立马掉头离开,在离开的路上摔了一跤才导致胳膊擦伤腿崴到。
跑了好远才摸到有信号并且安全的地方给她们发消息。
她能确定,方庐坤也不在那里。
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的馆长突然抬起头来,“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她突然笑了,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四人,是她白天在厂里拍摄到视频的一部分,这是那个玉石厂的角落,那里的草堆有拖拽的痕迹,草堆深处正躺着一块表,是一块非常令人熟悉的表,因为方庐坤平常天天带着。
表不值钱,是她母亲的遗物,留给她的纪念。
馆长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这块表放在桌面上,“我当时就看到了,但是没有说话,在我逃跑的时候才绕过去偷偷捡了起来,我怀疑她原本那里,中途又被转移了。”
表已经不再走动,停在了七点二十三的位置。
馆长说:“查一下我那个附近的七百二十三号是什么。”
她与方庐坤多年的默契使然,令她在看到这块表时,便心里有数。
她相信这一定是方庐坤给她留下的线索。
整个芦方乡也没有几个七百二十三号。
甚至在地图上一搜索就能找到具体位置。
王小宝微顿,“我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呢?”
关佳芝凑过去,也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这是哪里,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金馆长今天发给我们的那个地址附近吗?”
馆长跑出了很远,这个地址不是黄荫的任何一个仓库,离馆长躲藏的那里隔了两座山。
“那明天我们直接去那边,”馆长说道:“我们计划一下明天怎么做。”
有了这一根强心针,几人都有些振奋起来。
馆长在房间里给大家做好了规划,便吩咐她们早点睡。
吴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将自己的脏衣服都换下,在馆长那里手背已经上过了药,她洗完澡之后躺在床上,却只静静盯着天花板难以入眠。
她只是想起了她和谢明琼回程的路。
那条昏暗又狭长的乡道,谢明琼因疲惫而陷入梦境。
谢明琼并不知道她自己睡得并不安分。
她在睡梦中呢喃着什么,有时在笑,有时在哭。
跨上省道后,吴杪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她凑近了谢明琼,静静盯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句梦话。
她听到了她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是吴蔺如。
哪怕在睡梦中,谢明琼也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那一刻,她的心好像变得格外酸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强烈的情绪。
可她只能压下,强迫自己不去想。
她安静的启动车辆,在昏暗的道路上继续行驶着,直到谢明琼醒来。
第79章 嫂子心疼
第二天如期而至,五人起了个大早。
她们既然已经有了具体的位置,那自然是需要早点去救人的。
谢明琼昨晚很困惑,芦方乡七百二十三号既不是黄荫的仓库也不是她的工厂,怎么会安心把方庐坤扣在那里,直到她在网上一搜,这才发现那边的村落原来是黄荫的老家。
百度上黄荫和十北村有三十多万个相关词条,最上面的就是黄总回馈家乡,为家乡修路,还当选过十佳回报人,当然,这是村民们选出来的。
她们想了那么多都没想过黄荫可能还有个老家或许主要是因为她们这一群人都没什么老家,没感受过乡亲照顾的感觉,所以本身有思维偏差。
唯一有老家的关佳芝老家还在长白山脉上,就是她犯了事也不会想着往那边躲。
往十北村的路顺畅得很,路面上比她们想象的车流要多,并且大多都是货车,馆长往外头一瞟,看到了一个搭起来的中转服务站,“先在这里停一下。”
她蹙眉道:“这边的车流太多了,而且很多有不同玉石商家的商标,先弄清楚怎么回事。”
昨天她们去的也是乡下地方,那可没有这么多车。
结合这两天的事,一定得先弄清楚再进村。
路边有不少货车司机停在中转站休息,这个天气倒是不热,就是容易缺水,她们大多在凉棚下闲聊着什么,主要是在说自己的运货量。
谢明琼几人开的是王小宝和关佳芝的车,她们的车昨天停在那边玉石厂很可能会被认出来。
几人也靠在凉棚边买了几瓶水,据说这水还是特供的,玉石商会的车队可以免费拿,她们没有玉石商会的标签也是便宜买,一块一瓶,两块一大瓶。
“黄老板这次安排的不错啊,”有人在她们旁边感慨道。
王小宝眼睛转了转,便借故问道:“这是那个黄老板安排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多车啊?平常我们走这条路,都没什么车的。”
在她们身旁的大姐笑着回答道:“妹子你还不知道吧?咱们红叶镇在办玉石节,办之前有过废石承办的投标,黄老板最后拿下了,她把自己家的十北村作为销毁基地,保证不用废料,我们这一车车的运的都是各个商家的废料,到时候弄成渣子之后还能做成手工艺品便宜卖呢。”
“我们倒是听说了红叶镇在办玉石节,但没想到还联动了这么多地方。”王小宝回答道:“那现在十北村岂不是也很热闹?”
“对啊,热闹得不得了,”大姐说道:“我们这一车车的运过去,那边的村民们帮忙销毁,到时候我们还要带着残渣一起回去呢,可以让游客亲手做些首饰或者徽章。”
所以那边除了运输人员就只有村民,村子里虽然热闹,人却都聚集到了临时搭建的石料销毁厂。
馆长听了若有所思,王小宝谢过了这位大姐,还多买了几瓶水,几人没有久留上了车。
“石料残渣销毁之后又运回去,但一定会留下一些残余在机器里的,累积下来是一种暴利,”馆长侧头看向车窗外,不同的玉石品牌车辆来来往往,她淡声说:“这种事是暴利,就和土石方工程一样,要拿下投标不止需要钱,还要关系。”
黄荫最大的关系大概就是小唐老板,她现在能这么肆意妄为,等的就是唐行眉死了之后她跟着小唐老板有从龙之功。
怎么想怎么让人有些不得劲。
“到了,”王小宝说道。
谢明琼这才抬头向前看去,十北村里停满了车,村口系着大红绸挂着横幅,大多是些和玉石节相关的话,什么“做好玉石节的后备军,欢迎各位莅临指导”之类的,看上去喜气洋洋。
因为人太多了,她们几人甚至都没人关注,轻而易举的进了村。
大概是做了工厂的原因,这里温度比别的地方高了很多,进村就一股热气腾腾的感觉,所以大多运输人员都只待在村口特意设置的休息室里,也不想进来。
七百二十三号,几人围着村子找了好几圈,终于在后面的一间老式煤房里看到了这个号码,周围甚至一个人都没有。
安静得几乎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个陷阱。
吴杪蹙眉,她回头看了一眼馆长几人,压低声音说:“我和王小宝过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别动。”
三个人放哨,两个人查看是个很好的布置,王小宝点点头,两人猫着腰潜到了煤房边,探头往里看。
王小宝顿时压抑着声音喊道:“方姨!”
吴杪抬手捂住她的嘴,“别说话。”
她抬眼往里看去,只见方庐坤正被捆着趴在地面,浑身都是伤,地上还有一滩血水,看起来极为狼狈。
可周围确实没人看守,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但她们没时间去怀疑,这种时候只有把方庐坤救出来最重要。
王小宝低头看了一眼煤房的锁,没忍住给气乐了,“一个破煤房还要上三把锁?”
一把电子锁,一把铁锁,还有一把防盗锁,就是关犯人都用不着这种,上一次她见到还是在东北的动物园里熊猫因为一巴掌把锁拍坏,换了六把锁。
但是这种溜门撬锁的事难不倒王小宝,她干脆的拿起一旁的石头哐哐几下朝电子锁砸去,电子锁立马发出嘟嘟的警报声。
对警报声有些应激的谢明琼吓了一个激灵,她左右看看,赶紧跑到两人身旁,“怎么回事?”
“这锁还有警报,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招来人知道黄荫私下里囚/禁人谁会出事。”王小宝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再往里瞧,都觉得她方姨快进气少出气多了,要不是今天她们来了,说不准她方姨就折在这了。
吴杪倒是显得冷静许多,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根铁丝,在铁锁里一顿戳来戳去,过了大概两分钟,咔哒一声,铁锁就开了。
关佳芝的声音从一旁的树丛里冒了出来,着急的说:“来人了!来人了!”
吴杪握住扶手,“快撞!”
谢明琼和关佳芝连忙和她一起朝大门撞去,防盗锁在里面,手指粗的链条封得严严实实,就是用**都要一会儿,远不如三个人直接撞开来的快。
王小宝感受到门里的阻力,连忙喊道:“关佳芝,来帮忙!”
关佳芝见状咬了咬唇,赶紧也跑了过来,四个人连撞了六七下,终于听到了里面墙边的螺丝松动的声音。
“再来一次,”谢明琼说道。
四人又合力一撞,这一次彻底将门撞了开来。
关佳芝和王小宝一米七五的身高不是白长的,两人立马进去将方庐坤手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挪到关佳芝背上就往外冲。
可刚到外面,来人已经快靠近,吴杪眉心轻蹙,推了一把关佳芝,“往那边走。”
她们在找到方庐坤前绕的那几圈不是盖的,起码对这个村子里有哪些路都清楚了,那边来人不假,但是这边还有一条路通往村子口。
“那你们呢?”关佳芝扭头问道:“你们留下吗?”
“对,我们留下,”吴杪还推了一把谢明琼,“她也和你们一起走,然后去开车回来接我们。”
谢明琼乍然看向她,一句我不去就要脱口而出,可想起自己的体力,说不定反而成为累赘。
“馆长呢?”于是她只问。
“我留下,”馆长目光锐利,“你们先走,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和方庐坤的事,要是还留下你们断后我自己跑了,那才要出大事。”
馆长是有一定社会身份的人,黄荫就是抓到了她,也不会怎么样她。
“快走吧,”王小宝抬了抬下巴,同关佳芝对视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轻松,“先把方姨带走再说。”
关佳芝抿了抿唇,她还没动,谢明琼反倒先动了,她一把拉住关佳芝,朝前跑去。
身后传来一阵渐行渐远的争执声,两人脚步根本不敢停,沿着小路一路跑出了村,她们的车停在那里,关佳芝背人背了一路气喘吁吁,谢明琼立马跳上驾驶座,“你给方姨先检查一下。”
说罢她一踩油门就往前走。
可目的地不是刚刚经过的地方,而是村口前,然后在一辆川a拍照的商务车前停下。
她降下车窗,对车边坐的几个扛着摄像头和话筒的女人说道:“想要大新闻吗?跟上。”
为首的女人一身休闲服,闻言扬眉,“你是金馆长的人?”
“我是,”谢明琼淡声说:“你们再不跟上,等会金馆长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极大,谢明琼没有多说,油门一踩就朝村里驶去,女人们面面相觑,为首的女人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她们的车牌号,对工作室的成员们说道:“跟上。”
谢明琼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她能踩的最高,关佳芝迅速给方庐坤做了个身体检查,对方身上有不少淤青,但是状态比她们想象的要好一些,起码摸起来身体里应该没什么大伤,最严重的在后脑勺,不知被什么砸过,现在还有血痂留下。
“**啊她们,”关佳芝骂了一声。
谢明琼没有回答,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吴杪有危险,她慢一秒,吴杪可能就多一分危险,刚刚能够强撑着去找金馆长早就联系好的媒体人都是她所剩无多大理智做出的选择。
事实上,前天金馆长就联系了她们,就是怕她们出了事无法出来,所以一定要找援手,这边的她不信任,所以她联系了自己在四川认识的媒体人过来。
五分钟不到,谢明琼就从村口开进了里面,中途有草地也直接趟了过去,该感谢方庐坤配的车实在是顶配,性能好的出奇,翻山越岭都没关系。
遥遥就能看到里面打作一团,有人拎着甩棍要让吴杪脑袋上砸,而吴杪已经被围了起来分身乏术,谢明琼一惊,感觉自己心跳得格外快,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袭来,她无法过多思考,一路狂按喇叭冲了进去,只将车速减慢了一点,然后直接从这一群人中间穿了过去。
众人见状连忙四散开来,吴杪和王小宝也找到了时机跳去一边,谢明琼和关佳芝赶紧打开车门让三人上车。
几人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挂彩,停车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们的车就被拦了下来,一圈人堵在车边开始敲击车门让她们停车交人。
关佳芝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忍不住说道:“我们到底在云南还是在缅甸啊?”
这种场景她只在缅北纪录片里见过。
吴杪坐在副驾驶喘气,她脸上还挂了点彩,刚刚谢明琼和关佳芝离开之后,对方甚至没有任何言语,直接就上前和她们打了起来。
幸亏吴杪能打,王小宝人高马大也算威慑才撑了这么久。
馆长在后面理了理头发,遥遥就看到了跟在她们后面的那辆车,她抿了抿唇,等川a牌照的车到了面前才敲敲门,说道:“让我下去。”
媒体人在她下车之前便先停下了车,或许没有想到她们还有帮手,围在她们车前的人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馆长推开门,走到了几人面前。
“金馆长,好久不见,”为首的女人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原来还以为谢明琼在夸张,结果好像真的她们要来晚点说不准就看不到她了,“你没事吧。”
“没事,”金馆长和她握手,“班妮,好久不见,这次送你个大新闻,就看你敢不敢播了。”
“有什么不敢?”班妮笑起来,“我们就靠大新闻吃饭呢。”
“你们是什么人?”对面的村民们虎视眈眈的盯着几人,语气颇为恶劣。
“我是班妮日记的博主,”班妮对几人说:“这一次的主题,就定在你们村里。”
“我们不欢迎采访,”有人说道。
“那可由不得你们,”馆长靠在车边,此刻算是真的舒了一口气。
“你们是黄荫的人对吧?”馆长厉声说道:“她私下囚禁、殴打我的朋友,你们知情吗?在我们救下我的朋友们之后,你们甚至对我们也进行了攻击。”
“你有什么证据?”对方耍赖道:“我们只是以为你们是闯进来偷东西的,最近我们村在办大事,总要防着点小偷吧?”
“谁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馆长冷笑了一下,她从自己的衣领前取下了一个微型便携摄像头,“班妮,你们带了设备吗?”
班妮点点头,“当然带了。”
说罢,她朝后摆摆手,她工作室的人立马将一个幕布组装好,接过了馆长手里的东西插了进去,“好了。”
班妮她们的设备都是顶级,立马就开始放起来馆长她们从进村到救下方庐坤再到被对方围打的全过程,看得几个村民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你们最好告诉黄荫,咱们山水有相逢,今天的事,让她等着吧。”
说罢,馆长就从班妮的设备上取下了摄像头收好,重新上了车,王小宝降下后排车窗,懒洋洋的对还蠢蠢欲动的几个村民说:“你们刚刚八个打我们两个都这么费劲,现在我们可有十二个人,还有两台摄影机,你们确定还要动手吗?”
班妮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可以动手,我们也很久没有遇到过穷山恶水的刁民了,要是拍出来一定会很爆。”
她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追求爆点,刚刚馆长她们这一路的经历她已经有预感,一定会大火特火,此刻更要好好保护馆长这一行人了,这可关乎她这个月的kpi呢。
她只冲身后的几人使了个眼色,“也不用和她们试,和我们来试试吧?这几位以前特种兵退役,我高价雇来的组员好多年没打过架了呢。”
站在她面前的人和堵墙似的,村民见状下意识后退两步,这两步已然暴露了对方的色厉内荏。
馆长对谢明琼说:“开车走吧,去医院。”
谢明琼点点头,原地调了个头,光明正大的往村外驶去。
几人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的直接开上了大路,她们都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过程虽然顺利又惊险,还有很多谜团,比如方庐坤怎么会有机会给她们留下线索并且知晓自己会被送去哪里,关方庐坤的煤房怎么会没有人值守让她们轻易找到,还有黄荫到底是怎么扣下她的,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扣下她,这些问题都只能等她醒了再说。
谢明琼打开导航,一路狂奔出了红叶镇,她们甚至都没有在红叶镇过多停留,直直往上走,去了腾冲。
馆长不信任这边的医院,一定得离开了红叶镇的辐射范围才算安心。
等将方庐坤送进抢救室里这几天的惊心动魄才算是真的落下了序幕,一路跟着来的班妮一行人还需要馆长去应付,她甚至没有久留,很快就和班妮几人去了医院暂借的会议室里详谈这次经历。
谢明琼几人坐在手术室前,只有一片沉默不语。
太累了,早上出发时还是七点半,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她们连午餐都没吃,还是班妮的人做事细心替她们点了几份盒饭送来。
谢明琼捧着盒饭有些食不下咽。
她低头,看到的是吴杪手上的擦伤,昨天的还没好,今天又添了新的。
于是她干脆拉着吴杪往护士站走去,要了棉签和碘伏。
吴杪坐在椅子上,她站着,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将里面的灰尘挑出来。
空气静谧得很,没有人说话,吴杪就这么仰头看她。
不会有人知道她在差点被人打到的时候看到谢明琼在车窗里冷酷又果断的脸是什么感受,或许以她自己贫瘠的语言表达能力也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自己像着迷了一样,忍不住的多看看她的侧脸,正脸,妄图从里面多找出来一些对自己的在意。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救下来,谢明琼神兵天降,不管不顾开着车冲过来的身影实在很迷人。
手上的伤口被药打湿后还在汩汩流血,谢明琼蹙眉,想让吴杪等等,她去拿纱巾,却不小心对上了吴杪的眼睛,她愣了愣,“怎么了?”
吴杪没说话,她只遵循自己心底的想法,抬头在谢明琼的唇角吻了吻。
她没有深入,就是单纯的想贴一贴。
谢明琼揪住她的脑袋,拉着她往后退一点,有些恼火的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亲嘴呢?”
吴杪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现在不能亲嘴那什么时候能亲嘴?”
谢明琼:“反正现在不行!”
“那回去就可以吗?”吴杪问。
谢明琼:“……”
她抬手在吴杪的手背上狠狠按了一下,吴杪疼的轻嘶一声。
“回去也不行。”
吴杪眼底露出指责的目光,“明明昨天你也是这么亲我的。”
谢明琼:“……”
她竟然有些无言以对,耳尖微红,只能咬牙说:“我可以,你不可以。”
吴杪就差没把“你怎么这么双标呢”放在眼睛里了,谢明琼干脆的捂住她的眼睛,“现在不说这个,也不准亲。”
吴杪在她掌心下到底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谢明琼这才放开了手,再低头发现她手上的擦伤止住血了,有些开心,“诶,你的手不流血了。”
“本来过一会儿就好,”吴杪垂眸揉了揉手腕,她以前受过比这重多了的伤,也就一会儿就不流血了,医生说她气血充足,天生血小板比别人多。
虽然她听不懂,学渣那时候连血小板干嘛的都不明白,但是她起码知道自己出点血没什么大问题,顶多过一会儿就好了。
两人从这个休息室出来,那头的手术室也亮起了绿灯,方庐坤被推了出来,浑身上下包扎得像个木乃伊,但医生走出来时只笑了笑,“运气很好,没一处致命伤,脑袋后面也只是轻度脑震荡,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就是伤口多,看着吓人。”
几人这才放下了心,恰好馆长和班妮的访谈也结束了,馆长对几人摆摆手,“你们去就近的酒店休息休息吧。”
谢明琼问:“那您呢?”
馆长说:“我已经联系老方手下的人了,她们过两个小时就到,我先守着,等她们过来了我再去休息,你们今天都是体力活,我就费点脑子,没什么大问题,等会还要麻烦她们去红叶镇把吴杪的车开回来。”
见她这么说,几人也没强求,她们就近找了家规格高些的连锁酒店开了五间房,然后将地址发给了馆长。
谢明琼背着今早放进王小宝车里的包,叮嘱了一下吴杪不要让伤口碰到水就进了房,到腾冲这一路都是她开的车,哪怕昨晚上其实睡得还不错,此刻却也因为疲惫而昏昏欲睡,她洗了个澡之后换上自己的睡裙拉上窗帘,到头就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七点,窗外已经漆黑一片,她打开手机,只有一条吴杪在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问她醒了吗?
谢明琼趴在床上给她回信,“醒了。”
没一会儿她的房门就被敲响,谢明琼懒洋洋的汲着拖鞋去开门,吴杪果然已经站在门外。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吴杪穿着宽松的t恤和睡裤,手上的伤好好包着,显然有乖乖听话,没有碰水,她侧身让人进来。
“小宝姐她们呢?”
吴杪进去找了条椅子坐下,“她们还没醒,馆长也在睡,估计要明天才能起来,我们只能自己解决饭菜。”
谢明琼闻言拿出手机,准备在外卖平台上看看外卖,吴杪拉了拉她的系带,将她拉进了些。
谢明琼一个不妨,跌坐在她腿上。
吴杪第一次和她这个姿势,觉得特别新奇,她抬手圈住谢明琼的腰,脑袋贴在她心口,紧紧抱住她。
“你不是说回来就可以提亲嘴的事了吗?”
谢明琼:“?”
“我什么时候说过?”
吴杪歪了歪头,“说过吧?”
谢明琼想反驳,可低头却看到了她的眼睛,有些亮闪闪的,竟然像只小狗似的。
吴杪的情绪其实现在也很好猜,哪怕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可什么时候是开心,什么时候是不开心实在太容易猜出来了。
谢明琼有些心软,她不说话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吴杪仰头吻住她。
这一次不是贴一下,而是开始深入纠缠。
谢明琼被她抱起来,两人又一起跌在床上,吴杪的指尖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让她会颤抖的地方。
接吻令人神魂颠倒,大脑缺氧,谢明琼也入了迷,她耳边嗡嗡一片,感受到吴杪的嘴唇离开,下意识追去,然后捧着她的脑袋又仰头吻了上去。
吴杪也在喘气,这样的深吻会让她觉得自己特别被谢明琼在乎,也让她想起了自己过去不曾完成的目标。
趁着谢明琼松开她的那一会儿,一边啄吻着谢明琼的耳垂,一边低声问:“谢明琼,我是谁?”
第80章 嫂子生气
我是谁?
谢明琼好像听过这句话,可她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听过。
她被亲得难耐极了,张了张嘴,却感觉自己溢出了只有喘息。
吴杪凑近,想听她在说什么,结果却只迎来谢明琼捧住她的脸,精准的吻上了她的唇。
黏腻潮湿的吻又袭来,吴杪不自觉的沉陷于其中,可她轻蹙着眉,低垂的眼尾带着点失落。
为什么不回答她呢?
她想起谢明琼在车上还有过去许多次的睡梦中低喃着吴蔺如的名字。
很好听。
是温柔的,怀念的,亲昵的。
像是一朵云落在人的心口。
她从来不会嫉妒吴蔺如,可她也想让谢明琼叫一叫自己的名字。
用又轻又软的声音,或者是暗哑的在激流中充满依赖和亲昵的声音叫一叫她的名字。
这样就能显得谢明琼好像也喜欢她,在同她一起走向轻飘飘的云端时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她。
可是谢明琼不叫。
谢明琼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主动叫她的名字,她只会咬着唇,溢出吴杪喜欢的喘息。
或许人的慾望总是会积累的。
一开吴杪只想听听她的声音,后来又迷恋上了她带来的欢愉和肌肤相贴时的触感,而到了现在——
她想要更加深入的、能够满足心底那片空荡荡的废墟的东西。
她就是很喜欢很喜欢谢明琼,喜欢她身体的每一处,喜欢她带来的一切。
曾经怎样好像都无所谓,可当她察觉到心底咕咚咕咚冒出来的喜欢和爱时才发现,自己的名字无法出现在谢明琼嘴里,自己不在她心里是件多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
心口涌上来一股从未有过的难受,这让她难以控制的低头更紧密的与谢明琼纠缠,她一寸寸汲取着谢明琼口腔中的氧气,紧紧拥抱着她的肩膀,谢明琼几乎快呼吸不过来时她便稍微放开她的唇,只让谢明琼吸两口气后更深的吻住她。
她反复了许许多多次,直到谢明琼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她这样的厮磨溺毙,缺氧的窒息和接吻的快感一同澎湃而至,有指尖在碾压,那是除了嘴唇外吴杪对她身体最熟悉的地方,熟悉到知晓谢明琼的每一个震颤。
谢明琼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飘到了空中又被狠狠拉扯回躯体内,让她去感受着躯体的失控,连同大脑都在嗡鸣着。
吴杪紧密的封锁着她,令她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她只能仰头承受着她的吻,直到自己颤抖的腿又无力的落回床上。
吴杪趴在她肩头,也在轻喘着,过度的情潮令谢明琼抽着气,她只能失神的盯着天花板,然后听到吴杪更低更哑的声音。
“谢明琼,我是谁?”
谢明琼眨了下眼,她不知道吴杪现在怎么了,可是却能感觉到吴杪现在的复杂情绪。
不是普通的不开心或开心,而是一种竟然令谢明琼都有些无法*快速定义的情绪。
更像是失落与难过。
平常吴杪每次和她做完都像在云端,会满脸餍足。
此刻却更像谢明琼最喜欢形容她的样子——像只湿漉漉的落水小狗,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想抬手摸一摸吴杪的脸,却听到吴杪用几乎令人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是吴杪。”
谢明琼不回答的问题,吴杪自己回答了。
她以为谢明琼还是如同往常尚未回过神来,接着说:“吻你的也是吴杪。”
谢明琼微愣,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吴杪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问她这个问题。
——谢明琼,我是谁?
她想说的,不是吴杪这两个字,而是——
谢明琼,我不是吴蔺如。
不要把我当成吴蔺如。
她或许应该在察觉到吴杪的心理活动的那一刻,感到心疼。
如果吴杪这几次都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那难怪她不开心。
可是谢明琼心底比起心疼更快涌上心头的却是一股无名火。
她所以为的是她与吴杪只剩下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只要寻个时间谈清。
可于吴杪而言,难道她们的每一次她都觉得自己在想着吴蔺如把她当成吴蔺如的替身吗?
哪怕吴杪和吴蔺如长得一样,谢明琼也从未有过一次认错,顶多刚认识吴杪的时候会恍惚几次而已,可也会很快清醒。
一股比吴杪还要浓厚的委屈从她漫出,又酸又涩,不知道该怪谁。
她还在平复着呼吸,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胀痛。
“吴杪,”她突然轻声说:“我听见了。”
靠在她肩头的吴杪微愣。
谢明琼推开她,坐在床上审视着她。
吴杪被她这样看着有些心慌,她靠在床边,在谢明琼开口之前沉声说:“没关系。”
“把我当成谁都没关系。”
“你不用纠结。”
谢明琼眼底墨色翻涌,她面无表情的说:“谁都可以吗?”
吴杪从床上起身,下意识想走,她说:“对,可以。”
“站住,”谢明琼冷声说道。
吴杪站在床边,乖乖不动了,她低垂着头,原本那么嚣张的一个人,此刻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低垂着头。
她好像心底天然知道,有的事说清后可能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
不用思考,不用深思,她感觉到谢明琼在生气,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
谢明琼赤脚从她身后走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拽着吴杪往浴室里走去,将她狠狠甩到了墙上。
哪怕她刚刚经历过一场让她平常可能倒头就能睡着的情事,此刻却也因为愤怒涌现出无限的力气。
吴杪有些呆愣的看向她,谢明琼没有多说,一把打开了淋浴头,温热的水跳了出来,打湿了两个人的身体,衣服立马黏在了身上,开始滴水。
可是谢明琼还觉得不够,她拿起可以挪动的淋浴头,调到最大的水流往吴杪脸上浇。
“你干嘛?”吴杪靠在墙边,被她浇得眼睫都湿透,无措的问。
“我把你脑子里有病的想法都冲干净点。”谢明琼面无表情的说。
吴杪被她又一推,贴着墙沿坐在了地上,她仰头看向谢明琼,看不清脸,头顶的浴室灯被挑到了最大,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光圈。
她突然想起以前吴蔺如和她说过谢明琼对她来说像天使一样。
此刻也很像。
谢明琼站在她身前,小腿上不断的有水滑落,吴杪满脸茫然,“什么意思?”
她没有听懂。
谢明琼俯身与她对视,这一次吴杪能看清她的脸了,她也被水打湿,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眼眶泛红,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谢明琼捏住她的下巴,眼泪却不自觉流出来,“吴杪,你真是个混蛋。”
吴杪眨了眨被水淋湿的眼睫,她怎么又是个混蛋了呢?
可谢明琼看起来比她还要狼狈,她通红的眼睛里眼泪止不住的流,落到了吴杪的下巴上,那是和水温完全不同的温度,凉了许多。
这让吴杪甚至问不出什么别的,她只下意识抬手去为谢明琼擦拭眼泪,“别哭。”
谢明琼用淋浴头对准她的脸,尽量没有任何感情的说:“你别动。”
吴杪于是放下手,真乖乖不动了。
她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被谢明琼的身影所笼罩,只仰头认真的看向她。
因为她敏锐的感知让她发现谢明琼似乎有什么话要和她说。
是压抑的、愤怒的语言。
“你觉得我把你当什么了?”在发现这件事的一瞬间谢明琼甚至都气到想直接掐死吴杪再掐死自己算了,她恼火的说:“吴蔺如的替代品吗?那我和你这么多次算什么?”
“我纯找人发泄慾望吗?我在你心里是个这样的人渣?”谢明琼握淋浴头的手都有些发抖,“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我甚至昨天已经想清楚了,准备和你好好找个时间聊聊。”
吴杪有些愣愣的看向她,这些信息量有点大,她抓了半天关键词,发现自己最关心的是,“聊什么?”
谢明琼面无表情的说:“聊和你表白,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到一起。”
吴杪没有说话。
谢明琼是个理想主义的人,她想通之后觉得这件事需要十分郑重的找个时间节点说清楚,她最好再布置一下,不要让吴杪发现,偷偷给她个惊喜,虽然吴杪肯定不会在意这些,可仪式感是很重要的可以增加幸福度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过吴杪可能拒绝她的选项,因为她觉得自己也足够了解吴杪,吴杪绝对不会拒绝她。
结果现在呢?
她在狭小的浴室憋着一肚子火向吴杪说明了自己的心意,两个人还狼狈得要命,头顶的水像浇花一样将两人浇透,她还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吴杪的后文。
真离谱。
谢明琼都快被气笑了。
“我愿意。”吴杪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
谢明琼:“……”
“我不是在和你告白,我只是在和你说这件事。”谢明琼面无表情的提醒。
吴杪:“没关系,我也愿意,我可以提前回答。”
谢明琼:“……”
谢明琼发出一声抓马的乱叫,她把淋浴头放到卡扣上,背后靠着墙壁,“你不要和我说话!”
吴杪眼底像是在这一瞬间透出些光来,谢明琼从未见过她笑,可在今天见到了。
她坐在墙角,笑得甚至有点儿傻。
可是吴杪也是第一次发现好运会降临到自己的面前。
谢明琼的勇敢与直白让她这么久以来的纠结忐忑都烟消云散。
哪怕谢明琼看起来还在生气,吴杪却也在瞬间开心起来。
“没有一直这样觉得,”吴杪尽量组织了一下语言去回答谢明琼最开始的问题,“只是在察觉我爱你的时候,想让你多喜欢我一点。就算不喜欢,也没有关系。”
王小宝的话并不是没有留下一丝涟漪,吴杪不愿意去想是因为不敢想。
在她心底,谢明琼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她对谢明琼的喜欢或许该说爱是她要自己消化的东西。
她无法强迫谢明琼轻易忘掉吴蔺如,更不想显得自己在用爱裹着谢明琼做出选择,因为谢明琼本来就不必在她和吴蔺如之间做选择。
她做了太多年孤狼,本能觉得在没有得到谢明琼的回应前,她或许也没资格说什么,她们就这样继续过下去也很快乐很幸福。
家人或者爱人,都是谢明琼。
没有什么差别,她可以以家人的名义陪谢明琼很久很久。
谢明琼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她蹲下身来,与吴杪对视,“我以前和你说过什么?”
“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不要让我猜,你听话了吗?”
“那你要惩罚我吗?”吴杪也盯着她的眼泪,很想吻一下她的眼睛,可又不敢贸然动作。
谢明琼和她额头抵着额头,哑声说:“不是你要亲我,是我要亲你。”
说罢,她低头,在湿漉漉的水流中吻上了吴杪的唇。
这是惩罚吧。
谢明琼闭目在吴杪唇畔撕咬着,有铁锈味的血流出,吴杪的嘴唇又一次被咬破,但是她已经不在乎那一点疼痛,她这一次真实的感觉到了谢明琼,她捧住谢明琼的脑袋,就着这个姿势能将她完完整整的抱进怀里。
两人蜷缩在角落,吻得难舍难分,水流冲刷着谢明琼的脊背和吴杪的指节。
她们之间好像又酝酿出了新的刺激。
吴杪分不清自己另一只手的指节上究竟是哪一种水更多一点,她只觉得自己和谢明琼好像要融为一体。
无论是她还是谢明琼都在情绪的大起大落下选择了彻底的发泄,用一种能够让人尖叫的方式发泄这段时间以来压抑着的纠结与酸涩。
“吴杪,”谢明琼趴在她耳边低声喊,“吴杪,吴杪,吴杪。”
她叫了很多句,带着剧烈的喘息,叫得吴杪耳尖泛红充血,想让她停下来却又舍不得。
真好听。
原来吴杪这两个单薄的字,也能在有朝一日这样缱绻温柔的从另一个人嘴里吐出来。
磨砂玻璃上印出两个憧憧人影,她们之间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做她们想做的事。
直到第二天,谢明琼才从床上醒来,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她只觉得浑身酸痛。
她身旁有另一只毛绒绒的脑袋,她下意识往下摸,只摸到了一手狗毛。
谢明琼这才反应过来,她低头一看,只见几天不见的大白和雪生正躺在她床边。
她们去瑞丽前思来想去还是将一猫一狗暂时寄养了一下,不过她们选择的是方庐坤的玉石厂里,主要是那边过路方便,王小宝和关佳芝还熟悉,里面也有大姨养狗方便照顾。
她们在那里短暂停留了一下作为托付,有人向王小宝和关佳芝问起方庐坤的去向她们也只打了个几个马虎眼就过去了。
馆长昨天通知了方庐坤的人去照顾她,也把前因后果给说了,于是她们过来的路上顺便把大白和雪生也捎上了。
一猫一狗是今天早上才到的,刚一到这就被带来找谢明琼,不过谢明琼那时候没睡醒,还是吴杪把她们放进去并且叮嘱不要吵到姐姐。
大白雪生和两人分开一趟比过去乖多了,进来之后巡视了一下房间就都乖乖趴在了谢明琼的床边等她醒来。
谢明琼一睁开眼就看到两个宝贝心情别提多开心了,她赶紧把一猫一狗抱进怀里亲亲抱抱,房间传来一阵敲门声,她适应了一下自己腰上的酸胀,起身去开门,只见吴杪正站在门外,她如往常一般拿着早餐准备进来带给她吃。
她还是习惯的穿搭,卫衣牛仔裤运动鞋,头上戴着棒球帽,帽檐落下一层阴影,但是她看向谢明琼的目光却很诚恳,“饿了吗?”
谢明琼转身进了房,任由她跟在自己身后,轻哼一声,“你精力可真好。”
她可不信自己累得腰酸背痛,吴杪一点感觉都没有。
“其实腰很疼,下次不用这种姿势了,”吴杪回答道:“不过出去走了会儿,好像就好得差不多了。”
谢明琼:“……”
她深吸一口气,熟练的给豆浆戳了个孔,然后吸一口,“你可以不要这么理直气壮的说这种事吗?”
“这不是你先提起的吗?”吴杪困惑的问。
谢明琼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开始摇,“人工转客服,我要昨晚上那个会正常说话的吴杪。”
吴杪被她摇得头晕眼花,在椅子另一边坐下了。
“听不懂,”她摇摇头。
谢明琼:“……”
谢明琼摇累了,她坐下之后干脆将这一茬翻过,“今天怎么样,方姨醒来了吗?”
吴杪说:“还没有,医生说还能再观察一下,不过这两天应该要醒了。”
方庐坤的伤不算特别重,没什么致命伤害,现在没醒可能是身体在恢复机能,在她们过去之前的那三天,方庐坤基本上可以说滴水未进还受了重伤,现在醒不来才是正常的。
关佳芝和王小宝今天早上醒来后看到吴杪嘴唇上的痂子还一顿打趣,两人说要去腾冲逛逛街,兴冲冲的就往外走了,知道方庐坤没什么大事之后她们的心情也彻底放松下来,在好好休息了一整天之后又恢复了过去的精神状态,好像什么事在她们面前都不算大事,没人生的吃喝玩乐来得重要。
馆长今天早上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她准备等到方庐坤醒来,她原本想重出江湖,但想起自己的专业知识这么些年可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她决定提前联系一下自己依旧在律师行业深耕的小师妹,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
班妮昨天就已经回去了,她带走了大量的素材,准备好好剪辑之后将这件事曝光出去。
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就等方庐坤醒来做出决定。
那头的黄荫昨天发现了方庐坤被救走的事,甚至还获知了她们请来了媒体,班妮今天坐飞机回四川前还和馆长吐槽说昨天下午她和馆长一直在做采访素材没看手机,其实昨天她们前脚刚走,后脚黄荫的电话就打到了她手机上,她开了飞行模式接不到之后还用了电话轰炸。
后续出于取证心理,班妮还接了一通,对方一开始对她威逼,给她施加压力,后来她不为所动态度比对方还嚣张之后就开始来软的了,诸如什么“只要她不乱说话好处少不了她的”、“要是愿意加入她们指证方庐坤她们私闯民宅那更是可以让她随意开条件”之类的话。
班妮冷笑一声,把这些录下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金馆长敢找她就是因为知道她做人做事较真,让她作假只会加大她的逆反心理。
她只会更快的把视频剪出来,带给黄荫雷霆一击,逼得当地警方不得不立案调查,到时候方庐坤也醒了,可以共同施压。
当然,馆长和她们早就商量好给谢明琼几人打码,毕竟谢明琼她们都不想露脸。
班妮答应了,并且保证一定让她们都满意。
吴杪和谢明琼细细说着这一早上发生的事,腾冲很安全,方庐坤的人大半都过来了,安全绝对能保证,她们现在其实可以说是闲着没什么事做,可以当作紧张刺激的施救行动后难得的假期。
她们也没想到不过是过来给邵歌装坟,居然能遇到这么多事,这几天过得和梦一样。
大白和雪生则见解不同,对小猫小狗来说这几天堪称度日如年,每天在石料厂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谢明琼和吴杪回来接她们,等得厂里等阿姨们都有些心疼,要不怎么会一过来就立马把她们捎过来呢?
两人一猫一狗在屋子里玩了好一会儿,谢明琼主要在准备给大白雪生喂饭,她们早上开始肚子就在咕咕叫,过来的时候太兴奋了都没吃什么东西。
吴杪则在给谢明琼收拾行李,昨晚她们好像确实有点疯狂,衣服丢得到处都是,方庐坤的人还把她的车开回来了,上面还有一部分谢明琼带的行李,吴杪怕她到时候又忘记了,干脆一起给她收好。
谢明琼刚把猫饭狗饭放在地上,手机就响了。
上面的来电显示是王小宝,接通后传来对方兴奋的声音,“明琼,你和吴杪说一声,方姨醒了,你们快来医院。”
那头颇为嘈杂,大概是方庐坤的下属们在和她说话,王小宝没有多说,很快挂断了电话。
谢明琼看向吴杪,“我们走吗?”
“行,”吴杪站起身,但在出门前却扣住门,突然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谢明琼扬眉,她站在门前,望向吴杪,骤然笑了,“不可以。”
吴杪:“?”
“为什么?”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谢明琼戳了戳她的肩膀,“我可还没有消气,你先等着吧。”
吴杪有些诧异,“我们不是——”
谢明琼一把捂住她的嘴,“不是,你现在顶多是预备役女朋友。”
吴杪在她手掌下慢吞吞眨了眨眼。
好吧。
预备役女朋友也是女朋友。
反正她知道谢明琼心里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