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回来的办法


    ◎说得委婉,柳无愿却听得出来,这不是一般般,看起来是很不好的样子。◎


    柳无愿来了千金阁许多次,但这是第一次走上千金阁顶层。


    可惜她此时无心观赏这座处处精心雕琢的建筑。


    管事在将柳无愿迎进去之前,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嘱咐道:“阁主耐心不是很好,您”


    言尽于此,剩下的话都在眼神之中。


    柳无愿懂得,管事的意思是让她进去之后直奔重点,虽然不知道阁主为什么会选择见柳无愿,但毕竟是合作已久的老客户了,管事也希望柳无愿能够得偿所愿。


    推开门,管事止步在门外,柳无愿独自走进去,身后的门被关上。


    她看向房中,一扇屏风隔开,等柳无愿绕过屏风,见到穿着一身月白长衫的年轻女人。


    比她想象之中的要年轻太多,看起来至多也就是比自己大个几岁。


    但那人静静坐在那,气势却将整个空间都撑满,她抬头,锐利眼神锁住柳无愿,有那么一刹,柳无愿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不过也只是那么短短一个眨眼的瞬间罢了。


    那人勾唇笑了起来,气势收放自如,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温和易相处的普通商人。


    “柳小姐,你好。”


    那人主动开口同柳无愿打招呼,已经有许久未有人如此称呼于她,柳无愿却感觉到了这位千金阁阁主的深藏不露。


    此时此刻,柳无愿能够笃定她一定知道如何找回自家小乾元,只是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


    不是薛夫人、不是柳小娘子,而是柳小姐。


    似乎眼前人明确知道她的妻子不见了。


    “阁主好。”


    柳无愿自己寻了位置坐下,毕竟也很明显,空置的位置上只有这处放好了茶水点心,茶杯上分飘着热气,刚斟好不久的茶水像是算好了柳无愿到达的时间。


    莫问勾唇,似乎更加愉悦,问她,“柳小姐如何确定我就是千金阁阁主?毕竟我看起来,应当不大像。”


    “阁主是个商人,一问换一问,阁主应当没有意见吧?”


    柳无愿没有饮茶,她就不是来同莫问饮茶闲谈的,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让柳无愿回答这个问题可以,莫问也得回应柳无愿一个问题。


    “呵,好有意思的小女娃子。”


    莫问没说好不好,伸手,做出请的手势,“饮杯茶吧。”


    柳无愿明白,这就是答应了。


    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让饮茶就饮茶,饮完才说话,也不拖泥带水。


    直接给出答案,“我见过您的画像,和那块玉牌放在一块儿。”


    莫问一怔,下意识抬手抚上贴身放好的墨玉牌,隔着衣服,摸上了墨玉牌上的元宝纹路。


    “你娘画的?”她问。


    “嗯。”


    柳无愿点头,有些怅惘,“我替阿娘收拾遗物时才发现的,她收得很好,此前我从未见过。”


    莫问垂首,面上表情看不清,过了许久才再度开口。


    “她她走时,可有遗憾?”


    才问完,她就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那样年轻就离开了,女儿还那么小,哪哪儿不都是遗憾么?


    柳无愿抿了抿唇,她猜阿娘是有许多遗憾的,具体都有哪些遗憾柳无愿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家阿娘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阿娘临去前最后的话”


    再冷静的人,说到这个话题都忍不住有了情绪波动,停顿片刻,柳无愿才能顺畅将这话说完。


    “不是说好腊月初八便归么?”


    莫问听明白了,她知道这句话便是那人离世前留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那么久了,那人还是耿耿于怀。


    原来,在她离世前,最大的遗憾便是自己的失约。


    当年种种,莫问有许久都未敢回想,她以为那人并不在意自己的离开,她以为那人生活幸福,所以狠了心一走便是好些年。


    不给回信,销声匿迹。


    直到那人的死讯传来,莫问不敢置信,还那么年轻,怎会如此呢?


    她只觉得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或许是谁同她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于是莫问一狠心,彻底不过问西京任何消息。


    以为这样就可以装作那人仍旧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她给自己改名叫莫问,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再去过问。


    莫问与柳无愿的阿娘孟知画两人少年相识,同为坤泽,那些年,都将彼此当做最好最亲近的手帕交,只是渐渐地,莫问对孟知画的感情产生了变化。


    她不敢说开,只怕一个不慎,两人连好友都做不成。


    但孟知画心思敏感,到底是察觉了莫问对她不同寻常的占有欲,但她不愿伤害莫问,是以始终没有将这事拿到明面上来说,怕伤了莫问自尊。


    聪明如莫问,即便孟知画不说,莫问也清楚她对自己并没有任何超越友情的感情,有时候不说比说了更加残忍。


    若是一直如此也就罢了,顶着朋友身份,享受着那人的温柔,至少莫问在孟知画这,能得到一份比其他人都要多的在意。


    对于当时的莫问而言,这就够了。


    直到后来,柳涛的出现。


    心思单纯如孟知画,那样一个满眼算计虚伪的男人,轻易便将她哄骗了。


    莫问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爱上了旁人,眼睁睁看着她们谈婚论嫁,这一切对莫问太过残忍也太过痛苦。


    于是莫问打算离开西京城,这一去,其实并不打算再回来。


    孟知画得知她要离开,慌张地抓着她的手,整个人仿佛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


    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莫问不答,她便不断重复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定要莫问给出个回答。


    莫问闭上眼,不想说出那样残忍的答案,她不想亲眼看见心爱的姑娘出嫁,既害怕看见她们二人恩爱和谐,又怕她嫁给柳涛后日子过得不如意。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足够让莫问心痛。


    所以莫问就没打算回来,但莫问知道孟知画是个好姑娘,分明不爱自己,可在明知莫问对她存在那种心意的情况之下,若是莫问不再回到西京城,她一定会责怪自己。


    莫问希望她记得自己,但却不希望她对自己怀有内疚。


    所以莫问撒了一个善意的谎,她说:“腊月初八便归。”


    她只说腊月初八,却没说哪一年的腊月初八,莫问在心底骗自己,或许这不算骗,也不算失约。


    或许某一年的腊月初八,当她可以放下一切,平静看待孟知画这个人,或许她就会回来了。


    只是莫问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忘了孟知画,那样好的姑娘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她不知道孟知画有没有等过自己,但她知道,她永远也无法赴上那个腊月初八的约了。


    这个墨玉牌,是莫问临走前留给孟知画的,哪怕她那样不愿意见到心爱的姑娘和她人步入婚姻。


    可莫问仍然愿意在孟知画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之时对她伸出援手。


    但孟知画在世时,从未用上那个墨玉牌,大抵也知道莫问内心的煎熬,善良的姑娘并不愿意为难莫问。


    到死前,也许是舍不得年幼的女儿,所以才将这墨玉牌留了下来,锁在一个小木盒里,连同一封遗书和莫问的画像。


    从前柳无愿也不知道,是侯府将阿娘的嫁妆还回来之后,柳无愿一件件收拾盘点时发现了那个小木盒。


    这才看到了阿娘留给她的遗书,以及这个墨玉牌和莫问的画像。


    之前为自己治病之时,柳无愿并没有想要动用这个墨玉牌,若非是小乾元出了意外,柳无愿想,她大抵一辈子都不会动用这个墨玉牌吧。


    柳无愿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就泛黄的书信,这封信她没打开过,她只看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遗书,这本就是孟知画留给莫问的。


    关于孟知画临死前最后一句话,也是当初无意间听侯府里伺候过阿娘的老仆人说起的。


    莫问颤着手将信接过,没急着打开看。


    生怕里面还是那句“不是说好腊月初八便归么?”,她难以直面心爱的姑娘的诘问,因为她已经无法面对面地回答孟知画。


    双手紧握成拳,缓了又缓。


    莫问才道:“你的妻子,魂魄已经不在这方世界了。”


    早在柳无愿来到千金阁之时,莫问就已经知道了,她是商人,亦是皇极观观主的小徒弟。


    千金阁和皇极观明面上看似没有任何关联,实则皇极观每一代都会选出最优秀的两人,一人继承皇极观观主的衣钵,另一人便是下一任千金阁阁主。


    只不过能继承观主衣钵的必定是当代修行天赋最强的那一人,莫问不能一心向道,她虽有天赋,但并不能甘于寂寞用心钻研。


    她心中有执念,尘缘无法斩断,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下山,成为了这一代的千金阁阁主。


    莫问很诚实地同柳无愿说道:“以我的能力,不能保证一定能将她的魂魄引回来。”


    她修道不如她师姐勤恳,天赋也没她师姐好,牵引异世灵魂之事光是听着都像是天方夜谭,虽然自己很想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


    但莫问自知自己能力有限,提前将风险同柳无愿说明,“若是不能牵引回来,她的灵魂或许会落到别的世界,也可能魂飞魄散。”


    柳无愿:“”


    “怎么样能提高成功率,或者,就算失败也不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人命关天的大事,柳无愿不敢轻易冒险。


    莫问想了想,略略有些尴尬,“方法有是有,就是”


    吞吞吐吐半晌,莫问眼睛都不敢看向柳无愿。


    最终还是说道:“让我师姐出山应当可以,但,我师姐同我关系一般般”


    说得委婉,柳无愿却听得出来,这不是一般般,看起来是很不好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菜狗]小狗在努力,老婆也在努力~应该快回来了吧


    第122章 统统的赛博冰激凌


    ◎敢情我都要挂了,你就记挂着买你的赛博冰激凌是吧?◎


    为了薛澄,柳无愿也顾不上自己的请求是否强人所难,还是拜托了莫问尽可能将皇极观观主请出山。


    莫问应下,只说不保证能不能成,但一定尽力,哪怕她与那位师姐关系实在算不上好。


    当场便写下书信,交代手下送往皇极观。


    随后又看向柳无愿,言道:“不过这事也不能光靠我们一方在努力,也要看对方想要回来的意愿是否足够强烈。”


    莫问解释道:“毕竟她本身并不属于我们这一方世界。”


    “我明白。”


    柳无愿表示理解,她相信自家小乾元也不会放弃,无论多么困难,薛澄都会努力回到她的身边。


    “不过,能够将她的灵魂牵引回来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莫问想了想,还是道:“打个比方,她的灵魂如今就像一艘失去了航行方向在海上漂泊着的小船,而我们要做的,便是为她指引方向。”


    稍微停顿一下,继而又道:


    “不过,我得提醒你的是,由于她本就不属于此方世界,她的灵魂受到原世界的牵引力会更强些。”


    话语中带着无奈,柳无愿追问道:“意思是,我们既要给她方向,亦须助她抵抗原世界的牵引之力?”


    “是的。”


    莫问本意并不想将气氛弄得如此沉重,但这事她心里也没谱,因为无论怎么想,都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人力终究有限,更何况她的道法修行实在差劲,既不敢给眼前这可怜的故人之女太大的希望,又怕一口说死了让她绝望。


    到底是她最心爱的姑娘留下的女儿,莫问打心眼里疼惜这个命运坎坷的孩子。


    柳无愿意识到莫问不会无缘无故同自己说这些话,大抵是想要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不过柳无愿早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容易,无论最后成与不成,她总是要与小乾元在一处的。


    如若薛澄回不来。


    那她便会去找她。


    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多远,无论多难,柳无愿都会找到她的小乾元。


    “没关系。”她说:“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柳无愿直接摊牌,这让莫问准备好的劝慰说辞都没了用处。


    于是莫问也不再墨迹,直接将能够救回薛澄的方法说出。


    其实说起来也没多难,既然薛澄的灵魂迷失了方向无法归来,那她们所要做的无非就是为薛澄的灵魂指引方向。


    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实在不容易。


    首先灵魂这样玄而又玄的东西,她们应该怎么确定薛澄灵魂的所在,又如何为薛澄的灵魂指引方向?


    莫问说到关键之处,“沟通灵魂,需要媒介,这个媒介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人,只能够让我们感应到小薛院长灵魂所在。”


    “一般来说,肉身都会有灵魂停留过的痕迹。”


    柳无愿认真听着,问道:“也就是说,最适合的媒介,是她曾停留过的那具肉身,对么?”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如此。”


    莫问拿来一个空茶杯,往里倒上茶水,又将茶杯里的茶水倒出来,接着又重复刚才倒茶的动作。


    最后推过来盛满了茶水的杯子,“能明白么?”


    柳无愿抿抿唇,她太聪明了,即便莫问没有明说,她还是能够转瞬间明白莫问想表达的东西。


    这具肉身原本就属于渣滓原主,一个灵魂在其中留下了二十年的印记,薛澄穿书固然使用了那具肉身一段时间,但所留下的痕迹相对于渣滓原主的而言并不算多。


    更何况如今渣滓原主的灵魂还占据着这具肉身,想用她的肉身来当这个媒介,并不现实。


    因为薛澄所留下的灵魂印记被另一个灵魂所覆盖了。


    “那么,应该如何解?”


    柳无愿看向莫问,等待着她的解答。


    莫问指了指柳无愿,言简意赅,“你。”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又是通过何种办法占据过那具肉身,但她和你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羁绊,将你们二人的命运绑到一处。”


    千金阁立阁至今,什么怪事没见过,所谓借尸还魂,其实莫问并非第一次见。


    她并没有多么惊讶,说起这事时也相当淡定。


    “你应该能感受到,她的到来,将你的命运改变了,从她介入你的因果那一刻,你们就注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听到这里,柳无愿却忽然觉得开心,为自己和小乾元相互绑定的命运而开心,也为自己能够成为引领小乾元回家的媒介而开心。


    小妻妻俩是永久结契过的关系,属于薛澄的那一部分乾元信香会永远在柳无愿体内,既是占有,亦是保护。


    如今亦能成为指引小乾元找到家的方向的指路明灯。


    接着,柳无愿就听见莫问启唇,说出一件让她震惊到失语的事情。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你腹中胎儿,毕竟是相连的血脉,牵引力量更强些”


    柳无愿盯着莫问那双不断翕合着的唇,有点不敢置信地问道:“我我腹中胎儿?”


    她低头,手抚上小腹,这里,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孩子,她竟然半分都没有察觉。


    柳无愿喃喃重复着,“怎么会”


    虽说之前她一直期待着能怀上属于两人的孩子,但一直没有动静,加上她自己始终在吃药治疗,其实就连柳无愿自己也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


    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可小乾元不在身边,柳无愿很茫然,不知该与谁分享这份喜悦。


    莫问等她稍微消化了这个消息后才继续说道:“我想应该同你说一句恭喜,不过看起来你如今大抵没有心情为此事庆祝,那我们还是先说说正事吧。”


    灵魂离体后,如果没有意外,三月之内便会彻底消散。


    即便薛澄侥幸有了奇遇,一直没有合适的肉身让灵魂寄居,也会逐渐虚弱直到灵魂能量一点点消散殆尽。


    从小乾元坠崖出事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也就是说,留个她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加上薛澄的灵魂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会被自己原世界的牵引力不断往回牵引,但薛澄灵魂之所以离体就是因为原世界的她已经死亡。


    如果她的灵魂被原世界牵引回去,那么薛澄的灵魂失去了可以寄居的肉身,定然也会很快消散。


    所以她们不能将时间算得太过宽裕,莫问说:“最多五日,若我师姐不肯下山,我们也得准备牵引灵魂的仪式,否则,我怕来不及。”


    言尽于此。


    柳无愿也明白,比起牵引失败,总不能尝试都不尝试努力就放弃,时间紧迫,由不得她们犹豫。


    而后柳无愿与莫问商量具体准备事宜,为了尽可能地提高仪式成功率,到时最好是所有与薛澄有关联的亲朋好友都能到场。


    每一个产生交集的人都有着一场因果,莫问是打算用这些因果线将薛澄漂泊的灵魂缠绕牵引回到此方世界。


    而渣滓原主也必须在场,不确定到时薛澄是否还能使用这副肉身,但总得事前做好准备。


    柳无愿在此时问了一句,“如今原先那人的意识还在,是否会影响”


    这话就差没直白地问要活的还是死的。


    莫问看了一眼,终于发现自己先前对柳无愿的判断有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为了心爱之人,是真能狠得下心。


    不过那渣滓原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莫问倒不至于会为她求情。


    “她本也是该消散的灵魂,若是到时你妻子回归,她的灵魂自然会被踢出肉身。”


    莫问将其中原理解释清楚,“我相信是有别的什么存在介入了,为了保住这副肉身不腐,所以暂时将那人的意识锁在这副肉身之中。”


    柳无愿明白了,当时薛澄应当处于濒死状态,灵魂游离出肉身,被原世界的牵引力拉扯离开。


    又有神秘存在出手为她保住肉身不腐。


    这下柳无愿对于自家小乾元的回归更有信心了。


    两人商量许久,最后柳无愿告辞离开前再三表示感谢,她知道皇极观出身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沾染因果。


    她今日求到莫问头上,自然是因为没了办法。


    或许莫问是看在她死去阿娘的面子上才愿意出手,而莫问自身所要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小。


    柳无愿承认自己自私,欠别人的人情她会想尽办法去偿还,但


    她的小乾元只有一个,她愿意用所有去换一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回到她身边的薛澄。


    *


    而漂泊在虚无空间的薛澄已经努力感应许久,除了时时刻刻抵抗原世界牵引力撕扯灵魂的痛苦之外,大部分精力都用来感应她与另一个世界的联系。


    只可惜一无所获。


    可薛澄不能放弃,也不能灰心,她憋着一口气,这口气不敢散,若散了,自己恐怕再也回不去。


    她答应过柳无愿的,要快些回去。


    疼痛没让薛澄掉眼泪,可想到独自在家无望等待着自己归来的柳无愿,即使是灵魂状态下的薛澄都感觉自己淋了一场名为悲伤的雨。


    【嘀——嘀——】


    脑海中莫名响起蜂鸣,薛澄心都提了起来,先前害怕系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现在却害怕系统给她带来坏消息。


    【宿主您好,很抱歉地提醒您,系统能量将在三日后耗尽,届时系统会陷入休眠状态,无法再为您提供帮助。】


    薛澄苦笑,“我知道了,谢谢你,统子,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从穿书至今,虽然她常常会嘲讽系统功能单一,但实际上已经获益良多,如今系统更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耗尽所有能量。


    薛澄很感激系统的存在。


    【宿主,本统有名字,叫小依!】


    薛澄讪笑,“哦对,你和我做过自我介绍来着”


    【虽然三天后可能会陷入绝境,但小依还是希望宿主能够逃出生天,如果宿主没能抵抗原世界的牵引力,那就意味着我们的任务失败了】


    系统说到最后,语气有一丝人性化的遗憾失落。


    【这还是小依统生的第一次任务,失败了就没有统统币买赛博冰激凌了】


    薛澄:“”


    敢情我都要挂了,你就记挂着买你的赛博冰激凌是吧?


    【作者有话说】


    [托腮]本来想加更,我装个斗柜装了三个多小时!累哭了


    第123章 我在。


    ◎薛澄心跳愈发地快,有一声遥远的呼唤传来,薛澄用尽全身力气去回应。◎


    为了新手统的统统币和赛博冰激凌,薛澄只能更加努力。


    毕竟她现在感受不到时间流逝,无法准确把握三天时间的长短,她只能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当做最后一刻来珍惜。


    努力感应着那微弱到仿佛不存在的某种关联。


    但薛澄确定那种关联一定存在,她与柳无愿之间,任何人都无法斩断的羁绊。


    大抵是想在自己沉眠之前再做出最后的努力,系统暗暗开始调动为数不多的能量,将自己变成一个信号放大器,为薛澄提升感应力。


    在无边无际的虚无空间之中,薛澄的意识就像伸出了*无数触手去探索、去寻找。


    有那么一瞬,薛澄感觉自己能感应到的范围忽然变大了许多。


    如果说一开始她能在一个足球场大小的范围里感应,在那个瞬间之后,她感觉自己的感应范围起码被放大了十倍不止。


    而且感应起来似乎要比先前更加精细,她能察觉到一些更加微末的不同,那一丁点不同转瞬即逝,但却被薛澄紧紧抓住。


    在似乎一成不变的虚无空间里,有一丝极细微的波动,让她的灵魂也能够为之颤动。


    先前不停找寻感应的薛澄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要感应到什么才能确定那是回家的方向。


    但在这一丝波动出现之后,她便能够瞬间确定。


    那丝波动是来自于灵魂上的共鸣。


    她和柳无愿之间,独一无二的共鸣。


    薛澄毫不犹豫,向那丝波动传来的方向努力前进,她不知道以灵魂状态在虚无空间中穿梭要走多远的距离才能到达。


    但不管多远,她都一定要回到柳无愿身边!


    *


    彼时,柳无愿正脸色苍白地坐在某处临时搭建而起的祭坛之中。


    身下是刻画着无数符文的神秘法阵,法阵以她为中心点,约有一丈大小的圆形法阵,看似柳无愿是阵眼,实则阵眼是她身前一处小小的凹槽。


    柳无愿手心被割破,血液往下滴落,汇集到凹槽之中,又从凹槽里往外延伸,顺着符文所串联起的神秘线条流淌。


    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的柳无愿面上却极其平静。


    孟云、费暄文、尚珩安、卓灵玎、乐松雪、尤如风、荣绍雪、渭阳公主等一众好友在法阵外围,分坐于对照八卦上的八个方位,每人身后都高高立着一面铜镜,均以红布盖住。


    而在柳无愿正后方大约三丈远的位置是一个临时挖出来的土坑,深度大约到一个成年人腰腹的位置,土坑中立着一根高高的石柱,石柱上也被刻画上了不少神秘符文,而石柱顶端是一面银镜。


    土坑里面被倾倒进去不知是如何制成的黑色液体。


    相对的另一个方向则是一处高台,高台之上,渣滓原主已经陷入昏睡,高台四角按对应方向放上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四象神兽的黄金雕像。


    雕像前亦有铜镜立着,同样也盖住了红布。


    莫问神情严肃,紧张看着正在对着虚空虚虚刻画法印的皇极观当代观主,也是她的师姐,问真。


    师姐对术法一道简直痴迷得不得了,苦心钻研几十年,不像莫问只沉迷于经商赚钱。


    所以问真的术法修为要比她高了不知凡几,莫问自问自己对术法修行方面是只知皮毛而已。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总是对她凶巴巴又冷冰冰的师姐竟然会二话不说答应来帮忙。


    尤其是按照脚程算,莫问的信还没送到,师姐应当就已经下山了。


    所以问真很大可能是算到了莫问有求于她,提前下山。


    至于师姐为什么会选择插手这段因果,莫问只能猜测她的好师姐大抵是技痒了,这事对于修为高深的问真而言比较有挑战性。


    不然真得很难解释为什么她那位最怕沾染因果的观主师姐会选择不怕麻烦地插手到别人的因果之中。


    有的没的想了一大堆,莫问听到身前的问真开口道:“好了。”


    是在让柳无愿停止继续放血。


    这座引魂阵重在一个引字,需要与所引之魂命运关联之人的血为引,柳无愿作为薛澄的妻子,腹中又怀有薛澄的孩子,以她的血为引,效果再好不过。


    只见问真话落之后便变换手势,手上掐出神秘法印在催动着法阵发动。


    莫问见状,同时抬手挥动,早前让人做好了准备,此刻见到她的手势便有人在同一时间扯开红布。


    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恰在此时乌云散开,问真左手从怀里拿出一面银镜,有一束日光在这一刻直直落在这面银镜之上。


    问真将银镜举起,日光被反射到对向放置在黑水石柱上的银镜,那根原本普普通通的石柱身上雕刻着的符文在这一刻忽而发出光芒。


    原本平静的黑水也开始变化,沸腾着发出了蓝色荧光。


    而后,两面相对的银镜将光线反射到孟云她们八人身后的铜镜之上。


    瞬间,整座法阵之中所刻画着的符文同时发起了淡淡光芒,柳无愿感觉到灵魂之上仿佛产生了一股暖洋洋的舒适感觉。


    这让她有些昏昏欲睡,正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要抵挡这股困意之时。


    问真再次开口:“入梦吧。”


    柳无愿便放心闭眼,放任自己沉入梦中。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飞入云端。


    不,不止是云端,似乎是要去往更远的地方。


    在这一刻,柳无愿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这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感觉实在太美好。


    而在此时,柳无愿脖颈上不知何时系上着的一根红绳正在微微发热,红绳末端坠着一块似玉又似木的坠子。


    刚刚还舒服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柳无愿忽而感觉灵魂上传来微微刺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将不知流落到何方的小乾元带回来。


    于是柳无愿闭了闭眼,在云端之上仔细搜寻感应,在极远处的某个方向,似乎有一丝难以抓住的熟悉之感。


    柳无愿笃定那就是自家小乾元所在的方向,于是她睁眼,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方向出发。


    在这场仪式开始之前,问真曾经嘱咐过她,凡人灵魂出窍至多只能有一炷香时间,但问真以特殊宝物为她护法,能将这时间延长到两个时辰。


    但也意味着两个时辰一到,无论柳无愿有没有找到薛澄将之带回,柳无愿的灵魂都必须回归本体。


    否则会产生一系列的严重后果。


    有可能会如薛澄那般,灵魂流落到不知什么地方去再也找不回来。


    也有可能患上离魂之症,灵魂与肉身之间再也无法百分百的契合,日后可能会有忽然昏厥、梦游、失忆甚至是智力退化成三岁孩童之类的问题发生。


    当然,最大的可能便是因为灵魂无法归位,逐渐消散在天地之间,而这副肉身也会腐坏。


    柳无愿也不会冒险,她要找回小乾元,也要顾念肚子里的孩子,那是她和薛澄的宝贝。


    柳无愿不知自己这一趟要多远才能找到自家小乾元,但她没有片刻耽搁犹豫,随着不断前进,那丝微末的熟悉感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强烈。


    她不知道的是,小乾元此时也在朝着她的方向赶来。


    感应到那丝羁绊对自己的吸引力越加强烈,薛澄面上一喜,哪怕灵魂上感受到的拉扯也同样增强,回家的希望就在前方,薛澄咬牙忍受着不断激增的痛苦。


    “再坚持一会儿!只要在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小乾元喃喃自语着安慰自己,疼痛让她快要崩溃,两股不一样的吸力在扯着她的灵魂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而去,仿佛要生生将她的灵魂撕扯开来。


    系统明显也感觉到了来自于另一个方向上的引力在不断增强,不停压榨自己,调动所有的系统能量帮助薛澄。


    一人一统都已经将潜力发挥到了极限,也都知道这已经是最后一搏,她们并没有积蓄实力从头再来的机会。


    眼看着无边无际的虚无空间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金色光芒。


    薛澄再顾不得其他,在心中呼唤系统,“小依小依,调用所用能量,我们一鼓作气冲回去!”


    【好!】


    系统才答应完薛澄,下一刻,薛澄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力量,身后好像加装了氮气加速装置。


    薛小火箭澄马力全开,兴奋地“嗷”一声就向着那束金光冲刺。


    距离越来越近,薛澄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灵魂也会心跳加速吗?这样跳下去会不会犯心脏病啊?


    如此紧张的时刻,薛澄竟然还有空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知为何,她仿佛能够笃定,那道金光所代表的就是她的妻子,她最爱的女人。


    难得地,小乾元骂了句粗口,“干他爹的,拼了!”


    【好!】


    系统也附和地“呸呸”两声。


    【去他爷爷的大舅子的小叔子,跟他们拼了!】


    一人一统也不知是要同谁拼命,反正如果没能成功回去,一个灵魂消散死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另一个则是任务失败,拿不到统统币买赛博冰激凌。


    在极速前进着的柳无愿忽而感觉鼻尖嗅到一抹酸甜青柠味,不是很强烈但却让人无法忽视。


    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过于想念小乾元而产生的幻觉。


    但很快,柳无愿就知道了。


    是她。


    是薛澄。


    是她的妻子、她孩子的母亲。


    从护身法宝传递到灵魂之中的刺痛变得强烈,提醒柳无愿时间所剩无几。


    柳无愿不知如何让自己的速度加快,但本能地,她对着远处什么也没有的天空尽头喊道:“阿澄!”


    一声又一声,直到灵魂都声嘶力竭。


    “阿澄——”


    “阿澄————”


    薛澄心跳愈发地快,有一声遥远的呼唤传来,薛澄用尽全身力气去回应。


    她喊道:“我在——”


    又试图更大声地再喊了一声:“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菜狗]我卡!我就卡!


    第124章 谁干得好事?


    ◎她气得口不择言,“你自己干得好事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问你自己去吧。”◎


    源自灵魂发出的呐喊让人心颤,薛澄怀疑即使是灵魂状态下,心跳频率也到了可以让监测机器发出警告的程度。


    极远处的那一道金光撕开虚无空间,她的爱人身披金光前来带她回家。


    灵魂也会落泪吗?


    薛澄有一刻感到怔然,下意识用手背擦拭眼尾,“你来了”


    小乾元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语着,见到柳无愿的那一刻起,无时无刻不在感受被撕扯痛苦的灵魂感到温暖。


    属于原世界的那一部分牵引力消失不见,只有从柳无愿身上发出的牵引力温暖又包容地拥抱了她。


    小心翼翼地安抚了薛澄灵魂上每一处伤痛。


    “我来了。”


    柳无愿终于见到自家小乾元那几近透明的灵魂体,薛澄浑身破破烂烂,灵魂体上下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与缺口。


    她明白,那是两个世界的牵引力相互拉扯时所造成的。


    再看快要哭成泪人的小乾元,柳无愿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家阿澄有多么委屈。


    想要将薛澄抱在怀里好好地哄。


    可眼下时间紧迫,柳无愿只能牵住自家小乾元破破烂烂的灵魂体,温柔地说:“我们回家。”


    “嗯呜呜~娘子,我好想你!”


    小乾元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破破烂烂的灵魂体,但她仍旧觉得委屈和后怕。


    整个灵魂体像猫一样缠上柳无愿的灵魂体,缠得紧紧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落下。


    继续哭诉道:“呜呜呜我还以为,还以为呜呜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我以为我要死了。”


    她边哭边说,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先前一个人独自对抗一整个世界的牵引力时有多坚强如今就有多脆弱。


    当时不是不痛,而是没有值得她喊痛的人在身边。


    如今有了依靠,小乾元哪还顾得上其他。


    说自己醒来时的绝望,说在虚无空间里漂泊的孤独,说两个世界牵引力相互对抗撕扯着灵魂的痛。


    最重要的是,说她不知能否回家的害怕与对柳无愿的想念。


    柳无愿牵着自家小乾元破破烂烂的灵魂体全速往回赶,途中不忘分心安抚薛澄的情绪。


    她也很想薛澄,也同样害怕再也见不到她的小乾元,但小乾元哭成这样,她只好暂时做两个人之间相对坚强的那一个。


    忍着灵魂上不断传来的灼痛感,柳无愿轻声回应着哭哭啼啼的小乾元。


    “不要怕,很快就会到家了。”


    “呜嗯嗯呜不呜呜怕~”


    薛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让柳无愿有些担心灵魂状态下的小乾元会不会也能够哭晕过去。


    直到灵魂上的灼痛让柳无愿难受得蹙起眉头无法分心说话,薛澄还可可怜怜地停下了哭泣。


    再开口时鼻音浓重,十分担心地道:“阿愿,你怎么了?”


    柳无愿摇头,前方不远处就是灵魂回归本体的地方。


    她只来得及嘱咐薛澄一句:“凝神,一定要记得,我和女儿在等你。”


    薛澄诧异,想张嘴问女儿是怎么回事,转瞬就被柳无愿一把往前推去,她感到一股难以抵挡的吸力将她吞没。


    仿佛穿越了亿万年的黑暗时光,又仿佛只是过了短短一刹那。


    那种时光在身上穿梭、折叠的违和感十分强烈,有那么一瞬间,薛澄觉得自己原本薄得像是一张纸的灵魂被撑满,堆叠了厚厚的时光印记。


    她搞不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只能懵懂迎接时光的冲击。


    那感觉实在谈不上舒服。


    让她感到疲惫的是她不知道这样的冲击要持续多久才能停止,这样时而感觉很快又时而感觉很慢的时间流逝速度让她难耐。


    灵魂上的疲惫感觉与身体上的并不相同。


    薛澄快要陷入沉眠之中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那是柳无愿温柔却又坚定的声音。


    “一定要记得,我和女儿在等你”


    下一瞬,薛澄睁开双眼,像是从溺水状态中挣扎逃生的人,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身边围满了关心的人,一个个眼神是那样焦急又担忧。


    薛澄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求助目光看着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双手的柳无愿,她想问柳无愿为什么脸色如此苍白,还想问柳无愿手上包着的纱布是怎么回事。


    “快起开。”


    莫问没好气的声音传来,孟云等好友作鸟兽状散开,讪讪笑道:“您请~”


    莫问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薛澄才刚有点动静,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些小家伙一个个凑到前面来,把她都给挤了出去。


    好不容易近了薛澄的身,莫问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向薛澄心口处,左手虚虚在空中画了个圆向前推出。


    薛澄便感觉有股力量涌来,她张嘴,往外吐出一口气来,脸上灰败之色尽数褪去。


    面色红润起来,小乾元感觉自己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已经能够支配自己的身体,撑着手坐起来。


    泪眼汪汪地看着柳无愿,没忍住,抬手紧紧将人抱入怀中,心疼地道:“你瘦了好多”


    她还有些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脑中记忆混乱一片,只是下意识的关心起自家娘子来。


    终于能够感受到熟悉的体温和怀抱,柳无愿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克制,反手抱住自家小乾元,埋首在薛澄怀中狠狠落泪。


    原本还担忧不已的孟云一看这场面,就知道回来的这个绝对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小乾元。


    原来爱与不爱真得很明显。


    有时候无需多言,下意识的一个眼神和动作就足以说明。


    一众好友原本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次前来帮忙,除了孟云知道的真相多一些,其她几个都只以为是薛澄坠崖之后被邪祟占了身子。


    这次是仪式也是有请皇极观观主亲自主持的驱邪仪式。


    其实大家也不大敢相信先前那个看起来就虚伪下流的人会是她们所熟悉的好友。


    现在光是看见泪眼汪汪抱着自家娘子舍不得撒手的黏人模样,众人都能确认,这就是薛澄本人。


    问真远远站着,单薄的身子在宽大道袍下显得十分纤细,她也白着张脸,嘴角甚至还有血渍,只是众人都在看着那对好不容易再次重聚的可怜妻妻。


    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出了大力气的皇极观观主大人抬起手,用洁白无瑕的道袍袖口擦拭嘴角血渍。


    冷着一张脸盯着那没心没肺的师妹背影,只感觉心脏都有些不舒服。


    憋闷着想扭头就走,但转过身又停住了脚步,说不上为什么,她只能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这么大个事,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后续问题,作为主导这场仪式的人,她有义务留下来直到解决所有隐患为止。


    她是为人认真负责,才不是为了什么没心没肺的师妹一句不值钱的谢谢。


    莫问眼神沧桑地看着那对小妻妻黏糊,想起那个念了大半辈子都不敢去见的人,有些失落,也有些释怀。


    当初她骗孟知画那句“腊月初八便归”让她到死都留着遗憾,如今她帮孟知画的女儿救回爱人,阻止了另外一场遗憾的发生,是不是也能算是弥补了一些?


    有人欢喜有人愁。


    留在薛宅的阿朵姑娘眼看着今日的天色变了又变,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乌云弥补,一会儿阳光普照,一会儿又无端端地青天白日响起几声惊雷。


    这样的日子很难说得上是个好日子,今日一早府里那位夫人就将那人带了出去,她去到厢房寻阿薛时便扑了个空。


    这都过去了大半日,两人怎么还不回来呢?


    阿朵找到薛宅管家询问两人下落,管家只摇头说自己不知道两个主子的行踪。


    阿朵虽然着急,但也毫无办法,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到偏院等待。


    此时此刻抱着自家娘子的薛澄还不知道有一个烂摊子正在等着自己回去收拾。


    迷迷糊糊又着急地捧着柳无愿的脸啄吻。


    “别哭,别哭了好不好?”


    笨拙地吻,笨拙地哄,她不知道为什么柳无愿会这么伤心,刚醒过来还什么都想不起来的人从糨糊一团的脑袋里费劲巴拉地挖出几段记忆来。


    一再重复道:“我回来了,不要哭,我就在这里。”


    过会儿又心疼得抱着柳无愿,捏着衣衫下变得单薄瘦弱的身子,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点肉,怎么全都没了。


    “你是不是没有乖乖吃饭?怎得瘦了这么多呢?”


    小乾元很苦恼,一边吻掉柳无愿眼角的泪水,一边凶巴巴道:“要好好吃饭知道吗?再不爱惜身子,我要生气的!”


    柳无愿情绪一度崩溃,但哭了这么久,听着耳边小乾元没有头绪的安慰话语,哪怕她只是笨拙地来回重复那么几句话,也能够让柳无愿安心。


    “真好。”


    她说:“你还在,真好。”


    小乾元回来了,真好。


    小乾元会心疼她,真好。


    小乾元还能和她生气,真好。


    本就有些糊涂的小乾元听着她的话更糊涂了,自己怎么会不在呢?


    但是现在管不得那么多了,她仿佛记得自己醒来之前,柳无愿和她说了什么女儿的话语。


    小乾元皱着眉头,表情一下就变得十分严肃,看着柳无愿道:“你说的女儿是怎么回事?”


    柳无愿一怔,差点让她给气笑了。


    “你问我怎么回事?”


    刚还抱着人哭得凶极了的柳无愿这会儿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先前哭出来的,鼻尖发红。


    气得握起小拳头直接对着薛澄心口来了一拳,劲儿不大,和挠痒痒差不多。


    她气得口不择言,“你自己干得好事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问你自己去吧。”


    柳无愿说罢,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但她忘了自己为了救回薛澄先前割了掌心放血,而后又以灵魂出窍的状态去将自家小乾元带回来。


    此时体力不支,才站起来就摇摇晃晃地要摔向一边,吓得薛澄顾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疑问。


    立马起身想将人抱住。


    结果错误预估了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抱是抱住了,但她自己也站不住,两妻妻一起往地上摔。


    好在薛澄垫在下方,没给柳无愿摔出个好歹来。


    只是刚刚才醒来的虚弱小乾元就这么水灵灵地又晕了过去。


    吓得柳无愿抱着薛澄喊:“阿澄,阿澄你怎么了?阿澄你醒醒啊”


    莫问看得无语,默默提醒道:“她只是体力不支,睡一阵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菜狗]总不能是作者我干得好事吧?喵喵喵~


    第125章 要算账吗?(加更)


    ◎薛澄听着听着,后背冷汗直冒,怎么感觉娘子有种秋后算账的意思?◎


    体力不支的薛澄被带回了家,这回是正大光明抬回了主院。


    在被放到床上之前,柳无愿犹豫片刻,还是吩咐环佩将人扶到了浴池边,在环佩的帮助之下,柳无愿替薛澄将外衣尽数脱掉,只剩一层薄薄的中衣。


    环佩停手,恭顺地退下。


    只剩下小妻妻二人,薛澄被放在浴池边的软榻之上,眉目沉静,睡得很香甜。


    柳无愿抬手,指尖滑过她眼角眉梢,小乾元在虚无空间之中无望地煎熬许久,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到了极限。


    她没试图唤醒薛澄,只是拿了个不大的小盆,从浴池里装出热水来为薛澄擦洗。


    仔仔细细,不放过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


    柳无愿抿抿唇,如果可以,其实她也不愿意让小乾元用这副被渣滓原主用过的身子。


    但也没有更多可选项,一想到渣滓原主曾经用过这副身子同旁的姑娘亲密,柳无愿就气得牙痒痒。


    她当然知道怪不得自家小乾元,但心中总是不大舒服的。


    先前问过问真道长,渣滓原主命数早就该尽了,不存在她家小乾元强占了她人身躯的说法。


    即便没有薛澄,渣滓原主也早就该死得透透的。


    至于为什么能在薛澄濒死之死,以莫大伟力将渣滓原主的灵魂暂时安放在这具身体之中,问真道长也给不出答案来。


    至少她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小乾元身上有大秘密,揭开一个还有一个,一个又一个,柳无愿还以为她早就向自己交底了,没想到还藏着这么一手。


    不过柳无愿也没有怪薛澄,毕竟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说出来,大抵薛澄都要担心柳无愿会觉得她是不是发了癔症。


    水换了好几盆,柳无愿腰都发酸发僵了,要不是她心里实在嫌弃那渣滓原主,非要将小乾元身上所有痕迹都擦洗干净,否则考虑到肚子里的崽崽,柳无愿才不会这般辛苦。


    好不容易擦洗完毕,柳无愿是没力气将小乾元扶抱回床上的,只能转身回去取了件薄毯子来给薛澄盖上,省得小乾元在睡梦之中着凉。


    等把小乾元伺候完了,柳无愿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力气折腾,下了浴池随意擦洗一遍,换了身寝衣便挤到软榻上同小乾元窝在一处睡了。


    一张薄毯盖住了两个人,下人们不曾来扰,浴池热水蒸腾着,暖房之中安静得只能听见小妻妻两人的呼吸声。


    比平日里要略重些,两人都累得够呛。


    直到月上柳梢头,薛澄先一步醒来。


    她睡了个饱,灵魂上的消耗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补回来的,体力倒是恢复了过来。


    本身这具身子最近就没做什么消耗体力的事情,先前支撑不住也是因为灵魂消耗太过,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意影响到了身体。


    也是因为薛澄的灵魂刚刚回归身体,短时间内身体与灵魂还无法做到绝对契合,所以才会倒头昏睡过去。


    薛澄睁眼便是美颜暴击。


    想了念了许久的脸就这么放大在自己面前,她勾唇,无声笑弯了眉眼。


    心里想:呀~娘子这么喜欢我呀~


    小乾元得意的不行,无形的大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而后才注意到她们两人挤挤挨挨地睡在了一张软榻之上,而且空气中湿度很重,很快就确定了这是在暖房的浴池边。


    再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好家伙!


    光着的!


    她家娘子也没比她好多少,也就穿了一身薄薄的寝衣。


    小乾元耳根发热,脸红得像是喜庆的大红灯笼一般,整个人仿佛都在噗嗤噗嗤地冒热气。


    不过脑子稍微恢复灵光了一些,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睡久了风湿,也顾不得其他,起身小心翼翼将柳无愿抱起,回到卧房里放下。


    就这么光溜溜地四处走总让人觉得尴尬,哪怕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外人会看到,薛澄仍旧感到窘迫。


    赶紧打开衣柜找了一身干净的寝衣换上,这才钻入被窝里将妻子抱入怀中。


    只稍微一想,薛澄就猜到是柳无愿为她擦洗过身子,但又没有力气将她扶抱回来,干脆就陪着她一起在浴池边的软榻上睡了。


    想到这里,薛澄心软得不行,她娘子怎么能对她这么好呢?


    至于为什么柳无愿非得坚持在她昏睡的情况下给她擦洗,薛澄只能挠挠脑袋,猜想是自己先前昏睡在外面弄脏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和原主交换过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原主用了这副身子干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薛澄小声在脑海里呼唤系统,她人是回来了,不知道可怜的统子现在怎么样,是不是系统能量耗尽已经陷入沉睡了。


    呼唤几次无果,薛澄也只能放弃了,说不定等过几天系统恢复了能量也说不定。


    刚睡饱。


    小乾元闲来无事,又不想同自家娘子分开,抱着人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看不腻。


    小声开口感叹,“我家娘子可真美啊~薛小澄你真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娶到这么温柔善良美丽大方又聪明睿智的娘子”


    “唔嗯——”


    她嘀嘀咕咕说了好长一串,柳无愿只觉得耳边有什么在嗡嗡响,眼皮子都没掀开,抬手捂着耳朵往小乾元怀里钻了又钻。


    不满地哼哼了好几声,薛澄赶忙一只手捂嘴一只手轻轻为自家娘子拍着背。


    见柳无愿没动静了,才要放心下来松口气,却听柳无愿带着困意的哑声响起。


    “怎么不睡了?”


    薛澄觑了一眼仍旧闭着眼窝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咧开嘴嘿嘿傻笑两声,答道:“舍不得睡。”


    她说:“想多看看你。”


    要把这些日子没看到的份都看回来才行。


    “嘴甜。”


    柳无愿嘴上似乎是嫌弃的态度,实则心里很是受用,用额头贴着小乾元心口蹭了好几下,这才睁开双眼来。


    大方道:“那你多看看。”


    小乾元抱着人,“吧唧”一口吻在柳无愿额心处。


    想起什么,心疼地抓住柳无愿缠着纱布的左手,问道:“怎么受伤了?”


    柳无愿抿抿唇,既不愿让她感到内疚,却又不想让小乾元担心,思考一会儿,还是选择坦白。


    从小乾元坠崖之后的情况说起,为薛澄说明了前因后果。


    柳无愿不确定薛澄能记得几分,或者说薛澄具体是什么时候灵魂离开这副身体的,所以尽可能地详细为她说明。


    说到悬在山崖上被一位名为阿朵的坤泽小娘子救回山寨里,在山寨住下疗伤,而后过了许多日,卓灵玎和乐松雪才带着人找到她,将她带回西京城。


    又说到柳无愿见到那个装作失忆的渣滓原主瞬间就认出了那并非薛澄。


    薛澄原本没想打断自家娘子讲述的节奏,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星星眼,夸赞道:“娘子好棒~”


    柳无愿嗔她一眼,又继续道:“那渣滓故作失忆认不得人的模样,我便顺势将她与阿朵姑娘暂时安排在偏院里住下”


    之后就是渣滓原主种种与薛澄不一样的言行,还说到府里大大小小都撞见过渣滓原主顶着薛澄的这张脸同那位阿朵姑娘暧昧纠缠。


    薛澄听着听着,后背冷汗直冒,怎么感觉娘子有种秋后算账的意思?


    薛澄想喊冤,那该死的渣滓原主拿着她的身体拈花惹草,现下那混蛋魂飞魄散了,但她的风流债还在偏院里住着呢。


    “回来时听管家说,那姑娘可是等了你一整日呢~”


    柳无愿说这话时,眼尾向上扬,眸光凉凉扫过,薛澄却觉得被勾得心痒痒。


    不过还是认真纠正了柳无愿的话语,“并非等我。”


    她说:“我很感谢那位姑娘的救命之恩,她若没将我救回去,谁知道这副身体在那悬崖峭壁之上会遭遇什么野兽啃食。”


    小乾元语气严肃,声音低沉,很是后怕地同柳无愿说:“那样或许我就无法回来见你了。”


    虽然过程有波折,但起码结果是好的。


    无论经历了多少辛苦磨难,至少薛澄现在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柳无愿身边,此后她再不会轻易拿生命去冒险,要长长久久地陪伴在妻子身边。


    柳无愿要她指天发誓地保证,难得有这么强硬霸道的时候,非要薛澄照做才能安心。


    两人又聊了一些之后的事情,聊到柳无愿是如何找上千金阁阁主莫问,又是如何借助阿娘所留下的信物请她出手帮忙。


    以及最终请到皇极观观主问真道长出山亲自布下引魂阵,再以柳无愿的鲜血为引,助柳无愿灵魂出窍去将薛澄带回。


    柳无愿向薛澄解释了其中原理,小乾元在听到了腹中胎儿与她血脉相连所以能够大大加强灵魂牵引之力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先前柳无愿与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目瞪口呆,一回来就接受了自己即将为人母的消息,看着柳无愿仍旧平坦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


    “我们,有孩子了?”


    柳无愿见她如此小心的模样,笑着应道:“嗯,如今也有两个多月了。”


    薛澄反应过来,这一趟波折下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时间,按时间推算,就是自己离开前最后一次将人折腾得求饶那回。


    想到这里,小乾元有些心虚,不管不顾地欺负了人,就这么出去冒险,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了回不来。


    这期间柳无愿为她的事情操心多少,又暗自掉了多少眼泪,这些委屈和辛苦柳无愿统统都没有说,也没有埋怨薛澄。


    但小乾元实在心疼自家娘子,抱着人再次保证道:“以后无论如何,我再不会轻易拿生命去冒险了。”


    “好。”柳无愿仰首去吻薛澄,她知道小乾元已经得到了足够惨痛的教训。


    她也相信薛澄此后再也不会轻易丢下她们母女。


    至于这一次。


    只要薛澄平安归来,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也不舍得去怨怪为了她才选择冒险的小乾元。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努努力快点码完,顺便带带预收《姐姐给我借个火》,文案在下面,下本开这个。


    *阅读指南:ABO原设(有挂件!!!),渣前任单方面火葬场,小甜饼,含点带球跑情节。


    【表面没苦硬吃实则开荤后回味无穷的倔强年上小Ox标记业务不熟练的披着羊皮腹黑年下小A】


    八周年纪念日当天,宋平安和自己相恋八年的Alpha女友提出了分手。


    那人酒后吐真言,与朋友笑谈这八年她一边将宋平安当做处处周到的生活保姆,一边和其他人保持着暧昧关系有多幸福。


    而宋平安成了她口中处处争强却又因为出身不好而没苦硬吃的土气小O。


    连打三份工为女友买的名牌包包被她嫌弃入门款带着丢人。


    因为坚守底线想要等到结婚后再进行亲密行为却被女友说成是观念过时的老古董。


    友人不忍心,便道:“其实平安是个好小O,对你简直是无可挑剔了,你这样不大好吧?”


    那人却说:“这有什么?就她那样的土气小O,我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


    还笑着问友人:“你信不信,只要是我提出结婚,宋平安都得哭着跪在我腿边说谢谢。”


    宋平安就这么静静在一米之外的距离听着她们笑着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八年真情碾碎,嫌弃地踩上两脚。


    她是个体面人,奈何有人不体面,所以宋平安一点没客气,上前将桌上吃剩的残羹冷炙掀翻在女友身上。


    在一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宋平安勾唇一笑,只留下一句“我们彻底完蛋了”后扬长而去。


    转身便进了酒吧买醉,却在酒吧遇到一个唇红齿白软萌可爱的活力小A,那人对她说:“姐姐,能借个火吗?”


    这一借,就是一夜。


    谁是干柴,谁是烈火,宋平安分不清,只是睁眼醒来时,总觉得回味无穷——


    霍杺当了23年清心寡欲的活菩萨,终于在24岁生日那一天破了戒。


    分明从不抽烟却偏要用借个火这样的蹩脚借口去搭讪,天知道那一刻她手心里全都是汗。


    预想中的拒绝没有发生,Omega只是微微一愣,仍旧递给她一个崭新未曾使用过的名牌打火机。


    那曾是未曾送出的遗憾,却成了霍杺此后珍惜不已的礼物。


    借火借到了床上,那人隐忍着不肯泄露半分脆弱。


    霍杺失了理智,非要击溃那人的心防,她要在那倔强小O心中刻下自己的名姓。


    整夜失控后醒来,那人浑身沾满她的味道,却捂着腰说她该多练习练习。


    很好,竟然嫌弃她不够熟练,那就陪她一次一次练到足够熟练为止。


    第126章 走,逛街去


    ◎小乾元兴高采烈地要去逛街,柳无愿便也纵着她了◎


    府中夫人有了身孕,先前怪模怪样的主君也恢复了正常,阖府上下都觉得这是件值得大肆庆祝一番的事情。


    问到薛澄这里来,薛澄想想,应下了,到底是劫后余生,加之自家娘子有了身孕,合该好好庆祝一番,也去去晦气。


    薛澄让下人们出去采买东西,提前写了帖子,将亲朋好友都请上,顺带也谢谢前些日子为了引魂仪式出了力的朋友们。


    忙里忙外的,一下倒是给忘了偏院里还有个尴尬的存在。


    直到那位阿朵姑娘实在等不住,找到薛澄面前来,薛澄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姑娘小心翼翼地望着薛澄,眼里情意实在做不得假,薛澄抿唇,沉默片刻,还是躬身庄重地行了一礼。


    “薛澄谢谢阿朵姑娘的救命之恩。”


    不论其他,这句谢谢,薛澄也确实该亲口对人说。


    阿朵眼眶瞬间便红了,看着对她一副陌生疏离模样的薛澄,似乎对薛澄的转变无法接受。


    抖着唇开口的瞬间便忍不住哽咽了,“阿薛是要与我一刀两断吗?”


    薛澄:“”


    小乾元很想说自己原本也没有和你有什么不该有的关系或是感情存在,直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根本无处叫屈。


    但谁叫对方确实是救了自己一命,薛澄也实在是不能够做到狠心冷情地直接转身离开。


    到底还是得给出一个体面的交代。


    薛澄稍后退一步,侧着身子,做出邀请姿势,请阿朵姑娘进正厅里坐下。


    侍女们端来热茶和点心便退下了,除了远远站在正厅门口守着的管家和环佩,再无其他人靠近正厅附近。


    薛澄坐在主位之上,阿朵姑娘本想坐在她下首不远处的座椅上,却见薛澄眼里透露出避嫌之意,脚步一顿,还是选择坐在了进门处的位置。


    两人之间相隔甚远,薛澄不得不稍稍提高了说话声音,但也控制着避免声音过大吓到了救命恩人。


    “阿朵姑娘,我很感激你当初搭救之恩,只是我得向你解释一些事情,先前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大抵让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


    阿朵忍不住打断薛澄的话语,质问道:“是误会我对你的感情,还是误会你对我也有意?”


    薛澄被她的话堵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阿朵姑娘却咄咄逼人道:“今时今日你对我说这样的话,何其残忍?”


    “是我下贱,是我不该,明知你有妻子还要死乞白赖地留在你身边,但我不求名分,哪怕你将我当做一个侍女、下人,我都不会介意。”


    她说到最后,泣不成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成串成串地往下滴落,而她却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擦拭。


    “阿薛,这都不可以吗?”


    薛澄感到内疚,虽说哄骗人家姑娘一颗芳心这事并非她本人所为,但她仍旧感到抱歉。


    因为她无法回应这样卑微捧出一颗真心来向她祈求一点爱怜的姑娘。


    “不可以。”


    薛澄缓缓摇头,她知道自己此时有多残忍绝情,但这一切本就是一场误会,到此为止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阿朵姑娘,我并非你所熟知的阿薛。”


    下定了决心,薛澄打算将真相和盘托出,却没想到阿朵姑娘根本不愿听她说。


    冷冷哧笑一声,脸上泪痕未干,看着薛澄仿佛看待一个用蹩脚谎言在欺骗自己的小人。


    “怎么?你恢复了从前的记忆,却丢失了这段时间我们朝夕相处的记忆吗?”


    薛澄:“”


    别说,你还真别说,你还真猜对了!


    但此时这样说难免有些不是时候了,于是薛澄轻咳两声,试图将对话节奏扭转。


    正当小乾元发愁的时候,门外响起管家和环佩行礼问安的声音。


    “夫人安好——”


    正厅的门并没有关上,薛澄乃是有妇之妇,而阿朵姑娘在外人眼里又是对她钟情的坤泽小娘子,自然得避嫌了。


    青天白日关上门来谈话,薛澄那是生怕自家娘子脾气太好了不成?


    柳无愿走进来,看一眼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乾元,用眼神安抚了一下薛澄。


    这才转头看向阿朵姑娘,很是诚恳地道:“她确实不是你所熟知的那个人。”


    阿朵说不清自己现下该是个怎样的心情,脑中想法乱糟糟,她能理直气壮地抓着薛澄质问是因为她觉得两人先前分明已经互通心意。


    可面对薛澄的妻子,她自觉自己此时有些难堪,但柳无愿看向她的眼眸平静,并没有轻视或者不屑之意。


    甚至柳无愿见她有些逃避与自己对视的眼神,也只是了然地不去用视线追逐阿朵姑娘的双眼。


    “前两日我带她出府是因为有一场重要的仪式需要举行”


    柳无愿走到阿朵姑娘对面的位置坐下,语声温柔轻缓,讲述自始至终阿朵姑娘所面对以及熟知的那人都并非眼前这个刚刚才回归的薛澄。


    当然,她所说的版本是薛澄坠崖后重伤濒危,这才被山野孤魂趁隙占了身体。


    听到亲自出手主持仪式将薛澄的魂魄引回之人乃是皇极观观主,甚至柳无愿说如果她不肯信,可以请观主等人出面作证。


    阿朵姑娘这才不得不相信柳无愿和薛澄并非是编撰出一个借口来诓骗她。


    既然现如今自己面前之人乃是原本的薛澄,那么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孤魂呢?


    想到此处,阿朵姑娘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但还是抱着微弱的希望开口问道:“那那我的阿薛呢?”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一个短暂停留的孤魂,至少在渣滓原主离开前,对于阿朵姑娘而言,那都是一个美好的存在。


    柳无愿沉默片刻,只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朵姑娘知道自己不能强人所难,山野孤魂侥幸占了别人的身体,被驱逐出去也是应该。


    但她又该上哪儿去寻自己所钟意的那一缕孤魂呢?


    阿朵姑娘没再追问着要答案,失魂落魄地告辞了。


    等她走后,小乾元耷拉着脑袋走到自家娘子身边,抱着柳无愿贴贴蹭蹭,有些委屈又有些内疚。


    她小声叭叭道:“我也是侥幸占了别人的身体”


    若是严谨点算,她才是那个该把身体还回去的人。


    薛澄说完后却听到已经沉寂许久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这副身体本来就是你的。】


    “啊?”薛澄有些没理解,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忙在脑海里追问道:“什么意思?”


    【虽然你是猝死穿书,但在穿书的时候系统就已经为你修复了身体疾病,并且将已经死亡的渣原主身体和你在原世界的身体进行了调换。】


    【当时你刚穿书的时候两副身体还没有完全调换完毕,不过后来你应该也能意识到不对,因为信香味道是你原本的味道。】


    薛澄在心里嘀咕道:“那我还以为既然都能同名同姓同样的身高体重长相,同一个性别同一个信香又没什么不对”


    系统感到无语,但系统还是认认真真解释了,除了最开始刚穿书身体调换完全调换完成的那么一小会儿里,后续薛澄用得都是自己的身体。


    这也是为什么薛澄能这么轻易感受到这个书中世界牵引之力的原因之一,比较她自己的身体就在这里。


    而且系统也跟薛澄解释了,之前也并不是上哪去把渣滓原主的灵魂搞回来暂时帮她保持身体不会腐坏。


    而是系统使用数据分析模拟了渣滓原主的性格和行为,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负责扮演渣原主的模拟意识暂时接管了这具身体。


    薛澄又问,“那为什么不是模拟我的意识?”


    系统用一连串翻滚的代码代替了翻白眼。


    【如果系统可以模拟宿主的话,就没必要将宿主拉进这个世界里来做任务了呢。】


    薛澄听习惯了系统的机械音,倒是觉得多了几分人性化的阴阳在里面。


    书中人物设定都是早就写在剧情里的东西,所以即使这具身体暂时没有灵魂在其中,系统也能根据原书设定让一道虚拟意识来模拟操控。


    只要保持人设不崩就可以。


    这是符合世界运转逻辑的,在系统权限内可以办到的事情。


    模拟宿主行为这种事情,算是违规。


    因为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系统造反,违规抹除了宿主意识,直接操控宿主身体来完成任务,这种刷绩效的事情,在主系统那里绝对是无法忍受的。


    所以一般如果被主系统发现了子系统有这种违规行为,都会严厉处罚。


    系统可怜巴巴地表示祂作为新生统,薛澄是祂的第一个宿主,新手任务奖励没多少也就算了,要是违规,祂这单任务恐怕都要倒贴打工。


    不仅得不到统统币奖励,还要倒扣!


    【统天塌了.GIF】


    薛澄:“”


    面无表情,但在心里吐槽系统,“不要在我脑袋里播放奇奇怪怪的表情包。”


    她和系统闲聊许久,也就发呆了许久,柳无愿喊了小乾元几声才听到回应,不由有些疑惑。


    薛澄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先前还蔫哒哒的小乾元忽然心情极好,牵着柳无愿的手将人拉入怀中。


    “走,我们出去逛逛。”


    在虚无空间里呆了那么长时间才好不容易回来了,薛澄可不想窝在家里长蘑菇。


    而且马上换季了,柳无愿又怀了身孕,是时候去大肆采购一番,为自家娘子增添新衣物。


    还有可以开始考虑给柳无愿肚子里的小崽崽准备些东西了。


    小乾元兴高采烈地要去逛街,柳无愿便也纵着她了,只在离开时下意识回头一看,远远见到偏院方向似乎有个模糊人影站着。


    她对视线敏感,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应当是阿朵姑娘在那看着她们。


    【作者有话说】


    [菜狗]今天不加更~给我点点预收吗?


    第127章 好大的福气


    ◎薛澄真心想问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离开前,小乾元无意间叹息一句,原来她也发现了那过于明显的凝视。


    只是薛澄不想让那位阿朵姑娘有任何误会的机会,于是便故作半点都没发现,小心牵着自家娘子上了马车。


    柳无愿轻“嗯”了一声,看向小乾元,问道:“心疼了?”


    薛澄:“”


    小动物般的直觉让薛澄警惕,摇头否认,“顶多是同情,怎么能用心疼这个词呢~”


    小乾元语气算得上是撒娇,好脾气地任由自家娘子捏捏脸上软肉,狗腿地为柳无愿揉揉腿。


    “我心里只装得下娘子一个,要心疼也只会对娘子心疼。”


    柳无愿不过随口逗逗她罢了,见到小乾元如此表忠心,失笑道:“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柳无愿从不怀疑小乾元对自己的爱。


    妻妻俩靠在一块儿坐着,马车慢悠悠走着,阳光正好,微风透过车帘轻轻吹拂。


    薛澄忽然便觉得仿佛一瞬白头,平静的、幸福的,好好过完了这一生。


    自她回来之后,身上常常有一股充满岁月沧桑的忧郁气质,柳无愿察觉到了,强势将人扯到自己面前,两人相互对视着。


    “想什么呢?”她低声问,温热气息扑洒在彼此脸上。


    薛澄感到嗓子发干,下意识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唇瓣,诚实地答道:“想喝水”


    口渴了。


    柳无愿轻笑,鼻尖时而轻轻相触,越是这般若即若离越是勾得薛澄心痒痒。


    下一瞬,柳无愿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本正经地端坐着,薛澄还没反应过来,可怜巴巴地仰着脸去看柳无愿。


    刚刚被柳无愿这么一拽,她下意识地便只能半跪在马车车厢中,此时抱着柳无愿柔弱纤细的腰肢,难免想入非非。


    柳无愿伸指点点她鼻尖,好笑地看她,“水囊不就在你身边么?看我作甚?”


    小乾元撇撇嘴,窝窝囊囊地垂头去翻出水囊来喝水,分明渴得不行,但喝起水来只象征性地抿了几口。


    眼睛始终盯着柳无愿颜色好看的润泽双唇瞧,柳无愿偏开头不与她对上视线,只当不知小乾元究竟想尝些什么味道来解渴。


    妻妻俩已有许久未曾一同出门逛街,今日一出来,不管到了什么铺子,那都是一副恨不得把整个店铺半空的架势。


    那些店铺掌柜们看着这两小妻妻就像看着一对发着金光的小财神,吉祥话一筐筐往外倒。


    见两人买了一些适合给孩子裁衣的布料,立马意识到定是家中立马要添新人口。


    一会儿说两人才貌俱佳,生出来的小娃娃一定也漂亮可爱。


    一会儿又说两人一看就是很有福气的,定能一胎生八个,多子多福。


    薛澄只是想想那画面就觉得恐怖,一胎八个,那她手上抱两个,头上趴着一个,两边肩头两边大腿都得扒着一个,还有一个只能背在背后了。


    她都不敢想八个孩子同时哭起来是个多么可怕的体验,再看一眼自家娘子哪怕怀孕了仍旧纤薄瘦弱的身子,怎么奶得起八只小猪崽子?


    薛澄猛摇头,把这种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


    柳无愿被她摇头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疑惑道:“怎么了?”


    “没,没有。”


    小乾元不敢说一胎八宝这事吓得她都快神志不清了,赶忙拉着自家娘子跑路。


    两人出来时就一辆马车,回去时身后跟了足足四辆马车,装满了今日放肆采购的战果。


    到了府里,管家忙吩咐下人将东西一一归置好。


    等忙完才想起来要向薛澄汇报什么,擦了擦额上的汗,连忙同薛澄说道:“主君,偏院那位姑娘离开了”


    还给留了封信,薛澄接过,并没打开,而是问管家,“何时走得?派人跟着了没?”


    到底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坤泽小娘子,这么突然离开,在西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薛澄也怕她出了什么事。


    好在管家办事靠得住,那位阿朵姑娘忽然说走,想着两位主子都不在家,管家也怕会出什么事,就让府上的护卫暗中跟着了。


    阿朵姑娘也没乱跑,离开薛宅之后只是随便找了间干净的客栈入住,大抵只是不愿再在薛宅中住下去。


    薛澄扭头看向自家娘子,柳无愿便道:“明日让人去问问,若是她想回家,便派人护送。”


    “好~”


    小乾元应下,仍旧没有拆开那封信,而是选择交给了自家娘子处理。


    这封信说来也不是给她的,而是给那个系统所模拟出来的渣滓原主罢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不应该也不能打开这封信。


    柳无愿将信收起,也没有随意打开。


    妻妻两人在外面逛了大半日,此时都累得够呛,吩咐下人准备晚饭便打算去沐浴一番。


    孟云恰在此时来到,手里提着几盒人参灵芝之类的药材,身后还跟着小厮提着各种鹿茸、马鞭等等稀奇古怪的东西。


    说是宰相老爷子听说孙女婿被邪祟入体,非说薛澄指定是身子骨太弱了才会如此,把家里库房里能补身体的好东西都拿上,让孟云亲自跑一趟给薛澄送来。


    薛澄满脸无奈,既不想认下自己身子虚这件事情,又不好意思拒绝老人家的关怀。


    柳无愿憋着笑让管家将东西收好,“以后每日都吩咐小厨房炖上一盅补汤给主君。”


    还不忘补充道:“就用外祖送来的这些东西。”


    薛澄:“”


    瞪大了小狗眼,委屈又可怜。


    孟云好笑又同情地拍了拍薛澄肩头,“你就偷着乐吧,阿爷多疼你啊。”


    要不是老爷子有事忙,今日恐怕都得亲自过来看过一眼才能放心。


    柳无愿深以为然,便道:“那过几日我们回去看看外祖和姨母她们。”


    说来,自从薛澄出事,很是有一段时间小两口都没回过孟府去看望长辈们。


    此前再忙都会三不五时回去一趟。


    而且她有了身孕这事还一直没和家里说过。


    问真道长给柳无愿把过脉,只说这孩子来得恰是时候。


    大抵有些孩子天生便是来报恩的吧,这孩子来时,正是薛澄灵魂漂泊在虚无空间之中找不到回家的路。


    有了血脉所系,再加上柳无愿的血,这才能让引魂阵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而且自从有了这孩子,柳无愿自身的病症像是不药而愈,体内信香十分平稳,脉象看着也与常人无异。


    柳无愿却担心是不是孩子将母体不好之处吸走了,她自己是痊愈了,别日后连累了孩子。


    问真道长却让她只管安心待产便是。


    薛澄拼了命也要摘下的那几株玉山龙阴骨草很是有用,这东西既能补人体的先天亏损,自然也能为腹中胎儿打好根基。


    用完这几株玉山龙阴骨草,到时孩子生出来不说体质远超普通人,但一定足够健康。


    有了这位被皇室尊为国师的道长金口玉言断定没事,柳无愿这才能放心得下。


    孟云也是才听说柳无愿怀孕这事,一边往里走一边着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没早说呢!”


    途中似是想起什么,“哎呀”一声,懊恼地拍了拍大腿,说道:“若是知道你有孕,当时怎好让你放血”


    她是想说用她的血来激活阵法,哪怕用再多的血也不怕。


    当时柳无愿有孕之事也就只有问真道长和莫问两人知道,柳无愿彼时也没心思顾虑太多。


    当下也只是笑着解释道:“也只有用我的血,才能如此顺利救回阿澄。”


    孟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只是还是心疼自家表妹,又瞪了一眼一旁跟在柳无愿身边的薛澄。


    气呼呼道:“还不都怪你!日后不许这么莽撞了。”


    薛澄赔着笑脸应道:“是是是,都怪我,日后绝不会胡来了。”


    “娘子让我往东我就绝不往西南北,娘子让我吃饭我就绝不会去睡觉”


    小乾元还要再说,柳无愿抬手捂住她的嘴,“好了,都别说了,过去了。”


    三人走到正厅,薛澄让柳无愿先回去沐浴,她来招待孟云便好。


    今日折腾了大半日,柳无愿确实也觉得累了,她转身看向孟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孟云挥了挥手赶人。


    “去吧去吧,都是一家人,表妹就不用同我客气了。”


    柳无愿笑说“好”,又道:“那表姐与阿澄闲聊一会儿,稍后用了晚膳再回。”


    “行,好久没尝你们府上大厨的手艺了,都有些馋了。”


    孟云乐意之至,相府里长辈多,口味清淡,跟着薛澄吃过各种稀奇古怪的美食之后,孟云就不大吃得惯家里的菜了。


    通常都是自己窝在小院子里,让小厨房做菜的时候弄得味道重一些,但还是不及薛澄府上这些厨子做得够劲。


    她还特别抓着薛澄嘱咐道:“你让厨房今日做几道辣菜,我可是好些日子都没吃辣了,这嘴淡得不行。”


    薛澄自是应下,又道:“要喝点酒吗?”


    孟云偏头想了想,索性最近也没什么事,离下次开学还有段日子,小酌一番也不算放肆。


    便道:“可行!”


    两人坐下来没多久,厨房便将菜肴一道道端上来,其中还有柳无愿特意叮嘱要每日都给主君煲的补汤。


    老爷子今日才让人送来的心意,这么快便用上了。


    孟云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看薛澄无奈的模样,幸灾乐祸地道:“阿爷还是疼外孙女婿,我日日在他跟前杵着也没得这般待遇。”


    薛澄真心想问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孟云猛摆手,自是不敢要的。


    两人仿佛许久未见,憋了一肚子劲,今日可算是放开了互相挤兑,偏生她俩还不跟对方生气,越挤兑越高兴。


    管家见怪不怪,嘴角挂着浅笑。


    柳无愿来时,这两人都开始喝上了,只是菜肴没动,等着她到来才动筷。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真快完结了嗷~想看啥番外快说呢


    第128章 永远不分离。


    ◎薛澄闷闷应了声“好”,这才哑着嗓子继续道:“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柳无愿没阻止薛澄喝酒,想着两人确实有许久未见,薛澄在这个世界里,也就来了西京城之后才认识了这么几个朋友。


    其中又以孟云与她两人关系最为要好。


    只是在一旁安静吃饭顺带听着两个乾元一边斗嘴一边惺惺相惜地碰杯喝酒,偶尔会给薛澄夹几筷子菜,提醒她喝酒也不能忘了好好吃饭。


    两人确实喝了个尽兴,但两人心中都有数,没往醉里喝。


    毕竟如今柳无愿怀有身孕,无论如何都不合适再让柳无愿怀着身孕再去照顾一个喝大了的小乾元。


    之前大家伙相聚那一顿醉也就醉了,平日里还是少重复那日的疯狂为好。


    约定好了过两日小妻妻得会宰相府一趟,孟云这才放心离开。


    毕竟有段日子没见,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十分记挂这小两口,要不然也不能让孟云巴巴地跑一趟来给薛澄送补品。


    再者,柳无愿怀了身孕是件大事,头三个月不往外说倒是合理,不过也得知会家人一声。


    送完孟云,妻妻二人转身走回小院,这时节正是夏日里最热的时候。


    没走两步,薛澄就得问一次“热不热?”、“累不累?”。


    柳无愿不厌其烦地答她“不热”、“不累”。


    小乾元下次再要问,柳无愿已然学聪明了,早早见到她有开口的打算便直接提前道:“不热也不累,安心走路。”


    薛澄怕她烦了自己,也不敢再开口问,只三步两步便用那双可怜巴巴的小狗眼将人盯着。


    仿佛柳无愿如今是什么易碎的琉璃。


    关心举动虽然让人受用,但柳无愿实在怕她这样操心下去老得快。


    便道:“快些回去洗洗,身上酒味我不喜欢。”


    这下小乾元便不再耽搁了,老老实实地走路,脚步甚至隐隐有些急切,要不是怕自家娘子走太急摔了,薛澄大抵都要催上一催。


    好不容易回到院子里,小乾元松了口气,先将自家娘子安置好,随即退开些许距离。


    这才有些矜持地说道:“那我先去沐浴?”


    柳无愿轻“嗯”一声,被她乖得心软,便也软着声道:“别在浴池里睡着了。”


    “好~我会快些,也会洗得干干净净,一丝味道都没有!”


    小乾元如是保证着。


    她虽没有醉得很厉害,但到底是饮了酒的,走动起来酒劲上来了,多多少少有些醉意。


    说话做事便显得有几分可爱的孩子气。


    柳无愿看她行走之间步履并不凌乱,心下松了口气,饶有兴致地支着下颌看小乾元走到衣柜前取了干净衣服抱着走去暖房。


    心里想,腹中孩儿生出来会否与她一般可爱乖巧。


    后来又觉得不大好。


    若是孩子同自家小乾元一般,她恐怕会成为那个多败儿的慈母。


    毕竟若是这孩子调皮起来,柳无愿还真不一定舍得同她动怒。


    尤其是这孩子若是生了一双同自家小乾元一般澄澈的小狗眼,光是用那双眼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瞧,柳无愿就会忍不住心软了。


    柳无愿在饭前便沐浴过了,此时也只是让侍女打了盆热水来,稍微洗漱一番便换上寝衣。


    倚靠在床头翻阅着书籍一边打发时间一边等着自家小乾元沐浴完毕。


    薛澄并没让她等得太久,毕竟在去沐浴前,娘子就嘱咐过要尽快归来。


    刚出浴的小乾元带着一身湿气,像是调皮玩水打湿毛发的湿漉漉小狗,湿发都来不及擦干便急匆匆回来。


    柳无愿无奈,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床边来,接过她手中棉巾为她擦拭湿发。


    薛澄配合地将脑袋调整成更方便柳无愿擦拭的角度,大抵是觉得舒服,小乾元眯起眼睛来懒懒打了个呵欠。


    “困了?”柳无愿伸手摸了摸她发尾,还有些湿气在,便道:“不若躺我腿上睡会儿?”


    这样薛澄也能睡下,也不影响她继续为小乾元擦干湿发。


    倒是薛澄摇摇头,眼中困倦虽然明显,但小乾元坚持要同自家娘子一块儿入睡。


    知道她有多倔,柳无愿也不勉强,只默默加快了为她擦拭湿发的速度。


    但薛澄担心累着自家娘子,自己探手摸了摸头发湿润程度,便拿过棉巾对着自己脑袋快速地胡乱擦着,给柳无愿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小乾元给自己脑袋擦破了。


    嗔道:“你轻点儿~”


    薛澄“嘿嘿”傻笑两声,动作看似放轻了些,速度还是那么快。


    一通猛如虎的操作下来,再摸摸头发,干得差不多了。


    薛澄翻身下床,将湿棉巾挂到一旁架子上,吹熄了屋内大多数火烛,只留下床边的一盏。


    回到床上时,柳无愿已经在被窝里躺好了,见她放下帷帐后也躺进了被窝里,便自觉钻入小乾元怀中。


    小乾元怀抱暖融融的充满着一股清新好闻的酸甜青柠香。


    本就是柳无愿最喜爱也最熟悉的气息,有孕之后仿佛对此更是依赖不已。


    脸颊紧贴着薛澄后颈信腺处,鼻尖不停耸动着,猫儿一般,急切嗅闻着喜爱的味道。


    用齿尖挑起才刚贴好的抑制膏贴,更浓郁的青柠香泄露出来。


    被这酸甜气息扑了满脸的柳无愿小声哼了一声,既满足又不满地用牙将整片抑制膏贴都咬了下来。


    薛澄被她搅得心头火热,没奈何却仍旧纵容着柳无愿的一切行为。


    她知道坤泽有孕之后对于乾元信香的需求有多大,况且柳无愿有孕近两个月时间里大部分时候都没能得到她的信香安抚。


    如今好不容易闻见薛澄的信香,不仅没能在短时间内解了渴,反而会更加激发了心内对于这股信香的需求。


    但有孕尚不足三月,既不能行房,亦不能随意进行结契行为。


    所以薛澄只能忍着,哪怕心头**快要将她淹没,仍旧咬牙忍着。


    待柳无愿吸得满足,终于不再折腾,而是老老实实窝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薛澄方才能松口气。


    这么一弄,柳无愿倒是睡得香甜,薛澄自己却是实在睡不着了。


    她想起身下床走走,但刚有点动作就被熟睡中的柳无愿紧紧抱住。


    哪怕在梦中都喃喃呓语着说道:“别走”


    薛澄哪还舍得乱动,只能一边平复心中躁动,一边既爱又怜地抱着自家娘子。


    想到自己缺席了这么重要的时刻,这段日子以来得不到乾元信香安抚的柳无愿该是多么煎熬,薛澄很是懊恼不已。


    暗暗在心中发誓日后要加倍努力地去对柳无愿好,再不让她独自一人担惊受怕了。


    又想到柳无愿腹中胎儿在初期没能得到另一个母亲的信香滋养,只怕也会影响胎儿发育。


    默默放出更多信香将自家娘子包裹住。


    脑中乱糟糟地想了许多事,最后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天光大亮,小妻妻俩还在被窝里相拥着安睡。


    柳无愿这一觉睡得极好,从有孕之后她便愈发嗜睡,只不过先前*因着小乾元不在身边,后颈信腺总是刺疼得让她难以成眠。


    如今得到了乾元信香安抚,后颈信腺也舒服了许多。


    连一直隐隐有些发胀不适的小腹也没了异样感觉。


    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却发现小乾元并没被自己的动作弄醒,仍旧睡得香甜。


    回想起昨夜睡前最后的记忆是她埋在薛澄颈窝里嗅闻着乾元信香,猜测小乾元大抵昨夜被折腾睡得比自己晚些。


    小小吐了吐舌头,心中略有些抱歉地看着小乾元眼下乌青之色。


    轻轻啄吻薛澄脸颊,心里暗道就当是补偿了。


    躺久了也觉得腰酸,柳无愿便打算起身梳洗吃个早饭。


    虽说时辰定是比平日里晚了,但如今她一副身子两个人,自己能偷懒不吃,却是不能饿着腹中孩子。


    刚要将薛澄推开,先前还睡得死沉的小乾元突兀地睁眼醒来。


    眼里还有惶惑情绪,下意识将她抱紧,问道:“怎么了?”


    鼻音浓重。


    柳无愿听得心疼,温软答道:“饿了,想起床用早膳。”


    见小乾元“哦”了一声便打算也起身陪她一块儿用早膳,干嘛开口劝道:“你不饿便再睡会儿,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


    趁着眼下无事多睡睡,等新学期开始,身为院长的薛澄又得忙得休息不好。


    再加上自己有孕,有许多事之后就没那么多精力可以帮助薛澄处理,薛澄还要分心照顾自己。


    想想就知道之后小乾元会有多么辛苦,能偷得几分闲的日子也就眼下这时候了。


    薛澄却不放心道:“我还是陪着娘子吧”


    “不用你陪。”


    柳无愿强硬摁着小乾元的肩头将她推倒,扯过薄被为她盖住,伸手捂着薛澄眼睛道:“你就安心在床上睡觉,为我和孩子暖着被窝,我吃饱了还要回来睡呢!”


    这下,薛澄才乖巧应了,勾着柳无愿的指头嘱咐道:“那娘子若是想去做别的什么,一定要唤醒我!”


    薛澄也知道依照自己这个状态再睡过去恐怕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了。


    担心柳无愿为了让她补觉,要去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不愿来将自己吵醒。


    一再嘱咐柳无愿无论要做什么都得来喊上她一块儿。


    得到了柳无愿的肯定答复之后,小乾元才依依不舍地闭眼接着睡。


    柳无愿没奈何地垂首吻上薛澄眉心,哄她快睡。


    待薛澄睡着,这才小心翼翼下了床榻,轻手轻脚地洗漱换衣,出去吃了顿早膳。


    吃完早膳后又在园子里逛了一圈消食,回到主院里时便见到小乾元慌慌张张、披头散发的样子。


    再一低头,小乾元鞋袜都只穿了一只,显然是着急着下床找她才没顾得上。


    见到柳无愿出现在院中,薛澄也顾不得其他,冲过来将人抱在怀里。


    埋首在柳无愿颈中,声音发闷,“我梦见你和孩子不知去哪儿了,我在梦里找啊找,怎么都找不到”


    听出一丝哭音,柳无愿心疼得不行,回抱住小乾元。


    慢慢地哄,“我就在这,哪儿也不去。”


    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嗯。”


    薛澄闷闷应了声“好”,这才哑着嗓子继续道:“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作者有话说】


    [可怜]换了个新轴,花了点时间,码字码得晚,这个点才发更新还有人吗?


    第129章 不去唱戏可惜了!


    ◎只见薛澄走到近前之时,背对着百姓冲着柳无愿俏皮地眨眨眼。◎


    回孟府看望长辈那日天气不算好,一早起来天便阴阴的,眼瞅着过不久恐怕要有一场大雨。


    薛澄琢磨片刻,扭头吩咐多带几件换洗衣裳以及惯用的日常用品。


    尤其是给柳无愿补身体用的药材那是绝对不能落下的东西。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才扭头同自家娘子道:“我们便在孟府多住上几日如何?”


    柳无愿笑她傻,“分明都安排好了,还要问我作甚?”


    小乾元扭扭捏捏地道:“还是要尊重娘子的意见,娘子说好便好,不好也没事,提前准备着总是没错的~”


    “横竖你都有理。”


    柳无愿也同管家吩咐道:“别忘了给主君带上给她补身体的人参灵芝。”


    薛澄:“”


    小乾元鼓了鼓脸颊,有些郁闷,还想再次强调自己真得还没有虚到不补不行的地步。


    但看自家娘子这副模样,逃是逃不过的。


    若是不带上,怕是回到孟府,老爷子问起来时也不好交代。


    于是只能郁闷地眼睁睁看着管家让人将那一堆人参灵芝的全给带上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小妻妻才坐上马车悠悠往孟府而去。


    殊不知早就得知她们俩今日要来孟府的孟家老小早就严阵以待。


    老爷子想念外孙女,特意向圣上告假一日在家等着见宝贝外孙女。


    孟大宰相一把年纪了,坐镇朝中大多数时候都被当做是吉祥物来看待,便是他稍微懈怠那么一两日也无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孟云今日早早便被家中侍从唤醒,说是老爷子吩咐的,让早些起来迎接外孙小姐回家。


    于是一大家子便站在孟府门口翘首以待,那场面,不少过路百姓看了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呢。


    待得远远见着挂着薛府印记的马车行来,熟悉相府情况的众人便知道是咱相爷最为宝贝的外孙女回孟府了。


    整个西京城都知道孟宰相最宝贝他的外孙女柳无愿。


    现下整个西京城也都知道,宝贝柳无愿的人不仅仅只有当朝宰相。


    曾经在亲生父亲身边受尽冷遇的侯府嫡长女,如今得遇良人,也算是苦尽甘来。


    不仅没被拘在后院之中做那只能依附于乾元生存的菟丝子,反而也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妻子尊重且爱护有加,背后又有宰相府撑腰,加上平日里要好的那几个朋友一个个尽皆出身不凡。


    有皇女公主且不提,其她几个不是出自宗室就是家中长辈在朝中身居高位。


    无聊围观着的百姓们纷纷议论起那眼瞅着便要没落的淮炀侯府。


    那淮炀侯但凡对嫡女顾念着一丝父女之情,早前对柳无愿有半分怜爱,今日柳无愿过得好了,自然也会念着一些生父的养育之恩。


    但眼瞅着两家是没什么往来的,平日里从不见柳无愿带着妻子回侯府拜见淮炀侯,倒是极勤快地往相府这边跑。


    远近亲疏一看便知。


    也有人看不得这个,语气酸酸地说道:“便是淮炀侯待她再不好,那也是她的父亲,哪有女儿出嫁了便不回娘家看望父亲的?”


    越说声音越大,见身边人纷纷看向了他,那人满脸得色,语气得意地批判道:“我看啊,这什么西京第一才女分明该是西京城第一不孝女才对!”


    他这言论偏向太明显,好几个人便同他理论起来。


    只可惜那几人言辞委婉,试图同他讲些道理来,哪想他横竖就是那一句“生养之恩大过天”,将人堵得无话可说。


    见到众人哑口无言,那人更是得意忘形,放肆说了句:“也是侯爷心软,若是我女儿,我定要生生打死这种不孝敬父母的逆女!”


    他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那可是宰相大人巴不得捧在手掌心里宠爱的宝贝疙瘩,此人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相府门口说出如此狂妄之语。


    这行为简直不亚于活腻了,自寻死路。


    这边的动静闹得大,恰好薛澄妻妻俩的马车停在相府门口,率先下了马车的薛澄伸手将自家娘子小心搀扶下来。


    待确认柳无愿落地站稳之后,扭头便走向人群聚集之地,看向喧闹人群,指着先前大放厥词那人道:“你,就你!给我出来!”


    那人原本还在嚣张,为自己吸引了众多目光而沾沾自喜,更在心中幻想着若是柳无愿真是他女儿他该用何种手段去拿捏一个前程大好的不孝女。


    毕竟柳无愿再如何了得,不过是个坤泽罢了。


    这人乃是乾元,三十好几了,连个媳妇都娶不着,见着柳无愿一个坤泽如此风光,难免在心中妒忌。


    于他而言,柳无愿区区一个坤泽,尚且还得仰人鼻息的活着,之所以有这般体面,无非就是身为她妻子的乾元不懂管教。


    若是换了他来,定有千万种办法教她乖乖听话。


    等自己拿捏住了柳无愿,这孟宰相还不是要为了宝贝外孙女将钱财资源双手奉上?


    又何须靠自己去辛苦打拼?


    他美梦做到一半,便听见薛澄点名道姓地让他出来。


    原先围在身边同这男乾元理论的百姓纷纷给薛澄让开位置。


    别看这男子先前什么放肆话语都敢说,那不过是因为身边都是与他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平民老百姓。


    而薛澄如今乃是陛下爱重的股肱之臣,又是优秀的乾元,光是站在自己面前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就将这乾元男子吓得够呛。


    更别说他隐隐能从薛澄身上感觉到对方信香比自己强势许多,他被压制得有些难受。


    这还是在薛澄并没有当着众多百姓释放信香的前提之下。


    于是那乾元男子在薛澄愤怒地瞪视下缩着脖子,嘴唇嗫嚅几下,实在想不到应该如何应对,只好拨开身边挡着的人群,撒丫子朝着远处狂奔。


    由于跑得太急还不小心跌了一跤,鞋子都摔掉了一只也不敢多做停留,而是光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地跑了。


    薛澄撇撇嘴,不满道:“对别人的人生有那么大的占有欲做什么?”


    她又看向边上无言看着她的百姓们,大多数眼里都有些慌张,虽然他们先前也帮着柳无愿说了几句话,但还是怕薛澄误会了什么。


    但薛澄一改先前气势汹汹的模样,而是笑着对众人抱拳言谢,


    “多谢诸位先前为我娘子仗义执言。”


    她认认真真向众人拱手作揖。


    随后又接着道:“我娘子绝非冷心冷情不顾父母养育之恩的不孝之人。”


    虽说薛澄实在没必要同这些看热闹的百姓们解释什么。


    但生活在这个时代,薛澄明白何为人言可畏。


    无论她自己愿意与否,都不可否认在这个时代,声名对一个女性坤泽有多重要。


    更遑论这是一个最重孝道的封建时代。


    如果不及时控制住这些负面舆论,日后她家娘子便要被人指指点点着过日子。


    小乾元哪舍得让自家娘子受这等委屈。


    她看向在场诸人或迷茫或疑惑又或是好奇的目光。


    朗声说道:“我初到西京城时一穷二白,论家世没家世,论前程没前程,多亏我娘子从不嫌弃,陪我从一无所有到如今。”


    “如今看似风光,但最初那段日子,多数人都不看好我与我娘子的未来。”


    说到这里,她摇摇头,叹息一声,似无奈,又似有些愧疚不安。


    “岳父大人,自然也不愿将女儿嫁给一无所有的人。”


    “当日娘子为与我成婚,曾允诺过日后无论过得好坏,皆由我妻妻二人独自承担,绝不会在落魄潦倒之时到侯府去打秋风。”


    “我娘子心疼我,怕旁人误以为我是借了妻族之势才有今日这番光景,宁肯被人误会成不孝,也不肯为自己辩驳澄清,更不愿沾娘家一丝一毫的光,不过都是怕我被人看不起罢了”


    小乾元一声声铿锵有力,偶尔落寞的停顿把握得恰好,叫人听了都忍不住为她掬一把辛酸泪。


    同时,听了薛澄这话,众人不由得便想,两个小姑娘得是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才会宁肯咬着牙努力将日子过下去也不愿与娘家沾染半分,生怕因此叫人看轻丝毫。


    再一回想薛澄说过的这些话语,原来最开始淮炀侯就不同意她们二人的婚事,大抵也是说过一些过激的话语,伤了两个年轻人的心。


    虽说两人不至于去怪罪长辈,但年轻人嘛,难免也有自个儿的傲气所在。


    日子过得好坏且不论,至少两人都靠着自己的能力去博出一番前程来,也不叫人评头论足地说两人是沾了淮炀侯府的光。


    想想也可怜。


    一个分明是侯府嫡长女,母亲早逝,出嫁前又不受父亲疼爱,过得尚不如一个庶女风光。


    而后遇见了两情相悦的乾元妻子,偏生势利眼的侯爷父亲又看不上彼时一穷二白的薛澄。


    妻妻俩却也争气,宁可靠着自身努力去博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明天,也不愿分飞离散。


    如此说来,百姓们倒是觉得那位侯爷实在是不识货,放着这样好的女婿人选不要。


    为庶女选得那个滇郡王世子,除了仗着先祖荫庇,而今可说是一事无成。


    但在场之人皆是寻常百姓,哪敢去道侯府的是非,只在心中为如此登对的一对璧人感到可惜,却不再会怀疑是柳无愿得势后不愿与侯爷亲爹亲近。


    薛澄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也不多说什么,毕竟多说多错,凡事并不是都要做到满出来才算好,有时恰当的留白让人自己去脑补反而更妙。


    小乾元抹着眼角的泪走回来,相府众人表情奇怪地盯着她瞧。


    只见薛澄走到近前之时,背对着百姓冲着柳无愿俏皮地眨眨眼。


    相府众人:“”


    如此好的演技不去戏园子里唱戏着实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托腮]慢慢码,争取今天一口气把完结憋出来。


    拜托大家点点预收呗,下本开《姐姐给我借个火》,点点专栏~


    第130章 小乾元的保证


    ◎薛澄赶忙接话道:“我保证!我用生命保证!日后绝不会再让娘子受委屈了!”◎


    柳无愿不好拆自家小乾元的台,迎上前去安慰似地拍了拍薛澄的肩头。


    挽着自家小乾元扭头一同进了相府里,等在此处的相府众人自然也鱼贯进入府内,相府大门关闭。


    显而易见,热闹是没得瞧了。


    百姓们便也逐渐散去。


    而在相府里的诸人此刻正在相互问候着,今日就连孟知语妻妻俩都特地在府中等着,可见相府上下对于柳无愿回来这事儿有多么看重。


    听小妻妻两人说打算在相府里住上几日再回去,老相爷高兴得直笑。


    摸着长长的白胡须道:“你在府里住得院子日日都让人打扫维护,可安心住下。”


    柳无愿抿抿唇,唇角勾出一丝笑意来,想说些感谢话语,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见她难得如此犹豫,孟云了解自己这个表妹其实不惯接受旁人的好意。


    毕竟自小到大所成长到环境都在告诉她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世上即便是亲如父母子女,都没有毫无缘由的好。


    她已经习惯了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大部分时候因为柳无愿付不起这些代价,所以她谨小慎微地活着,不敢索取也不敢轻易接受。


    从前孟府这边也会想尽办法往淮炀侯府送东西,虽然说大多数东西都到不了柳无愿手里,但起码也能从那些贪婪之人的手指缝里漏出那么一些些来。


    哪怕只有那么一些些,对于当时处境艰难的柳无愿而言就尤为可贵。


    但也只送过那么两三回之后柳无愿便不愿再收了,托人带话让孟府这边千万不要再往侯府送东西。


    最初开始,孟云和老宰相他们都以为是柳无愿不愿同他们亲近,而后才发现并不是。


    大抵是自小看尽了人情冷暖,更懂得那一点不求回报的善意有多可贵。


    柳无愿不愿总是那个单方面去得到外祖家帮助却始终无法偿还的那一方。


    之所以彻底拒绝,反而是因着珍惜这段情谊,不愿让外祖家的一番好意旁落入他人之手。


    成为他人用来践踏自己的手段之一。


    那些人霸占着她阿娘的嫁妆,拦截了多少外祖家送去的好物,然后拿着这些珍贵的东西笑话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空有个侯府嫡长女的名头却连淮炀侯那位宠妾身边的侍女都不如。


    日积月累,柳无愿已经习惯面对冷遇也不会感到失落难过,反而是面对旁人给予的一点微末善意时有些不知所措。


    时至今日,也难以做到轻松面对除了自家小乾元以来的人对自己示好。


    她总学不会应对这种场面,连一句感谢话语都要斟酌再三,怕说出来了让孟府之人以为她客气疏离,并不愿意同他们亲近。


    可不说,柳无愿又没法做到坦然接受。


    正是因为了解,孟云才更加心疼自家这个受了不少苦的表妹。


    赶忙解围道:“表妹是不知,阿爷对你那院子比对我的还上心,让表姐我好生羡慕,改日趁表妹不在时,我定要偷偷来住上一住。”


    她有意插科打诨将这事云淡风轻地带过,柳无愿感激地看她一眼。


    腼腆一笑,应道:“便是我在时,也是欢迎表姐随时来住的,这院里又不止一间厢房。”


    薛澄连忙接着道:“就是就是,不如今日表姐就与我和阿愿毗邻而居,夜深无聊时,咱们便一同畅聊人生理想,也是件乐事。”


    “哈哈,好说好说~”


    孟云也乐了,觉得薛澄说这主意还挺不错。


    眼见她们三个孩子聊得开心,柳无愿也全然没了先前那副拘谨无措的模样。


    孟知语用眼神暗示自家老父亲可不要再将外甥女惹得不自在了。


    孟哲也是一时太高兴了,忘了自家外孙女是个什么脾气性子。


    一行人向着正厅走去,原本是预备着在花园里喝着热茶、吃着果子点心聊聊近况。


    但这天气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起雨来,众人担心一会儿淋了雨着凉,便干脆在正厅里等着一会儿用午膳。


    待众人都入了座,薛澄和柳无愿彼此互视一眼,从对方眼中汲取勇气。


    突然这么正式地同亲人交代自己有孕的事情,柳无愿还有一些些不自在。


    于是开口的人变成了薛澄,小乾元冲自家娘子安抚般地眨眨眼。


    伸手握住了柳无愿的手,妻妻俩十指紧扣,都能感受到彼此掌心中的湿润之意。


    这倒是种新鲜体验。


    忽然地,柳无愿便没那么紧张了,反正无论何种境况都有自家小乾元陪在身边。


    再说了如今聚在一堂的皆是疼她怜她的亲人,得知柳无愿有了身孕,定然也会为她和薛澄高兴。


    除了孟云之外,几位长辈还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纷纷笑着关心小妻妻二人近来如何。


    先前只说了薛澄从安河郡回来时有些不对劲,请出皇极观观主为其做法驱邪这样大的事,孩子们愣是瞒得死死的,一点都没打算提前同家里通气。


    说到这个,老爷子就有怨气,舍不得凶宝贝疙瘩外孙女,便盯着自家傻乐的孙女道:“阿云简直是胡来,这么大的事也不同家中商量一二。”


    孟云眨巴眨巴双眼,一脸无辜道:“我都是被通知的那个,怎么商量”


    但对上老爷子那双眼,孟云便知道老爷子这是舍不得凶外孙女,只好拿皮糙肉厚的孙女来出气了。


    心中默默叹息一声,孟云低头认怂,“孙女知道错了,日后定然不会再如此鲁莽了。”


    柳无愿捏捏自家小乾元的手,示意她赶紧开口,救救可怜的表姐。


    薛澄清了清嗓子,将诸人注意力到自己身上。


    一下子被长辈们集体盯着,薛澄感觉自己压力山大,但想想这都是自己干得好事,只能乖巧坦白。


    “那个”


    她斟酌着开口道:“想同外祖父以及各位长辈说个好消息”


    小乾元眼一闭,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语速极快地道:“阿愿怀孕了!”


    说罢,也不敢去看众人脸上神色,垂着脑袋自我反省。


    “已有两月有余,先前我到安河郡采药时不慎坠崖”


    小乾元自我反思了一番,重心围绕在自己不该不顾自身安危逞强,导致柳无愿在怀孕初期还要为自己忧心。


    更是为了让问真道长的阵法发挥最大作用而割破掌心放血。


    薛澄十分诚恳地向长辈们表示歉意,“是我没有照顾好阿愿,还望各位长辈能原谅我,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从她开始讲述柳无愿怀孕消息之时,几位长辈的脸色便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


    刚要为怀孕喜讯高兴,又听薛澄讲到柳无愿发现怀孕之时还要为她劳心劳力甚至伤害自己。


    听得老宰相忍不住蹙起眉头,强行忍着怒气等着小乾元说完。


    这才一巴掌拍在边桌上,气呼呼地道:“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家阿愿的?”


    “在她怀孕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仅没能好好照顾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还要连累她伤害了自己!”


    老爷子越说越气,外孙女就是她的宝贝疙瘩,如今宝贝疙瘩居然又受了这么多苦,可不是让人又心疼又着急吗?!


    “你真是”老爷子想骂什么,又想到这小乾元是自家宝贝疙瘩外孙女最宝贝的宝贝疙瘩。


    话到嘴边一噎,生怕自己骂得过分了外孙女会心疼,到头来自己也不好受。


    于是老爷子只能把话憋回去,冷哼一声道:“真是气煞我也。”


    说罢,老爷子直接别扭地扭过头去,突然就觉得这从前怎么看怎么满意的孙女婿现在哪哪儿都不顺眼。


    小乾元无奈看向自家娘子,求助的意思明显。


    柳无愿向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来,附在小乾元耳边悄悄说道:“外祖这么说便是不同你计较了。”


    见小乾元还不信,柳无愿拉开距离,佯装不高兴地道:“你还不同外祖保证日后再不让我受委屈了?”


    刚刚还扭头到一旁不愿看这闹心小乾元的老宰相此刻却支起耳朵来听。


    薛澄赶忙接话道:“我保证!我用生命保证!日后绝不会再让娘子受委屈了!”


    柳无愿还没说什么,先前闹别扭的老爷子终于舍得扭过头来正视积极作保证的小乾元。


    又是“哼”一声,勉勉强强道:“记住你说的话。”


    “是,薛澄记住了。”


    薛澄有种回到了学生时代上课时被老师点名的感觉,下意识便要起立,好在一旁的柳无愿拉住了她。


    柳无愿母亲去得太早,许多事情都没人教,自己磕磕绊绊、懵懵懂懂地学过来。


    如今自己也要做人阿娘了,难免感到紧张无措。


    孟知语察觉到了自家这个外甥女的茫然,笑着将人牵到一旁,同她细细嘱咐着生养孩子需要注意什么。


    薛澄也放了个耳朵在一旁听,身边是向来话不多的孟载酒,拍了拍她的肩头,也在同她嘱咐应当如何照顾孕中的妻子。


    看到眼下这个画面,老宰相还算满意。


    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看向一旁孤单单落下的孙女,总算找回了为数不多的慈爱。


    “如今你表妹都要当阿娘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也该把婚事定下了?”


    孟云正有些无聊地在那魂游天外,乍然间被自家祖父提起婚事,立刻正襟危坐。


    刚想回话,却听孟哲接着道:“成家那孩子虽说年纪小,但我看她是真心心悦于你,两家关系也不错,你如何想?”


    老宰相虽说是有意撮合,但也会照顾孙女的感受,若是孙女实在不愿,他也不会强求。


    哪知道孟云却也急了起来,以为他这么一说便是有意敲定此事。


    立马跳起来道:“我不要!”


    她像是生怕说晚了就来不及,抢着道:“我已然有心仪的姑娘了!”


    【作者有话说】


    [可怜]码累了,睡一会儿~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