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秀握着孙巧玲的手,哭着喊妈，孙巧玲“啊、啊”了两声，嘴角留下口水,没有认出杜文秀来。
杜文秀又喊了一声妈，喊得特别响，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她妈走了。
王慧从发懵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忙去请医生。
医生来看孙巧玲,病房的几人都紧张地看着医生。
“医生，我妈怎么样？她什么时候能恢复？”杜建国紧张地问。
医生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至于恢复，要看她本人的意志和后续的照顾。”
“她怎么不能走,也不认人了啊！还能恢复吗？”杜文秀哭道。
“这是正常的脑梗中风后遗症。”医生说，“后续如果恢复得好，慢慢能恢复行走，也会认人的,你们病人家属对她要有耐心、有信心，好好照顾，后续会越来越好的。”
王慧觉得浑身血都凉了，好好照顾，谁照顾？她吗？前世她爸妈身体一直挺好的，二老也互相照顾，后来她大姐又请了保姆,她一天都没伺候过老人。现在孙巧玲瘫了，家里还有个奶奶,两个老人，除了指望她，还能指望谁？杜文秀已经嫁人了,杜文丽随时可以嫁人。
王慧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她掉进了火坑，还是她当初主要要跳的。
杜建国看了一眼王慧，说：“听到了没，以后好好照顾我妈，她会恢复的。”
王慧冷眼看看杜建国，又问医生说：“医生，是不是照顾老人的事，一定要媳妇来？女儿和儿子可以不管。”
医生不想管这个家务事，但场面话还是要说：“家里有病人，都不容易，要大家一起照顾，指望单独的哪一个人是不现实的。”
“你什么意思王慧，我说不管了吗？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杜建国朝王慧吼了一句。
“她是你妈，本来就是你应该管的。”王慧回怼一句。
“你们别吵了！”杜文秀一跺脚朝他们大声说，“两人个好好的，不在家都跑出去，现在还好意思吵！还不赶紧问问医生，后续要怎么照顾，有什么注意事项！”
王慧冷哼一声不说话，杜建国问医生：“医生，您说，我们该怎么照顾，我妈才能早点恢复。”
“首先呢要有耐心……”
医生极其细致地交代着，王慧越听心越凉，感觉自己的人生完了。
杜建国和杜文秀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问医生一些问题，王慧一言不发，在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床上的孙巧玲又昏睡过去了。
医生交代了足足有二十几分钟，王慧觉得如果照医生说的那样照顾，自己得二十小时守着孙巧玲。
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就离开了，杜文秀说：“慧慧，要么你班先不上了。”
“凭什么！”王慧叫起来，“我妈给我的工作，说不上就不上了？你们给我补损失？给我补工资，以后再给我补工作？”
王慧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还有工作。
“你不是一直不想上班么。”杜建国说，“现在家里正好用得着你。”
“想都别想。”王慧说，“你们一个儿子、一个闺女不想办法照顾亲娘，想推到我一个人身上，你们别做梦！把我逼急了，我就离婚！离了婚，她姓孙，我姓王，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杜建国冲到王慧跟前想要打她，杜文秀连忙去拉杜建国。
“建国，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理智点！”杜文秀觉得杜建国有点看不清形势，现在这种情况还不哄着王慧，还想打她？真把她打跑了，谁照顾妈？
王慧年轻漂亮，就算带着个欢欢，也不愁嫁人，倒是杜建国，王慧要是真和他离婚了，他肯定难找。
赵云菲要下班了，想着来看看孙巧玲，走到病房外正好听到王慧的话，想想又没进去，转身走了。
王英和赵云升刚准备上班，赵云菲下夜班到家了。
王英和赵云菲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赵云菲把她叫住。
“英子，你别急着走，告诉你个事。”赵云菲说。
“什么事啊？”王英问道。
“你小妹的婆婆昨天脑梗中风住院了。”赵云菲说。
“中风？”赵云升在旁惊讶道，“杜建国他妈？年纪也不算大吧！”
王英也很惊讶，前世孙巧玲也是因为脑梗中风，后来身体一直不好，走得也早。但她记得没有这么早，应该八三年还是八四年，怎么今年就中风了。
“你们听我说呀，王慧和她丈夫昨天在医院还打了一架，听说昨天病人发病的时候，两个人一个人都不在家，是欢欢跑出去，喊邻居给送到医院的。”赵云菲说。
“那现在怎么样了？”王英问。
赵云菲摇头：“不太好，后遗症不小呢！现在不能下地，也不认人。我早上想去探望一下，病房里又在吵呢，你小妹说要离婚。”
王英觉得王慧这会儿可能真的想离婚了，谁愿意照顾一个中风病人，何况王慧和杜建国现在关系也差，动不动就上手。
“欢欢呢？”赵云升问道。
“昨晚被你丈母娘他们接回去了，哎哟，不早了，你们快上班吧。反正你们现在晓得了，下班后拎点水果去看看也行。”赵云菲催促道。
王英和赵云升骑车去上班，两人到巷子走，赵云升说：“下班我们去看看吧，我买点水果。”
王英应了一声，两人各自上班。
元宵节快到了，最近副食品厂又要开始生产汤圆。现在厂里分工比较明确，做饼干的、传统点心的、应时应季食品的，全都分开厂房，但都属于第四车间。
现在副食品厂这个模式，很多地方都是不合理的，王英这个车间主任实际上想当初整个糕点分部的部长。这种几个厂组合在一起的模式，注定不利于各自的发展，所以前世国企改革的时候，副食品厂是头一批拆分改革的。
这辈子肯定也一样，王英已经提醒过赵主任，让他注意厂里领导和别的车间领导的动向。赵主任也知道，改革的风，早晚要吹到北崇，所以他很重视王英的话，每次开会，或者到车间巡视，都会格外留心有没有异动。
王英今天到班比平时晚了几分钟，到班时，邵鹏宇热情地和她招呼。
“主任，早上好。”
“早上好，邵副主任。”王英也和他招呼。
邵鹏宇背后到底有什么人，王英到现在还没弄清楚，不过自从去年年终福利任务过后，他一直很消停，王英也就一直按兵不动，两人渐渐熟悉起来，相处得倒也还算融洽。
当然，比起和项主任那种互相欣赏、彼此信任的关系，那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主任，刚才有电话打进来了，我问是谁，对方没说，就说晚点再打过来。”邵鹏宇说。
“好，我知道了。”王英应了声。王英猜多半是项主任，因为知道这儿号码的就没几个人，顾梅他们昨天才见过，项主任过年没回来，她之前联系也没联系上，很可能是他。
到开会时间，王英拿着笔记本去开会。她回来后，电话正好响了，时间算得准准的。
王英笑着接起，果然电话那头是项主任的声音。
“我猜就是您。”王英笑道，“给您拜个晚年。”
项主任轻笑一声：“你家女儿昨天周岁吧。”
“哎呀，您还记得呢！”王英笑道，“可惜您没能来，很热闹呢。”
“我给她寄了点礼物。”项主任说，“还有给你和你丈夫也都寄些东西，你留心邮局的包裹单。”
王英沉默片刻，喉头发紧，艰难说了声：“谢谢您。”
项主任听出王英声音不对，笑着说：“那就先这样，不耽误你上班。”
王英还想关怀项主任几句，项主任已经把电话给挂了。王英眨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一旁的邵鹏宇一直在偷瞄王英，他很好奇电话那头的人是谁，让一向稳重的王主任，情绪波动这么大。
王英调整好心情，开始今天的工作。
一整天，王英虽然都在认真工作，但时不时还是会想起项主任，心里有些挂念。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沪市过得好不好……
晚上下班后，王英到他们直营店买了一个礼包，准备带着去医院看王慧的婆婆。
王英到家，赵云升也提着水果到家了，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提着东西去医院。悦悦想跟着去，王英没带她。
两人到医院，先去找了赵云菲，赵云菲带着他们到病房。
病房里这会儿人挺多，面色都不太好，杜文秀正在给孙巧玲喂饭，汤汁一直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杜文丽在一旁流眼泪，欢欢被李凤菊抱着，这会儿也在哭。
杜建国站在床边，看他大姐给他妈喂饭，满脸愁容。王慧和王永仁站在窗户边，王永仁在小声和王慧说话。
王慧见王英来了，脸色变得更难看，直接走到王英跟前说：“大姐，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李凤菊抱着欢欢也过来：“慧慧，你想干什么？”
“我们姊妹说话也不行吗！”王慧很不耐烦，她有很多话想问王英。
“你样子像要吃人！”李凤菊说。
“妈！”王慧心里真的烦透了，今天她爸妈来了之后，知道她婆婆的情况，就一直在劝她要好好照顾婆婆。王慧觉得她爸妈根本一点都不为她着想！她爸刚才还在那说什么，不要婆家一出事，就想着离婚，名声难听，他们也没面子。
难道为了名声，为了爸妈的面子，她自己的幸福就不顾了？
“大姐！你跟不跟我出去！”王慧冲王英说。
“妈，我们出去一下。”王英说着又看了一眼赵云升说，“我出去一下。”
赵云升明白，这是叫他不要跟着，他点点头。心里有些不明白，王慧和她大姐一直不对付，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要和她说话。
王慧和王英来到医院的空旷处，王慧直接说：“杜建国他妈前世也是这个发病的吗？”
“不是。”王英说。
“那怎么提前了！”王慧很暴躁，说话语气也冲。
“可能被你们气的。”王英淡淡说。
王慧呼吸一滞，觉得，还真有可能……
“她前世发病后，多久走的？”王慧又问。
“挺久的。”王英说，“最少七八年，怎么，你想你婆婆早点死啊？你也不用着急，她现在被你们气得早发病，说不定也会早走呢。”
“你在幸灾乐祸？”王慧说。
王英看看天，这会儿天快黑了，天空是墨蓝色，她缓缓说：“我*怎么想的，重要吗？你现在难道不该为自己的将来发愁？找我出来，就是要问你婆婆什么时候死吗。”
王慧阴恻恻地说：“难怪你那么轻易就同意换亲了，杜建国不是好东西，杜家也全是坑！你故意害我！把我往火坑里推！”
王英发笑：“这不是你自己抢着要的，还怪到我头上？我那会儿如果提醒你，你会信？你不会觉得是我舍不得换？”
王慧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知道她大姐说的是对的，当时不管她大姐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要疯了！”王慧突然抱着头蹲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爸妈指望不上，杜家更是一个都指望不上，她觉得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她大姐。
“爸妈叫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呗。”王英说。
“他们叫我做孝顺儿媳妇呢！”王慧说，“我根本不会照顾人，她生活不能自理，我能怎么照顾！”
“那如果是爸妈生病了呢？”王英问。
“那不是还有你听呢。”王慧脱口而出。
李凤菊到底不放心姊妹俩，跟了出来，王慧抱头蹲在地上没注意，这会儿李凤菊刚好走到她身后，正好听到她这句话。
第152章 崩溃王慧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打婆婆……
王英看到她妈脚步一顿,脸上出现了极其复杂的神情，惊讶、气愤、懊悔……
李凤菊原本以为王慧闹情绪，不肯照顾婆婆,只是因为和婆家关系都不好，没想到，王慧不光婆婆不想管，即便是自己亲妈她也不想管。
李凤菊一直认为,王慧只是有些小毛病，本性还是不坏的，对他们两口子也是贴心的。这会儿听到王慧毫不犹豫地开口，把照顾他们两人的责任推给王英,李凤菊明白了，王慧不止是有些小毛病，她极度自私，心里只有她自己。
王英怕王慧又说出什么前世的事来,喊了一声：“妈。”
王慧猛地站起身，回头看见她妈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李凤菊没有应王英，只是无比失望地看着王慧。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会照顾你们、孝敬你们的。”王慧慌忙解释。
李凤菊上前两步，似乎想说王慧两句，但她看看王慧，又看看王英,最终只说：“你要是和建国离婚，我家也不准你回。”
说完李凤菊转身就走了。
王慧呆愣了好几秒才喊了一声：“妈！”
王慧又愤怒地转头看王英：“你是故意那么问我的！你想挑拨我和妈的关系。”
“故意不故意的,有什么要紧，你说的难道不是心里话？”王英不想跟她废话了，抬脚也要走。
“我不是！”王慧狡辩。
“行了,回去伺候你婆婆吧，你不想要杜建国未来的家产了？”王英说。
王英原本只是讥讽王慧一句，王慧倒把这话听进去了。现在爸妈不许她离婚，离婚也不让她回家，那她能怎么办？只能先照顾婆婆，正好也拿捏杜建国。
王慧哼了一声，扭头就去追李凤菊。
王英最后一个回到病房，赵云升出来迎她。
“我们回去吧。”王英说，“你去和爸妈打声招呼，我不进去了。”
“好。”赵云升应了声，转头进了病房。
王永仁跟赵云升一起出来了，叹气说：“你小妹太不懂事了，是我们没教好她。”
王英不想听他爸说这废话，只说：“人教不好，就有事来教，我们走了。”
王英喊上赵云升离开，王永仁看着他们夫妻俩的背影，又叹了口气。
走出住院楼，赵云升问王英：“你小妹和你说什么了？我看她回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
王英笑笑：“她问我她该怎么办，我叫她听爸妈的。变了个人是因为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被妈听到了。”
“她说什么了？岳母回来后，脸色也不好看。”赵云升说。
王英把刚才的事告诉赵云升。
赵云升一时无语，过了两秒才说：“岳父岳母确实没把她教好，现在他们也算自食恶果，只是害你受那么多委屈。”
“都过去了。”王英说，“对了，项主任给悦悦寄了礼物，还给我们也寄了东西，不知道寄了些什么？”
“我也有？”
“嗯，有呢。今早打电话的时候说的。”王英说。
“那我们得回礼吧？”赵云升说，他觉得项主任对王英真的很好，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王英想了想说：“我给他织件毛衣，再做两身衣服吧。买东西寄过去总归不能表达心意，况且沪市什么没得卖。”
“你有时间啊？”
“现在厂里没有什么大事，可以抽出时间来。”王英说。现在光听着上头说要改革，到底怎么改还不知道，这个当口，所有人都观望着，王英也不例外。
赵云升说：“那我呢？我该怎么回礼？”
“等等看他给你送什么吧，我猜多半是书。”王英笑道。
“那我可太期待了。”
元宵节前一天，一大早，王英收到了来自沪市的包裹单。
赵云升说：“给我吧，我今天抽空去取。”
王英下班到家时，赵云升已经取到包裹到家了。
“快来看，项主任给咱们寄了不少东西。”赵云升在堂屋喊王英。
王英进堂屋一看，沙发上摆着几套时髦的小衣服和玩具，是给悦悦的；一套厚厚的书，一看就是给赵云升的；还有三四个铁罐子包装的各种口味的进口饼干，这个看上去是给悦悦吃的，其实也是给王英做参考，另外还有不少吃食，都是既可以给悦悦吃，又可以给副食品厂打样的。
悦悦抱着一个盖子上画着小熊的饼干罐子，走到王英跟前让王英给她开。
王英打开铁罐，从里面拿了两块饼干给她，又拿了两块给冬宝，然后把盖子给盖上，连罐子又还给悦悦。
陈秀琴在旁感慨：“项主任真有心了，给悦悦的买的衣服多好看啊！”
“这套书也很难得。”赵云升说。
王英笑笑：“明天上班我打电话好好谢谢他，上次没说几句话他就挂了。”
“明天还是元宵节呢，正好打电话问候一下。什么时候咱们家也能装电话就好了。”陈秀琴说。
这个年代装个电话可要不少钱呢，整个北崇也没有多少私人家里装电话的。
赵云升说：“那就装呗。”
陈秀琴又舍不得钱了，说：“哎哟，算了算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人要联系，我去弄饭。”
第二天，王英到班上，打电话感谢项主任，项主任还不好意思上了，没说几句话就说自己要上课，把电话给挂了。
王英挂了电话，就到了开会时间。
最近厂里没什么新鲜事，会议持续了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会议结束后，王英回到办公室，走到门口时，听到里头匆忙挂电话的声音。
显然是邵鹏宇在跟谁通话，今天会议时间短，王英提前回来了，邵鹏宇估算错误时间，这才匆忙把电话挂断。
王英进办公室，邵鹏宇已经在自己办公桌前坐好。
“主任回来了，今天开会说什么了？”邵鹏宇问。
人一慌，话就多，平时邵鹏宇不会问后面那句话的。
“没什么新内容，都是按部就班的东西。”王英说着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
“这样啊。”邵鹏宇应了声。
“是啊，最近都在说改革的事，也不知道我们厂会不会改革，会怎么改革，大家都没个主意呢。”王英故意说。
邵鹏宇说：“是呢，不知道怎么改革呢，主任觉得呢，我们厂会怎么改？”
“不知道呢，我说了也不算。”王英说。
邵鹏宇呵呵两声，敷衍了王英两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
杜家。
孙巧玲今天出院了，她前几天刚清醒时神志清明了许多，能认人了，但说话含糊，还是不能自主进食，也不能走路。
杜建国他爸杜为民昨天从外地回来了，他一回来就把杜建国给说了一通，对王慧倒是客气得很。
孙巧玲被安顿在床上躺着，杜家老太太坐在床边看着儿媳妇，脸色阴沉。
“老娘，你也先回房休息。不用担心，家里有人伺候呢，巧玲也能好起来的。”杜为民说。
“真能好起来啊？”杜老太太看向自己儿子。
“能。”杜为民说。
杜老太太又坐了会儿，想和孙巧玲说两句话，孙巧玲倒是理她，只是说什么，她也听不清。老太太只好叹口气，拄着拐，回自己房间去了。
晚上，杜为民把一家子喊到一起来开家庭会议。
王慧两口子，杜文秀两口子，杜文丽都在。
杜为民说：“你们妈现在需要人照顾，你们有章程吗？”
最近王慧和杜建国、杜文秀三个是轮流请假照顾孙巧玲，但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杜文秀说：“爸，您说怎么办，我们听您的。”
王慧没吱声，公公从昨天到现在对她的态度她就看出来了，这个家，现在没她不行。本来孙巧玲刚生病时，她特别迷茫，但几天下来，她觉出味来了，现在是杜家离不开自己啊！
“我是这样想的，家里现在有老、有小、有病人，肯定离不了人。”杜为民说，“所以，你们四个肯定要有个人留在家里。”
“还有我！”杜文丽先跳起来了。
“坐下！”杜为民呵斥一声，“听我说完！”
杜文丽不情不愿地坐下，瞥了一眼王慧。
“慧慧，我想暂时把家里交给你，你先不要急，也听我说完。”杜为民说。
王慧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点点头说：“那您说。”
“你那个工作，我们也不能丢，可以先请人代班。”杜文民说，“家里呢，暂时交给你，文秀、建国你们姊妹两个，要帮衬慧慧。建国下班后，要帮慧慧做点事。文秀一个星期最少要回来一趟，洗洗刷刷，给你妈洗洗澡什么的。文丽呢，今年要高考，上半年，就先不安排，以学习为主。但高考结束以后，你要是考得上大学，你就去上学；考不上，你就回来照顾你妈，换你二嫂去上班……”
“我肯定能考上！”杜文丽说。
“你就这么不想照顾你妈啊？”王慧在旁说，“那是你亲妈，平时对你多好！真是患难见真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文丽瞪王慧。
“不要打岔！”杜为民拍桌子。
姑嫂两个闭嘴了。
杜为民继续说：“文丽要是考上了，慧慧就再多照顾两年，到时候，我提前办退休，回来照顾，你还是去上班。文丽要是考不上，就文丽留在家照顾两年，慧慧你半年后就去上班。”
杜文丽在心里嘀咕一句：“我肯定能考上。”
“我这个安排，你们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意见吗？”杜为民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王慧身上，其余人也是看王慧。
王慧说：“照爸的意思，往长了说我照顾两年半；往短了说，照顾半年，我可以答应。”
一桌子人都松了口气，他们其实都怕王慧撂挑子。
“不过，我也有条件的。”王慧说。
“你说，只要爸能做到的，都答应你。”杜为民说。
王慧说：“建国的工资，肯定要全给我吧，您肯定也得补贴我一点吧？”
原来是要钱。
“钱的事你放心，我给你补，建国的工资你们自己商量。家里别的开销，全部由我来出。”杜为民说。
王慧这会儿装模作样，说：“那，我就牺牲一下，总归家里要人照顾。”
杜为民说：“慧慧，你把你妈照顾好，她身体恢复了，就是我们家的头号功臣，我们都会记你好的。”
“都是一家人，我应该做的。”王慧索性开始演了起来。
杜建国见王英这样子，很想朝她翻白眼。但是正如他爸和他大姐跟他说的，他们家现在不能没有王慧，他只能忍。
杜家的事，就这么决定了。
李凤菊找了人暂时顶了王慧的工作，王慧又开始在家照顾老小。杜为民在家待了三天就又出去了，走的时候，给王慧留了五百块钱。
李凤菊把杜家的安排学给王英听。
王英说：“这不挺好的么。”反正王慧在杜家比她在杜家的时候好过，有些人就是贱得慌，对他们好的人，他们拼命作践；对他们不好的，他们反而上赶着讨好。
“不知道你小妹能不能领下来呢。”李凤菊说。
“那也没别的办法了。”王英说，“你没事多帮衬点呗。”
李凤菊叹气：“我真不想管她，又舍不得欢欢。”
“那你就当是为欢欢的，别让她把好好的孩子给作践了。”王英说。
李凤菊看着王英，一脸愁容：“英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心里，总觉得她还要惹祸，就一直不踏实。”
“别想那么远，她总不能去杀人放火。”王英说。
李凤菊想想也是，又叹了口气，庆幸自己和大女儿关系缓和了，小女儿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了。
王慧想得很好，现在是杜家人求着她照顾婆婆，他可以拿捏杜家人，将来拿捏杜建国。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孙巧玲的病情。
孙巧玲吃饭要人喂，大小便不能自理，王慧照顾了一个月，孙巧玲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还严重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杜建国的奶奶摔了一跤，腿摔断了，也瘫了……
王慧每天伺候两个瘫痪在床的，精神很快就崩溃了。虽然李凤菊时常来帮她，那也无济于事。王慧自己精神崩溃，那杜家就没一个人有好日子过。
有一天，李凤菊到杜家来，看见王慧在朝欢欢发火，索性把欢欢领回去自己带着。
王慧心里也乐意，少一个小的，也少一样烦。
王慧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杜建国和杜文丽回家得越来越晚，杜文丽有几次甚至夜不归宿，王慧也懒得管。
终于，王慧受不了，开始对孙巧玲动手，在喂饭的时候，孙巧玲只要漏出来一点，肯定要被她打，直接用筷子打嘴巴，或者打手。
孙巧玲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她会瞪王慧。
王慧对她打骂更凶：“你还瞪我！你看你儿子、闺女管你吗？你儿子给你喂过几顿饭？你闺女给你洗过几次衣服！你还瞪我，要不是我心善，你已经饿死了，脏死了！”
王慧的这些话，孙巧玲是能听懂的，她更伤心了，因为王慧说的没错。媳妇是坏，可媳妇到底还给她口吃的，她弄脏了也会给她换洗。儿子和女儿就算再家，也没有喂过她几次……他们甚至不肯回来了。
一旦动手打惯了，就很难改掉，有次李凤菊带着欢欢回来看她们，王慧给孙巧玲喂饭的时候，习惯性地拿筷子朝孙巧玲嘴上打了两下。
“慧慧，你干什么呢！”李凤菊一把抢下王慧手上的筷子，气到声音都发抖。
王慧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打婆婆了。
第153章 竞选这一天终于来了，好像比前世要早……
李凤菊痛心疾首：“慧慧啊！你怎么能这样呢！她是你婆婆,是你长辈啊……”
王慧愣了几秒后也爆发了：“那你叫我怎么办！他们一个都不管，说好了帮我的，结果一个个全都指望我！你们也不管我,非要我留在杜家，你们谁管我过的什么日子了！我要离婚也不让我离，非要让我留在他家受磋磨！现在还怪我！”
“那也不能打啊！”李凤菊声音带着颤，“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你要被人戳断脊梁骨啊！”
孙巧玲眼泪汪汪的，想拉李凤菊的手，但手抬不起来，竭尽全力也只能朝李凤菊小幅度的摇头,似乎在让她不要怪王慧。
李凤菊想想，到底不能不管王慧，杜家这个情况也确实不是王慧一个人能照顾下来的，她回家去把老王也喊来,一起等杜建国下班。
杜建国一直到将近八点才回来，王永仁直接又叫他把他大姐也叫来。
杜建国和杜文秀面对王家二老，都有些心虚。
王永仁和李凤菊在家已经商量好了说辞。王永仁这会儿说：“建国，欢欢她大姑，不是我要向着自家闺女，是你们太过了！床上躺着的，到底是谁的亲妈,谁的亲奶奶？你们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啊！我们家慧慧是老实人，没到巷子里去喊一句,没叫你们丢脸。你们要是还这样，不管不顾，把事情全都丢给她,我们就把慧慧领回去了。”
“爸，我们没有不管不顾。”杜建国连忙说，“我们管的！”
“管？管你到这个点才到家啊？”王永仁说，“你们服装厂，加班加到现在呢？”
杜建国没话说了，也是碰巧今天他那个同学找他，他回来晚来，正好被老丈人抓住……
“王叔，我婆家最近有点走不开，真不是有意的，我以后一定常回来。”杜文秀也说。
李凤菊说：“不是你们嘴一张说管就行了的。你们把事情分清楚了，该谁做就谁做。照顾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个人就受不了天天这样，不然你们谁想和慧慧换换也行。”
“不了，慧慧做得挺好的，婶子你们怎么安排，我们听就是了。”杜文秀是真的怕王家把王慧领回去，也不想和王慧换。
王永仁和李凤菊给杜建国和杜文秀安排了死任务，杜建国每天下班回来喂两个病人晚饭，打扫卫生，洗厚重衣服。姐弟两休息天必须都在家，让王慧回娘家休息一天。
当着王永仁夫妇的面，杜家兄妹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等商量完这些，杜文秀这时候才发现，杜文丽不在家。
“文丽呢？”
“她是不是还没回来？”李凤菊也一直没注意。
“是没回来。”王慧说，“不止一次了，晚上不回来。”
杜文秀急了：“她一个姑娘，晚上不回来去哪儿了！你怎么不管管她。”
王慧说：“真好笑，你今天才认识你小妹啊，她听我管？”
杜文秀只好又怪杜建国：“你怎么当哥哥的！小妹夜不归宿也不管啊！”
“她说在同学家，人家帮她补课呢，还有两三个月高考了。”杜建国说，王慧之前跟他提过杜文秀晚上不着家的事，他问杜文丽，杜文丽就是这么说的。
“那也不行啊！”杜文秀着急道，“你就没问是哪个同学，还有她吃饭怎么弄的？人家还管她饭啊！”
“我给她钱和粮票了。”杜建国说。
“不行不行，明天我去等她放学。”杜文秀说着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叔、婶，我先走了，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不会不管的。”
杜文秀走了，王永仁又和杜建国说了会儿话，李凤菊也又劝了王慧一会儿，老两口带着欢欢回去了。
王慧没提让欢欢在家待一晚，欢欢也不提要爸妈，乖乖地跟外公外婆走了。
老王两口子走后，杜建国和王慧一句话都不说，各自洗漱上床睡觉。
上床后两人背对着背，心里都在后悔，为什么要和对方结婚。
杜家的日子就这么糟心地过着。
王慧开始盼着杜文丽考不上大学，这样，杜文丽就要留在家里照顾孙巧玲，自己则又可以去上班。王慧心里还有最后一层防线，那个外国电视剧带火的衣服。她要看这辈子杜建国能不能复刻上辈子她大姐的成功。
欢欢自从跟着李凤菊和王永仁过，就经常被李凤菊带到王英家来。
比起自己家，欢欢更喜欢大姨家，每次来都很高兴，也很喜欢悦悦。李凤菊看到欢欢和悦悦一起，总想起王英和王慧小时候，那时候，谁会想到她们姐妹现在会是这样呢。
王英的家人对欢欢也很好，冬宝都开始教欢欢写字了。
转眼又到五一，王英和厂里领导一起去参加职工代表大会。
最近副食品厂很平静，已经很久没有上新品，今年的劳模，也没有他们厂的名额，他们就是来凑数，顺带看文艺演出的。
看完文艺汇演散场时，王英看到了卢艳芬。王英感觉对方好像是故意在等自己。
“英子，好久不见，去年你没来吧。”卢艳芬说。
“好久不见，艳芬嫂子。”王英看看卢艳芬，她一点都没变，甚至看上去还要更年轻漂亮了。
“你们厂最近怎么没有新产品了？”卢艳芬问道。
王英有点奇怪，卢艳芬为什么会问这个，随口说：“产能有限。”
“这样啊。”卢艳芬撩了一下头发，“你家孩子一岁多了吧，我都没看过呢。”
卢艳芬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王英不知道她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
“艳芬嫂子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去了，孩子在家等着呢。”王英说。
卢艳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笑笑说：“回头见。”
王英嗯了一声，抬脚离开，去车棚取车，她不明白卢艳芬为什么要找自己说话。
走到拐角处，王英听到有两个人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交谈。
“她又提要造那个古法纸了，到底怎么想的，非要弄那东西。”
“谁叫人家公公是副厂长呢，而且这次好像支持的人比较多了。”
“丈夫都死了多少年了，还赖在婆家，不知道想的什么心思。”
王英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说卢艳芬。王英走近后，两人说哈声音变小了，但也没有太小，王英还是能听见。
其中一个人说：“不是我要背后说人，我就是看不惯她。”
“勾着半个厂的男的不安分，她自己倒是一份贞洁寡妇的模样。”
“就是……”
王英听着刚才两人的对话，想起她之前和造纸厂的老前辈一起去省城，她也提过卢艳芬要造一种传统的宣纸，好像工艺很复杂来着，没想到她到现在还在坚持，倒是挺有毅力的，估计也是想立功。
王英想着，你想立功别造纸了，造卫生巾多好。之前王英想还通过高副厂长引导他做这件事。后来和高家渐渐来往少了，王英也歇了这个心思。以后要是认识有门路的人，倒是可以提一提，早点引进卫生巾的生产线，造福女同胞。
当天晚上睡下，王英和赵云升闲聊，提到卢艳芬。
“我觉得她怪怪的，每次和我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还非要找我说。”王英说。
“你别理她。”赵云升提到这个人也是烦，揽过王英，“不说她了，我们睡觉……”
五一过后，副食品厂突然迎来一件大事，厂子要拆分了！
王英在会上听钱厂长说起这事时，心猛地加快几秒，这一天终于来了，好像比前世要早。
“怎么个拆分法？”
“原来怎么合起来的，现在就怎么拆开。”钱同生说。
“这倒也是，本来就是四个厂的。”肖主任说。
“那拆分后，还有北崇副食品厂吗？我们的直营店怎么说。”
“上头的意思是，酱园就用原来的名字，本来我们老百姓也是一直叫的老名字。豆制品厂就叫北崇豆制品厂，罐头厂也一样，糕点厂改名为熊猫牌饼干厂。当然，这只是初步意见，后续还要继续讨论。”钱同生说，“你们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写下来，我会交到上面去。”
一时间与会的人，都各有心思。
“经济改革不是一天的事，我们厂拆分也不是三两天就能解决的。”钱同生说，“但大方向是不会变的。这段时间大家，大家不能乱了阵脚，一切还要以保证生产为前提。”
在坐的人都点头，附和着。
钱同生又说：“各位同志在工作上的成就，领导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用担心将来的岗位问题，别忘了，归根到底，我们还是一起建设北崇，建设国家的好同志。”
厂子拆分成四份，就要有四个厂长！这四个厂长谁来当，不得抢一抢？钱同生说这个，就是提醒他们不要争斗。
开会的这些人，表面上当然都答应的好好的，但背地里，谁还没点“上进心”呢？前世赵主任，可不是无缘无故就下台的，还不是被人斗下去的！
王英看看钱厂长，钱厂长肯定是要升上去的，这四个厂长里，肯定没有他。郑副厂长不好说，有可能也升职。论资历，赵主任应该有一个厂长的位置，其余的就难说了。至于王英自己，她估计没她的份，她太年轻，资历不够。
王英的理想状况是，赵主任当熊猫饼干厂厂长，她当生产主任。但这也不太现实，因为他们的关系，上面领导不可能不关注这一点，不太可能把他们两个放在一个厂里。除非是上面有领导实在看好她，不愿意上头有人卡着她，影响她发展。
这场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会议结束后，王英回到办公室。
邵鹏宇问道：“主任，怎么这次开会这么久？”
王英说：“因为有大事。”
“什么大事，能告诉我吗？”邵鹏宇问。
“厂子要拆分了。”王英看着邵鹏宇说。
“拆分？怎么拆啊？”邵鹏宇表现得很惊讶，但王英看得出来，他是装的，他应该提前知道消息了。
“拆分成四个厂。”王英说。
“这就是我们厂改革的第一步吗？”邵鹏宇说。
“应该是。”
王英翻看这自己手上的会议笔记，心里在想，自己要不要写建议书，该怎么写。王英觉定还是晚上回去和赵主任商量一下后续的对策。
晚上吃过晚饭，赵家的饭桌变成了会议桌。
赵主任和王英一脸严肃地讨论厂子拆分的事。
“爸，在厂子拆分尘埃落定前，您一定要注意生产上的事。”王英说。
“这个我知道，一切还是以生产为先。”赵主任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英说，“我是提醒您要提防小人。钱厂长肯定要升职，剩下的领导里，您的资历最高，厂长位置多半有您一个。”
赵主任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提防的。”
“如果有要让你签的文件，一定要看仔细，不要随便签。生产上原料进厂，成品入库，各方面的事情，您都要万分仔细，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一时一刻都不能放松。”王英又说。
赵主任笑笑：“我知道，到底干了这么多年，我心里有数。”
“还有，如果您直接感到不对，那一定要相信直觉。”王英说。
“我知道了。”赵主任又点头，“你也要多小心，我觉得盯着你的人肯定也不少。”
“嗯，我会小心的。”王英说，“您看，在什么情况下，领导会把我们分在一个厂，让您做厂长，我当生产主任？”
“我觉得不太现实。”赵主任说，“今天开完会，我和老钱他们又谈了好久，我们都猜，饼干厂多半要空降一个厂长，但我们都觉得饼干厂的生产主任肯定是你的。”
“生产主任是我的没错，但上面要是来一个总是卡我脖子的厂长，也很烦。”王英说。
“也不用太担心，现在国家要搞经济，上头领导看好你，饼干厂的前景又好，照理不会来个人卡你。”赵主任说。
王英就怕空降一个那种领导的亲戚啊、亲信什么的，脑子拎不清，非要和她对着干……
“爸，要不我直接竞选厂长呢？”王英想了想开口道，“虽然饼干厂有今天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但主导的一直是我，我想争取的话，应该也有一线希望吧？”
王英觉得，还是得主动争一争。哪怕争不到，也少不了她一个生产主任，为什么不主动争取一下试试，一定等着人空降？
“你想争，爸就支持你！”赵主任说。
王英突然又有点为难，如果她竞选上了，那赵主任很可能就当不上厂长。
“你不用管我，我当不当厂长无所谓。”赵主任说，“你的路还长着呢，志向也远大，一切以你为先。”
“我再想想。”王英没有当即做出决定。
翁媳俩开完会，王英上楼去，赵云升已经把闺女哄睡了，自己在写稿子。
“你们开完会啦？”
“嗯，我想竞选厂长，但是我怕我竞选上了爸就当不上。”王英说。
“他肯定向着你，你只管做你想做的。”赵云升道。
王英还是没有下决定。
第二天上班，王英趁邵鹏宇不在时，给项怀民打去电话，也说了这事。项怀民也支持她直接竞选。还难得和王英开了句玩笑，说实验室等着王厂长捐款呢。
副食品厂的职工们，也都知道厂子要拆分的事。王英*现在中午又在厂里吃饭了，她手下的人都急切地问她厂子拆分的事。
王英也只把能说的说了。
整个副食品厂都在讨论厂子拆分的事，一时间人心浮动，生产中的出错率直线上升。
但一连十来天，也只是有个消息，后续的事，一直没动静。厂里开了两次广播大会，人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十几天里，王英写了一封“自荐信”，递到了钱厂长的办公桌上。
钱同生看着自荐信，眉头一挑，笑着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还真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厂长可要帮我。”王英笑着说，“以后您肯定还是经济口上的领导，咱们还要合作呢！我是您带出来的兵，将来还不都配合您的工作。”
钱同生眼皮直跳，这死丫头，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句话就把他拿捏了。
钱同生瞪了王英一眼，四指点着王英交上来的文件袋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我就知道您最好！”王英连忙奉承一句。
“不过，你和赵主任，肯定只能有一个当厂长，我要先和你说清楚了。”钱同生说。
“嗯，我知道。”王英目光清明而坚定。她和赵主任又谈过两次，赵主任说自己的性子更适合当生产主任，不适合当厂长，他还是坚持让王英竞选。
“知道就好，你去忙吧。”钱同生说。
王英不走，笑眯眯地看着钱同生：“厂在，您透露一下呗，你会升到哪儿去？”
“不告诉你！快走、快走！”钱同生瞪王英。
“那您觉得我当选的希望大不大？”王英又问。
钱同生扬起王英交上来的文件袋，假装要打她：“把心放肚子里，我说帮你就肯定帮你！再多一句嘴，我就把你这玩意给撕了！”
王英不敢多嘴了，又道了声谢，离开厂长办公室。
王英走后，钱同生拆开王英的竞选信看了看，看完后，他不禁心里暗暗道了句好。有远见，有城府，有魄力，他看了这信，都想直接把屁股下的椅子让给王英来坐。
年轻怎么了？有志不在年高么，况且她不光有志向，还有那么漂亮的实绩，又是省劳模，钱同生决心为王英跑一跑。
第154章 监视难道她重生的事暴露了？
五月中旬开始,副食品厂的领导们包括王英，就开始频繁地被喊去开会了。每次都是讨论一下厂子拆分的问题，比如拆分后厂房的分配,厂房的搬迁、职工的归属、器械的分配等等……
开过几次会后，王英觉得进展还是太慢了，越拖越是人心浮动，现在每个车间的次品率都比厂子拆分这事爆出来之前要高。
王英在他们厂子的内部会议里说：“我觉得要分,就快点分，先分了，再遇上问题解决问题，想要把所有问题都提前解决了,再开始做这不现实。实际工作展开后，还是会有源源不断地问题。先把大方向定下来，然后再逐步完善，走细节。”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也别急，主要是厂房的搬迁问题上头暂时意见不统一。”钱同生说，“上头准备建工业园，把厂子都挪过去。”
这个王英知道，前世很多市区内的厂子，后来都渐渐移到城西的工业园。
“我个人是不着急的，只是职工们心浮气躁,出错率变高不少，很多同志都被影响了,我担心出大的生产事故。”王英说。
“确实是这样，连封口机都有人操作失误的。“肖主任接话说。
“这倒是，我们改变不了上头的决定,但自己的厂子的事还是能管好。”钱同生说，“这样，今天再开一次广播会，安定一下人心，对于出错的，加大惩罚力度，然后再加强一下监管。”
这才是王英说刚才那番话的目的，前世罐头厂的生产事故，她可不想再发生一次。
目前的副食品厂，职工们的浮躁是表面上的，领导们心里未尝不浮躁。上头风声放得那么早，拆分的事却进展缓慢，谁不着急？下班后、休息天，都没少走动。
赵主任也找了几次他相熟的领导，主要还是为王英铺路。不过很多人都以为赵主任是为自己争取的，包括副食品厂内部。
赵主任从领导那回来后，告诉王英，各方还在较劲，人员认命暂时定不下来，其中争议最大的就是熊猫饼干厂。赵主任让王英做好竞选不上的准备。
基本同样的话，钱厂长也跟王英说了一遍，他最近也在为王英奔走。其中有领导看好王英，但有大领导似乎对王英有些看法，钱厂长有种微妙的感觉，领导们想大胆用王英，但好像又有顾虑。
钱同生没有把领导对她似乎有看法的事告王英。因为他自己也吃不准，领导们到底什么意思，对王英到底有什么意见。在这之后，钱同生也没法再为王英奔走。
王英并没有很失望，她改变不了上面的决策，于是把精力全投到生产安全上。她每天早上都会给她手下所有的生产组长开会，时不时突击去厂房检查，每天还要去仓库看一遍。
“主任，邵副主任最近怎么总是跟着你。”
这天中午王英在食堂吃饭，周前进小声问她。
王英也发现了，最近她去车间，去仓库，邵鹏宇经常会跟着她。不但如此，他的话也变多了，总是有意无意和她说话，有时候王英甚至感觉他在套自己话。
“或许是想学习吧。”王英说。
“我觉得不太像，主任你还是那个点儿。”周前进说，“我觉得他像监视你似的。”
周前进这么一说，王英突然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为什么呢？谁让邵鹏宇来监视她，套她话？王英头一抬，发现邵鹏宇就离他们不远，正在埋头吃饭。
王英用只有她和周前进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交待了他几句话，周前进点头应下。
下班前，王英去茶水间，“恰好”遇上周前进。
周前进告诉王英：“主任，他确实和很多人打听你个人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他其实也和我们经常打听的，但我们都没在意。”
王英蹙眉，这邵鹏宇真是冲她个人来的？为什么？
“主任，你真要小心些。”周前进有点担忧，现在厂子要拆分，他还想跟着王英大干一场呢，她可不能出事。
王英点点头，端着茶缸，若有所思地回自己办公室。她一路都在想，邵鹏宇为什么来监视她，不对，应该说为什么上面的领导要派邵鹏宇来监视她，难道她重生的事暴露了？
王英觉得除了这件事，自己没有别的什么值得领导特意派个人来监视。
思来想去，王英也只想到了这一个可能。
回到办公室，王英看了邵鹏宇一眼，邵鹏宇也看她，似乎有些心虚，打了声招呼又继续工作。
王英回到座位，发现自己的工作笔记被人动过了。她轻轻啧了一声，故意让邵鹏宇听到。
自己可能被上面领导派人监视的事，王英没有和家人说。她在想，要是领导把她抓过去，对她严刑拷问，她到底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王英自从心里怀疑邵鹏宇在监视自己，就开始对他格外留心，越是留心她就越发肯定，对方确确实实就是在监视自己。邵鹏宇来副食品厂，不是为了摘她桃子，而是监视她。
六月上旬，王英他们又去开会，得知工业园的选区划出来了，和前世一样在城西。副食品厂的四个厂，豆制品厂将搬离原厂区，搬到工业园，其余三个厂，暂时不动。
豆制品厂对厂房和库房的要求不高，机器和职工也相对少，工业园那片正好有现成的厂房，收到通知后不久，他们就搬走了。他们原先的肖主任直接升任厂长。
豆制品厂搬走后，食堂吃饭的人看上去倒没怎么少，只是伙食里豆制品少了。
王英给悦悦断奶后就又回食堂吃饭了。
“主任，肖主任能直接当豆制品厂的厂长，我觉得你也可以当饼干厂的厂长。谁不知道没有你，就没有熊猫饼干。”徐莉莉说。
“我也这么认为。”田玉兰说，“要是来个别的什么厂长，我可不服。”
王英笑笑：“谢谢你们的认可，我也希望我能是，但一切都要听领导安排。对了玉兰，你复习得怎么样了啊？马上又要高考了啊。”
“放心吧，这次绝对没问题！”田玉兰信心满满。
徐莉莉有点羡慕，说：“早知道我和你一起复习了。”
“你想啥呢，你舍得离开你爱人啊！”田玉兰说。
徐莉莉春天的时候结婚了，她曾经做过一段爱情的美梦，梦醒后，她看清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听从家里的安排相亲结婚了。
徐莉莉脸一红：“我就不信你真一辈子不结婚。”
“那你看好了，我肯定一辈子不结。”田玉兰说。
话题很快被岔开，几人又聊起去上大学的罗文书，说他人一走，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回来看他们。
王英笑眯眯地和他们说话，下意识地抬头，看见邵鹏宇在朝自己这边看，被自己发现后，立马低头吃饭。
王英决定不管了，让他监视，反正自己没做对不起国家和集体的事，要是哪天真的抓她了，证据甩到她脸上，那她就坦白好了。最多以后的日子麻烦点，她相信国家总归不会把她怎么样。
六月底的一天，王英下班到家，李芬菊带着欢欢过来了，欢欢正在带着悦悦玩，李凤菊满脸愁容边和陈秀琴边说话，边挑韭菜。
王英一到家就听到两个字“怀孕”。
“谁怀孕了，王慧？”王英把自行车停好，走到李凤菊身边问。
“她怀孕倒好了。”李凤菊说，“是她小姑子文丽！”
“啊？杜文丽？”王英很意外，“她不是学生吗，还有几天要高考了吧？”
“可不是么！就是她怀孕了，三四个月了！”李凤菊说着又叹气，“先前她就夜不归宿，说是同学帮她补课，没想到是和男同学一起，还怀上了。”
“那现在怎么说？”王英说。
“小丫头主意大呢，她要先考试，要是考上大学就把孩子打了去念书，考不上，就带着肚子直接嫁人，这样不管怎么样，她都不用留在娘家照顾她妈了。”李凤菊说。
王英记得前世杜文丽也没考上大学，后来确实也和她一个男同学结婚了，但是没有闹出婚前有孕的事。
“姑娘家没个妈还是不行，巧玲一病，杜家就乱套了。”陈秀琴说。
“王慧能同意？”王英说，她记得杜家说了，杜文丽要是考不上要留在家照顾妈，让王慧回去上班的。
“哪里能同意，闹几天了，我去了几趟，天天闹。”李凤菊真是为王慧操碎了心。
陈秀琴说：“慧慧也难，照顾病人不是容易的事。现在小姑子又这种事……”
就在王英他们讨论杜家这些事的时候，杜家的当家人杜为民到家了。
杜为民是被拍电报拍回来的，电报上就叫他急回，他还以为孙巧玲不行了。到家后，看孙巧玲虽然没有多好转，但也不是要走的样子。
“把我喊回来什么事？”杜为民从房里出来，问刚下班到家的杜建国，还有一脸怒气的王慧。
王慧直接说：“文丽怀孕了，我们不知怎么办。”
“文丽？不是文秀？”杜为民有点傻眼。
“杜文丽，高三学生，跟她同学好上，怀孕四个月了。”王慧阴阳怪气地说。
杜为民当即火气上来了：“你们怎么管她的！”
“怪不到我头上！”王慧立马回嘴，“她晚上不回来，我都和你儿子说了！要怪你也怪他。”
“她人呢？上学去了？”杜为民说。
“嗯。”杜建国应了声，“爸，她说考上大学就把孩子打掉去念书，要是考不上大学，就直接和同学结婚，把孩子生下来。”
“胡闹！”杜为民气道。
“你们家真的一个比一个会算，杜文丽小小年纪，一肚子心眼，是一天都不想在家伺候亲娘。你们这个家，我也不管了，我要离婚。”王慧说。
“你不要添乱！爸都回来了，他会解决的。”杜建国瞪王慧。
“我添乱，到底哪个添乱，你们心里有数，不过就欺负我一个外人！”
杜为民没有理王慧夫妻俩，骑上自行车到杜文丽学校等她。
杜文丽和她的几个朋友从学校里走出来，看见脸色铁青的杜为民，下意识地抚了一下以自己的肚子，又朝她男朋友看了一眼。
“我爸来接我了，我们明天见。”杜文丽和同学们打声招呼，朝她爸走去。
“上车！”杜为民冷冷说，回头瞥了一眼刚才和杜文丽走在一起的同学。其中有个男同学，心虚地低下头，肯定就是他了。
杜文丽上了自行车后座，忐忑地跟杜为民回家。
父女俩到家后，杜文丽跟在杜为民的身后，一进堂屋门，杜为民就朝杜文丽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不要脸的东西！跟谁学的！”杜为民恶狠狠地说。
杜文丽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她爸打，她眼泪立马掉下来了，冲着杜为民大哭：“你凭什么打我，你一年到头都在外面，管过我几天！平时不管我，现在来管我了！我不要你们管！”
杜文丽想往房间冲，被杜为民一把拉住：“给我站好，敢走一步，腿直接打断，你休想出这个家门！”
杜为民发火，连王慧都有些怕了，她本来站在自己房门口，想要看笑话的，这会儿回到房间里去了。
“说！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兔崽子是谁？老实交代，有一句谎话，明天我就去公安告他耍流氓，他就准备吃枪子吧！”杜为民说。
杜文丽被吓得不轻，把自己和男朋友的事都说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校园恋爱，偷尝禁果，不知道避孕，于是怀上了。
“男方父母做什么的，他们知道不知道这事！”杜为民又问。
“还不知道……他爸是肉联厂的，她妈是机关小学的老师。”杜为丽说。
杜为民一听男方的条件，稍微松了口气，男方条件还可以。
“你们两个在哪里发生的关系，谁主动的！”杜为民问。
“爸！你别问了！”杜文丽脸透红。
“你好意思做，不好意思承认啊！快说！”杜为民拍桌子。
“在，在他家……他主动的。”杜文丽承认了。
“你说你考上大学就把孩子打了，考不上就嫁过去，男方也知道？”
“嗯……”
“要是你没考上，他考上了呢？”
“他说，我读大学他就读，我不读他也不读……”
“你做梦呢！他能做主啊？”杜为民冷哼一声，“他爸他妈叫什么名字，说。”
“爸你想干什么，能不能先别管了，让我们考完试……”杜文丽急哭了。
“快点！不要叫我再动手！”杜为民冷冷看着杜文丽，眼里没有一丝父爱。
杜文丽不敢不说。
杜为民又要了男方家的地址，直接出门去了。
杜为民一走，杜文丽就在堂屋大哭起来，她在外面哭，房间里的孙巧玲也在哭，她恨自己的病，恨自己没能看好女儿。
王慧瞥一眼杜建国：“你爸要干什么，该不会叫男方赔钱什么吧？”
“我哪知道，烦死了都。”杜建国说。
“杜建国我告诉你，这回你爸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肯定离婚。”王慧说。
“离婚离婚，动不动就离婚，你以为离了我你就有好日子了？你少做梦！”杜建国说。
“总不会比现在更差！”王慧冷笑。
“那我更不离！你休想离了我去过好日子。”杜建国耍起无赖，还故意嬉皮笑脸起来。
王慧气得想要打他。
杜为民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回来后和杜文丽说：“不管你们谁考上还是考不上，高考一结束，你和刘伟就结婚。”
杜文丽原本以为她爸是去找刘伟算账，没想到是替她去谈亲事的。
“爸，真的吗？”杜文丽高兴得眼睛都亮了。
“真的，你先给我好好考试，不准想这事了。”杜为民说。
杜文丽别提多开心，她爸果然还是最疼她，她欢欢喜喜地回房去了。
王慧冷着脸，刚要发难，就听杜为民说：“慧慧，你就当文丽上大学去了，再委屈你两年，我再多补贴你一些钱，然后再给你请个人来每星期来两天帮你洗洗刷刷。”
“请谁？”王慧说，“咱们家还能请保姆啊？”
“互相帮助，什么保姆不保姆的，我们又不是资本家。”杜为民说。
“那您补贴我多少？”王慧问。
“三十块。”杜为民说。
三十块在当时不算少，加了杜建国的工资，王慧手里每个月也有不少钱了。
但王慧觉得还不够，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于是说：“三十不行，现在国家都开始调价了，最起码四十块！”
“王慧你不要得寸进尺！”杜建国在旁气道。
王慧瞪了杜建国一眼。
杜为民咬咬牙：“行！”
王慧再次妥协，答应不闹离婚，高高兴兴地拿衣服去洗澡。
堂屋里，剩下杜建国父子俩。
“建国，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的事，你不能老是指望我，自己一点主意都没有。”杜为民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很嫌弃，在家一点作用都发挥不了，都是被她妈惯出来的。
“我知道了。”杜建国应了声。
“你现在行不行？”杜为民直接问。
杜建国有点难堪，说：“有、有时候行。”
杜为民一看杜建国的脸色就知道他不行，心里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然后又说：“你们继续看病了没？”
“没看了，吃一堆药，没效果。”杜建国说。
“那你就不想要儿子了？”杜为民说。
“想啊，怎么不想，想也没用啊，王慧现在又总和我闹矛盾，有时候行了，也被她弄得没心情了。”杜建国说。
“她也不容易，你哄哄她。”杜为民说，“你现在这样，她真跟你离了，你到哪找？就算找了，也不会比她年轻漂亮。老子现在每个月贴你们钱，你要是再哄不住她，就太没用了。”
哪怕是被自己的亲爸说没用，杜建国还是觉得很难堪，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哄着她的，她也就嘴上咋呼，没有真想想离。”
“反正，你一定要把慧慧留在家里，不能让她离婚。”杜为民说。
“我知道了。”杜建国当然也不想离，他主要怕王慧和他离了，肯定满世界说他不行……
杜为民又小声和杜建国说些男人之间的事，杜建国听得认真，自从上次他爸带他出去找女人，他就知道，他爸外头有人。杜建国心里有点羡慕他爸，他和他那个女同学关系一直停留在口头上，连手都没牵过……
两父子一直在堂屋说话，直到王慧洗了澡，从厨房过来。杜为民不着痕迹地扫了王慧一眼，王慧和杜建国都没有发现。
第155章 逃犯“逃犯是女性，名叫王英……”……
机关小学附近的一栋民居里,刘伟的父母脸色铁青。就在不久前，他们被人找上门，开口就要告他们儿子流氓罪。
他们的儿子品学兼优,还有几天就要考大学，怎么可能犯流氓罪！但是对方说的有鼻子有眼，还说孩子已经四个月了，他们家要是不认,那孩子生下来就是铁证！到时候刘伟的流氓罪就是板上钉钉。
刘伟的父母不敢赌，只有捏着鼻子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不然闹起来，就算儿子不吃枪子也是不会轻易收场。
“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家姑娘先勾引我家大伟的！”刘伟的妈想起杜为民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告不告的，就是想让他们家娶他女儿！
“先不管，等大伟考过试再说！”刘伟的爸咬牙切齿，活半辈子了,还没有吃过这么大个闷亏。
“最好大伟考上，她考不上，叫她留在我手里！我不叫她好看！”刘伟的妈从来没想过要当个恶婆婆，现在开始她心里已经有十八种磋磨儿媳妇的法子了。
杜家，杜为民没有急着回工地，他给领导打了报告，要留在家,直到杜文丽出门。
第二天一早，杜为民给王慧拿了三百块钱,和气地对她说：“慧慧，文丽马上要结婚，嫁妆交给你给她办了,就照着你出门的时候那么办。”
王慧接过三百块，说：“这只是办嫁妆的钱吧，后面家里办酒什么的，不包含在内吧？”
“嗯。办酒再另说。”杜为民说。
“行，我知道了，交给我。”王慧应下，心说老杜家条件确实可以，她公公上次给了她五百，这次一出手又是三百。给杜为丽办嫁妆也要不了三百块，剩下的都是她辛苦费了。
杜为民给王慧找了个姓吴的中年妇女来家里帮忙，当天就带回来了，圆脸盘，大眼睛，看上去就和善，做事也勤快。王慧也不知道家里给她多少钱，反正她是不问，对方也只说来帮忙的。
家里有人伺候，用不着王慧，她就拿着钱回去找李凤菊，叫她妈和她一起给杜文丽置办嫁妆。
这会儿快到中午了，李凤菊正带着欢欢在掐豆角。
欢欢看见王慧来了，喊了声妈，她看她妈好像挺开心，又喊了声：“妈妈。”
“欢欢乖，帮外婆择菜呢。”王慧心情好，对女儿也温柔。
李凤菊现在看见王慧心里都发怵，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
“怎么这点回来了，家里离得开人啊？”李凤菊说。
“我公公回来了，他还找了个人照顾我婆婆，每个星期来两天。”王慧笑着说。
“哦，那可以啊。”李凤菊说，“你公公回来，是要处理文丽的事？”
“嗯，我来找妈，就是为了这个。文丽要结婚了，公公叫我给她操办嫁妆呢，等下妈和我一起去吧。”
“这……就要结婚了？”李凤菊择豆角的手一顿，不解地看着王慧。
“昨天公公去找过那家人了，说是谈好了，高考一结束就结婚。”王慧说。
李凤菊见王慧高高兴兴的，问道：“除了每个星期找来人来照顾，他们还给你什么好处了？”
王慧笑嘻嘻：“还是妈了解我，我公公每个月额外补贴我四十块。”
“四十块？”李凤菊都惊讶了。
“对，老杜家还是有些家底的，我公公工资也高。”王慧说。
杜家有家底李凤菊当然知道，没有家底她也不会把王慧嫁过去。李凤菊看看王慧，说：“你这钱，可不要乱花，都攒着，欢欢马上也要上学了。”
“我知道，我知道。”王慧说着蹲下来一起择菜。
欢欢把自己的小板凳给王慧，自己又跑到厨房拿了一个凳子出来。
“欢欢真乖，真孝顺。”王慧夸道。
“比你是乖，是孝顺。”李凤菊说。
“那也是我生的闺女。”王慧高兴地把欢欢搂过来香了一口。
李凤菊心里很无语，高兴的时候把欢欢当个宝，不高兴了就把欢欢当根草，王慧这个妈当的……
祖孙三人在家吃了午饭，就一起去给杜文丽置办嫁妆。
“你公公给你多少钱给小姑子置办嫁妆啊？”李凤菊问。
“三百。”王慧说。
“那不少了。”李凤菊说。
有了李凤菊的帮忙，一个下午王慧就把杜文丽的嫁妆置办好了。不过也因为李凤菊在，这三百块也花得差不多了，王慧本来想贪点辛苦费也没贪成。
王慧叫了辆三轮车，把所有东西一股脑拉回家，李凤菊带着欢欢也跟过来了。
杜文丽正好放学回家，看见王慧买这么多东西，刚想数落她乱花钱，却听她爸对她说：“还不谢谢你二嫂，这都是给你做嫁妆的，她忙了一整天。”
杜文丽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换了副面孔：“谢谢二嫂，辛苦你了，还有婶子。”
王慧还是第一次被杜文丽这么好言好语地感谢，就说：“没办法，谁叫我是你二嫂呢。”
杜文秀和杜建国都在服装厂上班，杜文秀听说杜为民回来了，下班后姐弟俩就一起回来，这会儿也到家了。
“这也太快了，嫁妆都办好了。”杜文秀说，“怎么也不等我一起去。”
杜文秀把所有东西扫了一眼，该买的倒是都买了，而且看上也都不是便宜货。王慧这桩事，倒是做得叫人挑不出错来，看来是她妈帮她的。还是有妈好啊，他们的妈要是好好的，哪用得着王慧啊。
“早办好早省事。”杜为民说，“慧慧能干，办得挺好的。”
杜为民瞥了一眼杜建国，杜建国忙也夸了王慧两句。
王慧难得被一家子吹捧，心都要飞了。
李凤菊看着王慧，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没有留在杜家吃饭，带着欢欢回去了。
王慧其实想留欢欢在家的，但欢欢说自己要跟外婆回去。
回去的路上，李凤菊问坐在车椅上的欢欢：“欢欢，你怎么不留下陪陪妈妈？”
欢欢沉默了几秒说：“爷爷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爷爷。”
李凤菊想想，欢欢回去后，杜为民问都没问一声，要跟她回来，也没有留，这是真不喜欢这个孙女。
“外婆和外公喜欢欢欢。”李凤菊说。
“嗯，欢欢也喜欢外婆和外公。”欢欢笑嘻嘻说。
七月，高考开始了。
田玉兰坐在考场上，这是她第三次参加高考，她手上握着王英送她的钢笔，坚信这次自己一定能成功。
几场考试下来，田玉兰用的都是这支笔，答题答得格外顺利。
考完试，田玉兰继续回单位上班。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英问她：“考得怎么样啊？”
田玉兰笑着说：“有了主任送我的幸运钢笔，这次一定行，特别是数学，我应该能拿满分。”
“了不起！”王英开玩笑道，“我送的钢笔真的是幸运钢笔哦，我爱人的小说，就是用我送的钢笔写出来的。”
“不行，主任你不能偏心，我也要幸运钢笔！”徐莉莉说。
“对，我也要！”周前进说。
吴海洋也说要，杨建设倒是不好意思说要，但也是眼巴巴地看着王英。
王英说：“我记得好像奖励过你们钢笔吧？”
“那不一样！”徐莉莉说，“那是奖励，不是赠送！”
“行行行，回头我一人给你们送一支，大家全都行好运。”王英说。
这下所有人都开心了。
邵鹏宇坐在不远处，他听不见王英他们说话，只觉得她和她的下属们相处得极好，大家都很开心。可惜啊，他身负使命，无法融入到他们。
邵鹏宇进厂也挺久了，他没有发现王英有任何异常，反而觉得她特别优秀，可以说是青年典范，他很欣赏她，真心希望她没有问题。这样优秀的青年要是出问题，就太可惜了。
王英又发现邵鹏宇在偷看自己，每次吃饭，王英他们的位置基本上是固定的。邵鹏宇的位置不固定，但总归不会离王英太远，都是抬头都能看见的位置。
王英心说，也不知道要监视她到什么时候。
七月十六号，高考结束结束后的一个星期，杜文丽出门。
虽然喜事办得急，但刘家该给的聘礼一点都不少，时下年轻人结婚该有的东西都有。刘家倒是不想给，但听儿子说杜文丽真的怀了他的孩子，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给。
出门这天一早，杜文丽到到她妈房间，孙巧玲眼睛红红的，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口。这种自己有意识，却不能说话不能动的感觉让孙巧玲格外痛苦，她看着女儿，有一肚子话想说，最后却只能化作两行泪。
“妈，不哭，我会过得好的，你也希望我过得好吧。家里有二嫂就行了，也不需要我，我会常回来看你的。”杜文丽说，她知道她妈听得懂她的话，这么说就是为自己开脱罢了。
孙巧玲不怪杜文丽，只恨自己身体不好。她心里怕杜文丽过得不好，未婚先孕，还是她爸上门逼人家娶的，能有什么好？可惜，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刘伟来接亲的时候，脸上也看不出多高兴，当他看到瘫痪在床的丈母娘时，眼里更是掩饰不住的嫌弃。旁人没注意，孙巧玲自己看到了，心里更是油煎火烤一般。
杜文丽就这么出嫁了，杜家的亲戚和邻居都很惊讶，有眼尖的就看出来杜文丽怀孕了。不过也都没说什么，人家办喜事，总不好去揭丑。其中也有不少人心里感叹，孙巧玲一病，杜家就乱了套。
王慧挺高兴的，她现在想想，早点把杜文丽嫁出去也挺好的*，省的她天天在家跟她作对。现在她每个月有钱拿，还有人帮忙来做事情，不就是再熬两年么，她能坚持。
杜为民在回工地前，亲自带杜建国去了一趟医院，给他开了一大堆药。临走前还又叮嘱他一定要好好治病吃药，一定要把王慧哄好了，不能离婚。
杜建国看他爸为家里操碎了心，全都答应下来，一时间对王慧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王慧得了钱，家里有人帮忙照顾，杜建国也对她好，家里还没有小姑子跟她作对，突然又觉得，在杜家的日子过得还挺舒服的呢。
王慧日子好过一些了，就把欢欢又接回身边自己照顾。
李凤菊见王慧两口子和好，还把欢欢接回去了，也挺替她高兴，但她心里却不踏实，总觉得王慧和杜建国以后还要闹起来，两人还是过不长。
李凤菊和王英说起这话时，王英说：“你管得了吗？他们一时好，一时恼的，就让他们折腾呗，你天天放在心里，那就一天安稳都日子没有。”
“你说的也对，到时候再说吧！”李凤菊说，“就是欢欢回去了，我还怪冷清的。”
王英沉默两秒还是多了句嘴：“你没事还是要多去看看，主要看看欢欢。”
这段时间李凤菊经常带欢欢过来，王英还是挺喜欢她的，不希望王慧和杜家把她教坏。
王英又去市里开了几次会，酱园也正式恢复原来的老字号，从副食品厂独立。厂里用铁栅栏把副食品厂和酱园隔开，留了一个小门，酱园的职工吃饭还到这边来吃。
酱园的厂长是上头空降的，听说原本就和酱园有点渊源。
两个厂子分出去了，王英手底下的人有点坐不住了。
“主任，咱们这到底怎么说啊？你有点消息不？”周前进问王英。
“我也没有消息。”王英说。赵主任又为王英跑过几次，上面给的答复很耐人寻味，叫他们等。
到底等什么呢，王英觉得可能在等邵鹏宇发现自己的马脚……
那就等吧，王英心想，反正邵鹏宇不可能抓到她重生的证据。
七月底，天气炎热，北崇好多天都没下雨了。
这天，王英和往常一样上班。下午两点多，天气最热的时候，王英在办公室吹着电风扇，感觉电风扇里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周前进来找王英签一份文件，随口说：“造纸厂那边好像着火了。”
邵鹏宇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说什么，造纸厂着火了？”
王英一边给周前进签字，一边说：“好像前几年也着过一次火吧，造纸厂消防工作做得不行啊，怎么老着火。”
邵鹏宇一眼不错地看着王英，王英签好文件，还给周前进，抬头时发现邵鹏宇在看自己。
“嗯？邵副主任怎么了，怎么造纸厂着火，你这么急了，你以前也不是造纸厂的啊，是木器厂的吧？”王英说。
邵鹏宇缓缓地坐回，干笑两声：“我就是太惊讶了。”
“火大不大啊？没有人员伤亡吧，今天不放假，厂里人应该挺多的呢。”王英说。
“就看到冒烟了。”周前进说。
“我们厂里消防已经没问题吧，我去走一圈。”王英站起身。
邵鹏宇忙说：“我也去。”
王英和邵鹏宇出了办公室，都朝造纸厂的方向看，果然还在冒烟呢。
“啧啧，几年内连续着火，造纸厂的厂长可能要被问责了。”王英说。
邵鹏宇看看王英，她脸上没有任何异常。
王英和邵鹏宇把车间走了一遍，没有任何安全隐患。两人从厂房出来，造纸厂那边烟好像小了很多，应该是被扑灭了。
回到办公室后，王英感觉邵鹏宇有点坐不住了，神态十分不安，而且时不时朝自己看一眼。
“邵副主任，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王英觉得邵鹏宇反常得太明显，自己要是一句话不说反而奇怪。
“没……没事。”邵鹏宇说。
怎么可能没事，这明显是有大事。王英写材料，写着写着突然停手了。
邵鹏宇是来监视自己的，为什么对造纸厂的事反应这么大，造纸厂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他来监视自己，难道不是因为自己重生的事暴露了，而是别的原因？
造纸厂……造纸厂……造纸厂她就认识高副厂长和卢艳芬，这能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个监视自己的人，会对造纸厂着火这么大反应，这表示，在他心里，自己和造纸厂是有关联的。王英不自觉地在纸上画起圈来。
造纸厂，王英接触最多的就是卢艳芬，难道是卢艳芬出问题了？她能出什么问题？她就是人长得好看点，有点神神叨叨的，能有什么大问题吗？
而且她们平时也不怎么接触啊，上一次接触还是五一呢，当时也没说几句话。
王英觉得如果非要把她和造纸厂牵扯上，那多半问题就出在卢艳芬身上。王英想起之前造纸厂着火，卢艳芬抢救国家财产，得了劳模。当时顾轩好像暗示她是有人给她加了名额……莫非是涉险官员贪腐？
那和自己怎么扯上关系了？王英怎么都想不明白。但邵鹏宇的表现又特别明显……
一直到下班，王英也没想明白，这里头的关联，对邵鹏宇监视自己的原因也拿不准了。
下班路上，王英照常骑车回家，走到巷子口拐角处，她减速慢行，按响车铃。就在这会儿，从巷子里冲出一个人，也骑着车，正好和王英的车撞上，两个人都摔倒了。
“对不起，对不起。”
王英被压在自行车下，摔得不轻，对面撞她的人是个小青年，起身比王英早，忙过来扶王英的车，又把王英扶起来。
“你怎么不按车铃。”王英抱怨。
“我着急回家，真对不起大姐，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王英动动胳膊腿，感觉没什么事，看对方样子像个学生，认错态度也诚恳，就说：“算了，我也没什么事，你以后骑车注意点。”
“我知道了。我一定注意。”
小青年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离开前又问一句：“真的不用去医院吗大姐？”
“不用了。”王英说完推着车回家去。
快走到家门口时，王英感觉不对劲，包好像变重了。该不会刚才不小心，把那个小青年的东西捡到自己包里了？
王英倚着自行车，打开包一看，里面真的多了一本书。她拿起书，看看封面，还好，是一本出名的歌颂革命者的小说，就是在特殊时期都可以看，不是什么反动书。
王英调转车头，出了巷子，想把书还给男青年，发现哪个方向都没有看见他。
骑那么快的吗？王英有点疑惑，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们家这一片都是附近的职工，她从来没有见过刚才那个人，而且，她也没注意这书什么时候捡的。如果不是自己捡的，是他故意放在包里的呢？
王英想起邵鹏宇对自己监视，猛地心跳加快，觉得不对，得赶紧处理这本书。她来不及多想，猛地跨上自行车，直接去往就近的公安局。
就在王英去公安局的路上，赵家的院门被敲开。
陈秀琴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两个陌生人。
“两位同志找谁？”陈秀琴问。
“我们找王英。”
“是她单位的吗？她今天还没下班。”陈秀琴说。
“我们去过她单位了，他们说她已经下班了，她真的没回来吗？”
这人说话语气有些严厉，陈秀琴有点不开心了，说：“没回来就没回来，要么去街上买东西了，你们谁啊？”
其中一人掏出自己的证件，说：“我们是公安。”
陈秀琴愣住，怎么有公安找来了。
“请允许我们进去找人。”
“真的没回来，不相信，你们进来找。”陈秀琴把人放进来。
两个公安楼上楼下看了一遍，真的没看到了。两人下楼时，其中一个对另一说：“该不会是潜逃了？”
“很有可能。”
陈秀琴急了：“什么潜逃了！你们把话说清楚！”
“我们会和你说清楚的，但不是现在，王英要是回来，你叫她去公安局投案。”
陈秀琴整个人都慌了，英子惹事了？不可能啊，英子那个性子，怎么可能惹事！
“公安同志，肯定有误会！”陈秀琴说。
“嗯，确实有可能是误会，所以，她要是回来，你一定要带她去公安局，把话说清楚就行了。”
陈秀琴想拉着两人问清楚，两人却匆忙走了，偏偏今天赵云升和赵主任都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一老两小，陈秀琴急得团团转。
王英这会儿已经到公安局，她一到就说自己要报案。她想了一路，这书肯定是个圈套，不管什么圈套，无论如何，她都要主动上报。
立马有公安接待了她，问她什么事。
王英从包里拿出那本革命小说，说：“大概二十几分钟之前，我在家旁边的巷子口被人撞了，之后包里就多了这本书。”
王英把书递过去。
“这书，不是禁书啊，有什么问题吗？”另一位公安走过来，他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书呢，没想到是一本几乎人人都读过的革命小说。
“同志，这就是本普通的书，可能当时你摔倒，收拾东西的时候拿错了。”公安说。
王英摇头：“不可能，这是那人故意放我包里的，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
两个公安把书翻翻，也没从里面翻出夹页。
不过本着对老百姓负责的态度，两名公安就说给王英做个笔录。
在王英介绍完自己之后，两名公安就有点诧异了，他们还以为是不认字的女同志呢，没想到是副食品厂的主任。
王英和他们详细地说了当时的情况，两名公安听了觉得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
就在这会儿，从外头又进来两个公安，说：“同志们，有任务，刚接到上级命令，我们要去车站抓一个逃犯。”
“逃犯是女性，名叫王英，是副食品厂的车间主任，你们应该有人认识她。”
给王英录口供的两名公安，看看坐在他们的王英，都有点傻眼。
王英这会儿举起右手说：“不用抓了，我就在这儿……”
第156章 被抓王英竟然真的被抓了，还被扣留在……
王英听公安说要抓自己,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果然是被监视着的，今天这书也肯定有问题,还好自己主动来报案了。
“怎么回事？”从外面进来的公安也有点愣住，不是说她潜逃了，怎么自己到公安局里来了。
刚才为王英做笔录的公安同志说：“王英同志是来报案的，她怀疑有人给她包里塞了一本书,就是这本。”
王英和那本书一起被带到去公安总局，这些基层公安并不知道王英涉嫌什么罪名，当然，王英自己也不知道。
看着王英被带过来,这边的领导也很诧异：“这么快就抓到了？在哪儿抓到的。”
“在我们分局……她去报案。”送王英过来的公安把书上交，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王英被带到一间审讯室，她也算是长见识了，两辈子第一次进公安局的审讯室。
王英在审讯室等了半个小时才有人进来,这半小时里，王英一直在想，自己在公安同志的眼里到底是个什么罪犯？怎么就值得派一个人专门监视自己，还监视了这么久。还有，她今天怎么就“案发”了呢？他们肯定已经去过家里抓她，家里人不知道多担心呢……
来了两个同志，一男一女,坐在王英对面，他们带着王英上交的那本书。王英视线落在书上,他们刚才肯定去研究这本书了吧，不知道研究出什么没有。坏人到底准备用这本书怎么害她……
审讯开始。女同志问，男同志记录。
“姓名。”
“王英。”
“年龄。”
……
一些基本的个人信息询问过后,女同志终于问了第一个实质性的问题：“你和卢艳芬什么时候认识的。”
还真是因为卢艳芬……
“结婚后不久，具体哪天我不记得了，她和我婆婆当时是同事，她婆家和我婆家本来认识。”王英老实交代。
“你们后来见了多少次面。”
“这，我还真不记得了，不过次数不多，我和她不太相处得来。”王英说。
“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特别的话？”王英仔细回想，说，“具体的话，我不太记得，本来接触也不多，但她本身有点神神叨叨的，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我都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真的不懂吗？”
“真的不懂，公安同志，我能不能问一声，卢艳芬到底犯什么事了，把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也扯进来了。”
“是不是不相干的人，我们要查了才知道。”
王英心说，你们都派人监视我一年了，不是没查到么！
两位同志又开始围绕个人问题开始各种询问，从她小时候的经历，上学经历，工作经历，问得事无巨细。
“你从哪里得来的毛衣花样子。”
“什么？”王英一愣，怎么公安连这个问题也问……
“你给爱人，还有外甥女织的毛衣，花样子哪里来的。”
“我自己琢磨的。”王英说。
“老实点。”
“确实是我自己琢磨的，公安同志，织毛衣变花样，也犯罪吗？”王英是真的有点糊涂了。
“真是你自己琢磨的就不是犯罪，但花样来历不明，就难说。你既然主动来投案自首，就老实交代！”
王英一脸严肃地说：“同志，我没有投案自首，我是来报案的，到目前为止，我完全不知道在你们眼里我犯了什么事。”
“一般人包里多了本书，最多会觉得拿错了，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件事有问题？主动来报案，说是别人故意放的，这不是正常人的思维，你的警惕性从何而来？”
王英沉默片刻后说：“最近我们厂在拆分重组，我是饼干厂厂长的候选人，我担心有人为此陷害我。”
“你反应很快，这个理由倒是说得通。”对面公安说，“你数字饼干的配方哪里来的？”
问过毛衣花样，又问数字饼干的配方，王英不禁怀疑，难道还是重生的事被发现了？
“数字饼干的灵感来源，是我原先的领导项怀民，他痴迷数学，我看见他的草稿纸上的数字，加上我外甥女当时在认字，就来了灵感。配方是我们食品厂的同志一起做了大量试验试出来的。公安同志，我想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到底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抓我？”
两人还是没有回答王英，又继续问她问题。王英的回答，和他们先前调查出来的没什么出入。两位公安对视一眼，这人要么是无辜的，是卢艳芬搞错了或者故意陷害，要么就是隐藏得太深。
主要是王英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太简单，太经得起调查了，到目前为止，除了卢艳芬的指认，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就是卢艳芬的同伙。
王英对面的女同志突然说：“卢艳芬是敌国的间谍。”
“啊？”王英汗毛都竖起来了，“间谍？她？”
王英的震惊落在对面两人的眼里，她的表情变化太过真实，不像一般人能演出来的。
“她……她要干什么啊？”王英这下是真的紧张了，间谍可是叛国罪！“公安同志，我可没做任何对不起国家和集体的事！”
“她要替敌国偷我们的一种传统造纸工艺。”
王英感觉背脊一阵发凉，电光石火间，她起许多事，卢艳芬想要造一种传统的纸，去省城时造纸厂的老同志跟她提过这事，今年五一她也无意间听人说到，原来卢艳芬非要厂里造这个纸，竟然是要替敌国偷配方？
“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王英更不明白了！
“她说在本市有个同伙，她指认你了。”
“她到底凭什么认定我是她同伙的啊？”王英灵光一闪，“总不能是毛衣花样和饼干什么的吧？我什么也没做啊？”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你为自己做的衣服，她说你的毛衣花样，饼干配方都是外国人给你的，国内本来没有这些。”公安说。
王英无语，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她的无语也落在对方眼里。
“公安同志，这肯定是误会。”王英认真说，“她的同伙另有其人，绝对不是我。你们要赶紧再去审审她，她搞错了，或者故意陷害我，咱们不能搞错啊！放走了真正的坏人可糟了。”
王英觉得卢艳芬这个间谍当得也不合格，哪有凭借这些就认定自己是她同伙的？
对面的两位同志又离开了，审讯室里又只剩下王英一个人。
这时候，王永仁夫妇和赵家人所有人都被叫到总局问话，连王慧也被叫来，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王慧心里最紧张，她生怕自己重生的事被发现，后来对方问的都是她大姐的事，她也老实回答了。她还打听了一句大姐犯什么事了，人家没理她。
公安这边问出来的，和他们先前调查的一致，搜过老王家和老赵家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物。
但在之前卢艳芬的交代里，却不是这样的。
卢艳芬说王英的毛衣花样是敌国的，数字饼干配方也是敌国给她的，还有她给自己做的衣服也是敌国的款式……当然最关键的是，她每次和王英接触过，都会收到新的任务指示。
王英在审讯室等了很久，公安同志们又回来了。他们刚才开了个紧急会议，结合之前的调查、监视和今天的问询，他们倾向于卢艳芬搞错了，她应该是被人刻意朝王英身上引导，卢艳芬的同伙另有其人。
“我们带你去见见卢艳芬，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什么都配合，只希望早点还我清白，抓到真正的间谍。”王英连忙说。
王英被带到另一间审讯室，她发现自己待遇算好的，卢艳芬这会儿手铐脚镣都戴着，看见王英进来，朝她看看又垂下头去。
王英被安排坐在离卢艳芬不远的地方。
“你的同伙已经被抓到了，你还不交待吗？”
“该交代的我一年前就交待了。”卢艳芬说。
“但是你一年前说了配合我们抓同党，为什么又要在造纸厂放火？放火是不是一种信号？除了王英你还有几个同党？”
卢艳芬不说话了，她今天从造纸厂被带回来就没说过几句话，先前公安问王英的那些事都是一年前卢艳芬被暗中抓获的时候交代的。
“你赶紧交代，你看王英交代了，手铐脚镣都不用戴了，你们还没对国家造成实质性的损害，又是被人哄骗的，国家会对你们宽大处理。你要是继续执迷不悟，那后果你要想清楚了。”
卢艳芬还是不说话，看上去心如死灰。
王英收到公安的眼色，开始对卢艳芬劝降：“你还是招了吧，反正我把知道的都说了，也就是早和晚的事，早交代早解脱，你给我的密码书，被他们截走了。”
卢艳芬身子一僵看向王英：“你家那么多书！这么一本书你都藏不好？”那本书只要和别的书放一起，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我有什么办法，我有家庭，有孩子。”王英说，“我当然要争取宽大处理。你也赶紧交待了吧。”
公安们对视一眼，竟然真是密码书，他们刚才只是怀疑那本书是密码书，让王英来试探一下，一试还真试出来了。没想到他们敌国间谍，用着歌颂革命的密码书，还真是讽刺。
“既然她都交代了，还要我说什么。”卢艳芬说。
“你只管交代你的。”公安说。
“真的能宽大处理吗？”
“只要你的交代能立功，就有机会。”
卢艳芬又看了一眼王英，王英用眼神说：赶紧交代吧！
“好，我交代。”卢艳芬终于下定决定。
“先说，你今天为什么放火。”公安说。
“我去年被你抓住之后，答应要帮你们抓同伙和上峰。但在那之后，我就一直没有收到任何上峰的信息，这个你们也是知道的。”卢艳芬说。“我是真的准备帮你们的，可我身不由己。今年五一，我突然拿到一封信，信上说他们知道我被策反了，我不帮他们做最后一件事，他们就要杀我公公婆婆。我公公婆婆都是好人……反正我自己是要死的，不能让公公婆婆受牵连。”
“他们叫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放火？”公安问。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确实是叫我放火。”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卢艳芬说，“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年来我精神每天都绷的很紧，感觉自己快疯了。我也想放把火，把自己烧死算了，我一开始就错了，不该相信他们。”
“为什么要给王英送书，密码书的事，之前为什么没有交待。”
卢艳芬低头，抿唇过了几秒才说：“之前你们没问，那书也几乎没用过，给王英送书也是信上叫我做的，我猜他们是看我暴露了，想让王英接我的工作。”
“指名道姓让你送给王英的？”
“嗯，在这之前我只是猜测王英是，一直没有给我肯定答复，直到今天才确认。”卢艳芬说。
“信呢？还在不在？”
“我怕你们发现，烧了。”卢艳芬说。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或者和你同伙说的。”
卢艳芬摇摇头，然后又看一眼王英，还是摇摇头。
王英被带出卢艳芬的审讯室，王英说：“同志，虽然我可能有些班门弄斧了，但我觉得，他们叫卢艳芬放火可能是想造成造纸厂混乱，领导被问责，好让新的间谍进厂；二是主动把卢艳芬和我这个假的暴露出来，保护真的间谍。他们可能不会因为暴露就放弃偷咱们国家的配方！”
王英想到的公安都想到了，女公安笑笑：“你挺聪明的，还好不是真间谍。”
“同志你们相信我不是间谍了？”王英都激动了。
“正如你说的，他们太想主动把你暴露出来了，这不符合逻辑。”公安说，还因为他们查了王英一年多，什么都没查出来。她一直积极进取，工作认真，努力建设社会主义呢！
王英忍不住松了口气：“太好了。”
“不过，你今天也撒谎了吧？”女公安说，“你真的是因为怀疑有人和你争厂长才报案的？”
王英心说，这女公安同志真厉害，她就撒了那么一个谎，还被看出来了。她不想说自己看出来被邵鹏宇监视，算是给他卖个面子，也给他上头领导一个面子。
“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怀疑。”王英说。
女公安笑笑没有拆穿她。
他们又回到原来的审讯室，王英这会儿心里已经不慌了，她主动问道：“卢艳芬为什么非要说我的花样和配方是外国人给的啊？”
“她被外国人策反的时候，给她看了很多书和照片，都是描述外国美好生活的。他们答应她，只要偷到完整的配方和制作流程，就带她去国外过好日子。那些书和照片里面有那些衣服花样和一种字母饼干，再加上被人刻意引导，就深信不疑了。”
王英差点翻白眼，她也太倒霉了，她这纯属无妄之灾。也不知道前世是怎么回事，她一点都没听说过他们这还出了间谍案。
“同志，照卢艳芬的话来说，她肯定还有同党和上峰，我愿意协助你们抓住他们。”王英说。
女公安看看王英，说：“你准备怎么协助我们？”
“将计就计，把我当真的间谍先抓起来，让他们松懈！”王英大义凛然说道。
其实公安们开会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他们正想着要怎么跟王英说呢，没想到她自己提出来了。
“那你可能要在我们局里待一段时间哦，你还有孩子，有工作……”女公安说，“你孩子还小，工作也处在关键时期。”
王英眼里有一丝动容，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不管是为了彻底洗清自己的嫌疑，还是为了家国大义。
王英郑重地点头：“我愿意留在这里。”
“为了不露馅，在抓到真的间谍前，对你的家人和同事都是要保密的。”女公安又提醒一句。
“一个人都不能说吗？”王英说。
“原则是上这样的。”
“同志通融一下，就告诉我丈夫一个人吧，主要是我怕他乱来……”王英说，“他肯定会保密，也会演好的。”
“我要去跟领导请示一下。”
二十几分钟后，女公安带着赵云升和悦悦一起进来了。
“妈妈！”悦悦一看到王英就哭了，扑了过来。
王英眼眶一红，抱起女儿，哄道：“悦悦乖。”
“你们说会儿话吧，长话短说。”女公安把审讯室留给王英他们。
“英子，你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打你？”赵云升连忙问。
“我没事，我接下来要在公安局待一段时间，配合他们的工作，你在家要稳住两边老人。”王英说。
赵云升一听，脸都白了：“英子……你到底……”
王英忙说：“我没事，我也没犯事，就是遭了无妄之灾……”
王英把事情原委和赵云升说了。
赵云升听完王英的话，脸由白变黑：“我就说她脑子不正常！原来真的有病！这不平白无故连累你！”
“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正好趁乱，帮着公安同志们抓到间谍，也算我立功了。”王英说。
“但是，这也不知道他们多久能抓到啊？”赵云升说。
“如果时间长抓不到，肯定就放我回去了，主要是家里你要稳住。这事是要瞒着他们的。”王英说。
“我懂。”赵云升担忧地看着王英。
王英一边拍着悦悦的后背一边说：“不用担心，你把悦悦照顾好。”
赵云升知道，事关重大，他反对也没用，只能和王英承诺，一定会把家里照顾好。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有人来敲门，王英把悦悦递到赵云升手上，两人依依惜别。
赵云升被公安又叫过去交代了一些话，主要是叮嘱他不要露馅，也跟他保证，最长两个月内毫无进展，肯定会把王英放回去，并恢复她的名誉。
一听要两个月，赵云升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但是他也没办法，只能应了。
公安把赵云升和悦悦又带回到两家人待的房间里，跟他们说：“你们可以回去了。”
“英子呢！”老赵、老王家的人连忙都问。
“她要协助我们调查一些事，暂时不能回去。”
“英子犯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能回去？”陈秀琴急道。
李凤菊扶了扶额头，差点晕倒，王慧连忙扶着她。
“暂时无可奉告，你们都先回去吧。赵同志，带你家人回去。”
“爸妈，岳父岳母，咱们先回去吧。”赵云升说。
“我不走，我女儿肯定不会犯事的！”王永仁梗着脖子说，“我女儿是省劳模！她那么优秀不可能做违法乱纪的事！”
“我们没说她犯事，就是留下来协助我们工作。”
“我不信！我要见我女儿！”王永仁脸急得通红。
“爸，你别添乱了！”王慧拉着王永仁的胳膊，“不要打扰人家办案，现在又没给大姐定罪呢，你急什么！”
“是啊爸，咱们要相信公安同志不会冤枉好人的。”赵云升说，“说是协助办案，就是协助办案，不是犯事了。”
两家人还是被公安和赵云升劝回去了，王英就这么留在公安局了。
赵家人到家后，赵云菲急忙问道：“英子呢！”
“英子还在公安局呢，说是要协助办案。”赵云升说。
赵主任看看赵云升：“云升，你去见过英子，他们到底怎么说的，要英子协助办什么案子到底？英子真的没事吗？”
“爸，妈，你们相信英子会做违法乱纪的事吗？”
“当然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既然公安说是协助调查，我们也别问了，安心等吧。”赵云升说。
“可是……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外面人会怎么看英子啊，还有英子单位怎么办啊？她这样子，还能当上厂长吗？”陈秀琴要急哭了。
赵云升也有些哽咽，他一想自己最长可能要两个月见不到王英，心里就堵得慌。
“我们*相信英子会很快回来的。”赵云升说。
悦悦见一直在哭，哭着要妈妈，从她出生到现在，她还一天都没离开过妈妈呢。
赵云升哄好老的哄小的，一家人到半夜才消停。
王英这会儿躺在公安局给她准备的房间里，也睡不着，心里挂念女儿，挂念赵云升。她心里只盼着公安能早点把卢艳芬的上峰和同伙给抓到，那也不枉她将计就计一回。
王英被公安局带走的事，第二天就在副食品厂掀起轩然大波，各种谣言甚嚣尘上。
邵鹏宇上班后，有些傻眼，王英竟然真的被抓了，还被扣留在了公安局，难道她真的是间谍？可他这一年下来，什么都没发现啊……从昨天王英被抓到现在，还没有人找他，他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了。
钱同生听说之后，背后都起了一层汗，还好他就开始的时候帮王英跑了几天，后面没有再管，他应该不会被连累。可是，王英看上去不像会作奸犯科的人啊！
钱同生找赵主任询问，赵主任只说王英是协助公安查案的。
这话，谁信呢？谁家协助查案要住到公安局去？再说她一个副食品厂的职工协助查什么案？肯定还是犯案被抓了！
“主任的事，你们怎么看？”中午吃饭的时候，周前进问其余几人。
“主任肯定是被冤枉的！”徐莉莉说，“我们天天和主任在一起，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能不知道？”
“我也不信！”田玉兰说，田玉兰的高考成绩已经下来，数学真的满分，别的分数也高，有被录取的希望，就等着录取通知书了。“我等休息天去公安局问问。”
“我也去！”徐莉莉说。
“那我也去！”周前进说。
吴海洋有点犹豫，但最终也说：“那我们一起去！”
邵鹏宇坐在不远处，能听到几人的说话，他心说，我今晚就去问！
当晚，邵鹏宇找到安排到王英身边的领导，领导只叫他等消息，别的什么都没告诉他。邵鹏宇郁闷得很，他心里觉得王英应该不是间谍，可她确确实实被抓了……
王英留在公安局，偶尔会被安排和卢艳芬见面，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在房间，三餐都有人送。王英问公安同志要了一些书和杂志，她没事就看看书，要不是挂念家人和朋友，还真是难得的清闲。
王英留在公安局的第三天，顾梅从京城回来了，她一回来就听说王英被抓了，吵着嚷着要她爷爷出马把人捞出来。
顾老爷子哪能听她的，顾梅又打电话跟顾轩，顾轩听说王英出事了，也赶了回来。
两兄妹到公安局打听，说什么都要见王英一面。顾轩不知道从哪里还找了个律师带着，说他们见不着，也得让律师会见。
但是人家公安说了，王英没有犯事，是协助调查，用不着律师会见，总之顾家兄妹连带律师也没见着人。
王英的几个下属也来过，当然也没见到人。老王两夫妻是隔天就来，陈秀琴和他们错开来，给王英送饭。
王英留在公安局的第七天，项主任从沪市回来了。他也是到处托关系，找人要见王英，当然也是四处碰壁。
每次有人来找王英，那名女公安都会告诉她。
“你有很好的爱人、家人、朋友、师长。”女公安对王英说。
王英听说项主任回来了，还到处为她托关系，眼眶微红：“真是难为他了，他那个性子还能去托关系。”
“他很关心你，还说愿意为你担保。”
王英到底抹了把泪：“同志，你们能不能再快些，我自己无所谓，但是外面那些人，我舍不得他们……”
第157章 回家现在在她的帮助下，我们抓到了犯……
公安同志们也没想到,一个王英留在这，每天都有人来找她，为她奔走。
“我们再不早点把真正的犯人抓到,总局的门就要被王英的亲朋给挤塌了。”
在一次会议上，那位女公安说。
“确实，听说连一些老领导都开始关注王英的事了，他们对情况也不了解,却听说过这么人，很多人都对她映象很好，很看好她。”
“她确实优秀，很有能力。”
“所以对方非常歹毒,如果我们真的冤枉了王英同志，我们将不但会错过真正的间谍，还会损失一位非常优秀的好同志！”
“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王英身上，也是我们办案的好时机。再叫她和卢艳芬接触接触,看能不能再套出点话来，我总觉得她还有事藏着，不老实。”
当天，王英就又被安排和卢艳芬一起审讯。
审讯还是问她们上峰的事，卢艳芬被关了这些天，精神状态不太好，从前脸上的妩媚动人看不见了,变成了木然呆滞。
审讯过后，王英和卢艳芬被关在一起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后,王英叹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我想我孩子了。”
卢艳芬掀起眼皮看王英一眼：“你怎么走上这条路的？”
“你呢？”王英反问。
卢艳芬凄然一笑：“我啊，想过好日子呗。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我们家祖上很有家业。当然到我这一辈，也只能从长辈口中听说了。我们家成分不好，后来家产都捐出去搞革命了。我听着长辈说起他们小时候家里日子多少好，心里就不平衡，也不明白，凭什么我们要捐家产。后来就有人渗透到我身边，慢慢告诉我，国外怎么怎么好，我就心动了，我想要到国外去。”
“那你和高伟峰结婚，也是为了任务吗？”王英又问。
卢艳芬看看王英，垂眸道：“其实那时候，我的任务是渗透他们，而且，主要是渗透赵云升。”
王英心下一惊，好家伙！
“就是那会儿，我给赵云升看了许多书，其中就有不少资本主义的小说。”卢艳芬说，“但他这个人很奇怪，看了小说后，不向往里面的生活，反而欣赏人家的写作水平，说自己也要搞创作……”
王英：……大概赵云升是天生的作家吧。
“赵云升看着好像对很多事都不满，离经叛道，不满当时的政策，不满运动，我们三个私下里也说了很多针砭时弊的话。可一旦我稍微透露出一点对国外的向往，他立马又维护起来，还会警告我，别忘了自己身上流着什么血。”
王英想起赵云升曾说过的话，一个作家，如果不对自己所在的土地，不对自己的同胞怀着深沉的爱，是写不出有血有肉的文章来的。赵云升表面或许轻佻，但内里就是这样的人，卢艳芬想要渗透他，注定不可能。
“对了，我只知道你也是，还不知道你什么任务呢。”卢艳芬问。
王英自嘲一笑，叹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什么都还没做呢，就被抓了。”
卢艳芬也叹口气说：“是啊……都被抓了。我其实有段时间怀疑自己弄错了，你不太像。但你又浑身破绽，我有几次提醒你，你都像听不懂似的。”
王英心说，我可不就是听不懂么……
“都是任务。”王英再叹气。
“我想也是。”卢艳芬说，“你说我们俩这种大罪，真的还能宽大处理吗？”
“应该能吧。”王英说。
卢艳芬凑近王英小声说：“我觉得等他们抓到他，我们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肯定要被枪毙。”
王英脑子转得飞快，说：“他不会被抓到的，都这么多年了。”
卢艳芬眼眸都亮了几分：“原来你和我想的一样。他那样聪明的男人，怎么可能被抓。我要是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其实我有点怕他。”王英说。
“怕什么呢，他又不凶，他多和善，笑起来还有酒窝呢。”卢艳芬似乎沉醉在对那人幻想里了。
卢艳芬果然撒谎了，她之前说不知道这人的长相，因为见面次数极少，还每次都是蒙面，现在却说这人有酒窝。
“我见的次数少，我觉得他眼神有点让我不敢看。”王英继续发挥，套卢艳芬的话。
“你胆子真小，他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哪里可怕。”
“我是说不笑的时候。”
“那，确实有点。”卢艳芬说，“他就是眼睛有点小，要是眼睛再大点就没那么吓人了。”卢艳芬。
隔壁房间正在偷听两人对话的公安对视一眼，在纸上记录下，男人，小眼睛，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有酒窝……
“王英发挥得不错啊！”其中一个公安小声说。
“确实不错，都是临场发挥呢。”
“有了两个明显特征，范围缩小很多。”
“主意听，随时准备打断她们说话。”
这边，王英又套了卢艳芬几句话，然后犹犹豫豫地开口，说：“其实我……”
“你怎么了，其实什么？”卢艳芬问。
就在这会儿，房门被打开，适时进来两名公安，把王英的话打断。
卢艳芬有点焦急，王英明显有话和她说，偏偏这时候被打断了。王英隐晦地看了卢艳芬一眼。
王英这么说，就是为了迷惑卢艳芬，让她期待她们下一次再被关在一起，到时候好套更多的话。这还是王英自己和公安提出来的，立马被采用了。
公安把王英和卢艳芬都带走了，卢艳芬又被换了一个更小更暗、没有窗户的房间。王英则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王英回房后不就，那位女公安就来找她了，王英在这待了十几天，她们都成好朋友了。
“杨霞姐。”王英起身和她打招呼。
“快坐快坐。”女公安杨霞笑着说，“听我同事说，你今天发挥得特别好，拿到了犯人重要的面部特征。”
“能发挥点作用就好，不能光在这吃公家饭呀。”王英和杨霞开完笑道。
“我觉得你挺有天赋的，要不然来跟我当搭档好了。”杨霞说。
“姐你太看得起我了，也就是卢艳芬被关得神志不清了，才能被我这么忽悠。”王英说。
“你是舍不得你的饼干厂吧。”杨霞笑道。
王英嘿嘿一笑，也没有否认：“还是杨霞姐厉害。”
“对了，你们厂长今天也来了。”杨霞说。
“哦唷，难得！”王英说，“他来说什么了？”
“问你要协助调查到什么时候。”杨霞说，“还叫给你带句话，说厂子等你回去。”
王英觉得以钱厂长的为人，能做到这份上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她还以为他会赶紧向领导打报告，把她开除出厂呢。
“哎呀，其实偶尔被这么关一下，也挺好的。患难见真心。”王英笑着说。
“谁前几天哭着叫我们快点抓到犯人了。”杨霞毫不客气地调侃王英。
王英笑笑，又严肃起来：“杨霞姐，有了今天的面部特征，抓人应该快了吧？我感觉有酒窝的男人还是挺少的。”
“嗯，现在上峰的有面部特征了，同伙却是一点信息都没有的。”
“卢艳芬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只能把她上峰抓到再审了。”
“总之，你立了大功，你放心，组织不会忽视你的牺牲和功劳，等案子结束，一定会给你应有的荣誉和奖励。”杨霞说。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王英神色严肃，“还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全力配合。”
“暂时不用了，你已经做得很好，等好消息吧。”杨霞站起身拍拍王英的肩，“我去忙了，你好好休息。”
王英留在公安局已经半个月，外面还是没有人见到她，也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赵云升给王英递话，说她妈太过担心，病倒了。
其实这次她爸妈的反应也挺出乎王英的意料，尤其当她听说她妈因为担心她病倒了，心里还是很有触动，也有点担心。
杨霞面露愧色：“是我们工作不利。”
王英忙调整笑容说：“不怪你们，你们多努力我都知道。”
虽然王英表示对公安同志们的理解，他们自己压力却一点都没减少，几乎没日没夜地排查。
卢艳芬被关在小黑屋，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时不时地吵着要见王英。但公安们一直没让她见，她发起疯来，甚至会用头撞墙。当公安们审问她时，她要么胡言乱语，要么一言不发。
终于，公安们见火候差不多，安排她和王英见上面了。
王英故意也把自己弄得看上去很憔悴，两个人被关在同一间房里。卢艳芬一见王英就哭了。
“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卢艳芬哭诉，“我肯定出不去了，我见不到外国的月亮，也见不到我们自己的月亮了。”
王英安慰道：“不会的，肯定可以出去的，你不是还没拿到配方么，没有给国家造成损失呢，我们现在该交代的也交代了，肯定会宽大处理的。”
“你都交代了吗？”卢艳芬看着王英。
“你还有没交代的吗？”王英问。
两人四目相对，卢艳芬凄惨地笑笑：“也是，你和我不一样，你有丈夫，有孩子。”
“你也是傻，都到这时候了，还替他瞒着，其实以他的聪明，你就算全交代了，他也不会被抓的。”王英叹气。
“我就是傻，人人都说我傻。赵云升肯定和你说过我傻，高伟峰也说过，我公婆也说过……”卢艳芬开始了漫长的自言自语，王英和隔壁房间的公安都在仔细地听，生怕错落一点细节。
王英也不打断她，任由她说，但她真的精神不太正常了，说话颠三倒四，十句有三四句重复，一会儿幻想自己到了国外的美好生活，一会儿又幻想自己家还是过去的资本家，她是家里的大小姐……在卢艳芬的幻想里，那个“他”都在她身边。
卢艳芬喜欢那个人。
终于他们在卢艳芬颠三倒四的话里，捕捉到一条有用的信息，这个人会弹钢琴、会跳舞。
这个年代，会弹钢琴的人太少了，排查范围再次缩小。
卢艳芬一长段自言自语过后，突然直勾勾地盯着王英，恶狠狠地说：“你什么都招了！你是叛徒，你背叛了他！”
说完她就朝王英扑了过来，要掐她。
王英虽然个子没卢艳芬高，但这些天，她好吃好喝的，精神状态比她好多了。卢艳芬一扑没扑到，反而把自己摔倒了。
隔壁的同志听到声音，立马冲过来，把卢艳芬拉走了！卢艳芬还在不停地骂王英是叛徒。
王英也被带回房，她虽然没有被卢艳芬挠到，但也被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杨霞过来看王英。
王英摇头：“我没事，卢艳芬离疯不远了。”
“她是一个被精神控制的人，现在失去控制，疯了也很正常。”杨霞说，“以后不会再安排你们见面了，她会越来越危险的。”
王英点点头：“她今天说那人会弹钢琴，这就很少见了。而且，她还说他们跳舞的时候，她的耳朵贴在他心口，那这个人应该个子很高，这样排查范围应该很小了。”
杨霞笑笑：“你还真适合干我们这行，心思很细。”
“我就班门弄斧。”王英说。
之后一连几天，王英没能见到杨霞，平时只有一个小同志给她送饭。
王英猜，应该到关键时刻了。她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也不知道她妈身体怎么样了。
自从王英进了公安局没出来，李凤菊吃不好，睡不好，不管赵云升怎么劝都没用。甚至赵云升已经暗示，王英不会有事，是真的在协助调查，但李凤菊就是无法安心。
王永仁倒是从赵云升话里听出味来了，他也跟着一起劝，但李凤菊一天见不到王英出来，她的心就无法安生。
李凤菊一连很多天，几乎没睡，王永仁怕李凤菊再这么熬下去，身体要彻底垮了，就找赵云菲要了一颗安眠药。
晚上临睡前，王永仁把这颗安眠药混在李凤菊吃的药里，让她一起吃下去了。
李凤菊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深眠中。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王英嫁给了杜建国，王慧嫁给赵云升。王英在杜家吃了很多苦，一直没有孩子；王慧在赵家一开始过得很好，但很快王慧流产、离婚，回到他们身边。
王英进了服装厂，越做越成功，对他们很孝顺，也很照顾王慧。
王英辞了工作下海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对他们也越来越好；王慧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哄他们开心。
王英把他们都接到深市，她发现王慧和杜建国搞到一起了，她打骂了他们，但又被王慧和杜建国哄住了，开始帮他们打掩护。
终于，王英发现了王慧和杜建国的事，王英不要他们了，所有伤害她的人，她都不要了。
李凤菊在梦里拼命挣扎，想要去打梦里那个自己，她怎么能那样对英子！那也是她的女儿啊！但不管李凤菊怎么喊，梦里那个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一味地偏心王慧，伤害王英……直到最后，王英彻底消失在她身边，她再也找不到她……
“英子！英子！”李凤菊大哭大叫，惊醒了身边的王永仁。
这时天已经亮了，王永仁只见李凤菊双眼紧闭，眼皮在颤抖，眼角有泪，一直在喊英子的名字。
王永仁推推李凤菊：“凤菊，醒醒！醒醒！”
李凤菊一个激灵，真开眼，看见王永仁。
“做梦了？”王永仁说。
李凤菊还在不停流泪，人还没有缓过神来。
王永仁见李凤菊这样，心里很担心，赵云菲让他吃半颗就行了，他给李凤菊吃了一整颗安眠药，别是把人吃坏了。
“凤菊、凤菊！”王永仁喊李凤菊，又推了推她。
李凤菊坐起身，呆呆地看王永仁。
“我去给你倒杯水。”王永仁起身下床。
只听身后啪啪两声，他忙转过头，只见李凤菊正在扇自己的脸，他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凤菊，醒醒！你干嘛呢！”
“我不是人啊！做出那种事！我没脸见英子了！”李凤菊哭喊着，还要打自己。
“哎哟你做什么梦了，做梦啊！假的，假的！”王永仁急得团团转。
“不是梦啊，不是梦！”李凤菊懊悔得不得了。她想王慧当年突然要换亲，又想起王英突然对他们的冷淡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
“不是梦是什么，你就是做梦魇住了。”王永仁说握着李凤菊手腕，不让她打自己。
“不是的，我对不起英子。我大错特错。”李凤菊喃喃说。
王永仁叹气，以为李凤菊就是因为太担心王英才这样。
李凤菊挣扎要起床：“不行，我要见英子，我现在就要去。”
“你见不到！人家不让见，你不要闹，云升说了，英子没事，过几天就回来了。”王永仁按着李凤菊的肩，不让她起来。
“不行，我一定要见，不让我见，我就吊死在公安局门口。”李凤菊挣扎着要起来，她突然爆发出很大的力气，王永仁简直要按不住她。
“行行，你别激动，我带你去。”王永仁说，“我带你去。”
老王两口子，早饭也没吃，就直接去公安局，李凤菊一路眼泪不停掉。从前总听人家说上辈子怎么怎么样，她终于也知道自己上辈子怎么样了。她还知道，自己的两个闺女恐怕也都知道了。
两人到了公安局，李凤菊他们最近总来，公安局的人已经认识她了，刚想上前劝阻，李凤菊就噗通一声跪在一名年轻的公安面前。
公安吓得忙去扶：“婶子，快起来，快起来。”
杨霞刚到局里就看见李凤菊和她的同事在撕扯，忙上前询问。
只听李凤菊一直求他们要见女儿，还要给他们下跪。
杨霞叹口气，说：“婶子，你先跟我来，我向领导请示一下。”
李凤菊忙拉着杨霞的胳膊，跟她走。
杨霞把李凤菊带到自己办公室，然后去请示领导。
王永仁坐在李凤菊身边叹气。
王英刚起床，洗漱好，坐在床边看书，等人给她送早饭。
门先被敲了两下，然后从外面开了，王英一愣：“妈？”
李凤菊扑到王英跟前，把王英抱进怀里。
王英顾不上李凤菊，只看站在门口的杨霞，用眼神问她，放她妈进来不要紧吗？
杨霞笑笑：“就在刚刚，我领导告诉我，人已经抓到了。”
“英子啊！妈对不起你啊！”李凤菊把王英抱得紧紧的，哭诉道。
“妈，你冷静点，这是公安局！”王英不知道她妈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跑来，好说对不起她。
杨霞也说：“婶子，你别担心，王英同志留在这，真是协助我们，现在在她的帮助下，我们抓到了犯人，她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真的？”李凤菊听杨霞这么说，也顾不上别的了。
“真的。”杨霞说。
李芬菊抓住王英的手说：“走，跟妈回家。”
王英问杨霞：“我这就可以走了？”
“嗯，跟你妈妈回去吧，后续有事，我再找你。”
王英还想问问间谍的具体情况呢，不过这种事应该是机密不能说。于是，李凤菊把王英牵出去了。
王永仁见李凤菊真把闺女给带出来了，立马站起来迎上前。
“英子，你可以出来了？”王永仁说。
“嗯，我的协助工作结束了。”王英说，“叫你们担心了。”
“哎哟，你妈半条命要没了。”王永仁叹道，“那，那快回去吧，别耽误公安同志们工作了！”
三人出了公安局，王永仁说：“哎哟，就一辆车，我们怎么回？”
杨霞说：“我叫我们同事送你们。”
李凤菊其实想把王英带回娘家，带王英心里挂念女儿和赵云升，肯定要回自己家的，李凤菊和王永仁就一起跟着王英回家了。
赵云升早上醒来，哄好闹着要妈妈的悦悦，抱着她下楼。
陈秀琴已经准备好了早饭，一家人没滋没味地吃着，谁的脸上都没个笑脸。
就在这会儿，院门响了。
赵云升蹭得弹起来，冲出堂屋，飞到院门口，立马把门打开，然后，他看见王英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他。
赵云升看着王英，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王英同志，我代表我们总局对你这次的帮助表示感谢，同时对你的家人表示歉意！”送王英回来的公安，在王英家门口，给她鞠了个躬。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同志快请回去吧。”王英忙说。
“英子回来了！”
“妈妈！”“舅妈！”
家里的人也都往外冲。
王英和公安道别，进了家门，立马把女儿抱起：“我的乖乖，想死妈妈了。”
陈秀琴在旁高兴得手忙脚乱。
赵主任不住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虽然赵云升暗示他们王英不会有事，但王英一天不出来，他们的心就一天都难安。
李凤菊看着王英，心里想，还好，女儿这辈子自己找到了幸福，她现在好好的就行。她偷偷地抹了把泪，转身准备走。
“凤菊，你怎么走啊！”陈秀琴忙喊住她。
王永仁觉得奇怪，她一早上闹着要见闺女，现在闺女好好的回来了，她又要走了。
李凤菊看了一眼王英，羞愧地底垂下头，她突然又有点害怕面对王英了。
王英隐隐猜测到真相，说：“妈，我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饭了，你要是身体撑得住，给我做顿饭呗。”
李凤菊忙说：“撑得住，撑得住，我来做，你想吃什么。”
“还是先吃早饭吧，都没吃呢吧？”陈秀琴又招呼着说，“我去下点面，快得很。”
赵云升一直盯着王英看，呆愣愣的。
“傻啦？还不把院门关上。”王英说。
赵云升缓过神，听话地关上门。
一家人回到堂屋坐下，赵云升挨着王英坐，其实他现在很想把所有亲人都赶走，然后把王英抱上楼……
第158章 弥补“英子，妈对不你，妈也感谢你。……
赵主任率先开口问：“到底是什么案子,要你协助这么久，还要一直住在公安局。”
王英不知道现在案子审到哪个阶段，能不能往外说,但杨霞曾告诉他，回家后最好不要多说这事，于是只说：“我被人诬陷犯了事，公安们为了迷惑真正的罪犯,假装把我抓了。”
“谁诬陷你的？真正的犯人抓到了？”赵主任又问。
“抓到了。”王英说，“谁诬陷的我还不知道，人刚抓到，我就回来了。案情的事,我也不能多说。”
“人没事就好。”王永仁说。
“嗯，没事。”王英笑笑，“事发突然，没有办法告诉你们实情,叫你们担心了。”
“不要紧，抓犯人要紧。”赵主任说，“对了，你在公安局看见你艳芬嫂子了吗？她因为纵火也被抓了。”
原来对外是宣称她纵火被抓的，王英想了想说：“没看见。”
王英说没看见，赵主任也没有继续追问。
陈秀琴很快端了一盆水煮挂面过来。
“简单吃吃，该上班的还是要上班,吃了赶紧去上班，天不早了。”陈秀琴说。
陈秀琴又跑了一趟厨房,端了碗筷，又端了一盘咸鸭蛋，一盘腌萝卜。
王永仁站起来接过,道：“一大早叫亲家母忙了。”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快坐下吃吧，上班要迟到了。”陈秀琴说。
赵云升真不想上班，这些天，他在单位没少被人指指点点。他出了书，还时常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用的都是真名，单位人人认识他。他爱人出事，单位不少人想看他好戏，有些人也不是多坏，纯粹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赵云升命就那么好？看他倒霉，有些人心里就平衡了。
吃过早饭，已经过了八点半，王永仁和赵主任率先去上班了，赵云升还坐着不动。
“快去上班吧。”王英抱着悦悦催促赵云升。王英倒是愿意去上班，不过想着离开这么久，还是在家先陪一天女儿。
赵云升略带哀怨地看了一眼王英，王英冲他笑：“快去吧，有话晚上回来慢慢说。”
陈秀琴也过来催，连悦悦都催着爸爸去上班，赵云升才慢腾腾地起来，不情不愿地去上班了。
家里剩下王英和两个孩子，还有婆婆和妈。
陈秀琴一早就发现李凤菊不对劲，先前是到了就要走，后来人留下来，话也不说，甚至有点不敢看王英，怎么看怎么不对。
“英子，亲家，我送冬宝上学，顺便去买点菜，你想吃什么？”陈秀琴想着自己出去，给她们娘儿俩留下说话的空间。
“您看着买，我在公安局吃得不差。”王英说。
“那行，悦悦，跟奶奶一起送姐姐去学校，再去买菜好不好？”陈秀琴说。
往常悦悦是高兴跟奶奶去买菜的，但是今天妈妈回来了，她抱着王英舍不得撒手。
“跟奶奶去吧，多给妈妈挑些好吃的，妈妈在家等你。”王英哄着女儿。
悦悦听说要给妈妈选好吃的，这才答应跟奶奶一起离开。
这下老赵家只剩下王英母女俩，李凤菊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一动不动，更不敢看王英了。
王英送陈秀琴她们出门，回到堂屋后，李凤菊还跟雕塑似的坐着呢。
王英叹口气，说：“妈，我们上楼说话吧。”
李凤菊这才抬头看一眼王英，又慢了两秒才站起来，跟着王英上楼。
王英回到阔别十几日的房间，她扫了一圈，和她离开前没什么两样，大概唯一的不同是赵云升的书桌上多了一个相框，里头放着一张她的单人照。
李凤菊拘谨地站在房门口，王英说：“妈，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啊。”
“英子……”李凤菊嗫嚅，挪着小步子进房。
王英见她神情恍惚，上前扶了她一把，把她扶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然后把房门关了。
王英回到李凤菊身边坐下，看着李凤菊。看得出来，她瘦了不少，人也憔悴得很，双眼红肿，身体好像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妈你都知道了？”王英开门见山。
李凤菊原本还存了万分之一的念想，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个梦，梦里的事都是假的。王英这话一出，李凤菊真的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窿，大热的天，浑身冒着寒气。她不敢看王英，艰难地点点头。
王英好奇问：“怎么知道的？”
李凤菊喉咙发紧，想开口说话，第一个字没能出声，她又轻咳了两声，才小声说：“我做了个梦。”
梦啊……王英想起赵云升也做过与前世有关的梦。
“都梦见什么了？”王英又问。
“梦见……”李凤菊不愿回想，她抬头看王英，说，“英子，那都是真的吗？我真的，那么糊涂？”
王英看着她妈，从她的眼神里看出痛苦和懊悔还有一丝哀求。
“妈，你想把它*当做是一个梦也可以。”王英说。
李凤菊明白，那就不是梦，那就是上一辈子，她上辈子就是做了那么糊涂的事。
李凤菊摇头：“英子，妈知道那不是梦，妈错了，大错特错。”
王英这会儿看着李凤菊，其实这辈子她妈和前世也已经不一样了，就算没有梦见前世，也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在做出弥补，王英心里也已经不恨他们，只是做不到亲密无间而已。
“妈，都过去了。”王英说。如果她妈能早点做这个梦，比如她刚重生的时候，那王英心里可能会觉得痛快，讥讽她几句，但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
李凤菊想问王英能不能原谅自己，但又问不出口。她终于明白，大女儿为什么和自己不亲，不管她做什么，母女俩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英子现在还愿意喊她一声妈，还愿意和她来往，已经是宽洪大量，顾念养育之恩、母女情亲了。
王英见李凤菊不说话，神情痛苦，又说：“前世的事，现在再懊悔也没有用，老天爷让我重活了一回，是想弥补我，大概也是想给妈一个机会，你们这辈子已经做得比上辈子好了，不用再在意了。”
李凤菊看着王英，王英神情轻松，眼神明净，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看上去确实不在意了。但李凤菊心里却是抽痛，从前世到今生，英子是怎么挺过来的呢？她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能糊涂到那个份上，被王慧这个没脑子没心的给哄住。
“英子，妈对不你，妈也感谢你。”李凤菊心里千言万语，一肚子歉意想要说，但听了英子刚才的话，又只能说这些，她再喋喋不休，反而像是逼着女儿说原谅她之类的话，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李凤菊在心里发狠，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弥补前世的过错，掏心掏肺对英子好。
“妈，你都梦见什么了？为什么觉得那是真的，不是梦呢？”王英真的挺好奇的，赵云升也梦见过，但他就只觉得那是梦，噩梦！
“因为实在太真实了，再加上你们姐妹俩的表现，对了你妹妹是不是也……”李凤菊问。
王英点头：“是。”
“那她那时候要换亲，就是知道后来的事了？”李凤菊又问。
“对，她觉得嫁给杜建国，就能抢走我上辈子的人生。”王英说。
“我们两个是老糊涂，她更是……”李凤菊一时都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王慧。
“你不会怪我没阻止她嫁给杜建国吧？”王英问。
李凤菊忙摆手：“没有没有，她自己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她自己硬要从你手里抢，怪不得别人。她吃再多苦，受再多罪，也都是她活该。”
“不过，她那样，你们确实有责任。”王英说。
“我们没有把她教好，现在想教恐怕也来不及了。”李凤菊想起前几天王慧到家里看她。她大姐被关在公安局，她不知道担心，反而在他们跟前耀武扬威起来，说他们日后还是得靠她，靠大姐靠不住，还不赶紧对她好一点……
王慧玩笑一般地说出那些话，还是把李凤菊给惹气了，直接把她轰出家门。
“教不教的，也是看你们。你要是愿意费心就费心，不为她，为欢欢。”王英说。
想到欢欢，李凤菊心里也舍不得，她轻轻点点头。
母女俩一时都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王英听到有人敲院门。
“妈，这事你就当是梦吧，以后不要再提了。你在这儿歇会儿，我下去开门。”王英说完就下楼去了。
李凤菊站起身，送王英出门，又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说：“我都听你的。”
王英嗯了一声下楼去。
打开院门一看，是顾梅兄妹和项怀民。
“英子！”顾梅扑上来抱住王英，“你真的出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你们又去看我了？”王英拍了拍顾梅的背。
顾轩拍了顾梅脑袋一下：“别在人家门口闹。”
顾梅放开王英，瞪了她哥一眼。
王英请他们进院坐，她看看项主任，打趣道：“主任，是不是您教的学生太费神了，你好像有白头发了。”
项怀民哼了一声：“一个班学生也赶不上你一个人费神。”
“那我可真厉害！”王英笑着引他们到堂屋坐，李凤菊已经从楼上下来，说她去烧茶，叫王英待客。
顾梅一坐下就说：“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我从京城一回到家，我妈就跟我说你被抓了！还问我知道不知道你犯什么事呢！她简直怀疑我是共犯。”
“实在抱歉，叫你们担心了。”王英真的心存歉意，她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一心只想绑着把间谍抓了，那是头等大事。没想到顾轩和项主任都会赶回来。
“人没事就好。”顾轩说。
“嘿嘿，还好，后来我们见过赵云升，就没那么担心了。我哥说，赵云升这么淡定，英子肯定没事。”
“哎呀，他很淡定吗？那他演技不行啊！”王英笑道，“我还和公安同志保证，说他演技过关呢。”
“骗骗我是没问题，我是没看出来，但我哥可是专业的导演系高材生啊！逃不过他的眼。”顾梅笑道。
“会不会耽误你的事啊？我记得你说夏天不回来的。”王英问导演系高材生顾轩。
“不耽误，我就是个学生，能有什么事。”顾轩说。
李凤菊端了茶来给几人，王英说：“妈，你去买两只童子鸡，再买条大青鱼回来，我中午下厨。”
“哎！”李凤菊听王英吩咐她做事，心里特别开心，脆声应下，连精神都足了两分，又问，“要什么佐料啊？”
“买点干辣椒和花椒吧。”王英说。
“行。”李凤菊应下，欢欢喜喜地去买菜了。
几人继续聊天，长远不见，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但顾梅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问王英到底被什么案子牵扯进去了。
“其实我这次回来，正好也有事找云升。”顾轩说。
“哦？什么事，该不会电影要拍了？”王英眼睛都亮了几分。
“是要拍了，不过不是我拍，也不是拍我买的那两本。我的老师，看中了他的一篇中篇，想要拍成电影。”顾轩说。
“哪一篇啊？”王英问。
“你对云升的小说，每一篇都很熟吗？”顾轩问。
王英笑道：“我是他每篇小说的第一个读者呀。”
“啧啧啧，酸死了，知道你们感情好了！”顾梅挤眉弄眼说。
“是一篇以民国背景的中篇，叫《晚秋》，一个留洋归来的学生和一个遗老追求一个革命女青年的故事。”
“这篇啊，这篇我也挺喜欢的。”王英说。
“三角恋啊？女主跟谁好了？”顾梅问。
“保密，你要么看书，要么到时候看电影。”王英笑着说。
“英子，你家里有没有书，我还挺感兴趣呢，现在就想看。”顾梅说。
“有，等下我烧饭时，拿给你看。”
正说着，李凤菊和陈秀琴一起回来了，两人除了王英交代的鸡和鱼，还买了一些凉菜、蔬菜，还买了个西瓜。她们到家后，李凤菊和陈秀琴一起备菜，让王英继续待客，等备好菜，她再去烧。
悦悦到家后，看见家里有客人，好奇地朝每个人脸上都看看。
顾梅抱起她，问道：“悦悦还记得我吗，我是谁？”
悦悦盯着顾梅的脸看了又看，最后喊了声：“干妈！”
“哦唷！真记得啊！”顾梅吃惊道，她又指顾轩，“记得他吗？”
“舅舅！”悦悦说着，朝顾轩伸手。
“想要舅舅抱啊，那你去吧？”顾梅把悦悦递到顾轩手上。顾轩单手抱着悦悦，走到沙发边，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沓钱给悦悦。
顾梅这才反应过来，悦悦朝顾轩伸手不是要他抱，是要钱呢，她哈哈大笑起来。
王英也是在姑娘伸手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她捏了捏悦悦的小脸：“赵馨悦小同志，你这可不是好习惯，快把钱还给舅舅。不好意思啊，顾轩，她平时不这样的。”
顾梅乐得不行：“谁叫舅舅大方呢，认准了他，只跟他要。”
顾轩也乐：“孩子要了，哪有不给的。”
“你别给了，养成坏习惯可不好。”王英说。
“不会，你不是说了，她平时不这样，只跟我要么。”顾轩一出手就是老规矩一沓钱，钱给了，他还挺开心。
王英这会儿不好说，准备等下私底下再好好教育一下悦悦。
项怀民坐在桌边喝茶，看着王英和悦悦。
王英对悦悦说：“悦悦，这是项爷爷，给你买花裙子和玩具的。”
“项爷爷。”悦悦乖巧地叫了一声。
顾轩走过去，把悦悦放在项怀民腿上，让他也抱抱。项怀民孤家寡人，家里也没有晚辈，悦悦抱在怀里，他都不敢动一下。
悦悦很快就对这些大人没兴趣，连钱也没兴趣了，她把钱往桌子上一甩，双腿一撅，从项怀民腿上滑到地上，从桌子下面钻出去玩了。
王英他们继续说了会儿话，看着差不多要烧饭了，她去楼上拿了几本书下来，这其中有两本是王英之前没见过的，应该是她不在家这段时间他拿回来的。
王英找到刊登那个短篇的杂志递给顾梅。
“就在这本里，一共三期，连着的。”王英说。
顾轩和项怀民也都各拿了一本杂志看，王英系上围裙去烧饭。
有陈秀琴和李凤菊打下手，王英很快就张罗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
项怀民想起他去沪市前，王英也做了一桌饭给他践行，也是这么美味。他到沪市一年，也吃过不少美食，但不知怎么，总会想起在王英家吃的那顿饭。
午饭过后，三人没有多留，连西瓜都没吃，就告辞了。
顾梅把那几本杂志借走了，顾轩说他们明晚再来谈版权的事。
饭后都有些犯困，陈秀琴把李凤菊安排了午睡，王英也带着悦悦上楼午休。
悦悦在楼下已经困得眼睛眯上，到楼上后，搂着王英的脖子就睡着了，临睡前，还在喃喃地喊着：“妈妈、妈妈……”
王英轻拍着悦悦，悦悦很快安静地睡着了。王英自己也一阵困倦，伴着电风扇的风睡着了。
母女俩都睡得香，王英一觉睡醒，抬手看手表，已经三点多。王英看看身侧的女儿，她不知道什么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还在睡呢。
“悦悦，醒醒。”王英轻轻地喊了女儿两声。
悦悦被王英喊醒，睁眼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甜甜地喊了声：“妈妈。”又过来搂住王英的脖子。
母女俩在床上玩了一会儿，听到楼下陈秀琴喊她们下去吃西瓜。王英给悦悦穿上鞋，让她自己先下去了。
王英收拾床铺，从歪掉的枕头下面，发现一张自己的单人照。
王英捏着照片，忍不住想笑。赵云升这人真是……书桌上放了一张还不够，枕头下面还要放。王英是不知道，人家工作笔记里还夹着一张呢！
第159章 报应满脑子就两个字，报应。……
王英收拾好床铺下楼,陈秀琴和李凤菊坐在门口拉家常。悦悦坐在小板凳上，捧着一牙西瓜啃，面前放着一个椅子,椅子上有个空碗，里面是她吐出来了西瓜籽。
看见王英下来，悦悦把自己啃得乱七八糟地西瓜一举：“妈妈，吃瓜。”
陈秀琴笑着说：“你那啃得乱七八糟的,还给你妈吃呢，你自己吃吧，桌上还有呢。”
王英一手拿瓜，一手搬了个凳子也坐到门口,坐在悦悦身边吃西瓜。
陈秀琴和李凤菊看着娘儿吃一口瓜，吐一口籽，都面带笑容。
“英子，等下你送你妈回家,她刚才要走回去呢，被我拦在了。”陈秀琴说。
“嗯。”王英点头，又往碗里吐了两粒西瓜籽。
李凤菊说：“走走也没事的，不算远。”
“别瞎说，回头让人觉得你闺女不孝，叫老娘大夏天地走路回家。”王英说。
陈秀琴接话：“就是就是。”
李凤菊笑笑，不敢再说自己要走回去了。
王英吃完西瓜,悦悦也吃好了，娘儿去一起去洗手洗脸。
四点钟出头,王英和悦悦一起送李凤菊回家。
王英骑车，悦悦带着一顶粉红色的软布帽子，坐在安装在自行车前杠的儿童座椅上,咿咿呀呀地和王英说话，李凤菊坐在后座，听着母女俩的对话，想起王英小时候。她对英子有英子对悦悦这样的耐心吗？她想不起来了。
王英把李凤菊送到家，李凤菊留娘儿吃晚饭，王英笑着说：“不了，你女婿到家见不到我，肯定要着急。”
“那他肯定也知道来找你。”李凤菊也笑，心道云升和英子的感情真好。
“中午剩菜还有很多，夏天不吃要坏了。”王英说，“有空我再回来。”
李凤菊听到王英说有空再回来，鼻子一酸，差点又要哭。
悦悦跑到李凤菊他们房里，抓了一个药瓶出来玩。小孩子尤其喜欢玩药瓶。
李凤菊见了吓一跳，连忙夺过来：“这个不能玩，快给外婆！”
悦悦失去玩具，又跑到院子里玩。
“妈你身体还好吧？”王英问。
“不要紧，没什么大事，你爸带我去医院看过了。”李凤菊说。
“身体还是要注意。”
“我知道，我可不想变成你小妹的婆婆那样。”李凤菊想起孙巧玲心里就唏嘘，这也是孙巧玲的命，前世英子给她当媳妇，她磋磨英子，这辈子慧慧给她当媳妇，她被慧慧给折腾得提前病了。还有建国，年纪轻轻就不行了……这应该都是他们的报应吧？
把她和老王呢，会糟什么报应？李凤菊突然感一阵晕眩，感觉自己要站不住了。
“妈，怎么了，突然发呆了。”王英问。
李凤菊一激灵，挤出笑来说：“没事。”
“这些天叫你操心，没休息好吧。天还早，你再歇会儿，晚饭等爸回来做也行。”王英说。
“嗯，那我去歇会儿，不留你们娘儿俩了。”李凤菊说。
王英见李凤菊状态不太对，服侍她睡下，看着她睡着了，才带着女儿离开。
李凤菊其实是装睡，等王英关上房门，她眼睛就睁开了，满脑子就两个字，报应。
王英带着悦悦回家，车到巷子口，看见陈秀琴接了冬宝放学回来，在自家院门口和邻居说话。没等王英走近，那人摆手走了。
王英到家后，只听陈秀琴气道：“哼，一个个地不安好心，说什么有些不严重的罪名，十几天确实能放出来，放他老太爷的臭屁！”
王英被陈秀琴的一句粗话给逗笑了：“妈，冬宝和悦悦在呢，别叫她们学去了。”
陈秀琴尴尬一笑：“冬宝怪，悦悦乖，刚才奶奶那句话不能学。”
冬宝大了，外婆叫她不学，她就不学，悦悦还小，那么长一句话，她也学不全，但是“臭屁”两个字叫她学会了，当即学了一嘴。
冬宝忙去捂她嘴：“悦悦，不能说。姐姐教你唱歌。”
“对对，姐姐教唱歌……”陈秀琴可不想孙女儿说粗话，“我就是被气到了，什么人，还沾亲带故呢，说着是关心，其实拐弯抹角地还是说你犯事了。”
“别气了妈，嘴长在人家身上。”王英说。
“我就是怕越传越难听，先前就已经传得很难听了，说什么的都有。”陈秀琴说。
“放心吧，公安同志说会恢复我的名誉，我们再等等。要是到时候还有传得厉害的，我们就去告，他们是忘了先前传云升谣言的事了，还敢胡说八道。”王英说。
陈秀琴这才平息怒火，进厨房去准备晚饭。
王英跟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和悦悦一起跟冬宝学唱歌。正是下班和放学时分，巷子里热闹得很，孩子打闹声、大人的叫骂声、自行车铃声交织在一起，一派热闹的生活气息。
王英家的院门被敲响，她去开门，只见来的是她的几个下属。
“主任！”徐莉莉上前一把抱住王英。
王英觉得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早上好像才发生过呀！
其余几人也都一脸激动。
“快进来，快进来。”王英笑着对几人说。
田玉兰把徐莉莉从王英身上撕下来：“你稳重点！”
“我就是想主任了！”徐莉莉说。
“厂里都还好吧？”王英带着他们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不好，你不在，厂里哪儿都不好！”徐莉莉说。
“哦？真的吗？我听赵主任说，厂里没什么事啊。”王英说。
周前进笑笑说：“厂里是没什么事，就是主任不在，我们都觉得不好。”
“论拍马屁，还得是你。”吴海洋朝周前进竖大拇指。
王英请他们在沙发上坐，陈秀琴把下午没吃完的西瓜，切了端过来。
几人客气了一番，一人拿了一牙瓜吃。
吃完瓜，他们才开始和王英七嘴八舌地说厂里的事。
王英听着，厂里确实没什么大事，连关于她的传言都不多，更没有人趁机要把她赶出厂。只是他们几个人对邵鹏宇意见都很大，因为他们猜测，王英被弄进公安局，肯定和邵鹏宇有关系！
王英笑道：“那邵副主任真的冤枉了，跟他没什么关系，具体为什么，我现在还不能说，不过我真的是去协助办案的，还立功了哦。”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不问！只要主任回来了就行，明天回单位上班吗？”周前进问。
“回，没我在，你们都觉得厂里哪哪都不好，我肯定要早点回呀。”
“那我们明天等你。”
徐莉莉这会儿用胳膊怼她身边的田玉兰，小声说：“快点呀，快拿给主任看呀！”
“什么要给我看？”王英问。
田玉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录取通知书。”她自从拿到的那天，就一直随身带着，就想着能给王英看一眼。
“哎呀！恭喜！快给我看看。今天中午项主任还在我这儿吃饭了呢！”王英说。
田玉兰把录取通知书递给王英，王英前后看看，感慨道：“真好，真好，玉兰真厉害！以后肯定有大作为！”
“这都要感谢主任，要不是遇到主任，我还在车间拌原料呢。”田玉兰已经感谢过王英很多次，但她感觉还是不够。
“最要感谢的是你自己。”王英把录取通知书还给她，说，“你知道项主任家地址吗？有空可以去拜访他一下，他才是实实在在给你帮助的。”
“我知道，我会的。”田玉兰重重点头。
赵云升这会儿到家了，他一路上都在想，他一到家就要给英子一个拥抱，结果一到家，看见一屋子人……
不过王英的同事们也识趣，这个时候，人家都要吃晚饭了，可不该再留。于是和赵云升打过招呼，又说了会儿话，就又一起离开。
送走了王英的同事，赵云升想着，终于可以和英子单独诉衷肠、话相思了，他二姐一家到了，接着他大姐也下班到家了，家里又热闹起来。他们又都围着王英说话，赵云升想插嘴都难。
晚饭一吃好，赵云升就把二姐一家“赶”走，只为能早点拉王英上楼。
陈秀琴见儿子满脸都写着“想媳妇了”，晚上把悦悦留在他们房里睡。
赵云升如愿和王英过上了“二人世界”，他搂着王英问：“在公安局有没有受委屈？”
“没有，好着呢，每天好吃好喝供着我，我还交了个朋友呢。”
“那不错，男的女的，我见过吗？”赵云升问。
“女的，杨霞同志，你见过的。”王英说。
“那你有没有想我？”
“想。”
“肯定没有我想。”赵云升语气里带着三分哀怨。
王英也觉得没有，毕竟她可没有把赵云升的单人照片放在枕头底下……
“对了，顾轩他们今天来过了，他说他老师要想买你《晚秋》的版权。”王英说。
赵云升捏王英的鼻子：“说你没我想，你就岔话！顾轩他之前来的时候，倒是没提呢。”
“那会儿我‘生死未卜’的，人家哪跟你说这个。”王英说。
“什么生死未卜！净瞎说！”赵云升又捏王英的脸。
“要是真的被坐实当间谍卖国，可不就是死路一条。”王英抓开赵云升的手。
“卢艳芬坐实了吧？”
“嗯，说起来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她一开始的任务，是渗透你。”王英说。
赵云升一愣：“渗透我做什么？做间谍吗？”
“你是文化宣传口子上的人，渗透你的作用可不小。你平时搞文化宣传啊、扫盲啊，接触到的人多，也比一般人文采好、口才好，在文化上潜移默化地影响别人……”
赵云升背后起一身汗：“这，好险啊！我当时真的完全没有想到。”
“她不是给你看过很多国外的书吗？就是想通过那些书开始渗透，让你向往，让你期待。没想到，你没向往人家外国的月亮圆，向往人家作家写得好，所以她的任务以失败告终。”王英笑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她之前确实跟我提过，国外是多么自由，多么美好……我当时还把她说了一顿呢！”
“你对文学的热爱，拯救了你。”王英道。
赵云升真是一阵后怕：“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啊！那老高家的人知道不知道啊？”
“公安同志没跟我说，卢艳芬也没说，她精神有点失常了。”
“我就说她脑子不正常！”
“她被精神控制了，也不知道她上峰是谁，那个人才是真的可恨，应该立马枪毙。”
“不说了，不说了……”赵云升把王英搂紧，“不管他们，快安抚一下我这颗后怕的心。”
“怎么安抚？”王英小声笑问。
“轻轻抚摸就可以，要是亲一下，就更好了。”赵云升放开王英，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李凤菊又失眠了，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她的报应会是什么，在什么时候降临。
王永仁早就呼呼大睡，鼾声震天。
李凤菊坐在黑暗中，看着王永仁，他也跑不掉啊，报应也肯定有他的份，他对英子不比自己好，甚至更过分。因为杜建国对他好，他把杜建国看得比亲儿子还亲！
李凤菊想起梦里的事，越想越气，气自己，也气王永仁，她见他睡得那么香，气得朝着王永仁脸上扇了一巴掌，把英子伤害得那么深，他怎么睡得着的！
王永仁被李凤菊这一巴掌给打醒了，鼾声戛然而止，他伸手拉了灯，灯光刺眼，他眯眼见李凤菊坐在旁边，双目赤红地盯着自己，像要把自己给吃了！
王永仁被李凤菊这神情给吓醒了。
“刚才，你打我了？”王永仁问。
“对，我打的！”李凤菊瞪着他说。
“大晚上，不睡觉发什么神经，打我干什么！”王永仁没好气道。
“我发神经？我告诉你，我们就要报应临头了！”李凤菊狠狠地说。
“什么报应临头，我做什么伤天害理事了要遭报应，你别是又做噩梦了，在这胡说八道！”
“孙巧玲和杜建国都已经遭报应了，慧慧也遭报应了，下面肯定就要轮到我和你，一个都跑不掉！”李凤菊说。
“越说越神经了，赶紧睡觉。”王永仁伸手把灯拉灭。
李凤菊坐着继续说：“我们这些人，上辈子都造孽，这辈子就要造报应！”
王永仁假装听不到，翻身继续睡。
“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一点都不假。杜家人和王慧在前，我们俩在后。巧玲身子垮了，建国废了，我们俩会是什么报应呢？”李凤菊打了个颤。
王永仁听她神神叨叨的，气得又把灯给拉亮：“你到底发的哪门子神经？前几天担心英子睡不着就算了，现在英子好好的回来了，你还作个什么劲？”
“你还好意思提英子！”李凤菊朝他吼，“你就不配当老子！”
王永仁索性也坐起来：“李凤菊，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真发神经，我明天就把你送精神病院去！”王永仁心里想着，该不会是昨天的安眠药给吃坏了，今天早上她就有点不太正常，一大早起来就打自己。
“我梦到上辈子的事了。”李凤菊说。
“什么上辈子，上辈子我们干什么了？”王永仁问。
“上辈子我们是两个混账……”李凤菊把梦里的事说给王永仁听。
王永仁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听到自己和李凤菊两个给王慧和杜建国打掩护骗王英时，王永仁大吼一声：“不可能！什么糊涂透顶的娘老子能做这种事！”
“就是我们两个！”李凤菊说，“你别不信，英子和慧慧都记得上辈子的事呢，英子为什么突然变了，慧慧为什么突然要换亲，就是因为她们都想起来了！”
王永仁还是不信：“不可能，我不可能做那种事，你就是做梦呢！什么前世今生的，根本没有的事。”
“你不信也没用，报应肯定会找上门的。”李凤菊幽幽地说。
“你少自己吓自己，生病出意外的人多呢，都是遭报应啊？真有报应，还要公安干什么？”王永仁一点都不信李凤菊的话。
李凤菊还坐在那里念叨，王永仁被烦得不行，索性下床，去姐妹俩房间睡。李凤菊闹，不睡没事，她不上班，自己可是要上班的。
王永仁把房门一锁，防止李凤菊进来。他睡到王慧从前的床上，头一靠枕头就睡着了。
他开始做梦……昨天李凤菊梦见什么，今天他就梦见什么，只是视角不同。
王永仁是被李凤菊的敲门声吵醒的，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他看了眼手表，已经八点多。
王永仁忙下床，他开门就问：“你做梦的事，跟英子说过没。”
李凤菊一夜几乎没睡，眼睛布满红血丝，她说：“说过了，她承认了。”
王永仁感觉脑子发胀，心跳加速。一般做梦，醒来后就忘了，但他这会儿却觉得梦里的事越来越清晰。
他怀疑是因为昨天听李凤菊说了那些话，才做这个梦，又觉得可能真的有上辈子，他梦里就是上辈子。
“你是不是也做梦了？”李凤菊见王永仁脸色难看，提起一口气问他。
“都怪你半夜跟我说那些疯话，我才做这个梦！”王永仁说。
李凤菊突然觉得有点痛快，还好，王永仁也做这个梦了！
“这梦是真、是假，你好好想想就明白了。慧慧当时为什么突然要换亲，英子又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有本事，外人不知道，我们自己家人不知道？”李凤菊说。
听李凤菊这么一说，王永仁心里又信了几分，他想起孙巧玲和杜建国，觉得头更疼了，难道他们真是糟报应了？接下来真的要轮到他们老两口？
第160章 厂长王英正式升任熊猫饼干厂厂长。……
“我送你上班吧？”
王英今天要回单位上班,赵云升不放心。
“不用，就这点路。”王英正在梳妆台前梳头，随口回了句。
“就这点路,也不是叫你遇上事了。”赵云升站在王英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妻子。
王英瞪镜子的赵云升，赵云升瞧见，忙笑嘻嘻靠过来,半蹲在她旁边：“那你自己当心。”
“我知道。”王英见他那半蹲着讨好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摸他的脸说，“晚上,顾轩他们过来，不一定来家吃饭，你还是带点小菜回来吧。”
“好。”赵云升抓过王英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两夫妻吃过早饭,各自骑车去上班。到了分岔路口，王英说了声：“走了啊。”就拐弯上路。
王英到厂门口，下车进厂时，才发现赵云升一直跟在她身后呢。
王英幸福又无奈地看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赵云升只冲她一笑，还给她一个飞吻，然后立马调转车头自己去上班。
“王主任,你回来上班了。”传达室的老同志乐呵呵地和王英打招呼。
“是，回来了。”王英笑道。
“王主任早。”
“王主任早啊。”
厂门口的同事,见到王英都和她打招呼。
王英感觉比之前给她打招呼的人还要多呢……在一路的招呼声中，王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十几天没来，她的办公桌一*层不染,桌面上多了不少文件，整整齐齐摞了一沓。
邵鹏宇见王英来了，立马站起来和她打招呼：“王主任……”
“早啊，邵副主任。”王英现在看邵鹏宇也觉得亲切多了。
“王主任，谢谢你啊。”邵鹏宇有些心虚地说。
“谢我什么，是我该谢你吧，我不在很多事都得你来做了。”王英笑着说，“对了，还要谢你帮我擦桌子呢……”
邵鹏宇更心虚了，他之前给王英擦桌子，主要还是为了看王英桌上的文件……
“总之，我谢谢你。”邵鹏宇没有明说为什么谢王英。他从公安和领导那得知，王英没有说她看出自己被监视了，但是公安和领导们包括他自己，都觉得王英肯定看出来了，所以她那天在包里多了东西之后，才果断去报案。
王英不说，于她自己是无所谓的，但对邵鹏宇来说，却是帮了大忙。毕竟，从监视这个角度来说，邵鹏宇失职了，万一王英真是间谍，那邵鹏宇就是玩忽职守。
两人心照不宣。
邵鹏宇本就感谢王英，再加上听说她还在这次抓捕过程中提供了帮助，心里对她的好感更是倍增，恨不得从此留在副食品厂，给她当个狗腿子。
王英只想卖个好，她都没想到邵鹏宇这么识好。
王英开始看这些天的生产报告，虽然她知道厂里没问题，但不自己看过，还是不放心。而且，等下要开会，她心里得有数。
到点后，王英拿着笔记本，站起身说：“邵副主任，一起去开会啊。”
“哦、哦，好好。”邵鹏宇也拿着本子，跟在王英一起去会议室。
王英一到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王英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钱厂长，郑副厂长、赵主任……”
钱同生这会儿已经有了一些内部消息，知道王英这次是主动帮忙查大案的，还立功了。有这话，钱同生觉得，熊猫饼干厂的厂长非王英莫属了。
“王英同志终于回来上班，厂子里没你可不行啊！”钱同生笑呵呵地说。
“厂长言重了，有厂长和各位领导在，有我没我，都一样。”王英客套一句。
“那可不一样，没有你，哪来的熊猫牌饼干。”钱同生今天是非要把王英高高举起了。
“那也是厂长的决策和领导有方，还有所有领导和职工的共同努力。”王英看出钱厂长今天是要捧自己，就和他互相吹捧起来。
在场人也都看得出来，熊猫饼干厂，多半是要让王英当厂长了。毕竟正如钱厂长所说，没有王英，就没有熊猫牌饼干。
开会的内容和寻常没什么区别，厂子里现在也没新品，按部就班生产就行了。不到半小时会议就结束了，会议结束后，钱厂长把王英请到自己办公室。
“快坐快坐。”钱同生客气得很。
王英在会客椅坐下，诚恳地说：“这段日子，叫厂长担心了，我的事没有对厂里造成负面影响吧？”
要说负面影响，多少也有一点，不过影响也不大，大家就是看个热闹，心里好奇罢了。总归没人往副食品厂的食品安全上做文章，那就没事了。
但王英这么说，钱同生心里还是舒坦的。她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放心，没什么影响。”钱同生说，“我前几天去过公安局一次，人家没让我见你。”
王英笑笑：“我知道，有公安同志跟我说了，您的话也带到了。谢谢厂长，您和厂里的同事，让我感受到了厂子真的是我第二个家。”
“好好，我一直都很看好你的，把你当自家晚辈看的，你也从没让我失望。”钱同生说，“以后继续好好干！熊猫饼干厂，以后就看你的了。”
“好！我以后也不会让您失望的。”王英笑道。
“项怀民，是不是在搞什么新科技啊？”钱厂长突然问。
“他在高校嘛，大概是要搞的。”王英模棱两可地说，有点奇怪钱厂长怎么知道的，该不会项主任为了给她走关系，主动爆料了？也不知道他爆料了多少……
钱厂长笑呵呵主动把话题岔开了，没有继续追问。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厂子里的事，有人来找钱同生，王英便也回自己办公室。
一整个上午，王英在整理着十几天的报表。
到了午饭时间，王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去食堂。
邵鹏宇习惯性不远不近地跟着王英，他其实想问王英，能不能让他和她一起吃饭，但没好意思。
徐莉莉几个看到王英兴奋得不行，厂里别的职工看见王英也都忍不住朝她多看两眼。大家好其实都挺好奇的，王主任到底为什么被抓，又为什么被放回来了，不过没人敢乱说，毕竟先前造谣过王主任的人，都被送去劳改了。
几人打了饭坐在一起吃，王英抬头看见，邵鹏宇在离她不远地地方坐着呢。王英心想，或许他还要监视自己一段时间呢，以防万一，她觉得这样也没问题。她要是当领导，也会这么做的。
“主任，你不在的日子，我吃饭都不香！”徐莉莉说。
王英看看她：“那我看你怎么好像还胖了点呢！”
徐莉莉脸一热：“真的假的？我真胖了？”
田玉兰看看她：“好像真的胖了！”
徐莉莉放下筷子，双手摸自己的脸：“没有吧……”
几人说说笑笑吃饭，吃好饭，离开食堂的时候，王英小声和徐莉莉说：“你好像真的胖了点，别是怀孕了自己没注意。”
“！”徐莉莉顿住脚步，“妈呀！”
“怎么了？”田玉兰问。
徐莉莉看看王英，本来就又大又黑的眼睛，这会儿瞪得更大更圆了。
“主任，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月事好久没来了！”徐莉莉小声说。
“回头去医院查查。”王英说。
田玉兰看着徐莉莉，觉得她怀的真不是时候，厂子要改革，她这时候怀孕了，主任手下用的人又少一个。而且，对她自身的职业生涯来说，也不是好事，不太可能让她顶着孕肚升职。
徐莉莉自己倒是很开心，她摸着自己的小腹，仿佛已经确认那儿已经有一个孩子。
回到办公室后，王英继续工作，也没有和邵鹏宇确认，他是否还在监视自己。
一整天忙下来，王英已经把先前积攒的工作全部补上，到了下班时间，她准时下班。
王英下班到家，赵云升还没回来，顾家兄妹也没来。
悦悦一见她，就跑来抱她的腿：“妈妈！妈妈！”
陈秀琴笑着对王英说：“你闺女今天问了一百遍，妈妈今天回来吗？”
“哎哟，我是小乖乖，妈妈上班去了，会回来的。”王英俯身把女儿抱起，香了一口。
王英抱着亲香一会儿，赵云升车龙头上挂着菜，到家了。
“顾轩他们还没来啊？”
“没呢，现在不来，估计要吃了晚饭再来了。”王英说，“我们稍微等会儿吧，等到七点不来，我们就自家吃。”
顾轩兄妹俩本来准备下班时间去找王英他们的，被他们妈给拦住了。叫他们吃了晚饭再去。
顾家兄妹到王英家时，已经快八点，王英他们才吃好饭。
时间不早了，顾轩也没有和他们多寒暄，直奔主题，要来买赵云升《晚秋》的版权。
赵云升自然是没有二话就同意了，版权费也是让顾轩看着给。
顾轩说：“你这样可不成啊，我不是给自己买的，给我老师买的。”
“说实话，这剧本到底什么行情我也不知道，我反正相信你，绝对不会坑我就行了。如果是你拍，就是直接拿去拍一个钱不给，我也没意见。”赵云升说。
顾轩笑笑：“那你错了，给我拍才要收钱，给我老师拍，倒是可以不收，他拍了是要拿到国际上去评奖的。到时候，你的版权费一定水涨船高。”
“那拿去吧。”赵云升大手一挥。
“开玩笑的，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不给钱，我老师也不敢拍。”顾轩拿出早就拟好的合同，递给赵云升，“仔细看看，一码归一码。”
赵云升自己看过一遍，又拿给王英看。
王英一看合同上已经签好名按好手印，她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以后有名的国际大导演么！他要拍赵云升的书的了！
“怎么了？”赵云升见王英看得入神，问道。
“有问题？”顾轩也问。
王英掩藏内心的激动，把合同又递给赵云升：“没问题，签吧。”
王英觉得确实可以一分钱都不要给人家拍，那可是将来的国际大导演啊！王英想想就激动。
赵云升签好自己的名字，又取来印泥按了手印。
这次的中篇小说，版权费是两千。顾轩又是带了现金，二十沓。
“悦悦呢。”顾轩笑着把钱放在桌上。
王英瞪他：“你别把她惯出坏毛病。”
顾轩笑：“哪那么容易坏。”
不过悦悦这会儿在冬宝房里玩呢，没来找她干舅舅要钱。
合同签好了，王英问顾轩：“你老师什么时候拍《晚秋》啊？”
“我回去后，剧本改出来，就准备开机了，正好秋天要到了么。”顾轩说。
“真期待啊！”顾梅在一旁说，“不知道找谁来演三个主角，希望演员好看点，别让我失望。”
“你看完书了吗？”王英问。
“《晚秋》看完了，还有别的没看呢，书今天没带，等我全看完了，改天给你送来。”顾梅说。
“不着急，你慢慢看，”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快九点的时候，兄妹俩提出告辞。
王英夫妇送他们出门，走到巷子口，顾轩说：“我后天就回京城去了，今年过年多半是回不来。”
“那要给你拜个早年了。”王英笑道。
顾轩呵呵笑了两声：“书信、电话联系。我跟你们汇报电影的拍摄情况。”
赵云升说：“剧本改出来能不能给我寄一份。”
“好，到时候你要是对剧本有好的建议也可以提。”顾轩说。
王英和赵云升又把顾轩兄妹往前送了半里地才挥手道别，各自回家。
赵云升牵着王英的手，两人说着闲话，慢悠悠地往回走。
赵云升心里其实有些疑惑，刚才王英在看那个合同时，好像认识顾轩的老师一样，赵云升自己看了，他完全不认识这个人，英子是怎么认识的呢？
这个疑问和赵云升先前的诸多疑问一起，被他藏在心底。
王英从公安局出来的一个星期后，厂里人都快忘了他们王主任曾经被公安带走的事，公安局那边来人了。
来的人是杨霞和另一位曾到王英家抓她的公安同志，两人到副食品厂来，给王英送感谢信。
王英被请到厂长办公室，看家杨霞他们就知道，他们是来给自己恢复名誉的，不过她没想到自己会收到感谢信。
杨霞把信递给王英，说道：“王英同志，感谢你对这次案件做出的贡献！”
然后她和另外的同志一起给王英敬礼，王英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鞠躬说：“这都是我应该的。”
钱厂长心里痒痒的，很想知道王英到底立了多大的功，竟然还能收到公安局的感谢信！
杨霞他们没有多留，送完感谢信就要离开。
王英送他们出厂，想顺便打听一下案件的进展。
出了办公楼，王英就小声问：“杨霞姐，可以告诉我那人是谁吗？”
杨霞没有具体说人的名字，只说：“曾经在文工团待过，后来转业了。”
“难怪又会钢琴又会跳舞，他认罪了吗？卢艳芬的同党是谁，交代了吗？”王英又问。
杨霞摇头：“他只认自己的罪，据他自己说，根本没有同党，是卢艳芬自己疑神疑鬼怀疑你，他索性故意栽赃到你身上。在他家也没有搜到任何另一个人的相关证据。”
王英哎呀一声：“他会不会撒谎？还有他还有上峰吧？”
“我们也在怀疑，但是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所以还在继续审，继续查，多的我就不透露，你最近注意安全，我们也会派人暗中保护你。”杨霞说。
“好，我知道了，最好那个同伙真的来找我，正好把他拿下。”王英点点头说。
“你胆子还真大。”杨霞笑道，“不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他被隐藏下来，也不会随便冒头的，也不用太担心。我们也有很多同志认为，确实没有另一个人。”
王英点头，确实和杨霞说的一样，“对了，卢艳芬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见面了吗？”
“见过一次，卢艳芬见到他后疯得更厉害了。”杨霞说。
王英叹口气，没有再打探了。
王英把两位公安同志送到厂门口，两人又给王英敬了个礼，才一齐离开。
传达室的老同志喊王英。
“王主任，他们是找你的么，对你这么客气，还敬礼呢。”
王英笑笑：“是的，先前不是协助他们工作么，来给我送感谢信的。”
老同志朝王英竖起大拇指，这王主任确实厉害！
这事儿王英可不藏着掖着。钱厂长也没替王英藏着，他在厂里开广播会议，亲自朗读了公安局给王英送来的感谢信。这下全厂都知道，王英帮公安局破案，立功了，不是涉险犯罪，被抓又放回来了……
王英被抓这事，就这么彻底过去了。副食品厂里的人再提起王英，只会说她厉害能干有本事，其余想看笑话的人，全都歇了菜！
陈秀琴和赵云升都觉得扬眉吐气！母子俩很默契地都在之前阴阳怪气的人面前好好地显摆了一番！
又到休息天，王英和田玉兰约了去看项怀民，两人各自提了一些礼物，来到项怀民的住处。
项怀民住在搪瓷厂附近，是之前他在搪瓷厂分的房子。王英和田玉兰打听项怀民的住址，引得附近的人一阵好奇。
“你们是他什么人啊？”有好事的大妈问道。
王英笑道：“我们是副食品厂的职工，来看看老领导。”
“他一个人，不大出门的，现在应该在家呢。”
“谢谢婶子啊。”
“喏，就是最里面一间。”
王英和田玉兰敲门，过了好久门才开。项怀民见是她们俩，显得很意外。
“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老领导啊！不欢迎啊？”王英笑着说。
项怀民有点为难地说：“进来吧。”
田玉兰有些紧张，小声对王英说：“项主任好像真不欢迎我们。”
等她们走几步，就知道为什么项怀民感到为难了，好像不欢迎她们了。
他家里到处都是书和稿纸，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项怀民就是现收拾也来不及了，好不容易腾出一张长凳给两人坐。
“主任，您这居住的地方，很符合我对数学家呀、科学家呀这样的人物的想象。”王英四下打量一番说。
项怀民哼了一声：“乱就乱，不用给我找说辞。我这常年没有人来，这连多余的杯子也没有，你们只能空坐着了。”
“大热天，我们不喝茶。”王英笑着说，“我真的觉得，您的房子就该是这样的。”因为她前世看过的电视电影，很多科学家的房间都是乱七八糟的。
“你们怎么过来了？”项怀民问。
“来看看您，玉兰是来感谢您的。”王英说，“她考上您的学校了，您到时候可要多照应着点。”
“数学考多少？”项怀民问。
“满分。”田玉兰有点不好意思。
“嗯，那还不错。”项怀民点头。
“您亲自教出来的，那还用说！”王英说。
“叫你学你不学呢！”项怀民白了王英一眼，又对田玉兰说，“你虽然考上了，但是基础还是薄弱，进大学后，不能松懈。”
“是！”田玉兰已经是一副乖学生的模样了。
“叔，您什么时候回沪市，等开学吗？”王英问。
王英一声叔，把项怀民听得一愣，王英一直管他叫主任的。
“不了，我要提前去，还有事。”项怀民说，“过两天就走了。”
“那你再到家里去吃饭啊，或者你这可以做吗？我来给你做一顿。”王英说。
项怀民沉默了足有十几秒才说：“还是我去吧。”
“好，那您什么时候有空，要不就今天？我正好休息，玉兰也来吧，我提前为你送行。”
“行。”项怀民应下，田玉兰也说了声好。
两人又待了十几分钟，王英感觉到项怀民很不自在，就告辞了。
“晚上早点来哦。”王英临走前叮嘱一句。
“知道了。”项怀民应了声，心里感觉一阵暖意。
当晚，王英做了一桌子菜，都是项主任爱吃的。吃了这顿饭，项主任觉得，这一趟也没白回来。
隔天，项主任就孤身回沪市了。
八月底，田玉兰辞职去读书；徐莉莉怀孕，有先兆流产迹象，请了长假。王英手下一下子少了两个人。不过她们俩走之前，各推荐了一个人给王英，还是两位女同志。
田玉兰离厂那天，抱着王英哭了很久，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
九月底，北崇副食品厂正式拆分成熊猫饼干厂和北崇罐头厂，曾经的北崇副食品直营店改名为北崇副食品商店。
王英正式升任熊猫饼干厂厂长，钱同生调任北崇工商局，郑连成担任罐头厂厂长，赵成军主管北崇副食品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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