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闻渊答应伦纳德的合作后, 第一时间便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奥莉维娅。
数月与人族的战争，让奥莉维娅对人类仍然心存戒备。
但毕竟这是墨闻渊已经决定的事情，她也不好再干涉。
她只能叮嘱墨闻渊出门的时候多带几个护卫, 然而这个提议却被王储殿下直接拒绝。
“母亲, 我已经是个成年的魅魔了！”
墨闻渊的表情就好像奥莉维娅在瞧不起他的实力一样。
“我很强, 不需要护卫。”
奥莉维娅虽然有些无奈, 但也只能顺着墨闻渊的意思来。
不过, 她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 如今墨闻渊体内的魔力已经快要赶超她的了。
并且最令人震惊的是墨闻渊魔力的精纯度, 是她平生见到的唯一一例。
小渊失踪的那几个月,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 奥莉维娅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问过墨闻渊。
然而每次却都被墨闻渊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不仅如此, 小渊似乎是在那个世界发现了什么信息。
逮到机会就会来追问她关于阿岚的事情, 这让奥莉维娅很是头疼。
算了算了, 她长叹一口气, 养大的鸟儿总是要离巢的。
她只要守护好他们的家，成为他疲惫时随时可归的港湾便足够了。
墨闻渊简单收拾了些行装，就准备出发，心头却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遗漏感。
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捕捉不到那缺失的念头。
直到管家来禀告说伦纳德正在门外等候时, 墨闻渊才如梦初醒。
他终于知道自己忘了做什么事情，是他和那个该死的人类结缔的灵魂契约还没接触！
一想到自己身上居然还留存着和凌雪尘的契约烙印, 墨闻渊的脸色瞬间变得像是生吞了只苍蝇。
虽然他和凌雪尘现在是在两个世界，契约之间的感应并没办法生效。
但只要沾上和那人有关的东西，就让他的心里本能地感觉到不适。
血色的眸子中尽是冰冷, 墨闻渊喊来管家。
“麻烦告诉伦纳德，出发得延后一天。”
“还有，请为我准备一人份的净魂水晶, 现在就要。”
管家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净魂水晶唯一的作用便是解除恶魔与其他人签订的灵魂契约。
殿下是什么时候与人？
他张了张嘴：“殿下，这件事是否需要和女王”
他本来想问这件事需不需要和女王打个招呼。
然而在和墨闻渊冰冷的眼神对上，管家瞬间噤声。
他瞬间反应过来，是自己越距了。
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冷汗浸湿了他的鬓角。
墨闻渊看着面前唯唯诺诺趴着的身影，心里更加怀念从前的老管家埃德加。
但他现在有正事要忙，也没了惩戒这下人的心思。
“滚去做事。”
听到这句话的管家，立马连滚带爬地去库房拿取净魂水晶，不敢耽误片刻。
他的心脏仍然被吓得怦怦直跳，怎么感觉王储殿下失踪几个月回来之后变得更加有气势了？
＊
这边凌雪尘取出玉佩之后整个人陷入了深度昏迷。
昏迷期间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不断地在深渊中下坠，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他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他这是在哪里？
凌雪尘知道自己似乎是在做梦，但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无法苏醒。
恍惚间，他再度听到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声音。
然而那声音所说的每句话，都像是沾了毒药的匕首一般，精准地扎在凌雪尘的心口。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和你相处的我觉得恶心”
“合作结束分道扬镳”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各种饱含恶意的话语不断地传到凌雪尘的脑海中。
最终汇成了一句冰冷的诅咒。
“你怎么还没死？”
听到这句话，凌雪尘的防线彻底崩溃，他失神地呓语：“不是的，不是的，阿渊，我没有”
“我没有想杀你也没有想和你分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然而他的辩解和道歉在周遭无尽的声音中显得格外渺小。
最终，黑暗吞没了他的身影，凌雪尘的眼角带着晶莹的泪珠，任凭自己跌入无尽的深渊中。
等到他再次睁眼，时间已经到了半个月之后。
还是秋正良例行检查他的身体时，进门后才发现他正空洞地睁着眼睛，像个失去了牵线的木偶，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床头。
“醒了？不枉我这些天一直给你喂的那些灵药。”
“我告诉你，这些灵药可都算是你赊账买的，你现在欠我一大笔灵石。”
秋正良语气熟稔，显然是把凌雪尘当成了他的同类。
他没察觉出凌雪尘的异样，还在絮絮叨叨。
话匣子一开便收不住，像是要把这些年没说的话一股脑全都说出来。
“哦，还有那个被你打成残废的秋景焕，再怎么说他名义上也是我的儿子。”
“虽然没什么感情，但这些年在他身上花费的资源可不少，这笔账也算在你头上。”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储物袋扔到凌雪尘的床上。
“以你的恢复速度，顶多再过半个月就能彻底痊愈了。”
“不过我猜你这么心急，也等不到那个时候，这里面是我准备的一些应急丹药。”
“遇到紧急情况记得看看里面有没有能用上的”
秋正良憋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找到一个同类能够说说话了。
就当他想继续叮嘱凌雪尘时，却发现对方自打他进入房间后就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走近凌雪尘细看，才发现对方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如墨的眸子失去了焦点，脸上毫无生气，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无力地靠坐着。
“你怎么了？”
秋正良面色一变，以为是凌雪尘的身体又出现了问题，立马抓过他的手腕探查他体内的情况。
灵力平稳，经脉也愈合得差不多了，除了修为退回到了化神期，并无异常。
“你总不能是不会是因为修为倒退所以大受打击吧？”
秋正良说完又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这句话，以凌雪尘连命都不要的架势，区区修为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凌雪尘整个人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秋正良说话就像是对牛弹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秋正良看着凌雪尘这幅人偶般死气沉沉的模样就来气。
“长了嘴不会说话是不是？”
他有些恼怒，双手扳过凌雪尘的肩膀晃了两下，语气不佳：“说话！”
被秋正良不断摇晃，凌雪尘这才微微回神，嘴唇翕动。
他的声音沙哑，秋正良只有贴近了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契约解除了”
秋正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契约？
然而还没等他发出疑问，凌雪尘却又猛地挣脱他的束缚，双手捂住头，整个人蜷成一团。
“契约解除了他不要我了”
“他不想听我的解释他想让我去死”
凌雪尘的声音中带了些破碎的哭腔。
现在，即便是那些被凌雪尘抢了灵材的修士站在他面前。
也无法把面前这个仿佛一碰就碎的瓷人儿与那个锋芒毕露的寂雪剑尊联系到一起。
秋正良不懂凌雪尘说的那个契约是什么。
但根据凌雪尘的话，也不难猜出这是墨闻渊和他之间的某种联系。
秋正良想要安慰凌雪尘的话卡在喉间，他能说什么，说墨闻渊并没有丢下你么？
他还在思索该怎么开导凌雪尘，就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把寒霜剑握在了手中。
秋正良眼角瞥见这一幕，顿时心生不妙。
“你不会想”
话还没说完，凌雪尘便把剑从剑鞘中拔出，干脆利落地对着自己的另一只手腕就是一剑。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你疯了！”
秋正良连忙拿出止血的丹药想要塞到凌雪尘嘴里。
然而凌雪尘却紧闭着唇，秋正良的丹药无法塞到他的嘴里，只是用愣怔的目光死死盯着手腕处涌出的鲜血。
很显然，他并不想这些伤疤愈合。
“他想我死，那就让他如愿。”
这句话秋正良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可把他气个够呛，凌雪尘的命是他花了大价钱救回来的。
怎么之前还斗志昂扬要去异世界找墨闻渊的凌雪尘，昏迷之后醒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秋正良神色阴冷，手却强硬地掰开凌雪尘的嘴，把丹药塞了进去。
看到手腕上的伤口彻底愈合，他这才松开对凌雪尘的桎梏。
“我和他之前的灵魂契约都已经被解除了。”凌雪尘再度开口，话语间是满满的苦涩。
“我还听到，是他让我去死。”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再度变得恍惚。
“也对，我在幻阵中杀了他本就该把命还回去”
早在来到散修盟的第一天，凌雪尘就拿到了那枚被墨闻渊随手丢弃的录像石。
他仿佛自虐般地一遍又一遍看完了里面的录像，只为了把那人的脸庞印在脑海中。
虽然秋景焕已经承认，是他在凌雪尘进入幻阵时给他下了药。
可凌雪尘还是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觉得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亲手做的孽。
如今，听到凌雪尘仍要寻死，秋正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那你就准备被他这么误解一辈子么？”
凌雪尘神色微动：“我”
“即使他现在再想你死，在你死之前总要把一切都说清楚才是。”
“而且，你废了大力气取出来的玉佩，总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秋正良自嘲地笑了笑。
“那可是我究其一生都没能找到的方法，你小子不要这么轻易地就浪费掉啊！”
这些日子，凌雪尘对于秋正良和墨闻渊父亲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这番话如同惊雷，劈开了他眼中的迷茫。
是啊，明明机会就在他的面前，他为什么不去把握，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相比较一辈子都见不到挚爱，凌雪尘觉得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墨闻渊的面前。
瞬间，他的眼中燃起奇异的光芒。
“秋盟主，你说得对，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我不能死得这么潦草，我要去找到阿渊，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之后，再把自己的命交给他。”
秋正良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么一番话，内心有些恍惚。
他刚才说的话是这个意思么？
罢了，反正凌雪尘现在不想寻死就好。
他看着重新燃起斗志，嘴里念叨着穿哪件衣服去见墨闻渊的凌雪尘。
真的很想说一句，你所有衣服都是白色的，有什么可挑的啊！
＊
维尔德雷大陆，人族首都，卡诺城。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墨闻渊的一头白发格外明显。
伦纳德其实建议他稍微做些伪装，但墨闻渊却坚持不动自己宝贝的头发。
还好，人类中也不乏把自己头发染成彩虹的怪胎。
墨闻渊的白发相比较而言反倒不那么突兀了。
此刻的墨闻渊正把爱丽丝扛在肩头肩头。
这小丫头没走几步就喊累，抱着还不乐意，非说视野不好。
于是，在伦纳德接近惊悚的目光中。
墨闻渊毫不在意地直接把女孩扛在自己一边的肩头。
“这样总行了吧。”
“嗯嗯，可以了，谢谢爸爸！”
爱丽丝抱住墨闻渊的脑袋，潦草地“啵”了一声，便继续睁着大眼睛看向四周新奇的事物。
“王储殿下还真是不拘小节。”
墨闻渊听到伦纳德饱含深意的话，挑了挑眉。
“怎么说她也喊我一声爸爸，我抗一会怎么了？”
“你怎么说也和她有血缘关系，要不然等会换你？”
听到这话，伦纳德神色有些黯淡。
“那就不必了，我的身份殿下你知道的，还是当只下水道里的老鼠就好。”
墨闻渊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不远处的人群突然围聚在某处。
“天呐，这人就这么从天上摔下来了？”
“他的衣服好奇怪啊！”
“他居然还是罕见的黑发黑眼睛？”
杂七杂八的话语模模糊糊地传到墨闻渊耳中，不知为何，他的心头总是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他本不想去看这个热闹，然而，他肩头的爱丽丝注意到了那处的异常，兴奋地喊道。
“爸爸，我要去那里看！”
墨闻渊无奈，只得转身走向人群。
就在他拨开人群的刹那，猝然定在原地。
隔着攒动的人影，他的目光不期然撞进了一双清冷的眼眸。
第62章 第 62 章 因为我心悦你
凌雪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瞬间, 墨闻渊脸色沉了下去，此刻所有游玩的兴致荡然无存。
他看向身旁的伦纳德：“我们走。”
伦纳德虽然不明白殿下为什么突然失了兴致，但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可坐在墨闻渊肩头的爱丽丝不乐意了, 她撅起小嘴开始撒娇。
“可是爸爸, 我还想再玩一会。”
墨闻渊只得停住离去的步伐, 把女孩从肩头抱下来, 低声解释自己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就在此时, 一道化成灰都认得的声音自墨闻渊的身后响起。
“阿渊, 是你么？”
墨闻渊没听出出这声音中掺杂的一丝颤抖, 他不想理会, 更不想与那声音的主人产生任何瓜葛。
偏偏爱丽丝的小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爸爸, 他好像在和你说话哎。”
此刻的墨闻渊太阳穴突突直跳, 真他的很想把爱丽丝叭叭的小嘴堵起来。
“阿渊你和我说句话求你”
那声音中带了丝哀求, 卑微如尘。
墨闻渊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身, 他声音极为冰冷。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合作早就结束了。”
“你现在是来做什么，专程过来恶心我么？”
凌雪尘原本苍白的脸，在听到墨闻渊的话之后更是连最后一丝生气都褪去。
沉默笼罩, 就在墨闻渊以为这人会像之前那样一言不发时，他却突然开口解释。
“不是的, 阿渊，我来是想告诉你”
“殿下，这位是你的旧识吗？”
伦纳德打断了凌雪尘的话, 他踱步到墨闻渊身旁，姿态自然地与他并肩而立，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和微笑。
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眸清晰地映出凌雪尘狼狈的身影, 并在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不认识，你当他是个死人就行。”
墨闻渊匆匆别过脸：“我们走。”
伦纳德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自然地牵起爱丽丝的手。
三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其他人都隔绝在外，径直离开。
只有爱丽丝还时不时地回头张望，碧绿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对这个苍白又狼狈的“怪叔叔”的困惑。
“爱丽丝，等会想吃什么？”
墨闻渊的问话恰到好处地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力。
她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爸爸，我要吃奶油蘑菇汤配面包！”
“嗯，可以。”墨闻渊点了点头，随后看向爱丽丝。
“我教过你的，要记得说什么？”
“嗯嗯，记得！”爱丽丝用力点头，“谢谢爸爸！”
爱丽丝清脆的呼唤，就像一记重锤砸在凌雪尘的心头。
那个女孩是谁？为什么她会喊阿渊爸爸？
还有那个棕色头发的男人，他为什么会以那种姿态站在阿渊身旁？
他看着三人逐渐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来气，几乎要窒息。
＊
那日，在秋正良的劝说下，凌雪尘最终还是放弃了寻死。
但他也没有耐心等到身体痊愈，当即便使用了玉佩。
血滴在温润的玉佩上，白色的光芒逐渐把他包裹住。
凌雪尘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便感觉一种失重感突然袭来。
他大病初愈，脑袋虽然是反应过来了，但身体反应却迟钝了片刻。
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凌雪尘只来得及用胳膊护住脸。
阿渊先前喜欢亲他的脸，不能留下伤疤。
这是凌雪尘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随着“砰”地一声，他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面。
这也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的惊呼声。
凌雪尘强忍着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和脑中的嗡鸣声，勉强爬起身，虽然他头还有点晕。
但这短暂的时间也足够他将周围环境尽收眼底。
虽然早已经从墨闻渊的口中得知了他原先世界的风貌。
可当凌雪尘亲眼见到时，却是另一番震撼。
入目可见的都是奇装异服的人，他们发色瞳色各异。
周围的建筑也是与他平日所见的房屋不同。
凌雪尘沉寂已久的心脏开始逐渐跳动。
这就是阿渊的世界么？
他下意识地想要动用灵魂契约感知对方的位置。
但体内空荡荡的烙印却又提醒他，墨闻渊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
耳边各种嘈杂的声音不断响起。
有人惊讶于他的服饰，有人在仔细打量他的外貌，也有人想要上前扶起他。
凌雪尘摇了摇逐渐清明的脑袋，略带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一道清脆的童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爸爸，我要去那里看！”
凌雪尘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循声看去。
刹那间，周围的喧嚣，身体的疼痛都如同潮水般退去。
视线穿透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身影，阿渊
阿渊凌雪尘嘴里轻轻念着这个在心底咀嚼了千万次的名字，生怕惊碎这场梦。
然而，墨闻渊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毫不留情地离去。
那背影像是一盆冰水将他瞬间浇醒，这不是梦！
他不顾身上的疼痛，拖着无力的四肢朝墨闻渊追去。
他看见那个小女孩扯了扯墨闻渊的衣袖，墨闻渊便停住了脚步，蹲到她身边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笑意同她说话。
凌雪尘抿了抿唇，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墨闻渊的面前。
“阿渊，是你么？”
没得到墨闻渊的回应，这让凌雪尘乱了阵脚，难道阿渊连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了么？
“阿渊，和我说句话行么？求你了”
即便出身卑微，凌雪尘活的这几十年中，他却从未开口求过别人。
不知不觉中，他在墨闻渊的身上破了太多次例。
也只有这种时候，凌雪尘才能更深刻地意识到墨闻渊对他的重要。
他的眼眶逐渐湿润，刚想向墨闻渊表达自己的心意，却被对方冷冰冰地打断。
和噩梦中一样冰冷刺骨的话语如同毒针，一点点地把他的心刺得血肉模糊。
一时间，凌雪尘本就没有完全康复的脑袋更加昏沉，他感觉自己已经分不清噩梦与现实。
他现在是在梦里吗？
为什么梦里的阿渊，说话也会这么伤人。
就在他感觉天旋地转，自己即将支撑不住要倒地时，秋正良说的话却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去死之前，起码要表明自己的心意啊！]
是啊，他还没和阿渊说，没和阿渊说自己心悦他，爱他，想要和他共度余生！
凌雪尘终于在混沌的脑海中找到了一丝清醒。
他看向墨闻渊，眼神中满是坚定，滚烫的心意就在嘴边。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墨闻渊身旁那个棕色头发蓝眼睛的男人就开口打断了他。
凌雪尘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男人同墨闻渊之间熟稔的对话，那如同宣示主权一般的姿态，还有他眼中赤裸的挑衅。
原本积攒起来的勇气被彻底击溃，凌雪尘张着嘴，愣怔在原地。
看着那三人离去的背影，他生锈般的脑子才开始慢慢运转。
凌雪尘这才意识到那个小女孩对墨闻渊的称呼是爸爸。
刚才墨闻渊与小女孩之间温情相处的一幕刺痛了他的眼。
一个荒谬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形成。
阿渊有女儿了？
不，不可能，阿渊才离开他不过三个多月，怎么可能会有四五岁的孩子。
凌雪尘第一时间便是否定，但同时，另一个想法也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万一是阿渊在去到那个世界之前就有的女儿呢？
两种念头不断撕扯着凌雪尘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
还有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他怎么敢离阿渊这么近！他怎么敢！
凌雪尘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眼神中的挑衅，只觉得额角突突地痛。
不行，他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他要去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
然而凌雪尘才刚一挪动脚步，先前中毒留下的后遗症就全面爆发。
他想要解开储物袋，拿出秋正良为他准备的药服下应急。
却发现他的手已经抖到连袋子都打不开。
凌雪尘看着墨闻渊越来越远的身影，他更是心急如焚。
但越着急反倒越是容易出错，终于，墨闻渊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和那个男人一起。
凌雪尘喉间腥甜翻涌，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随即他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
墨闻渊虽然听到了身后人群的惊呼，好像是有人晕倒了？
但他却并不打算管那个闲事，更是没把这事往凌雪尘身上联想。
此刻他的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就连一旁的伦纳德，不知什么时候几乎要紧贴着他走路都没注意到。
“殿下，您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是因为刚才那个怪人吗？”
听到伦纳德那依旧温柔，能够抚慰人心的话语，墨闻渊这才回神。
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与伦纳德之间的距离拉开。
“没什么，我心情很好。”
听到墨闻渊这硬邦邦地回答，伦纳德温柔地弯了弯眼角。
“殿下如果有什么心事，随时欢迎您和我分享。”
“毕竟我们现在也算是合作关系，殿下的心情也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不是么？”
这话倒也没说错，但墨闻渊想到“合作关系”这个词，脑海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个令人厌恶的背影。
于是，对于面前的伦纳德，他也没了好腔：“有这替人分忧解难的时间，不如多想想接下来的计划。”
说完，墨闻渊把爱丽丝从他手中抱走，独留伦纳德一个人愣怔在原地。
半晌，这个有这一双温柔蓝眼睛的男人才低低地笑出了声。
“我们亲爱的王储殿下，倒是比之前更有意思了。”
这边，墨闻渊抱着爱丽丝来到了本地最大的餐馆。
这里是卡诺城众多旅人的聚集地。
在这里，往往能探查到不少的情报。
以墨闻渊的容貌和他独特的发色瞳色，自然是一进门就被人注意到了。
他被等候在门口的侍女迎了进去。
但很可惜，包厢已经爆满，墨闻渊也只得带着爱丽丝在大厅的角落里落座。
墨闻渊并不是很饿，就交代侍女只点了份奶油蘑菇汤和面包。
周围不断有异样的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
墨闻渊却始终坦然自若。
他从母亲那里遗传到的是高级魅魔特有的白发和红瞳。
这群人不过是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把这些特征和他的身份联系到一起。
很快，热气腾腾的□□蘑菇汤便端了上来，旁边还摆着一叠切好的松软面包。
嗅到浓郁的香味，爱丽丝眼睛一亮，自从她被哈里斯王赶出了皇宫，就再也没吃到正宗的奶油蘑菇汤了。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匆忙吹了几口，就急匆匆地往嘴里送。
但这可是刚出锅的浓汤，爱丽丝被烫到不住地吸气。
与平日超出同龄孩子的冷静相比，此刻的爱丽丝才更像是个五岁的孩子。
墨闻渊心头的烦闷也烟消云散，他有些好笑地捏了捏爱丽丝的脸颊。
唔，在奥莉维娅女士这几个月的投喂下，手感捏起来比之前更好了。
“爸爸，我要吃饭，你不要捏我的脸了！”
看到爱丽丝严肃的小表情，墨闻渊终于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
“好好好，你吃你吃，我不打扰你了。”
虽然说不打扰了，但墨闻渊看着爱丽丝认真吃饭的小模样，还是忍不住把一旁的面包一点点地撕碎，再泡在汤碗中。
然而，就在墨闻渊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时，那抹碍眼的白色身影却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墨闻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灵魂契约不是解除了么？这家伙为什么还能这么精准地跟在自己身后。
凌雪尘显然也注意到了大厅焦点中的墨闻渊。
他有些无措地整理了下衣服，希望刚才狼狈的痕迹不会被墨闻渊看到。
刚才他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便晕了过去。
是有位好心的大娘往他的脸上拍了些冷水，才让他清醒了过来。
凌雪尘本想用灵石道谢，却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思来想去，他从储物袋拿出一个黄阶法器，是个精致可爱的小团扇。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有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躲在大娘身后。
刚才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就是这个小女孩求着母亲救救他。
凌雪尘平日里冷惯了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这个给你。”
毕竟这个扇子在无法使用灵力的普通人手中，也就是个漂亮摆设。
凌雪尘觉得自己的谢礼选的很好，小女孩应该会喜欢这个。
然而他却没意识到他如今的模样有多骇人。
原本干净的一袭白衣，因为从半空中掉落，而满是褶皱和灰尘。
他刚刚吐的那口血，也沾了些许到衣服上。
湿发紧紧贴在苍白得不似真人的肌肤上，更衬得那丝硬挤出来的笑容僵硬怪异。
原本就怯生生的女孩，更是“哇”地一声哭出来，直接往家里跑去。
而大娘则是直接把一盆冷水泼到了他的头上。
“呸，这怪模怪样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她冲凌雪尘吐了口唾沫之后，便转身去追女儿了。
凌雪尘则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喧嚣的街道中，冷水从他的发丝滑落。
被当做异类的屈辱感如冰锥一般刺入他的心脏。
明明他只是想向这对母女道谢，却被当做心怀不轨的怪人。
原来，这就是被当做异类的感受么？
他仿佛能理解为什么阿渊被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时的受伤心情了。
悔恨再度涌上凌雪尘的心头，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药物的影响下说出那句话！
他已经找秋正良了解过了，那种药只会激化中药者的情绪，并不能直接操控中药者的行为。
所以，那句话竟然真的是他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他无力地捂着脸，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原来真的只有在相同的处境下，才能感同身受。
但这并没有浇灭凌雪尘心中的火苗，反倒增强了凌雪尘想要找到墨闻渊的决心。
既然伤害阿渊的事实已经无法挽回，那么他一定会用上自己的全部，来弥补阿渊。
还好这里的语言和苍穹九州界是互通的，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是打听到了这里最大的餐厅的位置。
刚才他听到墨闻渊说要带小女孩去吃饭，他倒不如来这里碰碰运气。
但真当他见到墨闻渊时，第一反应却是整理自己的仪表。
凌雪尘还记得阿渊曾经说过喜欢他一丝不苟的样子。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整理，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沾满了灰尘和血液，身上刚才被泼的冷水还没有完全干透。
此刻在外人眼里，凌雪尘都是一副流浪汉那样狼狈的模样。
就连门口的侍女都嫌弃地皱起眉头：“这位先生，我们店里不接待流浪汉。”
凌雪尘还是第一次被人冠上这种形容词，他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我我不是流浪汉。”
但侍女却根本不听他的解释，见凌雪尘没有离开的想法，她冲暗处比了个手势。
瞬间，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便冲了出来，架住凌雪尘便要往外面扔。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凌雪尘，对付他们不过是手指微微一动的事情。
但如今的凌雪尘，被下了多年的毒才堪堪被清除。
再加上他不分昼夜地用灵材强行灌注灵力到身体内，修为已经跌落到了化神期。
刚才吐的那一口鲜血，更是加速了他体内灵力的流逝。
在被这几个壮汉架着往外扔时，他却一眨不眨，眼神中满是不舍地盯着墨闻渊的脸。
他不会因为一点点小挫折就放弃的，阿渊，等他
“这位不是流浪汉，是我的旧相识。”
一道温柔的，令人放松的声音，从凌雪尘身后响起。
侍女显然是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面色瞬间变得和善。
“他居然是普利特先生的旧相识么？”
“看在普利特先生的面子上，那我们店就破例接待他一次。”
此时凌雪尘还没意识到这人说的“朋友”就是他，目光依然死死地看着墨闻渊的方向。
直到他被人松开，他这才回神，看向来人。
居然是刚才那个令人讨厌的蓝眼睛男人。
凌雪尘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条件反射地想要抬腿远离这人。
但又想到了这人刚才的话，似乎是可以让他留在这大厅里面？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忍气吞声，阿渊的事情排在第一位。
然而伦纳德却根本没安什么好心。
他对着凌雪尘露出了个看似和善，但却恶意满满的笑。
“那就不必了。”
“他虽然是我的旧相识，但他穿着破烂，着实是不配进这大厅内。”
侍女快要被伦纳德的话整迷糊了，为什么又说是旧相识，又说他不配进大厅。
伦纳德微微一笑，露出个全城女性都为之倾倒的笑容后，继续道：“我看门口不是有位置么？倒是很合适他。”
此话一出，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凌雪尘却不明所以，直到他顺着伦纳德手指的方向看去，才明白面前的侍女为何沉默。
因为门口唯一的空地，拴着一条巨型犬。
这人是要他和狗同食！
凌雪尘的拳头瞬间捏紧，指节泛白，恨不得一拳砸在那张虚伪的笑脸上。
但碍于这里的情况他还没有完全摸清，实在不能轻举妄动，便也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侍女显然也是听懂了伦纳德的意思，虽然这么做有些不妥，但她皱了皱眉，还是吩咐了下去。
毕竟，这可是普利特先生的“特别关照”。
眼看着这群人要把凌雪尘扔到门口和狗一起进食，原本只想冷眼旁观的墨闻渊终于是忍无可忍。
“够了！”他起身，走到伦纳德面前。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讨好我？”
冰冷的语气让伦纳德瞬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顺着伦纳德的下巴，“啪嗒”一声砸在地板上。
是他判断错误了，他看墨闻渊对那人的态度，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旧友反目成仇的关系。
正赶上他先前惹恼了墨闻渊，便想着趁这个机会教训一下那人，以此讨得墨闻渊的欢心。
但他现在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那人和墨闻渊的关系，绝对不仅仅是旧友那么简单！
“是我自作主张了，您息怒。”
伦纳德对着墨闻渊深深鞠了一躬，头几乎要垂到地面。
周围的人见这大名鼎鼎的普利特先生，居然都对这个白发红眸的人毕恭毕敬。
纷纷猜测起墨闻渊更为尊贵的身份。
侍女也意识到了这几人之间，不是她这个普通人能掺和的。
正巧此时空出了一间包厢，她忙不迭地走上前补救。
“客人您好，刚才是我们的失职，差点怠慢了您和您的朋友。”
“为表歉意，现在我们给您安排我们最好的包厢。”
墨闻渊沉默，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一旁的地面。
空气凝滞，久到爱丽丝都等的不耐烦，开始催促。
“爸爸，你在做什么呀？”
墨闻渊这才回神，对着侍女略微颔首，同意了这个补偿措施。
几人跟在侍女的身后，依次坐进了包厢内。
店主人甚至还贴心地为爱丽丝单独准备了一个小房间，让她继续喝没喝完的蘑菇奶油浓汤。
对于这种过于明显的讨好行为，墨闻渊并没有什么表示。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包厢主位上，双腿交叠，目光不断地在凌雪尘和伦纳德的身上巡视。
“你，出去。”
听到这话，凌雪尘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刚才阿渊让他也一起进了包厢，他还以为自己还有那么一丝的希望。
没想到还是
但凌雪尘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在被墨闻渊强行赶走之前把自己的心意全都一股脑说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墨闻渊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说让你出去，听不懂吗？”
凌雪尘这才发现墨闻渊说这话时看着的并不是他，而是一旁的伦纳德。
伦纳德顿了顿，知道自己刚才弄巧成拙，彻底惹怒了墨闻渊。
此刻也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低垂着头走出了房间。
凌雪尘看着房间内只剩下他和墨闻渊，心跳不由得有些加快。
阿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
然而，墨闻渊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让你留下来，是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彻底做个了断。”
墨闻渊双手交叉置于膝上，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也不想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一句句话像是重锤，砸在凌雪尘的心口。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些话真的从墨闻渊嘴里说出来，他的心还是克制不住地抽痛。
“阿渊，我当时在幻阵中，是被秋景焕下了药。”
他闭了闭眼睛，终于把那天的实情说了出来。
“那日你走后，我便去了散修盟，那秋景焕亲口承认了，是他在幻阵中给我下了药。”
“那药能激发人心中的黑暗面，所以我才会”
说到这里，凌雪尘顿了顿，强行压住内心的钝痛，才继续开口。
“所以我才会在幻阵中说出那些话，所以我才会在幻阵中杀了你。”
说着，他拿出了一枚录像石。
“这里面是秋景焕亲口认罪的录像，阿渊你不信的话可以”
“我信。”墨闻渊打断了他。
凌雪尘的心头瞬间涌入一股喜悦，然而这股喜悦却在看见墨闻渊脸上的表情时瞬间冻结。
“我信，又能怎么样呢？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么？”
“还有你说的那种药，可以激发人心中的黑暗面。”
墨闻渊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到凌雪尘身旁。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些本来就是你心中所想的。”
“只是在药物的作用下被放大了而已，对吗？”
凌雪尘苦笑，不愧是阿渊，总能直击要害。
“是，你说得对。那确是我当时所想。”
随后他急忙补充：“但我绝无杀你之心！我当时想的，只是复仇后与你划清界限……”
“哦。”墨闻渊冷冷开口，“那现在不是如你所愿了么？你又来纠缠我是什么意思？”
凌雪尘听到这话，自从进了房间后就始终垂着的头终于抬起。
他和墨闻渊对视，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因为我心悦你。”
第63章 第 63 章 阿渊好可爱。喜欢。……
墨闻渊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 不然他怎么会从这个一向内敛的剑修口中听到如此直接的告白？
见墨闻渊没有什么反应，凌雪尘继续道。
“因为我心悦你，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想和你一辈子都在一起。”
凌雪尘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他一边说, 一边一步一步地靠近墨闻渊。
“阿渊,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之前犯下的错, 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偿还。”
他牵起墨闻渊的手, 放在自己的胸前。
“这条命现在就是你的, 你想杀了我的话, 现在就可以。”
墨闻渊没想到凌雪尘会突然说出这种, 这种话来。
他像是被烫到似的, 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说什么喜欢我, 你以为我会信吗？”
“我告诉你, 我现在和你之间毫无瓜葛, 你不要妄图从我身上再得到什么好处！”
凌雪尘嘴角泛起苦涩的笑。
“阿渊，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心剖出来让你感受我的真心。”
说着他就便抽出挂在腰间的霜寒剑，塞到了墨闻渊的手中。
墨闻渊被迫握住了这把剑, 真是扔掉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他有些恼羞成怒：“谁要你的破心！”
他把霜寒剑往地上一扔, 强作镇定坐回原位。
虽然刚才凌雪尘的告白打乱了他的节奏。
但墨闻渊知道这时候他不能让凌雪尘看出他的慌乱，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他轻咳一声，刻意忽略了凌雪尘的自我剖白, 重新换上了冰冷嘲讽的面孔。
“你既然说之前对我的厌恶是真的，想和我分道扬镳也是真的。”
“那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改变想法了？”
“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在我去找回家的方法之前, 曾问过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家。”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重复着那个曾让他满怀期待，又最终彻底心灰意冷的问题。
“你之前的回答是什么来着？哦，是了，你说你还需要时间考虑。”
墨闻渊微微偏头，红眸中满是讥诮。
“怎么？现在是考虑清楚了，所以又来吃回头草了么？”
听到这话，凌雪尘的耳朵被羞耻的潮红覆盖，声音也没了刚才表白时的气势。
“那时候是我不好。”
说完，他急忙抬头，三指指天发誓：“我发誓，我现在真的是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
“若是有半句虚言，定叫我五雷轰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墨闻渊虽不明誓言深意，但后面的报应却还是能听懂的。
他冷哼一声：“你以为几句虚伪的誓言，就能一笔勾销你之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就能让我轻易地相信你了么？”
“我从未这样想过。”
凌雪尘摇了摇头，目光定定地看向墨闻渊。
“我会用尽我能做的所有，向你证明我的真心。”
墨闻渊接触到凌雪尘的目光时，心脏也不由得因为那其中的坚定而颤了颤。
面对凌雪尘直白饱含爱意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但一想到他如今的身份，墨闻渊便立马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
“那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用行动证明给我看吧。”
他扬声唤入正在门外等候的伦纳德，朝凌雪尘扬了扬下巴。
“我们现在正在计划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既然你刚才说要用行动证明给我看，那你就去跟着他，为我效力。”
此话一出，凌雪尘的双眼瞬间迸出了惊喜的光芒，阿渊的意思是，给他要一个机会么！
相反地，伦纳德的表情很是惊诧。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刚才在房间内聊了些什么，为什么墨闻渊突然就让这个人加入他们的计划？
“殿下，这事关乎到魔族与人族的命运，您就这么让一个外人参与进来，是不是”
伦纳德剩下的话消失在了墨闻渊冰冷的目光中。
“是，我会遵从殿下的指示。”
说完，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凌雪尘的脸上掠过。
虽然是墨闻渊主动开口让这个人加入他们的计划，但既然是落在了他的手里，那就
凌雪尘对那双蓝眸中散发的敌意浑然不觉。
此刻他满心满意，唯有墨闻渊。
阿渊留他在身边了！
阿渊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了！
阿渊没有明确地拒绝他的心意！
每一条念头都让凌雪尘感到无比的兴奋。
狂喜如潮水般冲击着他，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乱跳。
这种感觉让他像是回到了与墨闻渊初识的时光。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有干劲。
凌雪尘的目光是如此地灼热，以至于墨闻渊都有些不适，他摆了摆手。
“你下去吧，跟着伦纳德，他会告诉你接下来要做什么的。”
凌雪尘应了一声，走出了房间，但却还是三步一回头。
伦纳德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嗤笑一声，言语中带了些阴阳怪气。
“装出来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我告诉你，他可是魔族的王储殿下啊，你这种普通人类就不要妄想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但现在你在我的手底下做事，最好还是老实点！”
他依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觉得以此能够击溃凌雪尘的心理防线。
但出乎意料的是凌雪尘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时不时回头看向墨闻渊的方向。
伦纳德脸上温润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地缝隙。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凌雪尘才给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
“听着，说事。”
伦纳德简直要被气到爆炸，明明这人先前在他面前还是一副忍气吞声的窝囊模样。
怎么现在就突然变成这幅大爷的样子了？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凌雪尘才是露出了他的平日里的模样。
凌雪尘的温顺与卑微，从来只对墨闻渊一人。
“不是要安排事情给我做么？你怎么不说话？”
凌雪尘挑眉看向伦纳德，他现在是真的很认真在提问。
他想让墨闻渊看到他努力的行为，看到他的真心。
然而他这句话落到伦纳德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挑衅。
伦纳德先前的那副温润，温柔，包容的模样一去不复返。
他表情狰狞，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既然是殿下把你交给了我，那你就去”
＊
包厢内，墨闻渊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位子上。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还是有些想不通。
不明白凌雪尘到底为什么会变化如此大。
在他的记忆中，凌雪尘永远是那个目中无人，冷傲的形象。
今天他见到的这个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心意的人，真的是凌雪尘吗？
还有凌雪尘说的那些话
墨闻渊想到那剑修一句接着一句的告白，不自觉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因为这个讨厌的人的告白而悸动？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凌雪尘看着自己的那坚定的眼神。
难道他真的是真心的？
这个念头一出，墨闻渊立马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就算凌雪尘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在幻境中是因为药物的作用才做出了那些举动。
但墨闻渊始终觉得，一个人的心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出改变的。
想到这里，他那颗原本有些躁动的心脏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墨闻渊开始反思自己。让凌雪尘加入计划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草率？
就像伦纳德说的那样，这件事毕竟关乎到了魔族和人族以后的未来。
他皱起眉头，手指不自觉地在椅子扶手上轻敲，陷入了沉思。
就在墨闻渊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时，门外传来了爱丽丝小心翼翼的声音。
“爸爸，我可以进来吗？”
墨闻渊紧缩的眉头瞬间舒展，他起身开门。
“爱丽丝，你吃完了？”
女孩点了点头，目光中是对墨闻渊的担心。
“爸爸，你还好么？”
墨闻渊一愣，随后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他这个大人做的可真失败啊，先前在大厅坐着的时候，表情就已经出卖了自己么？
居然连爱丽丝这种孩子都能看出来，他那时候的心情不好。
他再次伸手捏了捏爱丽丝的小脸蛋。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爱丽丝学着大人的模样一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模仿着奥莉维娅的口吻说道
“唉，你怎么老是不让我省心？”
墨闻渊自然立马就听出来了这小丫头在模仿谁。
他掐着爱丽丝脸蛋的手指稍微加了点力。
“嗯？谁教你的，敢这样和我说话？”
爱丽丝被他掐着脸颊，说话有些模糊不清。
“不系谁焦的啦，系奶奶糕续我的。”
听到奥莉维娅的名字，墨闻渊有些愣神，他下意识松开了对爱丽丝脸颊的蹂躏。
爱丽丝感受到墨闻渊的手松开，趁机躲到一旁的椅子后面，只探出个小脑袋。
她揉了揉脸颊，继续道。
“就是奥莉维娅奶奶教我的呀，她说要我多看着爸爸。”
“她还给了我这个，说有什么紧急情况一定要告诉她。”
说着，爱丽丝掏啊掏，终于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哨子。
墨闻渊一眼就认出这是他母亲的信物。
只要吹动这个哨子，无论多远，只要她收到信息，就必定会来驰援。
一股暖流瞬间漫过心田。
本来这次和伦纳德之间的计划，奥莉维娅是反对的。
墨闻渊本来以为母亲是不信任他，所以才不闻不问。
他虽然心里有一点失落，但还是说服了自己，只要这次计划成功，奥莉维娅就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但他没想到的是，表面对这个计划持反对态度的母亲，却在背地里偷偷给爱丽丝塞了这个小哨子。
这小小的哨子，重逾千斤。
这意味着他无论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困难，只要吹动这个哨子，就永远有母亲为他保驾护航。
想到这里，他的眼角蓦地湿润。
从他有记忆开始，奥莉维娅便一人同时担当起了父亲和母亲的职责。
儿时的墨闻渊经常会埋怨奥莉维娅对待他过于严苛。
即便他长大了以后知道这是奥莉维娅对于他这个继承人的培养，但他的心里对于奥莉维娅还是有些怨言的。
直到他上次在苍穹九洲界收到了那封父亲的来信。
在信中，虽然父亲提到母亲的话只有寥寥数语，但也足够墨闻渊想象出他们当时的恩爱。
虽然墨闻渊不知道他的父亲如今身在何处，但他却终于理解了母亲的那份严厉的根源。
而此刻，这枚微小却重若千钧的哨子，彻底击碎了他心头的那道墙。
原来，母亲的爱无声无息，早已渗透进了每个角落。
想到临行前，奥莉维娅曾经劝他多带几个护卫。
那时的墨闻渊还以为是奥利维亚信不过自己，所以安排几个心腹到他身边。
现在的他无比后悔自己当初的想法。
那哪里是什么不信任，分明是母亲对远行的孩子最深沉的挂念。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原本躲在椅子后面，正在偷偷观察墨闻渊的爱丽丝也走了出来。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默默流泪的男人，轻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怎么办呀爸爸？”女孩的眉头苦恼地拧起。
“奶奶可没教过我，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做呀？”
听到这稚气未脱的疑问，墨闻渊心里的阴霾突然烟消云散。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揉了揉爱丽丝的小脑袋。
“你爹我还用不着你来安慰。”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
魔族现在已经经不起任何战争了，母亲现在还在魔都守护他们的家。
他的计划一定要成功！
＊
两天后，卡诺城地下贫民窟。
这里住着的，多是因为战争而家破人亡的平民，还有无权无势，随时都有可能被扔到战场前线的低阶魔法师。
空气中充斥着发霉的潮湿气息，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对这浑浊的空气格外敏感。
他刚蹙起眉头，一张洁白的丝绢便递到了他的面前，凌雪尘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阿渊，这里空气污浊，我在这上面施了净化术，你拿来捂住口鼻会好受一点。”
墨闻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两日来，凌雪尘总是神出鬼没，似乎确实是在忙些什么。
但每天对墨闻渊的讨好却是他雷打不动的项目。
墨闻渊面无表情地把丝绢推开。
“不用了，我觉得我能接受。”
“哦，好吧。”
凌雪尘有些失落地把丝绢收起来，转头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杯咖啡。
“阿渊，我打听过了，城南这家店的咖啡最好喝，你尝尝？”
“”
墨闻渊觉得自己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个人。
从前那个高傲冷漠的凌雪尘，仿佛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
他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咖啡，鼻尖瞬间嗅到了熟悉的香味。
闻起来确实是他最终爱的那款口味。
不过，凌雪尘是怎么知道他爱喝咖啡的？短短两日，他便已经如此适应，甚至摸透了这里么？
墨闻渊抬眼，和凌雪尘坦然的目光对上。
好吧，就破例喝这一次，毕竟他有段时间没喝到咖啡了。
墨闻渊在心里这么说服自己，伸手接过了那杯咖啡，小口小口地喝着。
唔，这咖啡确实正宗。与墨闻渊平日里喝惯了的贵族咖啡不同。
这咖啡虽然用料普通，但工艺却是独有的。
品尝着口腔中香醇的气息，似乎连这地下城中拥挤的人群和浑浊的空气都会被忽略。
墨闻渊舒服地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短暂的放松。
凌雪尘则抱着剑，斜靠在一旁的墙上，眼中的温柔与爱意似是要把人溺毙。
“别看我了！”
终于，墨闻渊被盯得有些脸红，他咬牙切齿低声道。
阿渊生气了。
可是阿渊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想亲。
凌雪尘这样想着，终于是强制把自己的目光移开。
墨闻渊感受到那股灼人的视线终于消失，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一边喝着醇香的咖啡，一边在心里估算了下时间，应该快到点了。
终于，嘈杂拥挤的人群中慢慢分开了一条路。
伦纳德牵着爱丽丝的手，缓步走上了面前破旧的高台。
昏暗的烛光中他的脸上跳动，照亮了那份刻意打磨过的温和与热情。
爱丽丝则身穿经典的皇家服饰，一身华丽的长裙几乎要拖地，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坚定。
“鸽派”的第一次秘密地下会议，就这么拉开了帷幕。
如同墨闻渊所预料的那样，伦纳德这个人能言善辩。
寥寥数言便轻易地让原本有些燥乱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墨闻渊冷眼旁观这场表演，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入口。
这卡诺城内的守卫居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骚动么？
察觉出墨闻渊的疑惑，凌雪尘安抚的声音响起。
“阿渊放心，我都处理好了。”
墨闻渊挑起眉头，伦纳德给凌雪尘安排的就是这样的工作么？
“啧。”墨闻渊的目光从凌雪尘的脸上移开，“倒也算适合你这种没有感情，心狠手辣的人。”
说完这话，他便瞥见凌雪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喔，好像不经意间又伤到了某人的心。
墨闻渊淡淡地移开目光，落在对面正在侃侃而谈的伦纳德身上。
他再度品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呵，再伤心也是凌雪尘他咎由自取。
“哈里斯用平民的血肉铺路，去填他那永远填不满的私欲！”
“多少家庭破碎，多少母亲在哭嚎中失去孩子？这绝对不是我们的命运！”
伦纳德的声音并不算高昂，却带着一种感染力，在地下城昏暗的空间中不断回响。
台下，为首的几个平民和低阶魔法师，脸上刻满了苦难的沟壑。
此刻他们的情绪被伦纳德的话语点燃，眼中燃烧着最后的希望。
“我们要找回先王的仁政！找回和平！找回可以让我们的后代可以安心长大的土地！”
伦纳德的演讲达到高潮，他单膝跪地，钎城地亲吻爱丽丝的裙角。
“这位是先王最小的公主爱丽丝，她的身上流淌着最正统的皇家血脉，是先王仁爱的象征！”
“她将是我们的旗帜！是我们和平鸽派的旗帜！”
爱丽丝似乎是被伦纳德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她还是记着墨闻渊的话，要冷静大方。
她只需简单地站在那里，就是这些平民的希望。
“普利特大人说的对！”一个断了条手臂的中年人激动地举起拳头。
“那帮光明教会的人凭什么自己躲在后方！反倒让我们这些普通人用命去开路！”
“我们是魔法师，不是战争机器！”
另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法师袍的年轻人也同样情绪激动。
“就因为我们无权无势，就活该去送死吗！”
这些话如同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中，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气氛。
听着这群人的口号逐渐统一，喊着“推翻哈里斯王暴政，和平万岁”。
墨闻渊看向伦纳德的目光中带了些忌惮，这个人，仿佛生来就是一个完美的政客。
这场会议在一种亢奋的气氛中结束。
人群散去，墨闻渊慢慢走近爱丽丝，今晚的成功，离不开爱丽丝的表现。
爱丽丝紧绷了一晚上的心情，在见到墨闻渊的那一刻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她紧紧抱住墨闻渊的腿，绿色大眼睛中的紧张，害怕还没有完全散去。
墨闻渊知道她的心情，他轻轻摸了摸女孩的金发：“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一点极其微弱的光芒中墨闻渊的指尖一闪而逝。
听到这话，爱丽丝眼神中的紧张慢慢散去，女孩打了个哈欠，声音软软的。
“爸爸，我好困，想睡觉了。”
墨闻渊抱着爱丽丝回到了他们暂住的地方。
凌雪尘把自己的身形巧妙地隐藏在了阴影中，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
墨闻渊刚把爱丽丝安顿好，就见伦纳德和凌雪尘都坐在客厅。
“你对她用了魅魔的安抚术？”
也许是刚刚结束一场激情的演讲，伦纳德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佻。
墨闻渊皱了皱眉：“让她睡个好觉罢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是啊，孩子”
伦纳德的目光落在爱丽丝禁闭的房门上，又移向墨闻渊精致昳丽的侧脸。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殿下，我们的计划非常成功，现在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墨闻渊冷冷地“嗯”了一声，显然没打算接伦纳德的话。
在墨闻渊这里碰了个钉子的伦纳德，转头冲着凌雪尘发泄自己的不满。
“你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让你去把城东那个负责强行征兵的百夫长杀了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想讨好殿下，以此来”
“已经杀了。”
凌雪尘的话让伦纳德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开玩笑吧？他昨晚才给凌雪尘发布的任务，今天就完成了？
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那还有光明教会驻扎在我们这个街区的监察使呢！”
“也杀了。”
凌雪尘的话如同寒冰，让伦纳德的心头一惊。
伦纳德的表情瞬间凝固。
这些目标分布在城市各处，就算最顶尖的刺客也不可能在一天内
他仓皇告退，背影透着几分狼狈。
伦纳德走后，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墨闻渊看着那个他曾经为之心动现在却无比厌恶的人，却觉得有些陌生。
重逢那天凌雪尘虚弱的样子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这人现在的气息似乎比初见时更加紊乱。
似乎是察觉到了墨闻渊的目光，凌雪尘突然开口。
“阿渊不用怀疑我是否能胜任这一工作。”
他站起身，走到墨闻渊面前，漆黑的眸子中是墨闻渊所看不懂的情绪。
“我会做你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直到你亲手取走我的性命。”
说完，他伸手，想触碰墨闻渊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
最后只是轻轻放下一块草莓蛋糕。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直接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独留墨闻渊一个人坐在客厅。
凌雪尘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他不取凌雪尘性命的话，这人就会一直在这个世界？
墨闻渊摇了摇头直接否定，怎么可能。
苍穹九洲界才是凌雪尘的世界，凌雪尘就算说得再好听，最后不还是会回到他原本的世界？
他这样想着，目光却不经意地瞥到面前桌上摆放着的草莓蛋糕。
白色的奶油顶端点缀着一颗鲜红的草莓，蛋糕边缘还粘着几颗糖珠，正是墨闻渊最喜欢的口味。
他冷哼一声，径直走进了卧室，把房门摔上，他才不会吃这人送来的东西，没安好心！
然而，过了一会，一道漆黑的触手却从禁闭的门缝中悄悄伸出来。
那道阴影一直蔓延到了桌上，把那块精致漂亮的草莓蛋糕包裹住后，便迅速缩回黑暗中。
＊
自从那日的会议之后，鸽派的势力便在卡诺城的地下悄然蔓延。
凌雪尘便是那把最锋利，也最沉默的刀。
一个在酒馆中大肆吹嘘自己在前线所获“战功”的军官，第二天被人发现吊死在城门外，舌头被割掉。
卡诺城城防军的副统领，哈里斯王最忠实的鹰犬之一，在一个雨夜溺死在了自家后花园中。
诸如此类的事件，还有很多。
每一次行动都干净利落，带着凌雪尘特有的近乎冷酷的效率。
这让哈里斯王和光明教会的暴行昭然若揭。也在伦纳德刻意营造的“鸽派”的和平光环上再添一笔。
先王时期的和平景象被反复描绘，歌颂。
伦纳德的身影则逐渐从拥挤昏暗的地下城转移到了阳光之下。
他在各种集会上慷慨陈词，在分发救济粮时温和地抱起衣衫褴褛的孩童。
他的一举一动，彻底把“仁爱”，“希望”，“和平”牢牢地焊在自己的身上。
“普利特大人才是真正心系我们的人！”
“只有爱丽丝公主和普利特大人能带我们走出地狱！”
相似的话语不止在卡诺城内传递，更是渗透到了人族所有普通人中间，汇成了一股涌动的暗流。
墨闻渊一边享用着下午茶，一边听着手下的人汇报着最新进展。
听到卡诺城中发生的这些“命案”，他面色不改，顺手接过了手帕擦拭着嘴角。
他擦完才发现不对劲，他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凌雪尘。
凌雪尘见自己递过去的手帕被墨闻渊自然地接住，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弧度。
阿渊好可爱。
喜欢。
墨闻渊与凌雪尘对视，眼皮跳了跳。
这些天，他好像已经开始习惯这人像影子一般跟在自己的身后。
一开始，墨闻渊还能够做到无视他。
但慢慢地，这人就像潺潺流水一般融入到了他的生活中。
墨闻渊发誓，绝对不是因为凌雪尘每日投其所好送来的那些小玩意！
想到这里，他看向凌雪尘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困惑。
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哪来的时间去杀人？
感受到墨闻渊的目光，凌雪尘更是肆无忌惮地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爱意。
墨闻渊偏过头，轻咳一声，让汇报的那人出去。
书房内，只剩墨闻渊和凌雪尘两个人。
沉默中，黏腻暧昧的氛围开始流动。
墨闻渊觉得自己这些天好像有点不对劲，他清了清嗓子。
“那什么，这些天你”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刚才汇报的手下便急匆匆地去而复返。
“大人，普利特大人让我告诉您，那个契机到了！”
第64章 第 64 章 阿渊要什么，他都会给的……
闻言, 墨闻渊与凌雪尘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掠过一丝了然。
“伦纳德现在在哪？”
“普利特大人现在在尼霍酒馆，和鸽派的几位核心成员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那是他们平日里商议事情的据点。
墨闻渊起身, 脚步迅速, 直奔尼霍酒馆而去, 凌雪尘则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紧随其后。
连日来的谋划奔波, 似乎终于要迎来关键的地方。
走在街道上, 墨闻渊瞬间就明白了伦纳德所说的契机是什么。
现在距离爱丽丝在鸽派亮相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距离哈里斯王和魔族女王奥莉维娅签订的休战半年条约也即将到期。
哈里斯为筹集军费再度向魔族开战, 直接下令, 宣布加征“血税”。
要求每户必须献出一个男丁, 或者等值的粮食, 违者将由士兵强行抓人充数。
此令一出, 积压已久的民怨瞬间被点燃。
要知道, 在此前数月的战争中, 他们家中的男人都已经被拉去充了壮丁。
剩下的全是老弱病残。
如今这所谓的“血税”, 分明是赤.裸.裸地针对平民的敲骨吸髓！
贵族老爷们只需指缝里漏出些许粮食便能轻松过关。
而这些对他们而言微不足道的粮食，对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平民而言却是活命的根本！
去往尼霍酒馆的路上，墨闻渊的耳边尽是最底层的民众对于哈里斯王的咒骂与绝望的哭嚎。
对于他，本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预示着反抗的时机已经成熟。
可墨闻渊的嘴角却无法牵起一丝笑意。
他能想象得出来，先前他不在的那段时间, 人族与魔族之间的战争是有多么惨烈。
一股沉重的悲哀压在他的心头。
还好，还好他回来了。
墨闻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度睁眼时, 眼神中尽是坚定。
他一定要创造两族之间和平共处的世界！
到了尼霍酒馆，墨闻渊冲老板熟稔地点了个头，便径直走上了酒馆不对外开放的二层阁楼。
只是, 他还没推门进入，隔着门都能听到伦纳德和那几位核心成员肆无忌惮的笑声。
墨闻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这群人，未免有点过于兴奋了。
也许是他上楼的脚步被其中的人察觉到，屋内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拉开一条小缝，伦纳德警惕地往外看。
看清是墨闻渊和凌雪尘后，他紧绷的神情骤然松弛，长舒一口气。
“殿下，您终于到了。”
说着，他把门彻底打开，对墨闻渊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欢迎来到我们鸽派，最重要的一次会议。”
墨闻渊脸上波澜不惊，淡淡应了一句，便走入房内，在长桌的主位落座。
凌雪尘则一如既往地跟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站着。
伦纳德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很快便被他掩饰了过去。
他从善如流地坐在墨闻渊的右手边，开始阐述精心谋划的策略。
伦纳德的计划，便是趁着“血税”刚刚颁布，民众的愤怒与绝望被点燃到最高点时，筹划一场“先王显灵”的神谕。
先王的神谕？
墨闻渊眉峰微挑，爱丽丝的父亲可是已经去世多年了，难不成伦纳德要召唤鬼魂？
看出了他的疑惑，伦纳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殿下，所谓神谕，其实就是个幌子罢了。”
＊
次日深夜，卡诺城，圣光广场。
鸽派暗中散布了“先王即将降下神谕”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绝望民众最后的希望涟漪。
卡诺城几乎是万人空巷。
无数被逼到了绝境的平民，对战争深恶痛绝的低阶魔法师，甚至还有少部分忠诚与先王的旧日贵族。
他们在黑暗的卡诺城中如同潮水，举着零星的火把，无声地涌向圣光广场。
广场中央，哈里斯王巨大的雕像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伦纳德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他一身低调简朴的白色长袍，在黑夜之中格外醒目。
站在他身旁的是小脸紧绷的爱丽丝。
这些天来她经常跟随伦纳德出现在各种会议和集会上。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最开始那个一句话不说，只是面对民众站在那里就会瑟瑟发抖，甚至紧张到睡不好觉的小女孩了。
不过
爱丽丝昂起头看了一眼前方伦纳德挺拔的背影。
她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叔叔。
即便爸爸告诉她，这个人也是她的小叔叔。
她觉得还是平时冷脸，但会给她带来许多小玩意的凌叔叔更好。
而此刻被爱丽丝惦念的凌雪尘，正像是无声的影子一般，隐藏在高台内最深的黑暗中。
墨闻渊则站在广场对面钟楼的顶端，面无表情地俯瞰着下方逐渐沸腾的人海。
“先王的子民们！”
伦纳德的声音被一旁的魔法师加持，带着昂扬与悲怆，清晰地穿透了夜空的寂静，响彻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他指着哈里斯王那巨大的雕像，痛斥着战争带来的无尽苦难。
长满荒草的田地，战场上堆积成山的尸体，与家人生离死别的痛苦
伦纳德的话语，如同火种，轻易地点燃了人群积压已久的情绪。
广场上，压抑的啜泣声渐渐被愤怒的低吼所淹没。
“而终结这一切的方法，就在我们手中！”
伦纳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就在爱丽丝公主，这位先王仁爱血脉的继承者身上！”
他猛地举起爱丽丝的小手，女孩努力睁大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并不那么娇弱。
她纯净的面容在火光照耀下，如同黑暗中唯一闪耀的天使。
就在这情绪被推至顶点的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哈里斯王雕像那巨大的头颅，在没有任何魔力波动的情况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一道狰狞的裂痕瞬间贯穿那石质的额头。
紧接着，雕像高举着权杖的手臂，从肩部齐根断裂，沉重地砸落在地。
巨大的石块落在地上，发出轰然巨响，碎石飞溅，激起了漫天的尘土。
这超乎常理的景象，瞬间震慑了所有人。
不需要魔法师的魔法就能造成这种痕迹！
原本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神谕！这就是先王降下的神谕！”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尖锐的声音如同导火索般响起。
这句话如同点燃的火星落入了干草堆。
人群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恐惧和狂热瞬间淹没了理智。
“哈里斯！他背弃了先王的仁德，勾结光明教会，天怨人怒！”
伦纳德适时地为原本就熊熊燃烧的干草堆添了一把火。
他的怒吼声如同雷霆，将狂热推至了顶峰。
“为了人族！为了和平！”
“为了人族！为了和平！”
愤怒的情绪瞬间决堤。
失去了家人，在这种压迫环境下的人们此刻被同一种愤怒驱使着。
他们如同一股能够摧毁一切的洪水，冲垮了卡诺城内城外围那象征着王权的卫兵防线，向着皇宫的方向汹涌而去！
钟楼上，墨闻渊依旧冷淡地看着这一切，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瞥了一眼高台上振臂高呼，仿佛救世主降临的伦纳德，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冰冷的悲哀。
这些底层的人们，从前在哈里斯的暴政下，他们是底层的养料，是铺路的石头。
如今，却又成了伦纳德不，也是他手中的棋子。
不知何时，凌雪尘已经带着爱丽丝回到了墨闻渊的身后。
黑暗中，他虽然看不见墨闻渊的表情，却也能察觉出对方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好。
他犹豫片刻，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只做工略显粗糙的木质小猫。
木质小猫被递到墨闻渊面前，随之而来的是凌雪尘小心翼翼的声音。
“阿渊，不要不高兴。”
墨闻渊听到凌雪尘的声音，转过头看过去。
刚才凌雪尘在暗中帮助伦纳德完成这一“神谕”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像他此刻一样，翻涌着这种利用与操纵的复杂情绪？
他会觉得自己是在和哈里斯王一样，利用这些无知的民众，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么？
墨闻渊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思绪压下。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煽动民众情绪只是个开头。
皇宫，那里还有着更大的挑战。
他转身想离开，却看见凌雪尘还在固执地举着那只木质的小猫。
墨闻渊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接过了这个小玩意。
入手便感觉到了并不那么光滑的触感，墨闻渊只略微瞥了一眼，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丑。
“哪里买的？你可以去找他退钱。”
他自认为选择了不那么直接的表达方法，然而听到这句话，凌雪尘的脸还是染上了一片诡异的潮红。
“是我做的。”
“”
墨闻渊自知说错了话，他一时语塞，安顿好爱丽丝，转身便朝着皇宫掠去。
身后，凌雪尘熟悉的气息依旧和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好吧，其实也没那么丑。
＊
皇宫的陷落比预想中更为迅速。
守卫队的士兵军心涣散，在“神谕”的威慑和民众的愤怒下瞬间土崩瓦解。
愤怒的人群与鸽派的核心力量，在伦纳德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地冲到了皇宫内部。
皇宫深处，通往王座大厅的必经之路上，三道肃穆的身影正静静站立在那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他们正是光明教会留守皇宫的三名主教，而他们的身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圣骑士。
在主教低沉而快速的吟唱下，魔力形成了一道屏障，阻挡住了愤怒的民众。
“亵渎王权的贱民啊！光明神将净化你们的叛逆！”
为首的主教厉声喝道。
他抬手，魔力凝聚出一道巨大的圣光矛，直指冲在最前方的人群。
就在圣光矛即将接触到前方的民众时，一道冰冷的剑气撕裂空气。
凌雪尘的身影如同鬼魅，霜雪剑带着刺骨的寒意悍然斩下，剑光精准地劈在圣光矛上。
在刺耳的爆鸣声中，圣光矛被硬生生劈碎，瞬间化为漫天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如此强大的冲击力，让那名主教的身形都为之一晃。
几乎同时，墨闻渊的身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另一名主教脚下的影子中。
数道漆黑如墨的地刺瞬间从地面窜出，迅疾如电，刺向主教的身体。
那主教正在用魔力维持着阻挡民众的屏障，猝不及防下，护盾被影子所化的地刺洞穿！
他闷哼一声，小腿被扎了个对穿，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涌出。
随着这名主教踉跄倒地，原本坚固的屏障瞬间出现了缺口。
圣骑士们见状，怒吼着冲向墨闻渊和凌雪尘。
凌雪尘眼神冰冷，霜雪剑的剑尖划过空气，留下道道冰痕。
冲在最前的圣骑士武器和铠甲瞬间凝结出了厚厚的冰霜，动作变得僵硬迟缓。
随着凌雪尘的不断出剑，数名圣骑士被他死死地压制在了他冰冷的剑气中。
墨闻渊的身影在阴影中不断闪烁，他出现在先前凝聚出圣光矛的主教身后，这个主教现在正试图支援被凌雪尘困住的圣骑士。
墨闻渊的之间跳动着一簇幽蓝色的火焰。
他屈指一弹，幽蓝色的火焰便无声无息地没入那主教的后心。
主教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刚刚凝聚起的魔力瞬间溃散。
他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混乱的表情，双手抱头，不断地在地上翻滚。
痛苦的嘶吼声传遍了每个角落，显然，他的灵魂已经遭到了重创。
为首的主教看到两名同僚瞬间都受了伤，又惊又怒。
他全力催动魔力，一柄巨大的圣光巨剑在他的头顶逐渐凝实，目标直指目前威胁最大的凌雪尘。
凌雪尘感受到了这强大的压迫，他眼神一暗，自知这一击自己怕是躲不过去，便把霜雪剑横在身前。
灵力不断灌注于剑身中发出耀眼的冰蓝色光芒，准备硬接下这一记圣光巨剑。
但墨闻渊的身影更快！
他看清凌雪尘那边的形势后，瞬间融入阴影，再次出现，是在那名主教身侧的影子中。
他双手虚握，一道外表覆盖着幽蓝色火焰的阴影长鞭猛地挥出。
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狠狠地抽向主教的圣光护盾！
轰！！！
幽蓝色的蚀心焰与金色的圣光盾猛烈碰撞，爆发出强烈的能量冲击！
主教的护盾本就因为墨闻渊先前的攻击而出现了裂缝。
此刻遭受如此打击，更是剧烈闪烁，最终破碎。
主教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最终重重地装在石壁上，周身的圣光黯淡了下去，生死不知。
剩余的圣骑士见主教们瞬间被击溃，士气瞬间消散。
他们惊恐地看着杀神一般的凌雪尘和手段诡异的墨闻渊。
拖着受伤的同袍和几位生死不明的主教仓皇逃离了通道。
墨闻渊面无表情地收回蚀心焰和阴影所化的长鞭，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凌雪尘收剑入鞘，目光灼灼地看向刚才出手救下了他的墨闻渊。
“阿渊，谢谢你。”
“顺手而已。”
墨闻渊硬邦邦地撂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凌雪尘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墨闻渊的身后，只觉得心底像是被温热的蜜糖包裹着，丝丝缕缕的甜蜜蔓延开来。
没有了光明教会的阻挡，愤怒的民众和鸽派的核心力量在伦纳德的带领下，终于是撞开了通往王座大厅的最后一道门！
民众如同潮水般涌入金碧辉煌的王座大厅。
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哈里斯王，此刻正蜷缩在华丽的王座之后。
他衣衫凌乱，双眼充血，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短剑，对着逐渐逼近的人群胡乱挥舞。
他看到了冲进来的民众，也看到了刚刚轻松解决掉驻守在皇宫的几个主教的凌雪尘和墨闻渊。
这让他更加绝望，也更加疯狂。
“滚开！你们这些贱民！下.贱的蛆虫！无.耻的叛徒！”
哈里斯死声力竭的咆哮着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光明教会光明教会的人呢！卢米纳尔呢！”
听到了哈里斯嘴里不断念叨的名字，伦纳德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情，眼底深处却燃烧着难以抑制的亢奋。
“哈里斯，你忘了吗？卢米纳尔被你派去镇压别的城市的暴动了。”
“现在，你的手边的一切依仗都没了。”
他稳步上前，张开双臂，表情满是陶醉：“听听吧！听听民众们愤怒的呐喊！这就是你的结局！为你亲手制造的无尽冤魂，陪葬吧！”
哈里斯此刻终于彻底醒悟，自己是何等愚蠢的落入了伦纳德的圈套。
他居然亲手将守护自己的力量调离了卡诺城！
此刻的他就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猛地跳起来，手中的短剑毫无章法地刺向伦纳德。
“住口！你这杂种！肮脏的野种！”
“你也配你也配站在这里！？”
哈里斯口中喷溅着唾沫，用尽毕生所知的最恶毒词汇咒骂着。
然而距离太远，能听到的只有伦纳德还有实力超群的墨闻渊和凌雪尘。
听到“杂种”，“肮脏血脉”这些字眼，伦纳德温文尔雅的面具瞬间碎裂，眼底掠过一丝怨毒与杀机。
他敏捷地侧身躲过哈里斯的攻击，右手精准地抓住了哈里斯握剑的手腕。
用力一捏，骨头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墨闻渊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伦纳德可没告诉过他，这个哈里斯王知道伦纳德的身份。
还有他的身手
“啊！！！”哈里斯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我是杂种？”伦纳德的声音冰冷刺骨。
他凑近哈里斯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庞，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低语道。
“没错，我亲爱的哥哥，我是那个被你父王玩弄后又抛弃了卑微妓.女的儿子，但那又怎么样呢？”
“我的血是肮脏的，你又干净到哪里去了？”
他的眼神如同毒蛇，在哈里斯痛苦的脸上肆意地游走。
“亲手杀害了大哥，对外谎称大哥是被魔族所害。”
“这样的你，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哈里斯没想到伦纳德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
更加没想到以伦纳德的身份，怎么会认识那个窝囊了一辈子的先王！？
然而，伦纳德没有给他发出疑问的机会。
他左手猛地抽出腰间一柄装饰华丽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哈里斯的心脏中！
“噗嗤”一声。
滚烫的鲜血喷溅在了伦纳德冰冷面无表情的脸上。
也染红了他眼中那复仇的快意。
哈里斯的身体猛然僵直，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死死地盯着伦纳德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喉咙里发出几道意义不明的“嗬嗬”气音，最终瘫软在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墨闻渊和凌雪尘自然也是听到了哈里斯王临死前和伦纳德的对话。
墨闻渊悄悄用手肘碰了碰凌雪尘，凑到他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
“我还以为他那把一直不离身的匕首是摆设。”
“没想到还真能用来杀人。”
凌雪尘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他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被墨闻渊的气息拂过的耳朵。
那酥麻的感受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剑。
“喂，跟你说话呢，听见了没？”
墨闻渊见他没反应，微微蹙眉看向凌雪尘，他纡尊降贵地和这人说话，怎么像是和木头对话。
凌雪尘这才如同大梦初醒般，他机械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回应。
“你想要？我也去给你买”
说罢，竟然真的转身就要往人群外挤，仿佛立刻就要去找一把匕首给墨闻渊。
墨闻渊一把拉住他，怕周围的民众注意到他俩，把凌雪尘带离人群，扯到角落的阴影中。
“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墨闻渊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恼火；“我说我要那个匕首了？”
凌雪尘垂眸，看着自己被墨闻渊拉住的手腕，耳尖红得似要滴血，低低“嗯”了一声。
阿渊要什么，他都会给的，哪怕是他的命。
墨闻渊没察觉出凌雪尘的不对劲，他低声骂了句“神经病”，便继续关注着伦纳德那边的情况。
哈里斯王死后，大厅中瞬间陷入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所有人都被伦纳德突如其来的弑君行为惊呆了。
伦纳德缓缓直起身，他拔出匕首，用哈里斯身上的王袍慢条斯理地擦去上面的血迹。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随后，他将匕首小心翼翼的收回腰间特质的刀鞘中。
当他再次抬头面对人群时，脸上的冰冷与狰狞已经褪去，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悲悯。
“暴君已死！”伦纳德的声音带着一种解脱与庄严，响彻大厅。”人族的黑暗，结束了！”
短暂的沉默后，大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墨闻渊站在人群的后方，冷冷地看着被簇拥在中央，如同救世主班接受膜拜的伦纳德。
他的视线从哈里斯的尸体上扫过，又停在此刻在人群中享受着追捧的伦纳德身上。
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感悄然爬上心头，似乎有什么事情，开始偏离了轨道。
＊
胜利的狂欢如同失控的烈火，在卡诺城持续了数日。
压抑已久的民众们，仿佛是要将积攒的苦难与绝望，尽数倾泻在这短暂的放纵之中。
圣光广场上，篝火日夜不息，将夜空映照的如同白昼。
酒桶被粗鲁地撬开，劣质的麦酒在人群中传递。
他们搂着陌生人的肩膀，踩着踉跄的步伐，高唱着不成调的歌谣。
街头巷尾，孩子们追逐打闹，模仿着那天冲进王宫的英雄们。
他们用木棍当剑，学着被民众们传颂的伦纳德的模样，高喊着“暴君已死！”
很快，新王的加冕典礼在卡诺城的圣光大教堂中举行。
阳光透过巨大的彩绘玻璃窗，投下斑斓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熏香和花朵的浓郁气味，这让墨闻渊感觉有些不适。
一条熟悉的帕子递到了墨闻渊的面前。
这次他没有拒绝，墨闻渊接过帕子直接捂在鼻子上。
瞬间，外界的那些杂乱的气味被隔绝，墨闻渊闻到的只有帕子上残留的，属于凌雪尘身上那种淡淡的清冽气息。
哼，算这家伙还有点眼力见。
教堂内座无虚席，贵族们穿着最华丽的礼服，脸上带着对新王的谄媚。
光明教会的大主教卢米纳尔身着圣袍，手持着象征神权的权杖站在圣坛旁，他的脸上挂着公式化，近乎完美的微笑。
墨闻渊知道这就是哈里斯临死前还念叨着的卢米纳尔，光明教会的大主教。
要知道，伦纳德可是亲手杀死了哈里斯王。
而这位大主教向来亲近那位王，到底是什么交易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为爱丽丝主持加冕大典？
此刻的爱丽丝身着一件用银线绣着百合与和平鸽图案的精致王袍。
她的一头金发被精心梳理成端庄的公主髻，抿着唇，紧绷着小脸，努力让自己不露怯。
然而，她那娇小纤细的身躯站在圣坛前那巨大的光明神像之下。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中，依旧显得格外单薄与描写。
墨闻渊，凌雪尘和伦纳德三人，作为鸽派的核心领袖，政变的最大功臣。
同样也作为爱丽丝最重要的人，被安排在了教堂的第一排。
墨闻渊的眼神温柔，对爱丽丝点了点头，鼓励她坚持下去。
凌雪尘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他总觉得今天的守卫数量有些不对劲。
一个加冕仪式而已，需要这么多士兵吗？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告诉墨闻渊自己的疑虑，大主教便开始了冗长的祷告。
在加冕仪式进行时，除了大主教，所有人皆需保持缄默。
卢米纳尔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神圣。
他缓缓转过身，从身旁侍女捧着的软垫上，郑重的举起了那顶位小女王特制的，镶嵌着宝石的精致王冠。
教堂内一片肃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即将戴上王冠的小女孩身上。
爱丽丝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着墨闻渊对她的叮嘱，努力挺直小小的脊背，谦卑地低下了头。
王冠即将落下，象征着哈里斯王的暴政时代彻底落幕，也象征着一个由鸽派主导，以和平为名的新时代的开始。
然而，就在这万众瞩目的神圣时刻，异变陡生！
“慢着！”
第65章 第 65 章 我爱你
一声断喝如同惊雷, 蓦地在教堂中炸响。
墨闻渊目光惊愕地看向声音来源，居然是坐在他身旁的伦纳德！
只见这位鸽派的精神领袖突然从观礼席站了出来，平日里那副温和谦逊的模样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傲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
他大步流星, 径直踏上正举行加冕仪式的高台。
强硬地横亘在大主教卢米纳尔与爱丽丝之间。
墨闻渊心头警铃大作, 身形一闪就要冲上台制止伦纳德。
然而伦纳德却抢先一步开口。
“新王？”伦纳德斜睨着那顶精致的王冠, 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嘲讽。
“把一个软弱无能, 被魔族操纵的傀儡, 称作你们的新王？”
他的声音极为洪亮, 在偌大的教堂中不断回荡, 字字如冰锥刺入人心。
此话一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但很快他们便反应过来, 随后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声。
能到达这个身份地位的人, 谁也不是傻子。
他们自然是听出了伦纳德的话意有所指。
无数道审视, 猜忌的目光在墨闻渊身上扫射, 似乎是在确认伦纳德话中的真实性。
该死的！
墨闻渊心中暗骂一句, 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反水。
揭穿他的身份对于人族而言有什么好处么？
他抬手便是一道影刺，从伦纳德脚下的地面无声无息地暴起。
然而，在这锐利的影刺即将刺入伦纳德的身体时, 却突然撞上了一层无形的阻碍。
“亲爱的殿下。”伦纳德弯了弯那双浅蓝色的眸子，此刻的他语气轻柔的如同情人的低语, 却令人更加毛骨悚然。
“玩过的把戏再耍一遍”他伸出食指，优雅地在空中轻轻摇了摇，“可就不新鲜了哦。”
墨闻渊眉头一皱, 看向他身边的大主教卢米纳尔。
只见这位大主教不知何时已经把权杖握在手中。耀眼的圣光在他和伦纳德的身上形成了一层坚不可摧的护盾。
真是见鬼，这个老东西怎么就和伦纳德站在同一战线了？
来不及思考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蚀心焰无声地从墨闻渊的手心冒出。
正当他打算给伦纳德点颜色瞧瞧时, 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
墨闻渊一怔，转过头却对上了凌雪尘严肃的目光。
“先离开这里。”
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就在凌雪尘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魅魔的本能让墨闻渊察觉到了致命的危机降临。
他眼神一厉，就要带着凌雪尘躲入影子中。
然而教堂的地面上早已被光明教会的人布置了法阵。
刺目的圣光从地上冒出，照射在墨闻渊的身上，就像是无形的锁链，把他整个人牢牢地限制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该死的阵法！
墨闻渊努力运转体内的魔力，然而他越是挣扎，阵法所带来的束缚感就越重。
体内魔力如限泥沼，寸步难行。
“魔族的王储殿下！”伦纳德陡然拔高了声音，带着胜利者的炫耀，“对我的招待，还满意吗？”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寂静。
纵使他们因为伦纳德刚才的话，猜测到了墨闻渊似乎是魔族。
但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魔界唯一的继承人！
此时，高台上始终保持沉默的卢米纳尔终于开口。
“残害我光明教会信徒者，必将受到光明神的惩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爱丽丝吓得小脸煞白。
她不安地绞着手指，想要去帮墨闻渊和凌雪尘，但却又被身前的伦纳德死死挡住。
“看看她！”伦纳德也注意到了身后女孩的动静，他的嘴角慢慢上扬，咧开一个可怖的笑容。
“看看你们这个寄予厚望的新王！一个不谙世事，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小丫头！”
“她懂什么治国？懂什么军务？懂什么王室的责任？”
他一把拽住女孩的手臂，粗暴把他往墨闻渊的方向扯。
“看看，直到此刻，她都还想着去救这个魔族！这个异类！”
“这就是你们所期待的新王！”
“是啊这女王年龄也太小了。”
“怕不是被那个魔族所蛊惑了？”
“我觉得她不适合做新王”
下面的议论声和指责声逐渐变大，爱丽丝听到这些冰冷的批判，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她稚嫩的声音响起，仔细听还能察觉到一丝颤抖：“不是的！爸墨叔叔他们是好人！”
然而，女孩微弱的辩解，在汹涌的恶意面前只引来了几声嗤笑。
谁相信一个魔界的王储潜伏在人族，并且策划杀了人族的王，只是为了和平？
伦纳德看着事情在按照他预想的流程进行，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缓步走下高台，来到了无法动弹的墨闻渊身边，附身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得意。
“你以为你们在利用鸽派，利用这个愚蠢的女孩？你以为你们的计划天衣无缝？”
“哈哈哈哈哈你们错了！大错特错！”
“你们，才是我伦纳德·圣维恩，登上王座最完美的垫脚石！”
“现在，你们肮脏的戏法表演该结束了！”
“圣维恩？！”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
在场的人，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亦或是大主教都震惊了。
他们从未想过，这个出身卑贱的伦纳德，居然是皇室的血脉！
“是时候用回我真正的名字了。”
伦纳德傲然挺立，每一个音节都掷地有声。
“伦纳德·圣维恩！”
他再次高喊自己的名字，刻意强调着那个代表王室的姓。
“我的母亲虽然身份低微，但我的父亲，也是先王陛下的父亲！”
“我的血管里流淌着最纯正的皇家血脉！”
“哈里斯那个蠢货做不到的事，将由我，在光明神的指引下来完成！”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伦纳德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意，只见他猛地一挥手！
哗啦！
教堂两侧厚重的幕布被猛地扯开，几十名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光明教会骑士涌出。
他们冰冷的视线瞬间锁定了墨闻渊和凌雪尘。
另一部分用作警戒的士兵则是把受邀前来观礼的人们团团围住。
那些平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魂飞魄散，呆若木鸡。一些旧贵族倒只是脸色发白，识相地慢慢蹲下。
他们明白，人族要变天了。
“以光明神的名义！”
大主教卢米纳尔威严而无情的声音，如同末日审判，响彻每一个角落。
“诛杀意图颠覆人族的魔族奸细，墨闻渊！凌雪尘！”
原本的加冕仪式彻底被撕碎，露出了伦纳德和大主教的森森獠牙。
爱丽丝被骑士的身影隔绝，只能透过缝隙，绝望无力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墨闻渊在伦纳德挥手喊出数位骑士时，心里就已经一片冰凉。
结果还是如母亲说的那样人类不可信任么？
他微微垂眸，感受着自己整个身体被阵法禁锢，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自嘲。
果然，他还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啊。
然而就在此刻，他却突然感觉一双微凉的手悄悄抵住了他的后背。
是凌雪尘！
“你怎么还能动？”墨闻渊压低了声音问道，显然很是疑惑。
“伦纳德并不知我身份，这阵法似乎只是针对魔族的，对我的影响并不大。”
凌雪尘语速极快，一边把灵力输送到墨闻渊体内，一边问道。
“如何，好些了吗？”
墨闻渊感受着体内熟悉的灵力与自己的魔力融合在一起，那阵法对他的禁锢也确实消散了些。
“嗯，现在差不多能突破这个阵法了。”
“那就好。”
闻言，凌雪尘迅速收回了手。
但墨闻渊却敏锐地注意到凌雪尘此刻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
然而墨闻渊话还没说完，周围骑士们的武器便狠狠地刺了过来。
墨闻渊原本就紧绷的身体瞬间做出了反应。
他脚下阴影如同活物般瞬间拉伸，带着凌雪尘一起诡异地消失在原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伦纳德有些慌乱。
怎么会这样？卢米纳尔不是说被这个阵法困住的魔族，到死都别想出来么？
对了，魔族！伦纳德内心一惊，瞳孔骤缩。
凌雪尘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外貌，还有那奇特的身法和术法，让他一直以为凌雪尘和墨闻渊一样是魔族。
如果凌雪尘不是魔族而是人类
伦纳德猛地攥紧拳头，该死！那难怪他能带着墨闻渊逃跑！
“给我搜！”卢米纳尔冰冷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伦纳德。
“您说的搜，是搜哪里？”伦纳德下意识问。
卢米纳尔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
“自然是这教堂之内！”
“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像你一样的蠢货，只做了一手准备么？”
“我已经让光明教会的魔法师在这教堂周围布下了法阵，任何魔族都逃不出去。”
伦纳德没心思理会卢米纳尔对他的嘲讽，他心头一动。
是啊，只要杀了墨闻渊和凌雪尘，魔族便再无后继之人。
届时，他再发动战争直接吞并魔族岂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他脸上立刻堆起讪笑，凑到了大主教卢米纳尔的身旁。
“还是主教您英明神武，智勇双全！”
教堂深处，一根巨大石柱的阴影中，墨闻渊带着凌雪尘被迫无奈地现身。
“可恶！这老不死的居然花这么大代价来抓我！”
他懊恼地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石壁上。
不远处，骑士们已经开启了地毯式搜索，很快便会搜到他们这里。
墨闻渊知道现在自己该想办法逃离这里。
可他却控制不住地在心里回想着母亲，父亲，还有凌雪尘的面容。
等等！墨闻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扯过凌雪尘的手。
“这阵法应当和之前那个阵法一样，只对魔族生效。”
“你快逃！”
他的声音急促而嘶哑。
然而凌雪尘任凭自己的手被墨闻渊抓着，却毫无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沉静如深潭。
“我不会走的。”
“你动动脑子行不行！”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把这个脑袋死板的人狠揍一顿。
“你走了，我们魔族还有机会！”
“你要是不走，和我一起死在这里，那才是真正的完蛋，你懂不懂！”
然而凌雪尘却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反而反手握住了墨闻渊的手。
他摩挲着那双曾经与自己十指相扣，如今却有些陌生的修长手指，语气异常平静。
“你不会死的。”
但墨闻渊却以为对方只是在安慰他，他一把抽回手。
“在说什么蠢话！”
他转过身不想理会这个笨蛋，与其劝说凌雪尘快点离开，不如想想该如何破局。
然而，凌雪尘却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阿渊，别动，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墨闻渊原本紧绷的身体在凌雪尘的拥抱中微微松懈。
他甚至荒谬的想，如果这就是自己的终点，或许也不算太糟，至少
他侧头看向身后的凌雪尘，至少他不是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然而，骑士们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地砸在墨闻渊的神经上。
片刻的温存被打破，墨闻渊看着近在咫尺的圣光法阵，露出一个苦笑。
“喂，凌雪尘，我好像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然而他身后的凌雪尘却只是保持从后背抱着墨闻渊的姿势，轻轻蹭了蹭墨闻渊的后颈。
“你不会死的。”
依旧是那句话。
墨闻渊心头却燃起一股无名火。
什么叫他不会死，按照实力，凌雪尘现在怕是还不如他，凭什么能说出这句话。
“你是不是神经”
突然，一道凝聚着纯粹圣光力量的白色长矛带着破空声朝两人袭来。
被发现了！
当墨闻渊意识到这一点时，凌雪尘已经带着他躲开了那蕴含着恐怖能量的一击。
脚尖落地，墨闻渊仍然心有余悸，凌雪尘的实力有这么强么？
他刚想转头，问问凌雪尘是怎么能突然带他躲开的。
却被对方手指的方向吸引了注意力。
“阿渊，等会我会用特殊的法器，在那边的阵法上开个裂隙，到时候你就从那里出去。”
凌雪尘的声音与往日没有不同，依旧是胸有成竹的平静。
“那你呢？”
虽然现在他对于凌雪尘没什么好腔，但让他抛下凌雪尘一个人走，他还是做不到。
“我自然和你一起。”
在墨闻渊看不见的角落，凌雪尘用衣袖抹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
凌雪尘流利的回答，反倒让墨闻渊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思不对劲的地方，教堂内众多骑士的攻击又再度袭来。
墨闻渊眼神一厉，蚀心焰瞬间出现在他的掌心，凝结成了一条长鞭。
长鞭挥动，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抽向周围涌来的骑士们。
但很显然，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
每个圣骑士身上的铠甲，和手中所持武器，都已经被附魔。
此刻即便是墨闻渊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蚀心焰，也无法直接触碰到骑士们的身体。
看样子，伦纳德这个狗东西是已经把他的几项技能，全都做了对策。
正当墨闻渊准备拼死一搏时，那冷淡的清香再次传来，是凌雪尘握住了他的手。
“阿渊，你去我刚才指的位置等着，这里交给我。”
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墨闻渊想到刚才凌雪尘的计划，便默默收起了鞭子。
看见墨闻渊再度融在了影子中，逃出了包围圈，凌雪尘的心这才放下了大半。
瞬间，他的喉间血腥翻涌，凌雪尘再也抑制不住。
一股带着决绝毁灭气息的灵力，从凌雪尘体内狂涌而出。
那血液并非正常的鲜红，而是带着一种燃烧生命本源的金红色光泽。
以凌雪尘为中心，一个刺目到无法直视的光环猛地炸开！
这光环带着玉石俱焚的意志狠狠的撞向笼罩住整个教堂的圣光法阵！
咔嚓！咔嚓！咔嚓！
如同琉璃破碎般的声音密集地响起。
墨闻渊只看到面前曾经坚不可摧的阵法，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但他却没有心思去管这个阵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转身看向凌雪尘的方向。
却恰好看到了对方爆发出明显不符合自身水平的实力，将围攻的骑士瞬间震飞。
墨闻渊的眼神凝固在凌雪尘惨白如纸的脸庞上。
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凌雪尘会说“你不会死。”
原来，凌雪尘早就计划好了要和这群人同归于尽么？
凌雪尘燃烧自身的本源力量，只为给他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
“阿渊你快走！”
凌雪尘用尽最后力气，冲着墨闻渊喊出了这句话。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挤出的每个字都很艰难。
“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
听到这话，墨闻渊嘴唇翕动，还没说话，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断。
什么叫命是他的，他才不要凌雪尘的命，自己的命就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只要凌雪尘活着！
无边的愤怒和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淹没了他。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明明一开始能活下去的人是凌雪尘啊！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气息极强的圣光矛如同离弦的箭，带着尖利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墨闻渊的后心！
空间被圣光禁锢，墨闻渊根本无法躲开！
墨闻渊全身魔气疯狂爆发，在身前形成层层叠叠的护盾。
然而却还是无法阻挡这支凝聚了在场数名魔法师全身的魔力，由大主教卢米纳尔加持的审判之矛。
墨闻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致命的圣光在他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就算凌雪尘燃烧了自己全身的本源能量又能如何？
他这个任性妄为的王储，最后不还是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此刻，时间好像突然变得更外漫长。
墨闻渊的视野里，只剩下那只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审判之矛。
面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曾经在苍穹九洲界与凌雪尘相处的点点滴滴。
有什么东西，在他濒死的瞬间豁然开朗。
原来，很早之前，他就对凌雪尘动了心。
直到现在也是。
他的这一生在今天彻底终结。
不过，在苍穹九洲界似乎有轮回往生的说法。
那么，就让他在来世再寻到他，再爱上那个人吧。
“噗嗤！”
利刃贯穿血肉的闷响传来。
预想中身体被贯穿的剧痛并未降临。
他茫然地抬眼，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
此刻墨闻渊的视野里，只剩下那片刺目的不断扩散的猩红。
以及挡在他身前那个被长矛贯穿的，单薄清瘦的身影。
那支灌注了恐怖圣光，足以湮灭灵魂的审判之矛，直接贯穿了凌雪尘的左胸。
矛尖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破碎的衣料，从他的后背透出！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踉跄着向后几步，几乎要撞在墨闻渊的身上。
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素白的衣衫。
最令墨闻渊感到绝望的是，那审判之矛上附着的圣光，如同跗骨之蛆。
正在疯狂地涌入墨闻渊的身体，焚烧着他的经脉，灵力，甚至是最后的生命力！
墨闻渊机械地把凌雪尘破碎的身躯搂在怀里，丝毫不介意那透出的长矛划破自己的身体。
他想要擦去凌雪尘脸上的血，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颤抖到像是风中的落叶，根本无法完成这简单的动作。
“凌雪尘，为什么为什么”
墨闻渊搂着怀中那副破碎的身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声音嘶哑，破碎的不成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样的姿势才能让凌雪尘舒服一点。
只能一遍遍地徒劳地重复着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
“凌雪尘雪尘阿雪”
他的声音逐渐带上了哭腔，此刻一个成年男性竟然像个无知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凌雪尘想要出声安抚墨闻渊，让他趁着敌人攻击的间隙快逃。
但此刻他的喉咙被血液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出更多的血沫。
墨闻渊终于被凌雪尘的声音唤回了些理智，他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
将体内所剩无几的魔力疯狂地不断地往凌雪尘身体中灌入。
“阿雪，撑住，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救你，我会救你的！”
他的眼中满是濒临崩溃的疯狂。
滚烫的泪滴落在凌雪尘冰冷的脸上。
然而，他的魔力进入凌雪尘的身体内，就像是进了一个无底洞。
甚至连伤口处汩汩流淌的鲜血都无法止住。
意识到对于凌雪尘的无能为力之后，墨闻渊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失去了色彩。
他能够看到的只有那片刺目的猩红和凌雪尘气息渐弱的身躯。
巨大的痛苦和暴怒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
什么逃命？什么活着？什么和平？
他只知道，凌雪尘是因为他才从苍穹九洲界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也是因为他，才会在这里被这群卑贱的人类重伤！
他的眼神中满是恨意，一点点扫过所有光明教会的人，扫过卢米纳尔那张冰冷无情得了脸，扫过伦纳德那张可憎的脸。
这些人都该死！都会为阿雪陪葬！
墨闻渊恨不得现在就立马和他们同归于尽。
然而，一只冰冷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微弱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这微小的动作，如同一点冰水，暂时浇熄了墨闻渊狂暴的毁灭冲动。
阿雪阿雪还在！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
他一定要带阿雪走！
墨闻渊猛地抬头，双眼红得似要滴血，他头发散乱，宛如恶鬼。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个破碎的身影。
墨闻渊伸出手，无视那长矛上残存的圣光灼烧皮肤的痛苦，死死抓住矛杆。
他用尽全身的蛮力与魔力，狠狠一折！
“咔嚓”一声脆响，精钢锻造，灌注了无数圣光的长矛直接被他折断！
随后墨闻渊一把扯下自己身上早已经破烂的礼服外套，把凌雪尘的身体小心翼翼地，牢牢地捆在了自己的后背。
“撑住！阿雪，我带你走！”墨闻渊的声音带嘶哑颤抖，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凌雪尘指给他看的方向，那处确实是阵法最薄弱的地方。
然而就算是最薄弱的地方，先前被凌雪尘用命撕开的裂痕也正在缓缓愈合。
没有时间了！
墨闻渊背着凌雪尘，魔力凝聚在双脚，快得几乎看不见影子。
终于，他来到了那处法阵前，全身的魔力凝聚在拳头。
朝着那快要愈合的裂痕，狠狠轰出这最强的一击！
轰隆！！！
这恐怖的声响几乎是震彻整个卡诺城。
在伦纳德，卢米纳尔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在无数骑士和宾客惊恐的注视下。
宏伟的教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四周的墙壁剧烈晃动，穹顶的彩色玻璃轰然炸裂！
下一刻，只听轰隆一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坍塌巨响。
断裂的巨大石梁、沉重的砖石瓦砾、呛人的烟尘、绝望的尖叫瞬间将教堂内部彻底吞噬！
就在这毁灭风暴的中心，一道包裹着漆黑如墨的阴影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伦纳德早已经在墨闻渊攻击阵法时闪身出了教堂。
此刻，他听着耳边无尽的哀嚎声，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突然，他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呢喃。
“我亲爱的殿下，您可真会给人惊喜呢。”
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墨闻渊的脸颊，背上那人微弱的呼吸让他心慌。
墨闻渊不敢回头看，只是死死咬着牙，眼眶中噙着泪。
他努力地榨干体内每一丝魔力，朝着魔界的方向飞速遁去。
就在此刻，一只冰冷的手，虚弱地颤抖地抬了起来。
带着粘稠的血迹，极其轻柔地触碰到了墨闻渊脸侧的湿痕。
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幻觉，断断续续地传入墨闻渊的耳中。
“阿渊别哭”
随后，指尖的力道彻底消散，无力地垂落着。
那微弱的声音，彻底消散在呼啸的狂风中。
“我爱你”
墨闻渊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赤红的眼中血泪混合。
他死死盯着前方灰暗的天空，将速度催动到了极致。
此刻的他背着自己的全世界，朝着家的方向亡命飞驰。
第66章 第 66 章 让爹好好看看你！……
寒风呼啸着刮在墨闻渊的脸上。
他不断地在影子中进行远距离的穿梭, 这让他体内的魔力几乎干涸。
但他却不敢停下脚步，背上人的呼吸虽然微弱，但依旧保持着。
先前, 他在教堂中拉着凌雪尘躲起来的时候, 就已经吹响了奥莉维娅的那枚哨子。
现在的他只希望自己的速度能再快点, 能够早点见到母亲。
阿雪的伤势, 不能再拖下去了！
就在他全身魔力耗尽, 不得不从影子中现身, 只能用双腿疾行时。
远处烟尘中, 奥莉维娅的身影逐渐清晰, 她的身后, 还跟着整装旗鼓的魔军。
墨闻渊原本已经快要绝望的心, 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是母亲来了！
此刻的他没了往日里冷静从容, 直直地冲了过去。
“母亲, 救救阿雪！”
奥莉维娅看着一身狼狈的墨闻渊, 眼神一厉，伸手接下了墨闻渊背后的人。
“小渊，到底出了什么事！”
＊
魔族禁林，凌雪尘静静地悬浮在祭坛中央, 无形的魔力正在滋养着他的身体。
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有着微微的起伏，恐怕会被认作一具尸体。
墨闻渊则是站在一旁, 一眨不眨地盯着凌雪尘，生怕他下一刻就没了生机。
“小渊。”
奥莉维娅走了进来，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墨闻渊身旁。
“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谈谈。”
墨闻渊知道奥莉维娅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他跟着奥莉维娅往外走去，可是
他有些犹豫，又转头看了一眼凌雪尘。
“他不会有事的, 祭坛会慢慢修复他的身体。”
奥莉维娅头都没回，语气平淡。
墨闻渊知道这是母亲发怒的前兆，纵使他再想待在凌雪尘身边，也只得老实跟在奥莉维娅的身后。
此刻已经是深夜，两人走出魔殿，入目便是漆黑的森林。
这里是魔族的禁林，又称为永夜森林，即便是墨闻渊身为王储，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他抬头看了眼惨白的月光，此时一阵微凉的风吹过，墨闻渊搓了搓胳膊，看向前方的奥莉维娅。
“母亲”
“咔嚓”一声，奥莉维娅踩在了一截枯枝上，但她的脚步仍然未停。
墨闻渊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只得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你的计划失败了，对么？”
出乎意料地，奥莉维娅并没有问他关于凌雪尘的事情。
然而自己的失败被如此直白地展现在母亲的面前，愧疚感瞬间涌入他的心头。
“对不起，母亲，是我太”
他想说是自己没有防备，太过于轻信伦纳德那个表里不一的人，才会让计划失败。
但他的话却被奥莉维娅打断。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道歉。”
奥莉维娅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墨闻渊开口。
“你为什么做事总是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从小我对你的教导，你全都忘了么？”
“是，这次失败是因为那个叫伦纳德的人类背叛了你，那如果是刺杀人类的王失败了呢？”
“对于那样的局面，你又要如何应对？也是只会用哨子喊我去救你么？”
“作为我唯一的儿子，魔界的继承人，我知道你一向天赋异禀，心高气傲，但你有没有想过。”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如果有一天，我要是不在了，那你又该怎么办！”
墨闻渊从未想过奥莉维娅说的那一天，在他的印象中，母亲永远都是强大可靠的，会是永远支持他的后盾。
他的语气中染上些慌乱。
“怎么会呢，母亲，您现在才不到一百岁，您的寿命还很长，不可能”
“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呼吸之间，奥莉维娅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往日里冷静的一面，她继续往前走。
“我听说，你之前找管家要过净魂水晶？”
她语气平淡，语气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一样随意。
“是。”
墨闻渊没想到连这种小事，都没法逃过奥莉维娅的眼睛。
“那时的我，和阿雪之间有点误会”
“你们之间感情的事情我不会参与，我只是让你想一想。”
“如果再遇到这种局面，而我又不在的情况下，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么？”
墨闻渊顺着奥莉维娅的话，想象了一下凌雪尘在自己怀中逐渐变得冰冷的画面。
他的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
“我”
墨闻渊终于明白自己的错并不在于这一件事，而是在于他自以为是的态度。
他以为自己的计划不会出现意外，以为自己的实力足够应付一切突发情况，以为他能永远保护好凌雪尘。
一切的源头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正当墨闻渊沉浸在无尽的自责中时，他的脑海中却闪过一些被他不经意间忽视的细节。
比如，在见到伦纳德时，他为什么会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产生了信任，并答应与其合作？
当时的墨闻渊只觉得是那家伙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
现在被奥莉维娅点醒之后，他开始复盘整件事情，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家伙，似乎有点过于受欢迎了。
这个受欢迎，不止是指城内那些年轻女性对他的追捧，更多的则体现在伦纳德的社交网。
作为妓.女的儿子，他本该是地下沟里最见不得光的老鼠。
然而伦纳德却总是能在各种贵族，乡绅之间游刃有余地交际。
在发展鸽派的成员时，他也总是三言两语就能调动起民众的情绪，从而让人们加入反抗哈里斯王的队伍。
越是细想，墨闻渊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加冕仪式那日，曾经与哈里斯王关系密切的大主教卢米纳尔，居然会和伦纳德沆瀣一气。
要知道，那日在皇宫内，不止一双眼睛看到了伦纳德亲手杀了哈里斯王。
即便是为了杀他这个魔族的异类，卢米纳尔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和伦纳德达成一致吧？
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不然为什么，即便伦纳德站在他面前说要杀他的时候，他都没察觉出伦纳德身上的恶意！
墨闻渊越想越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他快步走进奥莉维娅，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奥莉维娅听完后也是皱起了眉头。
“除了我们魅魔天生的魅惑技能，还没听过有这种能够影响人心智的方法。”
墨闻渊听到母亲的话，顿时泄了气，难道真的是他太没有戒备心，才会落入圈套么？
“不过”奥莉维娅拉长了声音，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你可以等会去问问他。”
“嗯？问谁？”
墨闻渊一头雾水，他这才发现，自己跟着奥莉维娅在永夜森林中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哼。”奥莉维娅轻哼一声，但语气却是轻快了不少。
“当然是问你的那个“好”父亲。”
＊
卡诺城，皇宫深处。
明明是深夜，伦纳德却坐在冰冷的王座上。
站在他的面前是光明教会的大主教，卢米纳尔。
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卢米纳尔，伦纳德眼底划过一抹阴鸷。
他扬起嘴角，手上摩挲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华丽匕首。
“大主教，您的意思我明白。”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为难，淡蓝色的眼睛眨了眨。
“可是目前我手中掌握的实权也并不多，增建教堂这件事，能不能往后缓一缓？”
卢米纳尔本想用强硬的手段逼迫这个刚刚继位的新王，让他分出更多的权利给光明教会。
但当他听到伦纳德那奇异温和的声音后，手中凝聚的魔力却渐渐平息。
他冷哼一声：“果然是流着贱民的血，就算当了王，也只是个优柔寡断的废物。”
“希望我过几天再来的时候，陛下能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
说罢，他直接甩袖离去，丝毫没给伦纳德这个所谓“新王”一点面子。
看着卢米纳尔离去的背影，伦纳德死死咬着牙关，嘴里已经有了淡淡的血腥味。
果然，面对大主教这种级别的高手，他的能力就会被削弱到这种程度。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匕首上那颗鲜红如血的宝石。
看着那颗宝石，伦纳德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喊来下人：“把爱丽丝带过来。”
原本在睡梦中的爱丽丝，就这么被下人强制带到伦纳德面前。
此刻，她身穿白色睡裙，怀里还紧紧搂着一只小熊玩偶，小小的身影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无助。
“爱丽丝，过来叔叔这里。”
伦纳德的声音冰冷，这让爱丽丝的身躯更加颤抖。
“我我我不过去，你这个坏蛋！”
那天，她亲眼目睹了伦纳德残暴的一面。
女孩虽然极度害怕，但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
伦纳德听到这稚嫩的声音，眼神更加冰冷，月光映射在他的脸上，更衬得他整个人似一座雕塑。
“宝贝，你这个态度，可是让我很伤心呢。”
他再度张口，声音中却与刚才截然不同，轻柔而又神秘。
“过来。”
这次，爱丽丝并没有拒绝，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
她手上一直搂着的小熊坠落在地，一步步朝伦纳德走去。
“这才对嘛。”
伦纳德一把抱起女孩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露出满意的神色。
果然，这种意志力低下的小孩，他还是可以轻易操控的。
他单手拔出了鞘中的匕首，慢慢把刀尖贴上女孩的心口。
内心里一个声音告诉他，杀了她，你的能力就会变得更强！
月光在爱丽丝的小脸上，她茫然地睁着无神的眼睛，似乎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伦纳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女孩碧绿的眼睛，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怀念。
“你的眼睛，和你父亲的一样。”
＊
魔族，永夜森林。
墨闻渊听到奥莉维娅的话之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父亲？！”
从前的他无论怎么追问奥莉维娅，对方都不愿意告诉他关于墨九岚的下落。
再加上墨闻渊从苍穹九洲界收到那封几乎可以称作遗书的信之后，一直觉得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然为什么两个世界都找不到墨九岚的踪影？
但此刻，奥莉维娅却告诉他，他的父亲一直在这魔族禁林中！
看出了墨闻渊眼中的疑惑，奥莉维娅抿了抿唇。
她的眼神是墨闻渊看不懂的复杂，奥莉维娅轻叹一口气。
“等会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墨闻渊听出了母亲话里未尽的意思，此刻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居然还有再见到父亲的这一天！父亲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在墨闻渊的记忆中，父亲的形象一直是模糊的，看不清面容的。
从之前的信中，虽然可以感觉到父亲对母亲和对他的爱。
但那和即将见到真人是两码事！
墨闻渊垂眸，试图安抚自己压抑不住狂跳的心脏，直到他听见奥莉维娅的声音。
“到了。”
他猛地抬头看去，只见面前是巨大的繁琐阵法，而阵法中间则摆放着一口水晶棺。
墨闻渊心头一跳，看向奥莉维娅。
只见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魅魔女王，此刻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
她直接走上前一脚把棺材板踢飞。
“又在搞这种东西！”
墨闻渊从未没见过这幅模样的母亲，他内心感觉有些不妙，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透明的棺材内，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响起。
“我这不是希望娘子可以一过来就能看到我绝世的容颜么？”
在墨闻渊看不到的角度，奥莉维娅的耳朵几乎要红透了。
她咬着牙骂道：“身体稍微好一点就开始不正经是吧，得亏我今天还把儿子带过来了！”
一听到“儿子”，那男人立马从棺材中爬起。
“渊儿？”
墨闻渊此刻也终于看到了那道男声的主人。
果然和他先前的猜想一样，墨九岚的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
剩下的三分，如果说墨闻渊是融合了奥莉维娅的精致，那么墨九岚就是本身的风流洒脱。
本应该是父子相认的感人时刻，然而墨闻渊看着那个趴在棺材边缘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男人，却莫名地想笑。
原来父亲，竟然是这样的性格。
此刻的墨九岚心急如焚，他想离墨闻渊更近一些，好好看看这个十几年未见的儿子。
但因为身体原因，他无法再有更多的动作。
墨九岚转头看向一旁抱臂看笑话的奥莉维娅。
“好娘子，你最好了。”男人的声音自然地带上一丝撒娇的意味。
“快拉我出来，我要好好看看咱儿子现在的模样。”
墨闻渊看着奥莉维娅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心中却突然产生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这真的不是又一个幻阵吗？
就在他出神之际，墨九岚已经在奥莉维娅的搀扶下慢慢从水晶棺中挪了出来。
男人刚刚坐定，便一拍大腿。
“来儿子，让爹好好看看你！”
第67章 第 67 章 墨·睡美人·九岚
墨闻渊把目光投向奥莉维娅。
但对方此刻却刻意忽略了他的求助, 只是眼底含笑地看着父子俩。
那边，墨九岚把棺材拍得啪啪响。
“快让我看看我儿子长大后，是不是和我一样英俊帅气, 风流倜傥！”
墨闻渊：“。”
终于, 他还是慢慢挪到了这个看起来不那么靠谱的父亲身旁。
与那双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颜色是墨黑色的桃花眼对上, 墨闻渊有些愣神。
此刻那双桃花眼愉悦地弯起, 即便墨九岚现在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但仍然能看出他眉宇间的风流气质。
嘶, 父亲看起来好像是有些花心的长相。
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了墨闻渊的脑子里。
想什么呢？他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自己也变成了以貌取人的魅魔了。
他回过神来, 才发现墨九岚还在上下打量着他, 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欣赏, 嘴里时不时发出感慨。
“瞧瞧这模样, 简直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在墨闻渊看不见的角落, 奥莉维娅伸出手狠狠拧了一把墨九岚的胳膊。
“能不能正经点, 我带儿子来是有正事的！”
墨九岚吃痛，但却敢怒不敢言。
只得把奥莉维娅的手拿到脸颊上蹭了蹭。
“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别当着儿子的面动手动脚的。”
墨闻渊见父亲那道灼热的视线终于从他身上移开, 连忙开口问正事。
“我想问，这世界上有没有一种术法, 是可以潜移默化地控制人的心灵的？”
然而，听到他这话，墨九岚沉默片刻, 脸颊居然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红晕。
不是？是他在提问，父亲你脸红什么啊？
墨闻渊已经完全麻木了，曾经心目中那个严肃父亲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个父亲略带羞涩地轻锤了一下奥莉维娅。
“讨厌, 这不就是你们魅魔的魅惑技能么？”
“当年，我们第一次不就是”
墨九岚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奥莉维娅直接伸手捏住了嘴唇。
她的神情有些抓狂。
“你这不是废话么，要真是魅魔留下的痕迹，我还用得着来问你？”
她没好气地冲墨闻渊招了招手。
“小渊，过来。”
一家三口就这么地，在这被奥莉维娅踢翻了棺材板的棺材边缘排排坐着。
墨闻渊：“。”
墨九岚见奥莉维娅的神情不似看玩笑，原本开玩笑的心思也逐渐沉了下去。
他抓起墨闻渊的手腕，一股极为霸道的灵力便开始查探墨闻渊身体的情况。
除了奥莉维娅和凌雪尘，墨闻渊还是第一次和别人有这种程度的亲近。
墨九岚的灵力，与墨闻渊在苍穹九洲界接触过的灵力不同。
他的灵力中间似乎多了一些魔力的特质。
不过
墨闻渊垂眸，想到了那封信中，父亲说他来到这世界之后，融合了一具影魔的身体。
或许是这个原因？
就在墨闻渊胡思乱想的时候，墨九岚已经收回了灵力。
“看不出对方用的是恶魔的手段。”
他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墨闻渊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的父亲地狱大公，是单说出名字就足以威慑一众恶魔的存在。
现在居然连他都说看不出来，那岂不是
墨闻渊的表情被墨九岚捕捉。
他低低笑了一声，伸出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这也算是一条信息。”
“说不定”墨九岚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冰冷，“会是我从前的某个老熟人呢？”
墨闻渊怔愣一瞬，什么老熟人？
他很想直接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但墨九岚的表情却突然一变。
随后，墨九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把墨闻渊挤到一边，自己蹭到了奥莉维娅的怀里。
“娘子，这次的时间好像又到了。”
奥莉维娅了然地点了点头，她瞥了眼水晶棺材，虽然面露嫌弃，却还是把墨九岚再次扶回去躺着。
“哦对了。”墨九岚此刻困到神志不清，却还是断断续续道。
“在月光下喝下加了魄华砂的水就能清洗对小渊的操控”
看着面前完全是强撑着才说完这段话的墨九岚，墨闻渊心底有些哭笑不得。
“父亲，我知道了。”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父亲”这个称呼，第一次脱口而出是如此流畅。
说完，他就见墨九岚勾了勾嘴角。
原本墨闻渊以为墨九岚重新躺进棺材后，这次和父亲久违的重逢就结束了。
然而墨九岚却突然如同说梦话般嘟囔了一句。
“小渊你不是刚成年么，怎么就有道侣了”
“啊，这个，那个，其实我和”
这话一出，墨闻渊瞬间尴尬到无地自容，墨九岚怎么会知道他和凌雪尘的事情！
但还好，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墨九岚就彻底没了动静。
墨闻渊心底长舒一口气，凑近看了看墨九岚现在的状态。
如果不是明白父亲就是睡在棺材中休养，墨闻渊恐怕会以为自己见到的是一具尸体。
男人的脸色变得苍白，双眼紧闭，以双手放置于胸前的姿势躺在水晶棺中。
怎么也无法和片刻前还在谈笑风生的墨九岚联系到一起。
奥莉维娅走到墨闻渊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走吧，不能长时间呆在这里。”
墨闻渊点了点头，继续跟在奥莉维娅身后，心情却与先前截然不同。
“母亲。”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你知道父亲说的老熟人是谁么？”
“不清楚。”奥莉维娅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不过他既然说，这事和魔族无关，那大概率就是人类。”
“至于是这个世界的人类，还是之前那个世界的人类，你还是自己去问吧。”
“可是父亲他现在”
墨闻渊的意思奥莉维娅当然明白。
“目前每隔半个月他就会醒一次。”
“不过，这次清醒的时间好像比上次又长了一点。”
奥莉维娅说完这话，回头看了眼墨闻渊，发现他还是那副想要刨根问底的表情，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但是关于阿岚的经历，我也只是模糊知道个大概。”
奥莉维娅回忆起往年的事情，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
“五十年前我们相识相恋，三十年后我怀了你。”
“但就在你出生后没几个月，阿岚就紧张地找到我，说他必须要回原先的世界一趟。”
似乎是想到了当时分离的场景，奥莉维娅顿了顿，缓和一下情绪，才继续道。
“本来按照阿岚的说法，他如果回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但是十年前，他却突然从天而降。”
“那时的他很虚弱，只来得及教会我如何设下阵法凝聚他的神魂，便一睡不醒。”
十年前
墨闻渊思索了一下，那时候自己也才十岁，只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屁孩，难怪奥莉维娅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那父亲是什么时候醒的？”
听到这话，奥莉维娅看向墨闻渊，目光带上了一丝困惑：“就在你二十岁的生日当天。”
瞬间，墨闻渊心头一震，那天他被光明教会的人埋伏，濒死时穿越到了父亲曾经的世界。
这难道和父亲的苏醒有什么关系么？
墨闻渊心中隐隐出现了一丝猜测，但却怎么都无法抓住。
奥莉维娅当然也明白他在想什么，停住脚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话我也问过阿岚，他和我说这与你无关。”
“小渊，你也别想那么多了。”
墨闻渊点了点头，开始问另一件事。
“父亲怎么知道我和阿雪的关系？”
“是母亲你告诉他的吗？”
奥莉维娅刚听到墨闻渊的话，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是。又怎么了？”
她有些羞耻于自己居然把儿子的感情经历，当做和丈夫之间的笑料。
还好此刻月亮被一片乌云挡住，也暂时掩去了她脸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墨闻渊摸了摸下巴，细细品了品奥莉维娅刚才话里的意思。
好像对于他找了个男人当爱人并不反感？
他尝试着问出来，却反倒被奥莉维娅翻了个白眼。
“老娘我可是最纯正的魅魔，怎么生了你这个不知变通的玩意。”
“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能不能陪你到一辈子才是最重要的。”
面对母亲的思想，墨闻渊自感羞愧。
但很快，他又悄悄蹭到了奥莉维娅身旁。
“那母亲，你对阿雪印象怎么样？你喜欢他吗？”
“”
奥莉维娅回忆了一下她和儿媳妇的初见。
那人全身衣服破烂，沾满血污和尘土，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
这，真的要她说吗？
但面对着眼睛亮亮地盯着她，期待一个回复的墨闻渊。
奥莉维娅觉得自己作为婆婆，还是得仁慈一些。
“嗯能看出来是个很好的人”
“他，他，他应该对你也很好”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绞尽脑汁编出几句话来骗他的奥莉维娅，墨闻渊终于是没憋住笑。
奥莉维娅才反应过来墨闻渊的坏心思，她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个幼稚的家伙。
墨闻渊笑够了之后，抬头看了眼天上刚刚从乌云后露出的月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墨闻渊除了腻歪在仍然昏迷的凌雪尘身边，就是掰手指算着能去见父亲的日子，属实是过于闲散。
不过幸好，他先前在卡诺城安插的内线还在往回传消息。
伦纳德那个家伙，在反水的第二天就以先王最小的弟弟的身份登上了王座。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把爱丽丝和魔族之间的关系昭告天下？
反倒是把爱丽丝立为他唯一的继承人。
墨闻渊想了半天，还是琢磨不透这家伙在想什么。
可能狼心狗肺的畜生的心思确实很难猜吧。他面无表情地想。
此刻，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正缓缓把刀从他除了爱丽丝以外，最后一个血亲的心脏中拔出。
淡蓝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血珠从刀尖流畅地滚过，深情得仿佛在看一个相恋多年的爱人，他的嘴角慢慢上扬。
自己的力量，更强了。
伦纳德走后，寝殿中原本一动不动地站着，如同傀儡的侍女们终于动了。
她们面无表情地打扫着寝殿中喷溅的血迹，处理了那具死前还在喊父亲母亲的孩童尸体。
仿佛死的不是皇室子弟，而是一只窗外飞过的麻雀。
伦纳德走出这座位于卡诺城城郊的亲王府邸。
门外，一辆装潢极尽奢靡之风的马车取代了他来这里坐的那辆马车。
伦纳德表情未变，像是没注意到马车的周围表情严肃的圣骑士似的，径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大主教。”
马车内烛火昏暗，晃动的光影映照在卢米纳尔那张老脸上，更显得他阴鸷可怖。
“伦纳德，我没有心思去管你这些天到底杀了多少皇族。”
“答应我的承诺，该兑现了吧？”
说着，卢米纳尔手中的权杖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隐隐透出一股可怕的力量。
然而伦纳德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顾自懒洋洋地坐下，浅蓝色的眼睛半眯着，从头到脚透露出一股餍足。
卢米纳尔见状，语气更是危险，他阴森森道。
“你别以为你做了王，就能目无尊长！”
“目无尊长？”
伦纳德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他从怀中掏出洁白的丝绢，仔细地擦拭着那把染血的匕首。
“你算哪门子的尊长？”
“一把年纪还去玷污人家小姑娘的尊长？”
“手握万顷良田，但是还是想要更多权力的尊长？”
“还是”
伦纳德终于把那把匕首擦拭得锃亮如新，他动作轻柔地把匕首再次挂回腰间，抬眼看向卢米纳尔。
“还是和哈里斯合谋要杀先王的那个尊长？”
闻言，卢米纳尔瞳孔骤缩，他手中的权杖瞬间发出圣光。
这圣光化为锁链，把伦纳德整个人束缚住，动弹不得。
“你怎么会知道！”
伦纳德整个人被锁链勒得几乎喘不过气，但他还是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当然是我那个大哥的鬼魂，回来告诉我的。”
卢米纳尔作为光明教会的大主教，自然清楚这世上不可能有鬼魂的存在。
意识到了自己居然被一个下贱的肮脏种唬到，卢米纳尔眼神一厉，抬起权杖就要吟唱咒语，想给伦纳德一个教训。
然而，就在他即将开口时，却突然听到了伦纳德的声音。
“卢米纳尔。”
伦纳德的声音如丝如缕，自他的耳蜗渗入大脑，开始蜿蜒游走。
“跪下。”
第68章 第 68 章 几个月没碰你，怎么还是……
这几天墨闻渊已经习惯了每天在固定时间来到永夜森林。
哪怕他什么也不做, 只是陪在凌雪尘身边，心里都是舒服的。
这时凌雪尘的面色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墨闻渊不禁感慨这祭坛的神奇。
不过可惜了, 根据奥莉维娅所说, 这祭坛每十年才能开启一次。
上次是用来救了墨九岚, 这次刚好隔了十年, 让凌雪尘赶上了。
墨闻渊盯着凌雪尘一动不动的身躯, 心思却逐渐飘远。
就在刚刚, 他再次去见了父亲, 想知道让他中了这操纵术的是谁。
然而墨九岚却并不是很想把墨闻渊牵扯进来。
在墨闻渊的一再追问下, 他才透露出那个人和他一样, 来自苍穹九洲界。
但是更多的, 墨九岚就什么也不说了, 只让墨闻渊放宽心。
说他当年已经把那人彻底杀死, 就算有残魂逃出, 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活不了多久的。
墨闻渊此刻就在想，如果秋正良说的都是真的，只有墨氏一族才能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
那么, 父亲口中的那个人应当也是墨家人。
至于父亲为什么会和本是同家的人，闹到了这种不死不休的地步
墨闻渊觉得仅凭自己是弄不明白的, 而且也不想再思索下去了。
因为，他刚刚看到凌雪尘的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
墨闻渊立马把其他想法都抛之脑后，仔细盯着凌雪尘的脸, 生怕错过凌雪尘苏醒的那一刻。
然而时间过去了许久，凌雪尘却还是一动不动。
墨闻渊难掩失望地垂眸。
果然，是自己的错觉么？
然而下一刻, 他便与一双漆黑的眸子对上。
不，虽说乍一看是黑色，但里面却流动着一抹像是火焰的红色。
墨闻渊就这么与那双眼睛对视着，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直到那人的睫毛轻颤，眼睛眨了眨，墨闻渊这才反应过来。
是凌雪尘醒了！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瞬间被喜悦占领。
“阿雪你醒了。”
然而，他说完这话以后，对方却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在墨闻渊的感官中，这一刻的时间被拉得无限长。
为什么阿雪不说话呢？难道是后悔之前替他挡下了那致命一击么？还是说自己先前的行为实在是伤透了阿雪的心？
一连串的疑问不断地在墨闻渊的心头冒出。
就在他胡思乱想，甚至想把奥莉维娅喊过来看看这是怎么了的时候。
凌雪尘终于说话了。
仍然是那副冷淡的面容，眼底不断流淌的红芒却衬得他整个人清冷中夹杂了一抹妖异。
但他此刻看向墨闻渊的眼神中却尽是陌生。
“你是谁？”
墨闻渊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似乎是停止了跳动。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企图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难堪，艰难地开口。
“是我啊，我是墨闻渊，阿雪你不记得我了么？”
然而回应他的又是无尽的沉默。
墨闻渊的脸上难得挂上了一抹无措。
为什么阿雪会不记得他，难道难道是因为上次受重伤留下的后遗症么？
就在墨闻渊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凌雪尘见墨闻渊许久没有回答，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墨闻渊听到这个问题，“道侣”这个答案就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话到了嘴边，他却开始犹豫。
如果说是之间的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回答。
可是现在呢？
墨闻渊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他和凌雪尘的相处，无一不是对方对自己的卑微讨好。
更何况墨闻渊闭了闭眼，想到决裂那天对凌雪尘说过的让他去死的话。
虽然在凌雪尘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时间便向他解释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可当时他的心里，那股高傲在作祟，这让他依旧对凌雪尘恶言相向，话语间极尽嘲讽。
对凌雪尘说出了这种话的他，又怎么好意思自称为他的道侣，他的爱人呢？
墨闻渊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
“我们是朋友。”
听到这个回答，凌雪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垂着头，墨闻渊看不清他的表情，拿不准他是生气了还是怎么了。
他生怕凌雪尘的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作势要上前查看。
“阿雪，你怎么”
“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印证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凌雪尘突然的话语打断了墨闻渊的关心，他把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心里却是无比地紧张。
阿雪说他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会是什么事呢？
是他们之前温柔的缠绵，还是决裂时的痛苦，还是前些天在他面前的卑微？
墨闻渊看着凌雪尘，仿佛在等一个最后的审判。
凌雪尘看见墨闻渊绷紧了脊背，直挺挺站在那里的紧张模样，露出了一个墨闻渊熟悉的笑容。
还没等墨闻渊反应过来那笑容的含义时，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凌雪尘勾住往下一扯。
熟悉的清冷甜味印在了他的唇上。
“阿渊，是我心悦你的关系。”
墨闻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彻底扰乱了心神。
但许久没有和凌雪尘如此亲近，墨闻渊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
感受着凌雪尘趁机撬开了他的齿关，熟练地与他的舌尖交缠。
墨闻渊第一次反过来被亲得飘飘欲仙的，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人吻得专注的神情。
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所以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失忆对吧？
墨闻渊想要推开凌雪尘，可对方温柔的吻却让他有些沉迷。
他便只得轻哼一声，闭上眼睛继续享受着时隔数月的温存。
凌雪尘自然是感受到了墨闻渊的顺从，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他的心跳的极快。
阿渊这是已经接受他了么？
这个念头一出，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对墨闻渊的渴求。
原本小心翼翼的温柔的吻变得极具侵占性，仿佛要把墨闻渊整个人融入自己的怀里。
“阿渊阿渊阿渊”
凌雪尘模糊不清地喊着墨闻渊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他心中的不安。
墨闻渊没有说话，只是用以同样的力气回抱住了凌雪尘。
他用这种方式，让凌雪尘彻底安心。
两人不断地亲吻着，掠夺对方口中的津液。
墨闻渊可以感受到，在此刻，凌雪尘和他都极度渴望着对方。
就在墨闻渊的手顺着凌雪尘的腰线，慢慢地想要滑入衣襟时，身后的大门却突然被打开。
“小渊，我感知到祭坛有动静，是不是小雪他”
剩下的话，在奥莉维娅看清眼前的一幕时，被她默默咽进了肚子里。
面前那个把人亲得面色潮红，眼神朦胧的，居然是平时那个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了的儿子么？
奥莉维娅看着面前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顿悟了什么事。
墨闻渊原本混沌的神智，也在听到奥莉维娅的声音后彻底清醒。
他立马一把收回放在凌雪尘腰上的手，唇瓣和凌雪尘的分开时，还发出了“啵”的一声。
这让墨闻渊整个人更是羞耻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他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正想用袖子擦拭一下的时候，一片洁白的丝绢被递到了墨闻渊的面前。
他想也不想直接接过来，胡乱地擦拭着嘴角上对方留下的湿痕。
鼻尖嗅到那熟悉的冷香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墨闻渊转过头，看向递给自己手帕，正带着温柔笑意看向自己的凌雪尘。
更尴尬了好么！！！
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根本冷静不了的墨闻渊，最终还是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他直接牵着凌雪尘的手来到了奥莉维娅面前。
“母亲，这就是凌雪尘。”
“是我的”话在嘴里来回过了好几遍，墨闻渊最终还是选择说出口，“恋人！”
一旁的凌雪尘听到这话，眼神更亮，恨不得现在就把墨闻渊按在怀里狠狠地揉一顿。
但毕竟现在奥莉维娅还在面前，以凌雪尘的敏锐，当然在见到这位女士的瞬间就明白了她和墨闻渊的关系。
他感受到墨闻渊暗中捏了捏他的手，心底更是一片柔软。
“阿渊的母亲您好，我是凌雪尘，和阿渊是恋人的关系。”
恋人这两个字他是看着墨闻渊说的。
原本普通的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是蜂蜜一般黏腻，却又带着丝丝甜意。
奥莉维娅几乎要被这两个人身上的气氛搞得起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胳膊，眼神不住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视。
“好好好。”
“你们都好好的就行，那我也能放心了。”
墨闻渊察觉出了奥莉维娅话中的不对劲，什么叫能放心了？
“母亲，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们么？”
听到墨闻渊这样问，奥莉维娅虽然惊讶了一瞬，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反正这种事情，他们早晚都会知道。
奥莉维娅收起了笑容，面色尽是严肃。
“刚才，人族的新王对我们魔族发了战书。”
听到“人族的新王”时，墨闻渊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果然，又是伦纳德这个家伙在搞事情。
墨闻渊眼神一片冰冷：“要战，那便战！”
墨闻渊说完这话之后感觉凌雪尘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他轻轻笑了笑。
“没事的阿雪，这次，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奥莉维娅说出这个消息时，就预料到了墨闻渊的反应。
她默默叹了口气：“三日内，魔军便会整装待发，这次，我会和你们一起去的。”
奥莉维娅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去，作为魔族的女王，她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不过忙归忙，她却专门叮嘱墨闻渊要先去好好地凌雪尘安顿好。
房间内再次只剩下了墨闻渊和凌雪尘两人。
墨闻渊感受着手心凌雪尘的温度，心底有些歉意。
明明是阿雪抛下了原先世界的所有来找他，结果这里却是不断的战乱，日子过得也并不安稳。
“阿雪，我”
凌雪尘轻轻用手指抵住了墨闻渊的唇，他摇了摇头。
“阿渊，无论你想做什么，我唯一的请求就是”
凌雪尘修长的手指轻轻顶开墨闻渊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墨闻渊看着面前坚定的凌雪尘，心头的郁结终于尽数消散。
“对不起在那个世界我那样对你”
凌雪尘的声音有些小，但墨闻渊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把凌雪尘搂到怀里，哼哼了两声：“刚才搂着我亲的那副气势呢？”
被墨闻渊如此直白地点了出来，凌雪尘有些不好意思，圆润的耳垂更是红得像是熟透的樱桃。
墨闻渊磨了磨牙，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口叼住。
他用尖利的虎牙慢慢磨着口中的樱桃，言辞含糊不清。
“反正你来到我这边的时候，我也说了一些过分的话，扯平了。”
“如果，你非要说什么对不起的话”
“哼，那就用你的一辈子来补偿我。”
凌雪尘被墨闻渊整个人按住，耳朵又被这么刺激，口中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吟。
墨闻渊听到这声音，不由得轻笑一声。
他松开已经被蹂躏得惨兮兮的耳垂，凑到凌雪尘耳边，用气声道。
“几个月没碰你，怎么还是这么敏感？”
感受到耳边温热的气流，凌雪尘整个身体都不自觉地抖了抖。
他这幅眼神迷离，身体软得像一滩水的样子，看得墨闻渊心头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把人拆吃入腹。
可惜了墨闻渊看了看四周，这大殿中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祭坛。
条件属实过于简陋。
挑剔的王储殿下决定还是先忍一忍。
更何况阿雪现在也是大病初愈，还是养一养再吃。
如此这般，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着这两个念头，墨闻渊终于是勉强冷静了下来。
他牵着凌雪尘的手，慢慢地走在永夜森林中。
冷风迎面吹来，这让凌雪尘的脑海也变得清醒。
他看着自己被墨闻渊牵住的手，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弧度。
他终于把阿渊追回来了。
这一次，他再也不要放手。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在永夜森林中走着。
洁白的月光洒在枯死的树枝上，在地上投射下一道道奇形怪状的阴影。
但墨闻渊却丝毫没有第一次踏入这永夜森林时的不安心情。
只因为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会陪伴他一辈子的人。
谁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在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情。
然而，走着走着，墨闻渊却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他顿住脚步，看向凌雪尘：“爱丽丝还在伦纳德手里。”
说完，他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没头没尾。
便继续牵着凌雪尘的手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包括在他们走后，伦纳德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还有他们曾经被伦纳德用某种秘术影响了心智的真相。
这些话说完，他们也已经回到了墨闻渊的寝殿内。
“大战在即，我们得把爱丽丝带回来。”
墨闻渊说完，向凌雪尘投以询问的目光。
“嗯。”凌雪尘点了点头，“虽然说现在伦纳德没有对她做什么，但是难保开战之后他用爱丽丝要挟我们。”
“所以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
“在开战之前行动。”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墨闻渊和凌雪尘对视一眼，嘴角都缓缓勾起。
然而墨闻渊却想到了另一件事，神色带上一抹犹豫。
“要和父亲母亲说我们的计划么？”
“毕竟再怎么说爱丽丝也是人类。”
这句话说出口，其实墨闻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抬眼看向凌雪尘，发现对方明显也是一样的意思，瞬间心安了不少。
果然，他和阿雪还是这么有默契呢。
＊
伦纳德坐在大殿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大主教卢米纳尔。
对方面色恭敬，与先前傲慢不可一世的模样大相径庭，显然已经被伦纳德的秘法彻底控制。
听着对方说到，现在他已经把各地光明教会的骑士全都集结在一起。
只等和魔族正式开战时，伦纳德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做得很好，下去吧。”
卢米纳尔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后转身往外走。
然而他还没走出大殿门口，伦纳德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等等。”
“主人有什么吩咐。”
卢米纳尔低着头，恭敬地走回原地。
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主教，如今变成了一条听话的狗，这种变态的控制感让伦纳德的心头很是满意。
“去把爱丽丝公主的住所挪到花园旁边的寝殿。”
“是，主人。”
随着卢米纳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伦纳德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并不是对她下不了手。”他的神色冰冷，仿佛在说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我留下她，是为了演出一场完美的戏剧。”
手中的红宝石匕首不断地闪烁，最终归于平静。
伦纳德抬头看着天上洁白的月亮，心中却没由来的升起一股烦躁。
他把这股烦躁解读为大战来临前的焦虑，这让他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月光下，棕发蓝眼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戏台和配角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我的男主演，什么时候会来呢？”
第69章 第 69 章 你的味道又变了，要尝尝……
两人心意互通之后, 墨闻渊发现自己更喜欢抱着凌雪尘亲了。
用墨闻渊的话来说，现在凌雪尘的味道，就是原本冰冷的甜香里又多了一丝浆果般微微的酸涩。
融合在一起, 竟然是出乎意料地对魅魔的胃口。
凌雪尘当然也察觉出了, 如今自己体内力量与先前完全不同。
如今的他身体里流淌着的不再是单纯的灵力, 而是灵力与魔力混合后的一种奇异的能量。
这能量极为强大, 更是让凌雪尘的修为直接从化神期一跃回到了大乘期。
甚至连他原本漆黑的瞳孔中, 都出现了一丝似是流动火焰般的红。
虽然他不清楚, 对于自己这种特殊的情况, 修仙界的修为法则是否还适用于他。
但以目前的形式来看, 这个变化无疑是对他们如今的处境很有好处。
按照墨九岚的分析, 大概就是凌雪尘先前在教堂燃烧了本源能量。
而现在, 这个缺口被祭坛补充上了。
墨九岚说这话时, 眼角还带着欣慰的笑。
“不愧是我儿的道侣, 这下祭坛怕是得恢复个二十年才能再次开启了。”
奥莉维娅闻言, 立刻在他耳朵上拧了一把，如今墨九岚的身体越来越好，倒也不怕挨打了。
“在孩子们面前说话能不能正经点！”
五岁便被家人遗弃的凌雪尘，第一次体会到亲情的温度。
他看着面前和墨九岚打情骂俏的奥莉维娅, 明明对方是魔族的王，却还是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他们过来。
还有墨九岚, 即便身体还是没有康复，但也还是拿出了最重视的态度见他。
凌雪尘和墨闻渊走在回寝殿的路上，突然说了一句：“有你们真好。”
墨闻渊听到这句话, 虽然没头没尾，但和凌雪尘心意相通的他怎么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呢？
他把手掌与凌雪尘的相贴，觉得不够, 又与对方十指相扣。
紧接着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把凌雪尘的两只手都牢牢包裹住。
凌雪尘看墨闻渊这个架势，不由得有些紧张，期待对方会说什么话。
然而墨闻渊盯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
“阿雪，我想和你双修。”
凌雪尘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他甚至怀疑自己听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墨闻渊的表情不似作假，见凌雪尘没有反应，他甚至还想接着问一遍。
凌雪尘余光瞥见好像有人在接近这里，连忙把手抽出来，捂住墨闻渊的嘴。
“我们还在外面！”
他神情紧绷，生怕那个路人会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然而墨闻渊却趁此机会，在凌雪尘的手心舔了一口。
瞬间，凌雪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头红到了脚。
墨闻渊拿下凌雪尘的手，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
“现在更想要了。”
凌雪尘整个人仿佛陷入了高烧，他脑子似是蒙上了一层雾的，但还是清楚记得他们的计划。
“不不行的，阿渊，我们要去救爱丽丝。”
这自然是墨闻渊意料之中的回答，他挑了挑眉，语气中带了些委屈。
“那阿雪要怎么补偿我？”
补偿凌雪尘的脑子运转得极为缓慢，但对于这个词他还是能理解的。
他看着面前眉眼含笑，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人，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墨闻渊虽然是存了逗逗凌雪尘的心思，可也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到这种程度。
他的唇被凌雪尘含住，一片湿热中，凌雪尘在不轻不重地撕咬着。
眼见那个路人就要走到两人身边，墨闻渊眸色一暗，带着凌雪尘瞬间移动到了树后。
他把人按在树上，反客为主地亲了个天昏地暗。
等到两人彻底恢复理智时，天色已经渐晚。
凌雪尘脑中不断回想着墨闻渊说的“既然不能双修，那就用手”。
他感受着手心的一片黏腻，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墨闻渊却是故意当着凌雪尘的面，一点点把掌心的“精气”舔干净。
“阿雪，你的味道又变了，要尝尝吗？”
看着面前魅魔说话间，不经意间露出的一点猩红的舌尖，凌雪尘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完了，是不是可以
这个念头一出，凌雪尘瞬间自我否定，他摇了摇头。
不能，不可以，绝对不行！
他扯起墨闻渊便往大步回走，同手同脚，语气僵硬。
“明天就要出发去救爱丽丝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把计划再梳理一遍比较好。”
墨闻渊本来是没那个意思的，但此刻他被凌雪尘扯着走，看着凌雪尘通红的耳朵，自然是起了些心思。
但是凌雪尘说的对，他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王储殿下的心里再次把伦纳德那个该死的东西骂了千百遍。
＊
卡诺城皇宫内，伦纳德正面无表情地听着下面大臣汇报工作。
向魔族下战书已经三天了，然而伦纳德所期待的消息却一直没有传来。
难道墨闻渊是直接放弃了爱丽丝？
不，不可能。
墨闻渊对爱丽丝的疼爱程度，他也是亲眼所见。
如今两族开战在即，墨闻渊怎么可能把爱丽丝留在这里？
越想，伦纳德的面色越是冰冷。
然而下面汇报事务的官员面色僵硬，依旧在一字一句地说着。
伦纳德看着下面一片如出一辙僵硬的脸，心里就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直接站起身，一脚把最前面的官员踹倒。
“一群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
虽然被伦纳德踹倒在地，那人的表情却还是没有变化，只是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站到了原位。
伦纳德见状，心头那股火窜得更高。
“卢米纳尔。”
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大主教现身，他恭敬地走到伦纳德面前，垂下了头。
“主人。”
“把这群人都拉下去。”伦纳德的语气平淡仿佛面前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任人宰割的牲畜，“一个不留。”
“是，主人。”
正当卢米纳尔要执行伦纳德的命令时，外面却突然走进一个人。
伦纳德认出那是负责爱丽丝寝殿的手下，难道说
果然，根据那人的报告，在爱丽丝目前居住的寝殿附近，捕捉到了极为隐晦的魔力波动。
伦纳德的嘴角咧开一个病态的笑容，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他把已经拖着人往外走的卢米纳尔唤了回来。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是，主人。”
王座之下，一群面容呆滞的人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在死神那里走了一遭。
＊
月亮斜斜地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投射在昏暗的花园中。
爱丽丝被侍女按时带到这里散步，小小的身影走在空旷的花园中，碧绿的眼眸中满是空洞。
伦纳德则是和卢米纳尔一起潜伏在角落中。
他当然知道自己搭建的“舞台”有多么简陋，可伦纳德极其自信，他的男主演一定会来。
卢米纳尔如鹰的目光捕捉到了花园入口处一丝极其细微的阴影波动。
终于来了。
阴影中，一个高挑的身影现行，身上披着的黑色兜帽斗篷完全地遮盖住了他的面容。
但从气息上判断，是墨闻渊没错。
伦纳德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果然如他所料。
这位高傲自大的王储殿下依然如此自信，甚至连凌雪尘都没带。
不过
伦纳德想起那日墨闻渊带着凌雪尘狼狈出逃的样子，心底升起一个恶毒的念头。
那家伙该不会是死在路上了吧？
那可真是可惜，伦纳德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和他相处并不愉快的家伙，他还没有好好折磨对方。
花园中，那个高挑的身影逐渐接近爱丽丝。
在伦纳德的控制下，爱丽丝的表情适时地出现浓浓的依赖和委屈。
她小嘴微张，清脆的童声响起：“爸爸！”
与此同时，她手臂微微缩紧，小手却悄悄伸入了怀里抱着的小熊背部。
那里，藏着一把抹了毒药的匕首。
只要沾上一丝，便会立刻毒发身亡。
伦纳德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被自己视若己出的爱丽丝亲手杀掉，这场他专门安排的戏剧，王储殿下可还满意？
很快，那抹身影已经站在了爱丽丝的面前。
伦纳德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爱丽丝抱着小熊，朝那身影伸出了一只手。
“爸爸，抱。”
只要墨闻渊伸手抱住爱丽丝，那把匕首就会狠狠地捅入他的心脏。
到时候，他一定要凑近了去欣赏那张绝美的脸濒死时的样子。
会是什么表情呢？恐惧，后悔还是不甘？
光是想象着墨闻渊死前的一幕，就让伦纳德的身体激动了起来。
黑暗中，他死死地盯着花园那处的动静，近一点，只要再近一点就可以
然而，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那道身影并没有直接抱起爱丽丝。
而是脚步停在了距离爱丽丝五米远的地方。
伦纳德：“？”
只见那道身影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那绳子在他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那细长的绳子从他手中飞出，直接从空中飞到了爱丽丝身上，把她捆得结结实实。
伦纳德：“？？”
然而，就算这样，那道身影似乎还是觉得不太保险。
他犹豫了一下，又拿出一块布料，把爱丽丝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伦纳德：“？？？这对吗”
看到爱丽丝被裹成了个蚕蛹，正在不停地蛄蛹，那道身影终于走近，把她抱了起来。
然而此刻被捆得结结实实，连句话都说不出口的爱丽丝又怎么能执行伦纳德的任务？
眼见墨闻渊就要抱着爱丽丝离开，伦纳德心头闪过一丝慌乱，为什么墨闻渊会对爱丽丝有这么重的防备心！
还好，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准备了备用计划。
黑暗中，伦纳德对卢米纳尔做了个手势。
瞬间，提前准备好了的阵法在花园中亮起，把原本昏暗的花园照亮得如同白昼，那道身影也僵在了原地。
还好，备用计划起效果了。
伦纳德心头的不安瞬间消失，他长舒一口气，看向墨闻渊的眼神中带了些得意。
纵使墨闻渊有防备又怎么样？
还不是栽在了他的手里。
或许，这样活捉了墨闻渊，他还可以
想到这里，伦纳德的脸上挂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从黑暗中走出。
“好久不见，王储殿下。”
那道身影僵硬着，低垂着头，这让伦纳德有些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
他轻叹一声。
“何必呢？再怎么说，我也是爱丽丝的小叔叔，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近墨闻渊。
“倒是你，王储殿下。”他用舌尖舔了舔嘴唇，“我可不确定我会不会对殿下您做些什么。”
“反正魔族也会覆灭，您落到我的手里，也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情。”
终于，他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只要伸手把那碍眼的兜帽掀开，就能看到墨闻渊那张能够蛊惑众生的脸了。
单是想象着那张绝美妖异的脸上的表情，就让伦纳德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然而，就在他的手伸到半空中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果然，对阿渊有这种龌龊的心思。”
还没等伦纳德细想这道声音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一道白光便在他面前闪过。
“?！”
是武器碰撞的声音。
卢米纳尔及时出现在伦纳德的身前，用权杖挡下了这泛着寒光的长剑。
这时，伦纳德才反应过来。
这是凌雪尘的声音！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道身影。
不对，明明气息就是墨闻渊的，不会错！那怎么会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那人缓缓摘下了兜帽，露出的自然是凌雪尘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你这肮脏的畜生还想染指阿渊？！”
说罢，他提起霜寒剑继续不留余力地攻来。
伦纳德在看见凌雪尘的一瞬间便明白自己这是被摆了一道。
他握紧腰间的匕首，心神一动，埋伏在外围的骑士便乌泱泱地闯了进来，把几人围在中间。
眼见卢米纳尔再次替他挡下一击，伦纳德脚底抹油般溜到了那群骑士的身后。
即便是有些狼狈的情况下，伦纳德还是不忘叫嚣。
“你不受阵法的控制又能怎么样？”
他露出个阴恻恻的笑。
“这次，不可能再让你逃掉了。”
伦纳德死死盯着凌雪尘，眼中是浓重的恨意。
他的脑海中已经可以想象出凌雪尘凄惨的死状，以及墨闻渊得知凌雪尘的死讯后的表情
等等，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既然站在这里的是凌雪尘，那墨闻渊在哪里？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就在他极度不安，想要把卢米纳尔喊到身边时，一道正如他幻想中的声音响起。
第70章 第 70 章 他的精神操控，竟然失效……
伦纳德僵硬地转头, 正对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墨闻渊的目光。
这一瞬间，伦纳德只觉得自己全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嘴比脑子更快。
“卢米纳尔！”
在他喊出来的一瞬间, 墨闻渊的攻击也同时抵达。
淡淡的光芒在伦纳德身上亮起, 虽然勉强挡下了这一击, 却是以防护罩的破碎为代价。
“呵, 多此一举。”
墨闻渊如血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伦纳德, 眼底是化不开的仇恨。
他抬手, 漆黑的阴影化为锋利的刀刃, 伦纳德躲闪不及, 胸口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他, 再不做点什么, 真的会死在这里。
“卢米纳尔！我让你滚过来！”
伦纳德捂住伤口, 鲜血不断地从指缝冒出。
卢米纳尔原本正在和凌雪尘缠斗无法脱身, 此时听到伦纳德的怒吼, 不得已自断一臂从凌雪尘处脱身。
断臂处流淌的鲜血已经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拖着残缺的身体挡在了伦纳德的身前。
墨闻渊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秘法, 居然能控制人到如此地步。
原本他以为伦纳德对他和凌雪尘只是下了扰乱心神的那种咒术。
如今看来，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伦纳德面色苍白,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额角满是冷汗，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施展控制术。
看着面前的墨闻渊，他眼神阴鸷, 一字一句道。
“杀了他。”
这话不仅仅是对卢米纳尔说的，更是对在场除了墨闻渊和凌雪尘以外的所有人说的。
一瞬间，他们都停下了动作, 齐齐转头看向墨闻渊。
投来的僵硬非人的眼神让墨闻渊心头一滞，他心中顿感不妙。
下一刻，这些人以卢米纳尔为首，不要命似地冲墨闻渊攻来。
即便被墨闻渊的阴影刺穿大腿，被凌雪尘的剑捅穿胸口，也无法阻挡他们的动作。
此刻他们已经不能够称之为人，只是伦纳德手中锋利的刀刃罢了。
再次把一个试图偷袭自己的骑士用蚀心焰烧得连渣都不剩，卢米纳尔的攻击又袭来。
幸好有凌雪尘时刻守护着替他挡下。
伦纳德躲在最后方，看着两人躲闪的动作越来越慢，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你们早就做了准备又如何？不还是得死在这里！”
“我的人，是杀不尽的！”
墨闻渊也已经察觉出来，远处有源源不断的骑士往这里赶来。
单靠他和凌雪尘，好像确实没办法带着爱丽丝从这里脱身。
伦纳德见墨闻渊的身影在听到他的话之后便在原地僵硬不动，还以为是他的话起了威慑的作用。
他瞬间放松，发出放肆的笑声。
“哈哈哈哈，墨闻渊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
“这样吧，你们现在放弃抵抗，我还能考虑让你们死得没那么痛苦。”
然而墨闻渊却缓缓抬起头，用鄙夷的目光睨了一眼伦纳德。
“谁说我们要放弃抵抗的？”
伦纳德被墨闻渊的这个眼神看得内心不安，他色厉内荏道。
“你们不投降，就只有死在这里了！”
听到这话，墨闻渊冲凌雪尘点了点头。
“拿出来吧。”说完，他叹了口气。
“本以为我们两个就可以解决，幸好来之前找父亲母亲他们商量了。”
伦纳德被两人之间的对话搞得很是迷惑，这两个人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聊天？
随后，他就看见凌雪尘从怀中掏出来个类似罗盘的东西。
在伦纳德惊异的目光中，墨闻渊冲他露出个恶意满满的笑。
“下次再见面，就是在战场上了。”他露出森白的牙齿，语气中满是讥讽。
“希望那个时候，你还能把自己保护得这么好。”
随后，凌雪尘手中的罗盘光芒暴涨，下一刻两人竟是直接带着爱丽丝消失在了原地。
这突然的变故让伦纳德极为震惊，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发现他们确实是消失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失去了目标，卢米纳尔和一种骑士都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伦纳德踉跄着脚步，从人群后方挤过来，查看墨闻渊和凌雪尘带着爱丽丝消失的地方。
并没有任何的不妥，就是普通的地面。
况且有卢米纳尔在，就算墨闻渊带着两人躲到阴影中也会被揪出来。
所以，他们是真的消失在原地了！
事情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感受让卢米纳尔觉得不安，他不断地在原地踱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可以凭空消失！”
然而就算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握住匕首，发现自己对爱丽丝的控制力也消失了，这种情况下，只能是他们已经移动到了极远的地方。
伦纳德面色阴沉得似要滴出水，他双手紧紧握拳，眼底满是不甘和怨恨。
他顾不上处理胸口的伤口，急匆匆地回到皇宫，集结起所有将领。
他要出兵，他要把整个魔族彻底夷为平地！
＊
魔族，永夜森林。
白光一闪，墨闻渊和凌雪尘便带着不断挣扎的爱丽丝出现在阵法中央。
一旁焦急等候的奥莉维娅立马上前，焦急地查看两人是否受伤。
确认两人毫发无损地回来之后，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我就说让你们多带几个人去，害得我这么担心。”
听到母亲关心的责备，墨闻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不是害怕人数越多，潜入的风险就越大么？”
一旁的墨九岚也出声打圆场：“好了好了，他俩不是没事么？”
“都说了有我亲手做的阵法，娘子你就放一万个心。”
“不过可惜了，小雪带来的材料不够，不然可以做个大的，到时候去战场补给物资也方便了”
奥莉维娅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这个打哈哈的男人。
“还说呢，要不是你说要给他们什么传送阵，我都不会让他们出这个门。”
“好了好了，娘子别生气。”
“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你有气就往我身上撒。”
墨九岚动作熟练地牵起奥莉维娅的手，往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
说是拍，其实更像是墨九岚用自己脸去蹭奥莉维娅的手。
“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啊。”
听到墨九岚哄孩子似的语气，奥莉维娅的白眼翻得更大。
她突然发现守活寡的那几年，倒是有一个优点，就是耳根子清净了。
她转头，看向被裹得像个粽子，但还是不断挣扎的爱丽丝。
“这孩子，也是被控制了吧？”
墨闻渊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再怎么说爱丽丝也和他有血缘关系，他不会做这么绝。”
“没想到，他不但对爱丽丝也下了这种秘术，甚至还设陷阱企图让爱丽丝亲手杀了我。”
观察到奥莉维娅刚刚缓和的神情再次有冷下来的趋势，墨闻渊连忙找补。
“当然，伦纳德的计划是落空了的。”
说完，他瞟了一眼还在缠着奥莉维娅的老父亲，开始找理由脱身。
“那我先和阿雪去把爱丽丝身上的秘术解了。”
随后不等奥莉维娅回答便直接扯着两人离开。
“娘子，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是不是比刚醒过来的时候更好看了？”
“墨，九，岚！”奥莉维娅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装什么嫩！”
听着身后奥莉维娅和墨九岚的声音，凌雪尘怀里抱着爱丽丝，看着被墨闻渊牵着的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但想到几日后的大战，他的眼神又变得沉重。
一定要杀掉伦纳德，这样，他好不容易获得的幸福，才不会消失。
许是伦纳德对爱丽丝的控制还没有完全消散，墨闻渊刚刚解开爱丽丝身上的束缚，小家伙立马扑了上来要攻击墨闻渊。
至于她藏起来的匕首，早就被扔到一边，现在的她只能张牙舞爪地试图用牙齿攻击墨闻渊。
墨闻渊单手抵住爱丽丝的额头，这让短胳膊短腿的爱丽丝根本碰不到他一点。
他与凌雪尘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无奈。
“水拿过来了么？”
凌雪尘点点头，递给他一杯加了魄华砂的水。
墨闻渊捏住女孩的下巴，直接把水灌倒了她的嘴里，紧接着又把她拉到门外晒月亮。
终于，在月光的照耀下，魄华砂逐渐把爱丽丝体内的控制清除。
女孩的挣扎逐渐变得微弱，她原本空洞的眼神也逐渐有了光彩。
“爸爸？”
墨闻渊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心底一软，终于把那个天真可爱的爱丽丝找回来了。
第二天，奥莉维娅亲自带领魔军出征。
不知道墨九岚是如何撒泼打滚纠缠，总之奥莉维娅也把他带上了。
在见过墨闻渊之后，墨九岚的身体恢复得更快，不会像之前那样半个月才能清醒一次。
奥莉维娅想，只让他待在军营后方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吧？
魔都巍峨的城门缓缓打开，奥莉维娅身骑骷髅战马，全身被厚重的盔甲包裹着，她的身后，是焕发出铁血气息的魔军。
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透露出每个魔族对夺回失地的渴望。
魔都的街道上，也挤满了沉默的民众。
他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这位女王，渴望着这位领袖，能给他们带来长远的和平。
他们的眼中，是无声却炽热的呐喊：
赢下来！带着所有魔族的未来，平安归来！
墨闻渊和凌雪尘跟在奥莉维娅身后，看着眼前沉默但肃穆的景象，只觉得心中的血逐渐沸腾。
这次，一定要斩下伦纳德的脑袋，让魔族恢复应有的和平！
奥莉维娅没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只是用手中长枪直指战场的方向，用威严的声音道。
“出发！”
这一次，他们带着整个魔族的意志，再次奔赴了命运的战场。
＊
焦黑的土地上，两股军队正面交锋！
人族军队的最前方，并非预想中光明教会的法袍和骑士的甲胄，而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平民。
伦纳德依旧延续了哈里斯的战略，把最底层的人民当做人肉盾牌来开路。
不同的是，这次再也没有人勇敢地站出来抵制他的暴行。
每个人的神情都是麻木的，眼睛中没有一丝光彩，仿佛提线木偶般机械地运转。
在浩浩荡荡的难民身后，则是装备精良的骑士军团和步兵方阵。
他们在平民血肉筑成的屏障后，稳定地向前碾压。
更后方，光明教会的法师们在不断吟唱。
圣光在他们的手中凝聚，笼罩在了前方骑士和军队的身上，却将最前方作为肉盾的平民完全暴露在外。
面对这卑劣的战术，墨闻渊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这家伙当初在鸽派时的慷慨发言，果然全都是骗人的么！
视人命如草芥，为了权利不择手段。
当初的他真的是瞎了眼才会选择相信这个畜生！
凌雪尘察觉出了墨闻渊情绪的不对劲，默默牵起墨闻渊的手。
“阿渊，不怪你，是伦纳德的手段过于阴损。”
墨闻渊感受到掌心的暖意，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看向战场的目光更加深沉。
“我们去继续完善备用计划。”
人类军营的最深处，伦纳德正好整以暇地享受着侍女端上来的名贵水果。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普通人能够填饱肚子都是很难的事情，但他却能在此刻如此享受。
想到这一点，伦纳德的心情更加舒畅，他抬眼看向一旁的卢米纳尔。
因为自断一臂，对方现在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但伦纳德可不管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只是自顾自地下命令。
“去战线前方，把墨闻渊和凌雪尘这两个人给我活捉回来。”
闻言，卢米纳尔却没有立刻动作。
他的身体晃了晃，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迷茫和犹豫。
伦纳德当然反应过来了卢米纳尔的不对劲。
他连忙握住匕首，加强了对卢米纳尔的控制，这才让大主教听从号令老老实实去了前线。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能力现在这么不稳定！”
伦纳德低声吼道，然而此刻的军营中只剩有他一人。
过了一会，伦纳德似乎是听到了些什么，神色变得难堪。
“那小贱人被救走，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答应你，这次一定抓住机会把她杀了！”
又过了一会，伦纳德的神情才逐渐放松下来。
然而他的手始终放在腰间的匕首上，近乎泛白的指节昭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墨，闻，渊。”
他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个名字。
“我会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咬碎你的骨头。”
“这样，你就能永远属于我一个人了吧？”
他神色近乎癫狂，摩挲着匕首上镶嵌着的红宝石。
宝石一闪一闪地发出诡异的红光，伦纳德却没注意到。
他此时此刻只想尽快赢下这场战争，再把曾经那个瞧不起他的高高在上的墨闻渊永远踩在脚下。
战场前线，魔族前排的巨魔战士发出震天的咆哮声。
覆盖着厚重盔甲的庞大身躯狠狠撞入人类军队的浪潮！
利爪挥过的瞬间血肉横飞，但屠杀却并非目的。
他们被迫撕碎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只为撕开一条通往后方真正敌人的血路！
“稳住阵型！”
奥莉维娅冰冷威严的声音穿透了整片战场。
她手中的长枪发出炫目的流光，身骑骷髅战马在混乱的战场上不断穿梭。
长枪每一次的突刺，都精准地贯穿了骑士身上看似坚不可摧的盔甲。
女王大人亲自加入战局，这更是大大鼓舞了魔族战士们的士气。
他们嘶吼着，咆哮着，发誓要把曾经失去的一切全都夺回来！
眼看着胜利的天平正在往魔族的方向倾斜。
然而就在此刻，一股无形的精神力却瞬间席卷了战场上的所有生物。
战场上全部人族的士兵身体都猛地一顿。
随后，无论是平民，骑士还是光明教团的法师，都变得疯狂。
他们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光彩骤然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他们不再能感知到痛苦，不再退缩，挣扎着冲向面前战意滔天的魔族士兵。
同时，魔族的战士们脑海中也感到一阵短暂的刺痛，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他们动作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随后那丝迷茫瞬间消散。
看着周围发疯冲向他们的人族，他们非但没有退缩，而是激发起了更强的战意。
魔族战士们眼中是无尽的战意和怒火，而并非被操控的疯狂！
“什么？！”
人类军营中，伦纳德嘴角那丝弧度瞬间僵住。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他那无往不利的精神操控，竟然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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