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宴(捉虫)◎
过了几日,天子设宴,轮流宴请边郡各州节度使,多有赏赐和安抚。
大家看了也觉得很正常。
兵强马壮者为天子。
即使是皇帝,没有兵马也只是一面更大更华丽的旗帜罢了。
虽然大概率无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像成济这样的无脑莽汉呢?所以安抚一下诸位掌握兵权的节度使还是很有必要的。
每个节度使都高高兴兴地捧着赏赐离开皇宫。
不少忠于皇室的大臣甚至感到了一丝欣慰,皇帝还年轻,之前不懂事,将朝政交给萧辅国这等小人。
现在不也懂事了吗?
知道安抚臣下也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嘛。
等以后有了后继者,皇朝兴许还能再续几十年。
至于萧辅国,也算懂事,知道这种情况给皇帝脸面,配合宫中将场面搞得热热闹闹的。
一天宴请一个节度使,很快就轮到了莫惊春。
他骑着马带着下属、亲卫来到了宫门。
守门的将军歉意地笑笑,“秦国公,按照宫规,不可带刀兵进宫。”
莫惊春凝视了他一瞬,露出一个笑,“有劳。”
下马,将长剑摘下抛给亲卫,他带着下属们进入宫门。
李明光黑着脸瞪了守门将军一眼,下巴绷得紧紧的,微微抬起,表现得攻击性极强。
萧轩、王瑞等文臣面上平静,带着礼貌的笑意。
宫墙深深,殿宇重重。
宦官在前方引路,看着长长的石阶,莫惊春忍不住想起自己从雍州走向幽州,走过的黄土官道,那时是春天,万物萌发,路边的树木草叶露出绿意,看着清新怡人。
如今的皇宫看着华丽,却带着一丝阴森冰冷。
如同迟暮的老者,再炙热的太阳也晒不暖冰冷的躯体。
到兴庆宫时,莫惊春发现萧辅国与几位陪客已经到了,并不意外,这段时间皇帝宴请节度使们,萧辅国也在一旁作陪,看起来两人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一些。
众人互相问好。
与莫惊春对视时,萧辅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移开了视线。
“圣人驾到!”
季无双带着一群尾巴进入了宫殿,坐在上首,两名宫人站在他身后交叉举着五明扇,三足瑞兽炉内,价值千金的沉香点燃,袅袅轻烟浮起,盘旋殿中,使得殿内盈满了华丽沉郁的香气。
“臣等参见圣人!”
季无双眉眼带笑,抬手示意,“众卿免礼,请坐。”
乐师与舞女进场,悠扬欢快的乐声响起,身着彩裙的舞女们甩动水袖翩翩起舞。
“此番秦国公远征胡人,扬我国威,当真是威风凛凛,我敬国公一杯。”季无双饮着酒,眼角余光却一直看着莫惊春,喉结不断滚动。
全场只有莫惊春和季无双能看得到的系统眼也不眨地盯着莫惊春。
藏在识海里的金戈吓得快哭了,“啊啊啊!这个人的眼睛好可怕!好像地狱里那些被通缉的恶鬼!”
莫惊春无奈,“那你先回去睡一觉吧。”
金戈抽泣了一声,“不行!一个战士怎么能临阵脱逃?我不……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听着金戈逐渐平静下来,莫惊春也放心了,毕竟是长寿种族,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小孩子心智,本来不想让他参与进来的,但他知道季无双的系统就是水鬼,非要跟着来盯着系统。
皇帝敬酒,臣下哪有不跟着喝的道理?
“圣人过奖,得建此功,全赖朝廷上下一心。”莫惊春也饮下一杯有些烈度的美酒。
接着季无双又连敬了几杯。
直到莫惊春面上泛起微红,他才满意地停下,看了萧辅国一眼。
萧辅国带着几个属下也过来给莫惊春敬酒。
李明光等人帮着饮酒,结果众人都大喝特喝,眼见着都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季无双笑容扩大,他示意身边的宦官。
乐声渐息,舞女退下。
慷慨激昂的鼓乐声响起,一百零八名英俊的舞男踏着歌声而来,他们披甲持戟,宛如列阵军前,彼此交错,做互相搏斗之形,顿时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旁的乐队鼓手肌肉鼓起,大鼓震动,声音越发激昂,伴奏的乐声也随之昂扬,舞男们开始放声高歌,高唱《破阵曲》,有序地散开阵形,往外扩散,靠近殿内的宾客。
只有皇帝高坐堂上,俯视殿内,嘴角噙着满意的笑容。
近了,舞男们离莫惊春越发的近了!
鼓声陡然冲天!
舞男们脸色一变,转动手腕,齐齐将长戟往宾客们方向刺去。
对面的萧辅国捏住酒杯的手顿时一紧,他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看了过来,生怕错过什么。
按道理,一群半醉的武将不应该能避开舞男们的攻击。
出乎意料的是,莫惊春眼中的茫然潮水般散去,化作清醒,人鱼跃而起,脚一勾一踢,沉重的长案几飞起,往舞男们身前飞去,直打得他们往后倒去。
案几上的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飞身上前,夺下一把长戟往前一扫,又打翻了几个壮汉。见几个属下手忙脚乱抵挡不住,又转过去援救,将属下护在身后。
“圣人,此乃何意?”莫惊春一脸怒容,沉声问道。
武将们也清醒过来,击退了行刺的舞男们。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披坚执锐的禁军迅速进入殿内,一排弓箭手已经对准了幽州一方的人马,显然是有备而来。
“何意?”季无双勾唇,站起,负手而立,舔了舔唇,“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是鸿门宴。”
“圣人非项羽,臣亦非汉高祖,为何要设鸿门宴?臣不服!”
“我也不服!你这昏君!枉杀忠良!国之蠹虫也!”李明光怒目圆睁,声音如雷,直视站在阶陛之上的季无双。
季无双脸一沉,但一想起吃下莫惊春之后就能恢复伤势恢复实力,他就露出一个笑。
“这只能怪他命不好。”
“幽州将士勠力同心,才将胡人拦在关外,让臣得以扬名,回京献俘,陛下不顾幽州民心,也不顾天下民意,非要无故杀臣吗?这难道还是人君所为?我护的这天下,可是你季氏的天下!”莫惊春的神情和语气都很悲愤。
就连禁军听了都心生动摇。
“若能得你,这天下,也无足轻重。”
莫惊春心神一松。
有了这句话,成了。
虽然这种情景很严肃,关系到天下局势、朝堂政局,可谓是严肃中的plus版本。
但莫惊春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补药啊!
这样好像哪个深情男主在对女主表白台词。
他虎躯一震,想挖条地缝钻进去。
这种尴尬,旁人不能理解。
只有萧辅国还能体会一二,其他人只感觉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对,又察觉不出是哪里不对。
若非此时是关键时刻,季无双家的系统都想去捂住恋人的嘴。
这种话,不是该对他说吗?
该死的李璟,他要情敌死!
突然,殿外脚步声响起,季无双皱眉,心下闪过不安,果断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进攻!杀死李璟者,赏黄金万两!封异姓王!”
弓箭手正要放箭,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响起,“我看谁敢动手!”
一群威仪堂堂的文臣武将逆着光走了进来。
禁军和舞男们都收起了武器。
为首的正是一个白发武将,虽然苍老,眼神依然锐利如刀,正是三朝元老——英国公,早年因看不惯季无双的做派,一气之下上书乞骸骨。
本来依照惯例,这等重臣就算真的要告老,也该三请三辞,给足彼此面子不可。
但季无双早就看不惯英国公了,直接批了。
原本只想装装样子的英国公结果真的病了,退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三省六部的宰相们和各州节度使们,全部眼神复杂地看向季无双。
一道惊雷划过季无双脑海,他知道今天的计划完蛋了,心思电转之间,就锁定了萧辅国,“是你!”
萧辅国幽幽地笑,“不错,正是臣。”
“你敢骗我?”
“岂敢?臣,只是不想陛下再误入歧途罢了,秦国公这样堪比卫霍的人才,岂能毁于昏君之手?”萧辅国看向季无双又惊又怒的脸,心中闪过一丝痛快。
英国公走到阶陛之下三米外,“圣人,刚刚的话臣等都听到了,敢问圣人还有何话可说?”
“朕乃天子,君要臣死,臣当俯首就死才对!何以如此大胆,竟敢忤逆君上?”
英国公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他原以为萧辅国嘴中的皇帝已经够荒唐的了,但现实竟然还能更荒唐。
莫惊春道:“此乃乱命,恕臣不受命。”
大安的风气还不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一步,大臣们还是有傲骨的,听了这话,俱点头认同。
不用多说,大家都看出了皇帝的疯魔,已经默契决定架空皇帝。
英国公道:“昔日以汉武帝之尊,无子之时,亦内外交困,今陛下无子,宗室男俱无,为天下计,臣请陛下,择一二英才收为养子。”
至此,群臣亦向皇帝露出獠牙,发出怒吼。
季无双勃然变色,往后退了一步。
“不可能!”
英国公上前一步,“那就请陛下禅让。”
“你家世受皇恩,就是这样报答季氏吗?”
英国公再上前一步,怒发冲冠,“正因我徐家世受皇恩,所以陛下现在,还可以选,究竟还做不做这皇帝!”
第72章 卖炭人30
◎宴会后◎
季无双向萧辅国看去,又向群臣看去,只看到了一张张或漠然或愤怒或鄙夷的脸。
他不断后退,最终颓然地坐在龙椅上,“你们选好人再告诉我。”
随即季无双转身就走,回到寝宫后他才露出令人惊心的怒容。
几天后,经过各种扯皮、妥协、交换利益,以皇帝名义下旨,收萧辅国为养子。
今后,季辅国就是皇子。
世家和节度使们之所以会同意,除了朝廷在利益上的妥协之外,也有大家都想跳下季氏这座沉船的原因,他们不想陪着季氏死,只想着再选一条船。
莫惊春也在英国公的争取下,升级为秦王。
莫惊春:“???”
这还有我的事呢?
但圣旨已下,他也只能笑着接受这个命运。
幽州这帮人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在朝廷的影响力几近于无,谁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毕竟他们都要回幽州,自然没在这件事出过力。
英国公府。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躺在榻上,面如金纸,英国公夫人端着药碗等在一旁。
侍从将宦官到秦国公府宣旨时,莫惊春的反应,事无巨细地说了个清楚。
英国公听后,欣慰地笑了,“好。”
侍从走后,英国公夫人耐心地喂丈夫吃了药,用手帕擦干唇边,才不解地问道:“良人,你跟秦国公无亲无故,何必如此?”
“皇室,不成了。”
英国公夫人静静地听着。
“落难凤凰不如鸡。圣人唯有一点说的是,我家世受皇恩,不能不报,宗室男儿全无,可是……咳……”英国公艰难地咳嗽了很长一段时间,英国公夫人赶紧过来抚摸他的后背。
“可是季氏还有公主和宗室女们,乱世将起,秦国公性情宽厚,又知恩图报,若能得他人情,季氏女不说……锦衣玉食,起码可以性命……无忧。”
从幽州这一年里的政策可知,李璟这个人对女子还是颇为怜惜尊重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终于说完了,英国公长长地吐气。
还有一个不能对人言的理由是,此举可以分化萧辅国与李璟,维持朝廷的稳定,也算是回报皇室的恩情了。
“良人有心了……”
世人皆重男轻女,又有几人会为那些金枝玉叶着想呢?
参加完过继大典之外,莫惊春捞到一个秦王名头,也顾不得天寒地冻,就往幽州跑了,真怕再待下去,还有更奇葩的事情等着他。
现在已经成了皇子的萧辅国一手紧紧按在案几上,聆听心腹的禀告。
“这么快就走了?走了也好。”
也免得他与李璟来日刀兵相见。
他从荷包里倒出一个满是裂痕的桃木护身符,过继大典那天,他原本正跟在皇帝身后祭祀太庙,突然一阵心悸,挂着护身符的地方就热了起来。
回到家时他才发现护身符已经被毁了。
转头就打听到皇帝突然病重。
以萧辅国的智慧,已经模糊猜到了些真相。
是莫惊春又救他一次,如果可以,他不想跟莫惊春为敌。
但秦王,这个封号听着总觉得跟皇位有关。
过了汴州,天气骤然变冷,好在莫惊春一行人都早有准备,换上了厚实的冬装,还撑得住。
奇怪的是,一路上除了他们,竟然还有人北上。
那是一群拖家带口的平民百姓,有足足几千人,不知是准备不足还是家境贫寒舍不得购买皮毛,走在路上,人人瑟缩,白着一张脸往前走。
身强体壮的大人还好,体弱的老幼受不住,莫惊春很快就听到了咳嗽声,到了用饭的点,还闻到了草药味。
莫惊春叫来一个亲卫,指着队伍中间的一个老人,“去请这位老丈人过来。”
不到半刻钟,亲卫领着那个老人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样貌与老人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大约是他的儿子。
进入营帐后,老人与儿子们立即行礼,“小民见过贵人,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莫惊春温和道:“老丈不必紧张,请你们过来不过是想打听些事罢了,请坐,上茶。”
“贵人客气,有什么要问的,小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丈倒有些见识。”
“哪里,不过是在贵人面前班门弄斧罢了。”
老人同儿子入座,亲卫上茶。
这时候的茶不同于后世的清茶,里面除了茶叶之外还有姜、花椒、大枣、橘皮、酥酪……一入口,冰冷的手脚便暖了起来。
老人发出舒服的喟叹,一直提着的心也算放了下来。
看来这位贵人真的只是想问点事,并无恶意。
见几人神情放松,莫惊春便问道:“听老丈这口音,不像是我们北地的人,敢问是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小民是打钦州来,正要举家迁往幽州去。”
“哦?”莫惊春挑眉,“老丈莫不是欺我不识事?那钦州是何等富裕,幽州是何等苦寒,哪有往幽州去的?”
“贵人有所不知,”老人衰老的脸庞上露出艰涩的苦笑,“苛政猛于虎也。谁不知道人离乡贱呢?要不是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等又岂会千里迢迢逃去幽州?”
“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掰着手指头数,“徭役征了一次又一次,家里的男人一年到头几乎没几天在家,都是女人和老人在耕田,就这样还不足,地租、户税、人头税都收到十年之后了。”
“小民家里原先也有几百亩良田,养得起牛和马,有奴仆几人,不是我说,在我们那里,我家也算有些家底,就这样,为了纳税服役,良田卖尽,只剩下几头老驴。再不逃,我家实在是撑不住了啊。”
“幽州便很好吗?”
“再坏不会比钦州更坏了,我听族里一个去了余江做水手的年轻人说,幽州分地呢,开荒前五年不收税赋,那里的贪官污吏都被节度使一锅端了,没人再敢盘剥小民。”老人说着,面露向往,“我还听说,那幽州的节度使也是农家出身,想必能体谅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不易。”
“不错,那幽州节度使确实是农家出身。”莫惊春笑了起来,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
幽州本就缺人,竟然有人主动跑来。
既然知道了这些人的目的,莫惊春的好奇心也得到了满足。
他跟老人谈了谈幽州的赋税制度和官府借粮种、借耕牛的制度,就乐得老人直念佛。
天色也晚了,莫惊春让人送了这位老人回去,顺便送了些肉干作为礼物。
用完晚饭,他问萧轩队伍里是否还有多余的皮毛。
次日,萧轩统计完毕之后,确认还有几百件多余的冬装,因为并不急着赶路,所以不是轻装上阵,多带了很多辎重行李。
知道有多余的冬装粮食,莫惊春出钱都买了下来,送给流民队伍中的老幼体弱者。
这一次过去送衣物粮食的士兵人多,也就没有瞒住莫惊春的身份。
“竟是节度使在上,不知我等是否有幸过去拜谢?”
士兵摆手,“不必了,节度使公务繁忙,没空见你们,你们好好地活着,走到幽州就是对节度使最好的谢意了。”
有人悄悄拉过另一个面嫩的士兵,掏出几枚铜钱悄悄递给他,“敢问节度使为何不在幽州,反倒在这里?”
那士兵只收了一枚铜钱让人安心,其余的还了回去,“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节度使大败胡人,回京参加献俘大典呢!”
“当真?如此大功,圣人一定有所酬谢吧?”
士兵忍不住笑了出来,眉目间带着与有荣焉的光华,“当然有了,先是封为秦国公,后来圣人见我家节度使英明神武,便封为秦王!”
“难怪,真是多谢你为我解惑,不然我是全然不知此事。”
“等你到了幽州,迟早会知道的,行了,要收队了,我得赶紧走了。”
“好嘞,回见!”
那人回去见了昨晚的老人,“……阿耶,事情就是如此了。”
老人一怔,随即大喜,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有如此节度使,何愁不能安居乐业?不枉我们孙家举族搬迁,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阿耶,你说,昨晚请你的那位贵人,是不是节度使啊?”
老人摸着胡须,“不可说不可说。”
莫惊春一行人全是武将武士,少有的几个文臣也是精通马术,很快就回到了幽州。
不等休息,他就召集了幽州官吏来询问之前布置的任务。
没出过大纰漏,一些*小事李芝、李兰与留守的官吏商议着解决了。
莫惊春看着越发成熟的李芝,心中安慰,等开春就能借口为李芝建立亲卫,招揽女兵了。如果可行,将来还能逐渐推广到让女人一起服役纳税。
权利和义务是一体的。
只有让女人履行义务,才能赋予她们更多的权利,比如参政权,财产继承权,甚至是爵位、官位继承权。
这必然很难,比让平民百姓读书,然后参与进官吏的选拔系统还难。
但再难,莫惊春也想试一试。
女性,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处境。
如果承认男性对女性的压迫,那就要承认上层对下层的压迫。
那都是不对的,不对的就要改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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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卖炭人31
◎十年后◎
十年后。
蓝天白云下,长风吹过,野草折腰,牛羊成群,草原上最华丽的营帐中,莫惊春坐在上首看着李芝给了可汗一个惊天动地的巴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地上跪着一个美貌的女贵族,然而这会没人理会她。
如今十年过去,李芝已经二十一岁了,她早就嫁到了草原,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在莫惊春的扶持下,她当了可敦,她的丈夫当了可汗。
这些年来,幽州军事、经济、政治手段齐上,对着周围邻居是一手萝卜一手大棒,如今胡人基本不敢再南下骚扰大安,黑水部和新罗人也跪了。
但莫惊春还是保持了每年巡视草原的习惯。
顺便到祁连山祭祀。
结果,捉奸这么狗血的事情就这么水灵灵地发生了。
显然,虽然被脑子一热就给老婆戴了顶绿帽,还被老婆当众扇了一巴掌,但老泰山就坐在上面,容貌保养得很俊美的可汗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不但不敢生气,还膝爬过去抱住李芝小腿,“美丽的可敦,我错了,请求你,看着我们夫妻多年和阿木尔的面子上,原谅我吧。”
阿木尔有太平之意,是他们女儿的名字,小小年纪性格颇为霸道。
一道风一样冲了进来,“你要是真的看重我的面子,就不该背叛阿娘。”
可汗心下闪过不满,但他面上还是满满的歉意,“是我一时糊涂,被这贱人引诱才做下了错事,我这就杀了她给可敦赔罪!”
女贵族神色惶恐,黑珍珠似的眼睛环顾营帐,这里除了可敦可汗和莫惊春带来的将领护卫,只剩下一群臣服于李家的胡人贵族。
她的父亲在一旁根本不敢看她,女贵族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在可汗提刀正要出手时,莫惊春开口了,“住手。”
他离可汗与女奴的距离都不近,但一出声,可汗就立即放下了弯刀,女贵族也露出一个得救了的表情。
“芝娘,你怎么说?”
李芝神情复杂,不看可汗,只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不愿说,莫惊春就问可汗,“我问你,与她发生关系时,你是清醒的吗?”
“这个贱人十分会魅惑,我当时被她引诱,神智不大清楚,她一定是用了药,或者是向妖魔借来了力量……”
“住嘴。”莫惊春并未高声,可汗还是一下子紧紧地闭上了嘴巴,营帐内鸦雀无声。
“我问你答,你只需答,是,或不是。”
可汗脸色慢慢涨红,额头滚下一滴汗珠。
阿尔木生气地瞪着他。
“说吧。”莫惊春往椅背一靠,神情淡淡的,却透着说一不二的气势。
可汗闭上了眼睛,神情有些绝望,“是!”
他不敢撒谎,他名义上是草原上唯一的可汗,实际上只是李家父女的傀儡罢了。
在这对父女的地盘上,他们想查什么,没有查不到的。
所以没必要撒谎,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有没有失去行动力?”
“没有。”
阿尔木跑了出去。
李芝面露受伤。
虽然面上不露声色,但看见李芝表情的莫惊春有些失望,继续问道:“可汗,你还记得婚前对芝娘许下的诺言吗?”
长着一双澄澈的蓝眸的可汗抬起头,双唇发白,“我记得,我曾发誓永远忠于我的可敦,绝不背叛,否则就让我被可敦用刀斩下头颅,被白狼神所厌弃,永不入轮回。”
“一夜夫妻百夜恩。”莫惊春长长地叹气。
叹得可汗眼泪都流了下来,他明明什么都拥有了,高贵的地位、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女儿,为什么就缺个儿子呢?
他心底也隐隐怨恨李芝,为什么生下女儿之后,每次同房都要让他吃罗盘草避孕,不论他如何请求,都不愿再为他生下一个儿子?
“芝娘是个心软的人。”
有人笑了出来。
哈哈,居然有人敢说威震草原的女王心软。
抬头看过去,所有人都面色严肃,根本看不出谁在笑,仿佛刚刚的笑声只是错觉。
莫惊春面不改色,继续说:“她对你下不了手。但你们的感情已经破裂,自然也不适合再做夫妻。”
“我在此宣布,你们的夫妻关系从此刻起终止。”
“从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你做乌古部落的首领,芝娘仍旧是可敦,她的新丈夫就是未来的可汗。”
说实话,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一个幽州节度使跑到草原的王庭上,宣告可汗可敦婚姻终结,又变相决定了下一任可汗的身份,看起来挺荒诞的。
但在场众人,无人觉得荒诞。
胡人齐齐肃容,右手抚胸,弯腰行礼,“如太阳般辉煌的大可汗,愿您的光辉永远照耀草原,您的仆从必将遵从您的命令。”
就连一下子被剥夺了可汗之位,现在只能做一个中等部落首领的前任可汗也是如此,甚至提着的心都放到了肚子里。
一点不满和怨言都没有,因为他还想活。
这一切都有赖于莫惊春与幽州上下十年来的努力。
等外人离开后,莫惊春带着李芝出去骑马散心,亲卫们远远地缀在后面。
跑了一段路之后,莫惊春放慢了速度,让骏马慢悠悠地走着,看着这广阔无垠的绿色草原,白色和黑色的牛羊点缀其中,不受任何阻拦的太阳不要钱一般洒下,不考虑热度和晒伤什么的,还是颇为惬意的。
“说吧,今天这事是为了谁?”
他就不信,要是李芝真不想丈夫偷腥的话,她的人手会看不住一个男人?
李芝心底那点伤感顿时全飞走了,只剩下几分尴尬和一分羞愧,支支吾吾了半天,见莫惊春开始面露不耐,破罐子破摔地承认,“是格桑部落的一个年轻人。”
“你喜欢上他了?”
“还不到那一步,我只是想考验一下可汗,如果他能保持对我的忠诚,那么我也会忠诚于他,可惜……”
“可惜,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阿耶说得是。”
“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是,我知道错了,以后绝不……”
“不,”莫惊春打断了她,“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看上的,又舍不得丈夫,直接让对方做你的情人就是。如果你对情人的喜爱超过了丈夫,直接废掉丈夫就行,用不着这么弯弯绕绕的。”
他看向李芝的眼睛,“芝娘,记住,可汗只是你的附庸,你见过哪个皇帝废后立妃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说到最后,莫惊春的语气已经有些不满了,“以后阿尔木会是草原上第一个女可汗,你要为她做好榜样。”
李芝心神一震。
是啊,她最近都在做什么?
难道让女儿以后也学她这么优柔寡断吗?
莫惊春凌空一甩马鞭,清脆的声音响起,骏马飞奔了起来,将李芝留在了原地。
旁听了经过的系统已经目瞪口呆。
“惊春,你你你……”
“我怎么了?”
“你自己不纳妾,居然鼓动乖女儿去做渣女??”名为系统,实为器灵的金戈CPU快□□烧了。
苍了个天呀,难道它的工作搭子在小世界待太久,已经被糟粕思想给同化了吗?
呜呜呜,补药啊。
“胡说什么呢?”莫惊春面露无奈,“现在的情况和现代不能放在一起比,我不是在鼓励芝娘出轨,而是彻底打破她的心理束缚,让她能做一个真正的掌权者。”
“什么意思?”
“刚刚没听出来吗?‘如果他能保持对我的忠诚,那么我也会忠诚于他’,这句话放在现代可以说是一个公平的条件。可放在芝娘身上,我只看到了她的被动,”
“她和她的丈夫之间从来就不存在公平。”莫惊春神色冷淡,“如果她的丈夫不忠,她应该做的就是杀了他,然后换个丈夫,而不是莫名其妙给自己的道德设限。”
作为亲手缔结了这个局面的人,他从来不曾后悔给自己上难度。
然而在男权社会里,女人掌权本来就难,如果李芝一直保持着这种善良和原则,她和阿木尔将迟早要吃大亏。
想从由男人制定规则的游戏胜出,就必须跳出规则或者打破规则。
“只有李芝一直在上,阿木尔才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可汗。我不想逼她生孩子,也不想逼她另外收养男孩。她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否则,另外换人也怪麻烦的。
好在,当晚莫惊春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李芝多了一个情人。
没过几天,李芝成婚了。
当然,丈夫不是那个格桑部落的情人,而是另一个。
举行婚礼仪式时,由莫惊春坐在上首,等待新人们的跪拜,这一次,新郎如前任一般向李芝起誓,还是同样的誓言,誓词都不带改的。
誓词后面还加了一句,一定会将阿木尔视作草原未来的主人,永不背叛。
李芝满意地笑了,扶起了新上任的小丈夫。
等二人一起向莫惊春行礼时,莫惊春叮嘱新郎,“以后你一定要好好辅助芝娘统治草原,教育好部落里的孩子们。”
同前任一样拥有一双蓝眼睛的新郎腼腆一笑,狗狗眼温柔如水,低头乖乖应是,没有一丝抗拒,仿佛对这种生活十分期待。
看得莫惊春眼角一抽。
这满满的宛宛类卿性转版的既视感,看得他眼睛疼。
往周围看去,果然,那些见过前任可汗的宾客们看着新郎的脸,都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
就连本该对阿娘新婚十分抗拒的阿木尔都心平气和地看着新郎,给小爹送上了新婚礼物和祝福。
李芝到底是从哪个角落挖出这个人才的?
第74章 卖炭人32
◎起义(捉虫)◎
现任跟前任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
神通广大又闲得发毛的贵族们很快就查了出来,还真的有血缘关系。
这两人的母亲是姐妹,都是西域那边来的奴隶,只是分别被卖到了不同的部落。
现任的阿娘运气不好,所在的部落,首领妻子强势,不允许丈夫同其他女人生下儿子。
于是她生下儿子之后,只能将谎称是女儿,一直养到部落首领的妻子去世才将真相告知了首领,可惜那时儿子的性格已经养成,也改不了了。
幽州贩卖食盐、茶砖、白糖的商人路过这个部落时,发现了现任,自然不能容许与郡主丈夫容貌相似的男人流落在外,与首领商议之后,带走了这个自小充作女儿养大的男人,带到了李芝面前,由她处置。
李芝能看上前任,自然是对这一款的相貌有所偏好,就留下了他。
结果万万没想到,前任可汗玩脱了,现任就这样上任了。
他这样的性格反而更合适现在的李芝。
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越过漫漫雄关,跨过草原,险些跑死几匹千里马之后才跑到了莫惊春面前。
“报!大王,南方叛乱!叛军已经逼近蒲州!”
莫惊春面色一变,拿起情报阅读。
这十年里发生的事情不少,季无双在禅位前假死脱身,狠狠地耍了萧辅国一通。
导致萧辅国虽然登基,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堪称外忧内患。
后来立了太子也无济于事。
各州节度使与朝廷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朝廷早已失去对这些州郡的控制,只对南方还保持着控制权,税收也一直从南方收来。
为了延续自己的统治,萧辅国自然要轻徭役、减赋税。
可惜,积重难返。
没有税收,朝廷就没有收入,也就无法给官吏、将士发放薪酬,使得行政系统越发怠惰,又转过来加重了官吏对百姓的盘剥。
此外,又有天灾作祟,使得萧辅国想行善政都有心无力。
至于幽州,这十年来接收的流民数量年年上升,已经接近幽州能容纳的上限。
虽然大力开荒,但幽州气候本就是一年一熟,开荒前五年并不收税,又要防止水土流失,不敢大肆开山伐林,基本上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
只能用海船从遥远的安南等国购置大量的粮草,总归也有限。
对于受灾地区而言,幽州咬着牙挤出的粮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层层分发下去,最终到灾民手中的,恐怕不到五成。
果不其然,南方最终还是叛乱了。
正如命运线一般。
为首之人也正是杜伊,或者说是季无双的恋人——季独一。
系统跟着看了情报,有些不明白,“惊春,我记得你最喜欢先发制人,为什么没有趁杜伊壮大之前杀了他呢?”
莫惊春叹气,“杀了杜伊,也会有杜二杜三。花国的农民素来是最能忍的,都不求能吃饱穿暖,只要有片瓦遮身,有的吃有的穿,偶尔能吃饱,不要被饿死就是好日子了。”
“你想,连农民都到了忍不下去的地步,可想而知情况有多么糟糕,这已经不是杀死领头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杜伊从来不是叛乱的因,相反,他只是叛乱的果。
如果杀了他就能平息这个国家的衰退、战争、饥饿与灾难,那他早就动手了。
他在南方的情报组织一直没找到这两个人,久而久之,他就对这两人去向的监督给放松了,毕竟幽州和草原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巡视终止,回幽州。”莫惊春最终下令。
“遵命!”
十年来,大军第一次提前开拔,返回幽州。
李芝站在高处,右手搭在额头上,看着阿耶远去,目露忧虑,天下将乱,他们李家又将何去何从?
等莫惊春回到幽州,收到的最新情报就是叛军已经逼近京城。
他坐在上首,下首是幽州上层的文臣武将。
“诸位怎么看?”
李明光率先开口,“情报送到这里,估计叛军都进入京城了。”
萧轩皱眉,“京城城高池深,据城而守,难道不成吗?”他的家人大多在京城,随着萧辅国的上位,萧家也得了不少好处,但叛军一来,就全是坏处了。
树大招风。
王瑞倒是不急,他家是旁支,远在太原,所以还能冷静地看待此事,“禁军前些年还成……近年来却是不成了,京城之中也多有百姓饿死,若有人里应外合,京城是保不住的。”
“且,据说叛军每到一地就开仓放粮,屠戮世家,分发土地,深得百姓拥护,军队已达六十万之众。”
众人心底顿时一寒,全部看向莫惊春,这事他可是也做过。
李玄女道:“此人岂能与大王相比?当初那些世家可是罪有应得!”
“将军说的是。”
“叛军哪怕入了京城,也尽失人心,绝不可能长久。”
“好了,这些暂且不谈,目前最要紧的是,我幽州是否要出兵京城?”莫惊春神色淡淡,“李兰,你先说。”
李兰今年二十,前年娶了萧轩的女儿,今年得了一个儿子,本应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面上看着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闻言,起身回道:“儿子年轻识浅,一切听命大王。”
萧轩皱了皱眉,他不明白原本看着好好的女婿怎么成了这样。
他敢肯定,这样的继承人绝不是莫惊春想要看到的,幽州将士也不会服气这样一个没主见的世子。
看来回头得和他谈谈。
“李玉,你说。”
几年前,经英国公的介绍,李玉与公主之女订婚,今年完婚。成婚之后他也开始跟着幽州官吏学习做事,如今自然也在听政。
他小心答道:“大王乃大安秦王,如今圣人有难,不可不救。”
也有人担忧地说:“无旨出兵,恐有叛乱之嫌。”
“都这时候了,哪还顾得了这么多?”
“越是紧要关头,越是不能授人以柄啊。”
……
听来听去,就两个选项。
出兵救援;不出兵,等他们打,两败俱伤再出兵。
莫惊春坐在上首能清楚地看到众人的表情,有人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实际上一眼就能看清楚。
说要出兵的,未必全是公心。
说不出兵的,也未必全是私心。
但眼看着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众人心底都有些蠢蠢欲动。
最终,众人都静了下来,齐齐看向莫惊春,等待他的决定。
莫惊春喝了一口清茶,问道:“我也有好些年没去京城述职了吧?”
王瑞答:“有十年了。”
这些年,萧辅国防各地节度使防得厉害,虽然不会给幽州的事情下绊子,但基本不允许他再进入京城,就连萧辅国登基时,也声泪俱下地说请他在幽州防守胡人南下。
——纯属脱了裤子放屁,那时候胡人早被压制得不行了。
反正封赏有,莫惊春在幽州想干啥就干啥,就是不能进京。
他也理解,除了进京参加献俘大典那一次,后来就真的没有踏进京城一步,反正他也没空。
其实,在成为节度使那一次,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后来成为秦国公、秦王也只是锦上添花。
“这可不成,不进京向圣人述职,岂非渎职?诸位也该早些提醒我才是。”莫惊春皱眉,显得忧心忡忡,一片丹心向朝廷。
按制度,起初设节度使时,节度使需每年进京述职。
后来,随着胡人叛乱,破关入京,国都失陷,天子西逃,朝廷威严扫地,节度使的权力也随之不断膨胀,有些节度使不再按年入京述职,有的甚至终身不再朝觐,只通过设置驻京机构——进奏院,与朝廷进行沟通。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耳熟?
很像大使馆对不对?
没错,名义上大安还是一个完整的国家,实际上各个节度使所统辖的地区,已经相当于一个个国中国。
文臣们已经开始表演,一个个羞愧得不行。
“是属下失职,没能提醒大王。”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也应当及时改正才是。萧副使,你看看需要进贡些什么给朝廷。”
“是。”
“掌书记,述职的文书,有劳你准备。”
“属下遵命。”
……
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安排好大后方和出兵事宜,会议才终于解散。
夜晚,秦王府,书房。
十四岁的李树已经成长得清新脱俗,身姿挺拔如一棵杨树,每次问起功课都是对答如流。
莫惊春欣慰地看着他,又问了白天问过的问题。
李树昂首挺胸,自信答道:“当然要出。”
“哦?”
“叛军作乱,黎庶受难,阿耶既是秦王,又兵强马壮,岂可袖手旁观。”
闻言,莫惊春哈哈大笑起来,“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幽州上下忙忙碌碌准备出兵一事时,京城中,叛军已经杀进了皇宫。
萧辅国没有坐等结果,自己也提剑杀在最前面,鼓舞了禁军士气,但面对叛军,以少敌众,终究是有心无力。
杜伊在夺舍之后,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但也有异于常人,长得身高体壮,容貌俊美,无限接近于前世的模样,力能扛鼎,能横扫千军,以一敌百,面对战斗力松懈的禁军,更是如砍瓜切菜,顶多在对上萧辅国时吃力了一些。
戟出如龙,沉重笨拙的长戟在杜伊手中就像一条灵活迅猛的长龙,不断划过防护薄弱的喉咙。
锵——
最终,杜伊用青龙戟挑飞了萧辅国手中的长枪。
萧辅国面颊上血液落下,冷冷地看着这面生的大将,气喘吁吁。
杜伊收起青龙戟。
他的亲卫高呼,“皇帝已束手就擒,尔等还不投降?”
第75章 卖炭人33
◎出兵◎
萧辅国被软禁了起来。
输赢他倒是不太在乎,活了这么久了,什么样的福气没享过?死了也不怕。
只是担忧自己的子女。
正当他想着心腹能否把孩子们逃出去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带着浓浓的药香走了进来。
萧辅国抬起头,挺直腰,瞳孔乍然扩大,不可置信道:“圣人?”
他恍然大悟,又有不解。
当初逼迫季无双禅位前,他早已清洗过季无双的势力,也对季无双发誓,哪怕他登基,也一定会保证季无双一辈子锦衣玉食。
按照他对季无双的了解,这人除了那身皮囊值得称赞之外,性情与说出“此间乐,不思蜀”的刘禅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应该突然死掉。
要不是检验过尸身,证实确实是季无双,他都不敢信人死了。
然而如今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虽然病弱了些,但的的确确是个活人。
萧辅国已经开始动摇了,当初的皇帝其实没有死吧,只是假死脱身,甩给他一个大麻烦而已。
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了不得,大名鼎鼎的萧辅国竟还记得我。”
正是一脸病容的季无双。
跟在他身后的是如今的叛军首领杜伊。
“圣人这般的人,千年不遇,我自然记得,只是不知圣人何以如此病弱?难道是这位郎君没有好好服侍圣人么?”萧辅国挑眉,毫不畏惧。
季无双轻笑,“牙尖嘴利。”
杜伊扶着他,等侍从搬来一个椅子,又用铺上软垫,才扶他过去坐下。
坐下后,季无双闷咳了一会儿,才轻轻拍掌,“希望你待会,也这般桀骜不驯。”
不一会儿,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几个壮汉提着几个昏迷的孩子走进来。
萧辅国脸色一变,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他转过脸,不去看孩子,而是直视季无双,语气也软了下来,“圣人想要奴做什么?”
“哟,真是能伸能屈啊,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季无双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彩。
心头被火烧一样痛苦的萧辅国在孩子面前不敢得罪季无双,他知道这个人其实没有太多的同情心,颇有一种自我之下,人人皆奴婢的傲气。
若是惹了他不快,心情好的时候还能一笑而过,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显然,他现在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
萧辅国咬牙,想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对季无双行叩拜大礼,“一切罪过全在奴身,恳请圣人责罚。”
季无双看了好一会儿萧辅国这个不太好看的姿态,见他在自己不出声的时候,汗水湿透衣裳也不敢动,心里顿觉无趣,又是一个自以为了解他的人。
他抚胸,只觉得胸口又闷痛起来,杜伊马上从身上掏出药瓶,倒出一颗药丸给他吃下。
吃完药丸之后,疼痛缓解了,但季无双已经累到不想说话,只动了动眼皮。
杜伊与他心意相通,吩咐旁边的士兵,“先给他三十鞭。”
萧辅国依然是跪着的姿势,三十鞭,一鞭比一鞭重,一鞭比一鞭痛得厉害。
很快,他身上的衣裳被抽烂,背部变得鲜血淋漓。
即使如此,萧辅国也咬着牙不敢叫喊,更不敢晕倒,只希望自己能吸引住季无双的注意力,免得孩子受罪。
行刑过程中,季无双脸上一直带着愉悦的微笑,杜伊在一旁专注地看着他。
等观刑结束,萧辅国还能强撑,季无双就先撑不住了,他感到身体逐渐沉重起来,好像有无数双手在不断地往下拉扯他,察觉到这一点时,他对萧辅国的恨意简直像野草一般疯长,然而连恨意都不敢持久,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痛就让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季无双当初被迫禅位时,太上皇这个位子对他毫无用处,还处处受限,他又深恨萧辅国背叛,才脱离身躯,另找活人夺舍。
时机紧急,又失去气运的庇护,只能就近找了个生辰八字都合适的人夺舍。
没想到的是,新的身躯不但大病缠身,还濒临死亡。
为了活下去,这些年他每日都必须服用人参、灵芝等各种名贵药物吊命,即使如此,每日里也有接近十八个小时在昏睡,能清醒的时间不会超过六个小时。
季无双恨得心头滴血,但破败的身体却不容许他有大的情绪起伏。
直到今年,药物也不起作用了,杜伊才直接举兵起事,寄希望于能打下江山,用新的国家气运续命。
不然一直这样下去,他活着,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时刻挂念季无双的杜伊连看都不看萧辅国一眼,抱起季无双就走。
剩下一堆士兵无所适从。
侍从道:“还愣着干什么?找人来给他上药,别让人死了。”
“是。”
将季无双抱回寝宫安置好之后,杜伊看着他青白的脸色,感受着他似有若无的呼吸,忍不住将耳朵凑近恋人的胸口静静聆听。
听了许久他才悄然起身,到正殿召集下属,宣布:“我要尽快称帝!”
在杜伊紧锣密鼓准备登基事宜之时,幽州军队已经迫近京城,新的战争,一触即发。
开国以来,京城人口繁衍,权贵圈地,能耕种的土地日益减少,以致于到了现在,京城所需米粮大半从外地顺着黄河运来,这也是萧辅国大败的原因。
到了莫惊春,他自然也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方法。
一路行军,一路拔除杜伊安排在黄河渡口的据点。
孙子兵法曰:是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敌之。
面对拥有护城河和高深城墙的京城,兵力只有一万余的莫惊春没有选择强攻,而是选择围困。
城里的士兵不出城就没事,一出城就会被吃掉,反正幽州方不怕野战。
不善攻城的幽州方在外面骂战。
“南蛮子!”
“狗屎!”
“叛军,出来迎战!别当王八蛋啊!”
已经称帝的杜伊心里上火,想要出战又被身体略微好转的季无双给拦住了,“他就是在等你出去!”
“难道我要缩在城里当乌龟王八蛋吗?”
“你要是死了,我立刻另外找人。”季无双甩手,他神色平淡,却让杜伊瞬间冷静下来。
“一旦缺粮,军队即刻就会哗变。”恢复理智的杜伊很明白目前的处境,“黄河已被幽州一方拦截,粮草进不来了,我们去蜀中,蜀中是天府之国,不缺粮。”
他看了一眼季无双,眼含愧疚,“只是对不住你,身体刚好,又要跑了。”
“算你懂事。”季无双脸色由阴转晴,拉起他的手,含着笑,“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里都不要紧。地狱都下过了,还怕区区人间吗?”
即使要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走的。
皇宫里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各个世家储藏的粮草兵器马匹,东西市富商的油盐米粮……除了油水稀薄的平民百姓,其他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心情烦躁的季无双想起萧辅国,当即点人去处理他。
季无双步入简陋的宫室时,连人都看不到,只闻到一股腐臭味和血腥味,他用手帕掩鼻,“人呢?”
负责看守的士兵谄笑道:“在这儿呢。”
他走在前面,撩起破破烂烂的床帏,只见几乎成了一堆烂肉的人面向下,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
“还活着吗?”
士兵粗暴地翻过萧辅国的身体,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还活着。”
“还活着就好。”季无双冷笑,抽出侍从带着的剑,就往萧辅国身边走,这个人,不亲自杀掉,难消他心头恨意。
他当初是怎么对萧辅国的?
让萧辅国从人人可欺的小宦官一步登天成了御前宦官,又给予他权力,让他掌兵、掌权,让他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骠骑大将军。
可萧辅国又是怎么对他的?
生子、夺权、背叛、欺骗、威逼他禅位,简直是狼心狗肺,养不熟的白眼狼。
季无双一步步走近萧辅国,脚步声在寂静的室内拖得极长,幽幽回荡,似乎还带着点回音,显得越发悚然。
被杜伊精心挑选来的侍从忙出口道:“殿下,罪人污浊,不堪入目,让我来吧。”
“滚!”
侍从:“……是。”
在床榻前站定,片刻,季无双举剑,往萧辅国身上一插,拔出。
萧辅国闷哼一声,睁开茫然的双眼,似乎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鲜血从腹部的伤口汩汩流下。
季无双毫不留情,多次举剑,下手,把萧辅国插成了血葫芦。
萧辅国生命力再顽强,到了这一步也不行了,他气息奄奄,“圣人,其实你是妖孽吧?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没能杀死我吗?”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却成功勾起了季无双的注意,他确实很想知道。
但萧辅国太脏了,他不太想靠近。
“因为李璟给了……”萧辅国声音低了下去,瞳孔开始涣散。
“李璟给了什么?”季无双忍不住凑近。
余光看见季无双越来越近,萧辅国嘴角隐晦地勾起,距离够近的时候,他突然暴起,用偷偷藏起来打磨过的碎瓷片往季无双喉咙上一割,随即力气全部耗尽,重重地摔到了榻上,耳边响起了恐惧的尖叫。
那是圣人的侍从在叫吧?
为什么,你生来高高在上,钟鸣鼎食,还要糟践人?
萧辅国合上眼睛,脑海中闪过走马灯花。
长长的宫道,面目模糊的大宦官,数不清的打骂……是你救了我,也是你推我下深渊。
再后来,春日里,李璟上门献仙丹。
子女们稚嫩的脸庞花一般美丽,黄莺般的笑声在宫墙内响起,天空浮起无数风筝……
这是阿耶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乱了,就没人管你们了。
萧辅国的意识陷入了黑暗中,最后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无数饿成骷髅的人们朝他伸出手。*
他露出释然的笑,从皇帝蜕变为幼小的孩童,越跑越快,大步奔向阿耶阿娘。
第76章 卖炭人34
◎胜利◎
萧辅国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杜伊和季无双的关系,更没算到杜伊对季无双的在乎程度。
目睹恋人在怀中再次断气,却苦于小世界没有灵气,不可能再度化为鬼魂,杜伊几乎是摧心剖肝,哭得肝肠寸断,整个皇宫都响起了他野兽哀嚎般的哭声,如恶鬼嘶鸣,带着说不出的怨恨与绝望。
侍从们知道不好,当即就想逃。
被暴怒的杜伊派人抓了回来,用酷刑虐待而死。
看守萧辅国的士兵也没被放过。
就连萧辅国都被拉出来鞭尸,萧辅国的孩子也被找出抓了起来。
因为缺粮,城内已经是人心惶惶,不少人已经拖家带口从西面城门离去。
就连杜伊手下的不少文臣将领也是如此。
每次上朝,人数都比上一次少,等季无双死后,杜伊干脆都不上朝了,每天抱着季无双的死尸自言自语,一点也不在乎又有多少人逃掉了。
一些死忠还想着劝他东山再起,反而被他赶走。
再后面,就无人敢去劝说杜伊了。
京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城,东西南北共有十二个城门,幽州一方围住的只有东面的三个城门。后方的士兵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幽州赶来,其中甚至出现了不少女兵,尤其以李玄女为首的飞凤营最为著名。
城内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莫惊春这里,守门的武将也同意了幽州一方的条件,后方的幽州大军抵达之日,莫惊春就下令发起了攻击。
莫惊春打出的口号是尊皇命、讨逆贼、诛首恶,京城人心涣散,一触即败,很快就打入了皇宫中。
寝宫中。
杜伊听着远处的厮杀声,无动于衷,对躺在榻上面容如生的尸身道:“都怪那李璟,当初不肯为你所用,否则你就不会这样草草地去了,还忍受了那么久的病痛。”说到这里,他眼中的泪水无声落下。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他和无双要的从来就不多,只是想生生世世在一起,为什么上天就是不肯成全他们?
如果当初李璟束手就擒,那现在他和无双便可鸿雁成双,隐居深山,做一对神仙眷侣。
一旁侍奉的宫人们死死地低着头,心里把白眼翻上了天也不敢表现出来,这个皇帝太过怪异邪气了。
“都怪李璟,我去杀了他,就来陪你,好不好?”
“无双,理理我,好不好?”
离开前,杜伊叮嘱宫人,“好好服侍皇后,他要是有事,回来我就拧断你们的脖子。”
“是,婢子一定好好服侍殿下。”宫人们毫不犹豫地答道。
一直等脚步声远去,又过了许久,身体几乎麻木的宫人们才站起身活动,只是她们的活动范围都离床榻远远的。
莫惊春现在人都麻了,大安皇室男性都没了,先帝认的养子萧辅国也没了。
只剩下萧辅国的几个孩子,还不知道在哪。
整个朝廷几乎成了空架子。
再次踏入兴庆宫,莫惊春心情复杂,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十年前,现在到来,只见宫殿更破败了,远远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举目看去,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眉目深刻,身着黑衣金甲,手持青龙戟,缓缓而来。戟头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好,又是用戟。
说来也好笑,莫惊春明明是用剑的高手,到了这个世界,用得最多的居然是马槊和长戟,就是现在,手里拿的也是两侧都有月牙形利刃的方天画戟。
亲卫队长当即道:“大王,此人诡异,待我去会会他。”
“他是杜伊,你不是他的对手,退下吧。”
也许是杜伊毫不掩饰的原因,莫惊春竟然莫名从他身上感觉到主世界地狱的味道,一路走来,气势节节攀升,到了莫惊春眼前不远处,威压已经压迫得身后不少人呼吸困难,忍不住后退。
“李璟。”
“杜伊。”
“是我,你想找萧辅国的孩子对不对?”
“对。”
“那就与我对战一场。”杜伊将青龙戟长柄往地上一插,重量震得地面一颤,长柄所在的地砖骤然开裂,“你赢,我告诉你。”
李明光瞳孔睁大,这是他见过的力量最强的人,比玄女还犹有过之。
难怪可以在短短几个月内一路从南边打到京城。
他相信莫惊春绝不比这个人差,但也觉得没必要冒这个险,脱口而出,“阿兄不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必与这南蛮子动粗?!”
杜伊轻蔑一笑。
莫惊春将要站出来的李玄女往后一拦,朗声道:“可以。”
他也很好奇,这个命运线里的男主到底有多强。
不一会儿,二人面对面站在空地上。
二人静静对视片刻,虚空中仿佛响起了哨声,宣布比赛开始。
下一秒手持青龙戟的杜伊原地消失。
李明光揉了揉眼睛,“见鬼。”
李玄女神色凝重,即使是她,在这么快的速度面前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亲卫们虽然也看不大清楚,但还是死死地盯住空地,若有万一……就是死,也要让这个杜伊陪葬!
换作一般人可能反应不过来,但莫惊春是修士,这样的速度在他看来也只算快了些,他转身提起方天画戟直劈。
当的一声响起!
只见青龙戟紧紧擦着胸部而过,要不是莫惊春反应及时,当即就会像串烤肉一样,心脏被刺个透穿。
杜伊微微一愣,并不意外,借由莫惊春直劈的力一退,转身飞起,换了攻势,从半空中自上而下下劈刺。
莫惊春一个转身避开,随即横劈过去想要挑飞青龙戟。
又是当的一声,火花溅起。
两戟相抵,杜伊双手持戟柄,但他力量不如莫惊春,被逼得连连后退。
没有退路的杜伊张口一喷,滚滚黑烟喷涌而出,带着森冷的青色火焰,但凡碰着一点□□,便能烧得骨肉俱无。
旁观的众人大惊失色,正要冲上去,就被一阵金光逼退。
是莫惊春。
既然知道杜伊有异,那他又怎么会不提前做准备?
他虽然是到小世界办公的鬼差——既没有招过魂,也没有抓过恶鬼,但他也终究是个正统的鬼差。
运转《太阳真经》,淡金色的扇形剑光精准荡清所有黑烟,滚汤浇雪般灭掉了鬼火。
至于他手里拿的是方天画戟,不是长剑什么的,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宛宛类剑,一通百通嘛。
“鬼、差!”杜伊一字一顿,声音冰寒仿佛从寒冰地狱而出。
莫惊春轻笑,“看来你就是从地狱叛逃的恶鬼之一了。”
杜伊的怒火更加蓬勃,他是恨小世界这些害死了无双的人,但他更恨那些抓捕他和无双,又不停追捕的鬼差。
要不是这些鬼差,无双又怎么会神魂重伤?
若非神魂受损,他们何必算计一国气运,导致身死魂消?
以他和无双的能力,如果没有受伤,哪怕落入了小世界之中,也完全可以做个逍遥山水的神仙眷侣。
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杜伊非要莫惊春死不可!
即使此战过后要搭上他一条命也是如此,反正无双一死,他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暴怒的杜伊尖声狂啸,天边黑云翻滚聚集,无数阴气、怨气在兴庆宫上方汇聚。一瞬间,兴庆宫仿佛度过了无数岁月,柱子横梁腐朽,瓦砾滑落摔碎,华美的宫殿迅速衰败,摇摇欲坠。
系统惊叫:“惊春小心!这是恶鬼鬼哭,能震荡魂魄,使活人离魂,鬼差神魂受伤!”
莫惊春神色凝重,哪怕不听金戈介绍,光看这背景画面,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大招,不可小觑,“我知道了,会伤到你吗?”
“我是器灵,魂魄不全,不会。”
“好,你从空间里拿些符篆去护住凡人!”
说完,只见莫惊春一双明目化作金瞳,瞳孔中光华流转,他身着红衣黑甲,伸手一抓,云层开始闪现出不明显的金光,而后金光越来越大,无数太阳火穿透云层与阴气,如流星般坠落在他手中。
炙热霸道的灵力在方天画戟中流转,爆发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连杜伊都被这沉重的威压逼得后退了几步,他一双眼睛都化作了纯粹的黑,没有一丝眼白,显得诡异又恐怖。
金色的光、红色的火汇聚在一起,如同一个微型的太阳冲着杜伊呼啸而去。
鬼哭陡然一滞,随即直线拔高!
两者碰撞,就像太阳撞上黑洞。
无形的劲道向外冲去,像地龙翻身般拱起周围的地砖,碎砖与灰尘四溅,宫殿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塌。
要不是莫惊春修炼的九转炼魂术已经到了二转,恐怕会在这哭声中神魂受损,变成傻子。
李明光等人那边,即使有系统用符篆相护,也被巨大的力道冲击到往后飞去,直接撞到了宫墙上。
一击不成,杜伊已经彻底放弃维持人形,嘴巴咧到脑后,再度鬼哭!
莫惊春从空间内调动大量灵石,注入方天画戟的灵力顿时暴涨,他横空一劈,金色的剑光便将杜伊的身体劈成了两半,这样还不够,肉身被毁,神魂还在。
他又连劈几剑过去,身上的功德在危机感的驱动下融入剑光,将白日显形的恶鬼烧成了浓烟。
莫惊春喘气,咳出一口鲜血,胸口顿时轻松了许多,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敌人。
精钢制成的方天画戟终于支撑不住,融为铁水落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11点5更新,后天恢复正常
第77章 卖炭人35
◎完结◎
真是太搞笑了。
一群横扫草原的猛将打入京城的时候没事,最后打到皇宫反而出了事。
包扎好伤口的将领们仍然是止不住的激动。
汉有高帝斩白蛇,如今他们老大也显然不是普通人啊!
被迫保密的众人只能暗戳戳地激动,搞得来迟几步的文臣们眯着眼,不断打量这些同僚。
至于倒塌的宫殿,仿佛地震过的地面……
莫惊春神态虚弱,扶着额,“啊,我好头疼,什么?发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来的时候就这样了,一定年久失修,年久失修啊。”
搞后勤的萧轩一脸暴躁,“大王,你猜我信不信呢。”
“我不猜。”
萧轩:“……”
王瑞笑眯眯的,“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是大安亡国的征兆啊。”
众人皆震惊地看着他,服了,真正的高手在这里啊,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绝杀!
其实,此战结束后,大家对未来都有了隐隐约约的预感。
大安皇室无人,萧辅国那些孩子虽然找到了,但他们年幼,没有兵权,谁也不会服气,大安在实质上已经灭亡。
那么,接下来的皇帝该轮到谁当?
自然是某位征服了胡人,又将所在州治理得政通人和的节度使。
此时谁能劝进,谁就有从龙之功,即使本事不行,吃这份政治资本也够吃个满肚流油了。
然而看着莫惊春(假装)病重,死活不接招,大家只能偃旗息鼓。
没想到啊没想到,王瑞这个平日里只会低头做事的居然另辟蹊径,直接绕圈突袭目标了。
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但莫惊春依然装傻,京城是打下来了,事情却不少。
只说京城内的,收殓尸体,安抚百姓,输入米粮,重新构建行政系统等。
京城外的事情,那就更多了。
叛军一路北上,造成的损失要不要清点弥补?叛军封的官吏要不要换下?被叛军杀掉的世家要不要重新审判?被分到百姓手里的田地合适吗,要不要重新分配?西逃的叛军要不要派人镇压?这些叛军要怎么处理,遣回原籍,还是下大牢,还是怎么样?
其他节度使怎么处理?有的很老实地待在自己地盘上,但有的已经开往京城了,是打是谈?
等等一系列问题,莫惊春光是想想都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皇帝?皇什么帝?我看你才像那个皇帝。
他表示,先处理完这些问题再说吧。
之前堵住黄河渡口,粮食进不来京城,好多人都快饿死了,朝廷再不赶紧赈灾,就要发生“人相食”这样的人间惨剧了。
好,有目标,大家又充满干劲地干了三年。
刚打掉一个节度使的莫惊春又借口受伤拖住了。
下属们:“……”烦死了。
秦王府。
夏日炎炎,湖面水榭上,莫惊春忙里偷闲,坐在席上,感受着习习微风,带来荷花淡雅的香气,时不时丢下几颗饵料到湖里,看色彩鲜艳的锦鲤踊跃浮出水面争抢。
四周无人,亲卫在远处值守,能看到水榭这边的情况。
系统也跑出来,钻进一个中空的小灯笼里荡秋千,“惊春,推高一点。”
莫惊春就笑眯眯地一推小灯笼。
小灯笼瞬间飞向水面,身上的小铃铛跟着叮当作响。
那小铃铛和李树小时候扎哪吒髻时候系的一模一样,莫惊春让人另做了新的,给金戈做了个灯笼形状的小秋千。
旁人是看不到系统的,只能看到莫惊春每天推一个小秋千玩,只能牵强附会道,秦王真是疼爱小儿子,天天睹物思子(bushi)。
玩够了,系统忍不住问出许多人都想问莫惊春的问题。
“惊春,你为什么不登基啊?”
“金戈,你还想得起来我放过多少假吗?十四年了,我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十四年了!”说到这里,莫惊春的脸垮了下来,他简直想哭,这世上还有像他这么敬业的鬼差吗?跑小世界007来了。
系统算了又算,算了又算,算得脑子快起火都没算出来。
“好像……一天都……没有,等等!”系统身上的金光一涨,“之前在幽州的时候,每年去草原不算是放假吗?”
“放假是可去可不去,工作是必须去,你觉得算吗?”
系统无言,“这……怎么算呢?”
每年去草原,一是巡视各个部落,二是到祁连山祭祀,也算不上是休假——虽然草原风光确实很美。
“只要一想到当了皇帝就失去了假期,就要大搞改革,就要有幽州x10倍,甚至不止十倍的工作量,我就觉得其实这皇帝不当也罢。”莫惊春神情忧郁,尤其是他还是修士,寿命格外长,退休也遥遥无期,顿觉心累。
这三年其实就是一个缓冲。
要是大安有上天庇佑,天降一个乱世英雄,他当场纳头就拜。
然而三年过去了,投到他麾下的文臣武将越来越多,反骨仔是一个都没有,或者有也被他那些死忠给按下去了,他已经彻底死心。
那些节度使也是过分,一个都不经打。
到了后来还没开打就直接投降了,甚至说出只要能让他做一个富家翁就已经满足了这种话。
——太气人了,这也是他想说的话啊。
只要能让他完成任务,他也可以投降的。
一开始的征伐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成就感和满足感,这跟在现代圈地盘比起来,不是一个等级的感受。
但是!战争只是一个开始,战后的安抚和重建才是大头!
十四年来,他真正作战的时间只是小头,大头都在各种让人头大的政务上,甚至这还是在他比较愿意放权的情况下,工作量还是那么大,不要说放假了,忙起来连每日固定的修炼时间都被压缩了,随机吓退一个不愿上早八的大学生。
这种情况下,什么征服感都没了。
只有对自由与假期的无限期待,只有对上辈子那种和朋友潇潇洒洒走天下的渴望。
灵魂在高歌自由。
权力只是华贵的鸟笼!
但责任感和若隐若现的良心又在拉扯着他。
他总不能效仿季无双吧,爸妈要是知道了,就是死了都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他几巴掌。
“可是,你也不能不干吧,我看你那帮属下最近越来越急了。”
“赖床的人不知道自己要早八和上班吗?知道,但赖一下就很爽,你别管,等我哄好自己,我自然会上的。”
莫惊春哗啦一下,把碗里剩下的饵料全部倒了下去。
只见几十条肥肥胖胖的锦鲤突然闪现,张着大嘴巴和同伴们挤在一起去争抢食物。
“好吧。”系统在灯笼秋千上荡了荡,语气疑惑,“你等得起,天下百姓等得起吗?”
大安已经乱了几十年了。
莫惊春身体一僵。
他之所以犹豫,也有对继承人的考量,一旦登基必定要尽快定下太子。
李璟的孩子跟他都没有血缘,那自然要看资质和感情,但论资质论感情,莫惊春都更倾向于李树——这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继承了他的思想和政见。
至于李兰,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就是太孝顺了,资质也平庸。
李玉,比起皇帝,更像武将。
唉,不管怎样,被金戈开口戳破,莫惊春还是松了口。
望穿秋水的属下们几乎要喜极而泣,当场就定下了一个良辰吉日,就在天高气爽的秋天,生怕莫惊春又改主意。
莫惊春嘴角抽了抽,“至于吗?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您当然不是,”王瑞摸着自己保养得极好的胡须,“是我等与天下百姓盼望已久。”
李明久笑嘻嘻的,“阿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也想着早日飞升嘛。何况,好久都没遇上这样的大喜事了,等办完你的大事,树郎的喜事也该办了。”
李树十七了,最近好像是在谈恋爱,天天不着家。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不需要联姻,只看他喜欢就行。
“你倒是挂念他。”莫惊春笑。
“可不是,阿兄膝下就差树郎还没成家,我这个当叔叔的,可不得多挂念挂念。”李明光转头看向李玄女,挤眉弄眼,“你说是吧?树郎他姑姑。”
李玄女笑容扩大,“是,我也等着喝树郎的喜酒呢。”
王瑞笑容不变,论起亲近,他自然不如秦王这些亲人,但他有他的长处,也不必沮丧。
只有萧轩脸色沉了一瞬,只是很快就恢复了笑容,仿佛那一瞬间的变脸不曾存在过。
消息扩散出去,京城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东西市也骤然热闹起来,西市更是不断有大食人、波斯人……不远千里从故乡赶来,售卖各种昂贵的商品。
九月,定国号为昭,年号为开明。
愿这片土地的人民永远思想开明,保持勇猛进取之心。
九月十八,吉日,诸事皆宜。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秋风习习,吹过金黄的麦田,带来丰收的希望。莫惊春身穿十二章衮冕服,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一步步登上丹陛,坐上龙椅,接受百官的朝拜。
就在万民百官跪下朝贺之时,莫惊春感到丹田里的太阳火在剧烈地升腾、抖动、膨胀。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长。
被几近无灵的小世界拖累的修为,也迎来了质变,体内的灵力汹涌澎湃,在各条经脉里奔流不息,终于到达了临界点。
啵的一声响起!
一只神鸟从莫惊春身上破体而出,随即大放光明,宛如一轮太阳从龙椅上升起,飞向了天空。
目睹这一切的大臣们心神恍惚,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激动。
史官更是当场掏出纸笔。
“是金乌!”
第78章 卖炭人36
◎后世番外上(知乎体)◎
【昭太祖李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题,本人初中生,正要学习到昭朝这一节,对昭太祖的初印象是男神出演的《金乌太子下凡记》,里面的男神可帅可帅了,所以对他也非常有好感。
但是上网查了一些资料,发现有很多评价都是两极化,有人说他是明君,有人说他是暴君,脑子有点混乱,所以想听听友友们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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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要来我家玩]
8033个赞
谢邀。
昭太祖之所以在历史上呈现出褒贬不一、两极化评价的情况,有很大一个原因是,他极力打压、分散世家,提拔寒门、平民子弟,大力改革,推行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简单来说,就是不按人头收税,而是按田产多少收税。
在实行这个政策之前,无论贫富,收的人头税是一样的,这样显然很不公平,导致的一个后果就是许多无力承担税赋的平民自卖为奴,这样一来,国家收到的税赋少了,地方豪强世家掌控的人口田产更多,实力更强。
这也是大安后来覆灭的原因之一。
扯远了,话说回来,摊丁入亩之后,平民的负担大大减少,清查人口时,全国各地突然多出了两成的人口,可想而知,之前世家隐匿的奴婢田产有多少。
这损害的是谁的利益?地主阶级的。
所以很多手握笔杆子的文人大肆污蔑昭太祖,就不是很难理解了。
不过,将人民放在心上的人,人民也会将他放在心上。
不论地主阶级如何污蔑昭太祖,他在民间、甚至很多读书人的心里,评价一直很高,直到现在,还是有很多地方将昭太祖视作荡清世间不平事的武神,香火不绝。
总的来说,这个制度虽然是用于维护封建制度的统治,还是利大于弊,增加了国家的财政收入,减轻了人民的负担,促进了经济的繁荣发展,对于开明盛世的到来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满山猴子我腚最红]
10086个赞
绝对是先天抽象圣体。
在咱们花国,太监制度也算是古已有之,最大的作用就是防止混淆皇室血脉。
结果呢,到了昭太祖这里,他主动废除了太监制度!除了安朝遗留下来的太监,宫中不再引进新的太监。
你要说他怜惜天下男人的jj吧,他转头就把宫刑作为□□妇女的刑罚。
笑死。
朝廷官员当朝问他,就不怕被后世皇帝被戴绿帽子吗?
他说不管是谁的孩子,反正都是汉人,都要姓李。我都不怕血脉混淆,你怕什么?
还特意在日记里叮嘱后世子孙,要对老婆好,一定经过老婆同意再纳妃妾,否则就不要怪老婆给你戴绿帽子。
当初翻史书翻到这一节的时候,真是笑到肚子疼。
我怀疑后面的昭世宗死活不愿立儿子为太子,反而想把妹妹的儿子立为太子就是因为他怀疑自己被戴绿帽子了哈哈哈。
同情古人一秒钟,没有亲子鉴定的时代就是这么苦逼。
[玛卡巴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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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太祖是个目光特别超前,不太在乎血缘的人。
众所周知,昭太祖一生只有四个孩子,分别是李+芝兰玉树,一女三子。
女儿李芝嫁到草原,成为胡人的统治者,后世子孙也一直牢牢掌握着草原的控制权,直到大昭灭亡,还有人自称是李芝后人,争夺草原王权。
按道理,剩下的三个儿子之一就应该成为皇位的继承者。
大概当时的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在发现昭太祖迟迟不愿立李兰为太子,又对孝仁皇帝十分看重宠爱之后,李兰跟他亲妈联合起来毒杀了孝仁皇帝——李树。
——这也是花国历史上少有的,由皇帝追封儿子为皇帝的例子。
当时的李树跟王妃是罕见的自由恋爱,甚至十几年无子都没有另外纳妾。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李兰才特别破防。
他有出身名门的妻子,又有嫡长子,甚至嫡长子都生下了孩子,但昭太祖就是死活不肯封他为太子。
宁愿等李树跟他老婆生下继承人也不考虑他。
这种情况下,换了一般人,哪怕再不看好大儿子,为了皇位后继有人,也该妥协,封李兰,或者李玉为太子了。
但昭太祖显然不是一般人,他就不!
他就是不原谅李兰。
直接把李兰李玉都过继给了自己英年早逝的兄弟。
让你们害我喜欢的儿子,我直接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无情、狠辣,但十分解气。
甚至连老婆都不放过,直接废除皇后之位,封为鲁王太后(李兰是鲁王)。
直接啪啪打脸,意思是我承认你是李兰的母亲,但我不承认你是我的妻子。
十足十的性情中人。
后来直接从族中过继孩子到李树名下,立皇太孙。
不知道李兰后面有没有后悔,族人上位怎么比得上亲弟弟上位?
这也是花国历史上第一个没有让自己的亲生后代继承皇位的实权皇帝。
[世界是个巨大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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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是个平权主义者,登基前还装装样子,一登基,立即把妹妹、女儿都封了亲王,才不管什么规矩体统,我的规矩就是新的规矩!
甚至还把妹妹、女儿的丈夫封为王妃,在圣旨上叮嘱他们要恪守夫道,好好侍奉妻子。
小说里的男王妃灵感大概就是来源于这里。
[一丈红]
14502个赞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昭太祖是个搞笑男,他是有点搞笑在身上的。
其他皇帝拼命造神迹,什么斩白蛇,什么梦日入怀啦……
他呢,史书明确,记载打仗的时候局势不好,天降流火,直接以少胜多;登基的时候,金乌现身(也有假说是戏法,但我不管,我就当真),祥瑞中的祥瑞。
任哪个皇帝看了都要笑咧嘴。
他呢,特意去翻史书,还偷偷叮嘱史官删去这一部分,结果史官把他劝删这段话都给记下来了哈哈哈……
[世界一级阴谋论专家]
7849个赞
昭太祖是个特别矛盾的人。
说他最爱小儿子吧,看看他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娶的什么老婆。
大儿子娶的老婆是萧轩的女儿。
别看在毒杀案出来后,萧家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后面直接一蹶不振,从朝廷上消失,实际上,在大昭前期,萧家,绝对是顶流中的top级别。
萧轩被昭太祖夸过是吾之萧相国,一直担任要职,深受信任。
就是在大安朝,萧家也是顶级的世家。
他们和大安最后一个皇帝是族人,可以自由安排官职,甚至昭太祖发迹前就是被萧轩引荐给萧辅国才得以出仕,就任幽州节度使。
那时候,昭太祖就是个新人,要啥没啥。
但萧家眼光好,直接让萧轩跟着昭太祖上任,一出手就是节度使副使,在幽州的地位仅次于昭太祖。
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萧轩的引荐,后面还有没有昭太祖都不一定。
所以李兰娶了萧轩的女儿,绝对是赚了大便宜的,他也因此得到了萧家的大力支持。
二儿子李玉娶的老婆也不差,出身世家郭氏,又是前朝公主之女,也是顶级贵女。
到了李树,得,娶了个商人之女——刘观音,对李树一点助力都没有。
你要说这个刘观音个人素质有多么好吧,那也不是。
论身体素质,嫁给李树十几年没能生下一个孩子,李树他哥他姐生育都没问题,可见李树大概率也是没问题的。
论贤惠,多年无子,眼看着老公膝下空空,家里还有皇位要继承,就硬是不给老公娶个小老婆,先生个儿子什么的。就是现代那些富豪,老婆生不出儿子的,也得抱小三小四生的回家,比如x家y家等等。
你要是说这老婆深爱老公,不愿有第三者,那也能理解。
但你这个当爹的都不管管儿子,也是看不出有多爱。
但要说不爱吧,好像又不是。
我们都得承认,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权和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史书记载,昭太祖特别爱自己这个小儿子,从小到大,走哪带到哪,权势钱财也从来不缺这个儿子的,给李树的培养和配置,也是按照培养太子那一套来的。
——也难怪李兰要杀掉李树,差别对待太明显了。
史书上,只有两个皇子被自己亲爹追封为皇帝,李树就是其中之一。
其他的皇子,就是被追封为太子,都能说一声真爱了。
所以,李树这个孝仁皇帝的追封绝对是很拿得出手了。
阴谋论一点,也许昭太祖是想平衡几个儿子的势力,才没有立太子,也没有给小儿子娶一个贵女回来吧。
[蓝色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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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先说明,这是野史,野史,野史!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野史说昭太祖是养胃,因为他只有一个妻子,没有妾室。
就是现代,但凡有点条件的都有小三小四啥的,但昭太祖在这方面完全是一片空白啊。
也有的说他是断袖,但起居注也完全没有关于x生活的记载。
古人跟现在可不一样,对这方面看得很开的,分桃断袖之类的典故都流传下来了,如果真的是断袖也会有记载的,但昭太祖就没有,估计是真没有。
咳,只能说野史够野,但不保真。
[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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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个小众的发现,昭太祖很爱笑。
是不是很出乎意外?
影视剧里总是把昭太祖塑造成一个威严、冷静的君王,也能理解,他当节度使的时候,最大的女儿都十岁了,如果把他演成一个活泼爱笑的人,显然很不符合大众的想象。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也觉得荒谬,怎么可能嘛?
但我是一个讲究证据的人,于是我去翻了《昭史本纪》,然后把关于心情的词语都标记出来。
最终,有关“笑”、“大笑”、“悦”、“大悦”、“欣然”之类的词语,有足足一百三十二处记载,超乎想象。
与“笑”相对的“哭”,就只有两次记载。
一次是北定胡人,在祁连山祭祀英烈,还有一次是李树之死。
真的,看了史书之后,突然觉得昭太祖是个特别鲜活的人,就像邻居家的大哥哥。
我还看过他晚年写的《英烈之名》,记载的是和他一起出战过,却牺牲了的士兵们的名字。
很难想象,他究竟是在怎样的一个心情下写下这一个个名字。
无论是对史官,还是对后世人来说,死去的人都只是一串串数字,但对于昭太祖来说,那是一个个跟他并肩作战过的战友。
他究竟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记下一个个名字?
那本《英烈之名》我没看完,*因为光是看看那些名字就已经十分难过。
第79章 卖炭人37
◎后世番外下+李芝番外◎
[环球旅行]
1123个赞
昭太祖跟他的年号特别搭——开明。
有时候我是真的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封建保守的古人?
反正我是不能接受,把自己的墓地——皇帝的墓地应该叫陵寝,建成图书馆,在里面放上许多书本、石碑、石帖,甚至后来还请了老师过去,开放给民众进去观看。
真是服了。
史书记载,昭太祖的陵寝发展到后面,甚至有很多读书人都去那里散心、求学,再后面连书院都有了,现代最知名的大学——百路大学的前身,白鹿书院就出自这里。
后世知名的大诗人柳武通、政治家南净秋和乔知夏、大将军徐难敌……都有来白鹿书院就学的经历。
他的陪葬品也十分简薄,都上千年了也没有盗墓贼进去过。
好消息是,自始至终没被盗过,坏消息是墓里除了棺材基本啥也没有,或者说大家都知道里面有什么,所以想要发财的盗墓贼都不会打昭太祖陵墓的主意。
除了充当大型国家图书馆外,昭太祖的陵墓还承担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职责——守陵制度。
这是昭太祖给各地世家、豪强、富豪的“恩典”,只要你的财富、势力到达一定指标,那么恭喜你了,你即将荣获迁往皇陵附近居住,守卫皇陵的资格。
不迁还不行。
当地和沿途政府会监督你迁往皇陵。
我相信得到这个资格的人都笑不出来,因为这是昭太祖削弱世家的手段之一。
甚至都不是原创,而是效仿了汉代的五陵——每次一有陵墓,立即迁徙各地富豪和外戚到陵园供奉。
只是昭太祖将这个制度发扬光大了,并写进了法律里面。
不过,制度再好,也得有人去执行才行,到了昭朝末年,这个制度也毫无意外地瓦解了。
最终留给我们后人的只有数之不尽的精神财富。
[雌鹰般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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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让女人一起服役这个政策,昭太祖一直深受诟病。
就是到了现代,也有很多人抨击他为人暴虐,为了增加税赋,连女人都不放过。
因为很多人说,女性体质偏弱,会来月经,会怀孕,服役相当不便。
但不管有多少人反对,昭太祖还是一意孤行地推广了这个政策。
在我学习过世界史之后,我才发现从古至工业革命之前,女性的地位,在世界范围内,都处在一个下滑的趋势。
所以欧洲有束胸、有限定继承法、有排除女性继承王位《萨拉法典》……日韩这边,女性受到的束缚也是越来越多,没有财产继承权,哪怕贵为公主也会受尽父兄和丈夫的委屈。
只有咱们花国,因为男女都要服役纳税,都可以立户做户主,都有财产继承权,都可以分到田地,就连出嫁女都可以带走属于自己的田地,所以男女之间的地位相差不大,昭朝出过女帝,后面的朝代也出过几个女帝。
但是,如果女人不用服役、不用纳税呢,那还会拥有这些权利吗?
不服兵役,可以掌握兵权吗?
不服徭役,可以走出家庭,看见外面的世界吗?
不纳税,可以立户做户主吗?
不承担国家赋予的责任,可以获取财产的继承权吗?
不去学习不去参加科举,可以进入朝堂掌握政治权力吗?
那一瞬间,我真的毛骨悚然。
深感有些人的伟大,真的是超越了时空的限制。
多年前受到的教育也终于在这一刻完成了闭环,原来政治书上说的都是真理。
权利与义务是一体的,它们相互依存、相互促进,没有权利就没有义务,没有义务也就没有权利。
是的,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走出去就有可能被伤害,去跟男人一样去拼搏、去奋斗也很辛苦,但是走出去才能看清生活的真相,与男人竞争,才知道自由与权力的滋味。
女人,永远不要相信男人的谎言,永远不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困住自己。
要留在权力的牌桌上。
只要在桌上,哪怕什么都不做,世界都会看到你,你都会对世界产生影响。
【李芝番外】
我是李芝,昭武帝李璟之女,大昭秦王,胡人可敦。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弟弟们是不一样的。
因为我将来会嫁出去,会成为别人家的新娘,所以我得对弟弟们好,不然出嫁了没有娘家撑腰的女郎日子会过得很差。
我不明白,我也是阿耶阿娘的孩子,也姓李,为什么嫁了人就成了外人呢?
原本我都要认命了,因为所有的女郎都是这样的。
我阿耶阿娘一共生了五子三女,我上头有两个兄长、一个姊姊,下面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但自我记事以来,就只见过一个兄长。
姊姊和另一个兄长,据说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小孩子都是很容易死的,但每次阿娘跟我说起那早死的兄姊,眼泪都是止不住地流。
自我阿兄开始,我家的孩子都活下来了。
但就在那一年,我阿兄发热,没两天也死了。
我看着阿娘擦干眼泪就若无其事地去做家务,家里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没有时间悲伤。
接下来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只记得家里一个接一个地死人——阿翁、阿婆、妹妹,几个奴婢也卖了出去。
家里愁云惨淡,阿耶出门了,阿娘每天都在算计着去哪里挖点野菜回来糊弄肚子,可是天气越来越冷,野菜也找不到了。
我很懂事,吃的越来越少,每天都好好照顾弟弟们,不让他们去打扰阿娘。
直到阿耶拖着老虎回来,命运也终于开始垂青这个不幸的家庭。
也许是因为赚了大钱,阿耶十分开心。
他会抱着弟弟举高高,会说故事,会和我们一起玩游戏,会和我们一起笑。
那是我这一生幸福的开端。
随后的日子过得飞快,阿耶多了许多经常上门吃肉饮酒的朋友,每次阿娘都要偷偷抱怨。
听了阿娘的话,我也开始害怕这些高高壮壮的郎君们,生怕他们突然就要打人闹事。
我绞尽脑汁,去找阿耶,“阿耶,饮酒伤身,以后不要饮那么多酒好不好?”
我至今都记得,那天阿耶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好像一眼就看透了我在想什么,很温柔地说:“大娘是害怕他们吗?”
我不好意思地点头,为自己欺骗阿耶感到羞愧。
结果过了两天,阿耶的那些朋友又上门了。
这一次,他们每个人都带着礼物,手帕、彩色丝绳、荷包、兔子灯笼、绢人、小狗瓷器……
全都是我喜欢的!
那天,阿耶就带着我,一个个去认这些叔伯。
每人送我一份礼物,夸我长得美丽、很懂事、有礼貌、有孝心……
那以后,我再也不怕阿耶的这些朋友了,还常常盼着他们来。
但春天一到,阿耶和叔伯们又出门了。
阿娘就拧着我的耳朵告诉我,女大避父,以后不要靠近你阿耶。
我心里很委屈,但阿娘说的也很有道理,只能应下。
又过了几个月。
很多很多人上门恭贺,恭贺我阿耶成了节度使。
我不懂这个节度使有多厉害,只知道阿耶就要回来了,十分开心,但阿耶一回来就要跟着那些族老们去祭祀,真讨厌。
等阿耶终于回来,他宣布了我和弟弟们的名字,芝兰玉树,真好听。
弟弟们的名字都是顺着我的名字起的!
阿耶还要求我以后作为家中的长女,要好好管教弟弟们。
那一瞬间,我心里又胀又热。
第一次发现,原来对于这个家,我也是很重要的。
阿耶选拔亲兵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我的意见,我又激动又羞窘,生怕答得不好让阿耶丢脸。
但是都没有,阿耶夸了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一家人搬到了幽州,我和弟弟们开始跟着老师学习,我也渐渐明白了家里的变化。
只有阿娘好像一点也没变,还是像过去一样。
阿耶想要找人来教阿娘,可是阿娘说女人不需要学那么多东西,只要贤惠勤劳就够了。
我是第一次在阿耶脸上看到那么无奈的表情。
然后阿耶就只好把家里的事情交给了我和弟弟李兰,因为我年长,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做主。
有一次,婢女们送上新的鞋子,我穿了有些不舒服,抱怨了几声,被阿娘听到了。
那一瞬间,阿娘的表情像是无奈,像是得意,又像是松了一口气,说:“你们几个从小穿我做的鞋子,哪穿得惯别人做的?”
于是阿娘开始天天做鞋子,白天做,夜里也做。
我不敢跟阿娘说,新鞋子一开始确实不舒服,但穿了两天就舒服了呀。
有了这一次,下次婢女们就知道该怎么做鞋子了。
阿娘做的鞋子,好穿是好穿,但是也太土了,每次穿出去,我都有种很难为情的感觉,尤其是看到其他女郎穿的精美的绣鞋时。
我很愧疚,觉得自己不该嫌弃阿娘,所以一直默默地忍着。
直到那一天,阿娘又为了学习的事指责我,还骂我不孝。
我实在忍不住了,跑去找了阿耶。
阿耶帮我处理了这件事,我把鞋子的事情告诉了阿耶。
阿耶听了之后没有责怪我,只是告诉我,可以在家的时候穿阿娘做的鞋子,出门的时候穿绣鞋。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还可以这样。
到了要成婚的年纪,阿耶问我是嫁到附近,还是要嫁到草原。
我选择嫁到草原。
我相信阿耶不会害我的,在这世上他对我最好了。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想嫁到草原,不单单是因为阿耶,也是想要离阿娘远一点,我不想再听她告诉我,要做个淑女,要嫁个如意郎君,要相夫教子。
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能做一个像阿耶那样的人吗?
再退一步,我不能做一个像玄女姑姑那样的人吗?
我跟老师学了那么多,在幽州的时候做过那么多的事——我跟着阿耶去主持过分地,带领妇孺老弱去织羊毛,到烈士家中慰问过,到军营里参加过训练……
我做的比两个弟弟还要好!
我为什么要一辈子待在后宅?
我不甘心!我不愿意!
于是我来到了草原,果然,再也没人会告诉我什么不能做,什么不应该做了。
我可以选择我喜欢的人做丈夫,不喜欢了也可以撇到一边去。
我特别特别害怕生孩子,就像是身体都要被撕成两半,太可怕了,于是生了阿尔木之后就再也没有生育过,但没人会指责我,所有人都会顺从我的命令。
我也想过,哪怕阿尔木夭折了,我也不会再生了。
李氏有很多很多的女郎,也有很多很多的郎君,我永远不缺候选人。
这一生,真是太幸福了。
只是我老了,我明白自己就要死了,躺在床榻上看着阿尔木和她孩子的脸,我忍不住呼唤:“阿耶……”
朦朦胧胧间,我好像真的看到了阿耶的脸……
我再也没有遗憾,笑着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故事是男穿女,有介意这个的可以跳过
第80章 倒霉王妃1
◎新世界◎
在平怨司门口,莫惊春跟系统挥手告别,然后飞一样飘回宿舍,开门关门,进卧室,把自己往床上一摔,盖上被子,闭眼。
一秒入睡。
也可能是昏过去了。
几十年做牛做马,怎么不是巨大的精神创伤呢?
好在上天眷顾,李氏在李树之后又出了个十分聪慧的孩子,把皇位交给这个孩子之后,莫惊春就火烧屁股一样结束了任务。
一天的假期,他睡了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直到系统来叫醒他,还是有点懵,感觉人走了,魂魂还留在原地。
启朝,西宁。
夜半更深,露重霜浓,白日里热闹荒唐的秦王府也陷入了万籁俱寂中。
后院偏僻处的一间小房内,一张破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睁着大大的眼睛,不甘而怨恨地看着漆黑的屋顶,终究还是慢慢地断了气。
然而,没多久那具身体又恢复了气息。
莫惊春睁开眼时,只见眼前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各种细微的光亮才逐渐映入了眼帘,知觉也开始恢复。
痛,冷。
秋风从没关紧的门窗吹入,渗入了骨头里,用来保暖的衣服轻薄破烂,身上一床破被又硬又臭,似乎已经失去了保暖的作用。
莫惊春怀疑,这不会是在监狱里吧?
他开始接收记忆。
接收完毕之后,莫惊春:“……”这还不如是在监狱。
本来没睡饱就很烦,又遇到人渣就更烦了。
甚至觉得上个世界的季无双和杜伊也不是那么罪孽深重了。
虽然他们又坏又毒,自私自利,有时甚至还喜欢损人不利己,但起码他们是有智商、有逻辑的。
他们的一切行动都是为自己服务,你对他们能捅出多大的篓子也多少会有心理准备。
不像某些出生不带脑子的蠢货,你都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打碎你的三观,突破你的逻辑。
原主这个恶鬼,还不如叫枉死鬼。
她叫郭有仪,出身定远侯府,未出嫁前也是父母千疼万爱的千金小姐,人生中第一个滑铁卢就是嫁给了当今皇帝嫡次子——秦王高安,结果直接把命都赔上了。
要说高安,就不得不说他爹——高元修。
高元修出生在前朝末年一户农家中,长大后做过和尚、乞丐,因为长得相貌堂堂被当时的起义军首领看上,娶了首领的女儿,也就是当今的羊皇后。
夫妻二人十分恩爱,却多年无子,收养了几个义子后,才开始生育,一共生育了四个儿子。
高安就是第二个,故而备受帝后宠爱,才两岁就封为秦王。
那起义军首领被前朝朝廷出兵所杀。
高元修活了下来,以首领女婿的身份,宣称要为首领复仇,聚拢了起义军的人心,最终打败各路英雄,坐上了皇帝之位,建立了新朝——启。
他麾下有一名英勇善战的将军,与他是同乡,天下大定之后受封为定远侯,也就是郭有仪的父亲。
定远侯出身并不好,娶的妻子容貌平常,发达之后自然也纳了不少美妾。
其中一个出身官家的姓陶,便是郭有仪的母亲。
陶氏遍览群书、秀外慧中,很得定远侯喜爱,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却从未因此不悦,自小待她如珠似宝。
在十六岁之前,郭有仪过的是天堂般的生活。
人生中最大的烦恼是写诗作画总是比不过更为聪慧的邻家姐姐。
按道理,她这样知书达礼、容貌美丽的大小姐哪怕出嫁了也该过得不错。
很可惜,在这个夫为妻纲的时代,她嫁给了一个烂人,还是一个有权有势的烂人。
郭有仪十五岁时,高元修想起自己次子还没成婚。
一问老弟,唉呀,你家女儿也没成婚!巧了这不是!
定远侯只能笑道,是啊,真巧。
也不敢说自家女儿已经在相看人家了,甚至已经相中了陶氏娘家侄子,定下之后两家就要走流程了。
高元修当即表示,你我关系这么好,结个亲家,亲上加亲啊。
定远侯委婉拒绝,我女儿自小娇生惯养,自来是连针线都不动的,十分不贤惠,恐怕配不上高门子弟,将来只能嫁给小户人家。
高元修表示,老弟啊,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我相信你女儿也不会差。
于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婚事就这样定下了。
那时候,秦王高安还没有就蕃,受父母约束,少年勇武,亲哥又是太子,堪称良缘,于是定远侯和陶氏虽然心中忧虑,还是欢欢喜喜地给女儿准备了嫁妆。
郭有仪也怀着天真、期待、忐忑嫁入了宁王府。
却不知那是她一生悲剧的开端。
因为宁王高安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宫人——尹嫣然。
其实高安也知道,以小宫人的身份是做不了他的王妃的,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讨厌郭有仪,更不妨碍小宫人对郭有仪的嫉妒与怨恨。
在京城的时候还好,高安受帝后管束,纵然冷淡,还给郭有仪这个王妃几分面子,甚至与郭有仪生下了世子。
到了封地之后,天高皇帝远,帝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高安终于撕下了面皮。
一到西宁,高安就赶走了郭有仪陪嫁的奶娘和宫人们,又抢走了她的嫁妆,将她和儿子分开,关在偏僻处。
每日只把尹嫣然当王妃,天天带在身边,外人只知有尹王妃,而不知有郭氏。
尹嫣然嫉妒郭有仪可以做王妃,一有空就过来毒打郭有仪一顿,一日三餐只给些冷饭剩菜吃。
不到三年就将郭有仪折磨得形销骨立。
还是尹嫣然后来打得多了,失去了折磨郭有仪的兴趣,才不再过来观赏折磨郭有仪的场景,只是想起还是会派人过来打她一顿。
要不然,郭有仪还真不一定能撑下去。
也是郭有仪积德。
她在京城执掌后院时,为人心慈大方,对下人,哪怕是对尹嫣然身边的宫人都十分宽厚,从不仗势欺人。
所以哪怕她现在失势了,还是有不少人同情她,暗暗给她方便。
从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蝼蚁,郭有仪之所以还苦苦撑着,是因为她还有儿子,儿子活着,这秦王府迟早会落在他们母子手里。
但很可惜,尹嫣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也许是报应,高安除了和郭有仪生下的这个孩子之外,一个孩子都没有。
尹嫣然天天吃坐胎药也没能生下孩子,甚至连孕信都没有过。
一般来说,正常人这个时候都会先保住秦王府这根独苗,以免失去继承人导致爵位断绝,但高安和尹嫣然这对情人显然就不是正常人,对这孩子并不好。
也许是知道自己生子无望,又生怕以后王府会落到郭有仪的孩子手里。
尹嫣然直接要了这孩子的命,还得意洋洋地跑来跟郭有仪炫耀。
受这致命一击,郭有仪彻底绝望,在怨恨中断了气。
莫惊春进入空间,给自己把了把脉,气血两虚,一身伤病,已经有短命的脉象。
他摇摇头,走到药房打开药柜,拿出两个熟悉的药瓶,倒出一颗红参保命丹和几颗大力丸,和水吃下,才感觉身体恢复了些暖意。
想了想,又吃下一颗斩赤龙。
一个光团飞了过来。
莫惊春冲系统摆手,【我先去洗个澡再跟你说话。】
把自己洗干净后,换上一身夜行衣,他走到一块镜子前。
只见里面的女人很瘦,瘦到脸颊脱相,其实一般人瘦成这样并不好看,但郭有仪长相肖母,底子太好了,瘦成这个鬼样反而显出一种单薄易碎的美。
就像一朵薄如蝉翼的冰花,看着美,但一碰就碎。
这让莫惊春不由得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尹嫣然嫉妒她估计还有这张脸的功劳吧?看郭有仪的记忆,高安偶尔也会为之失神,尹嫣然第一次见到就愣了神。
只是现在那双寒星般的眼眸,充斥着强大的意志与力量,显得与这张脸格格不入。
更诡异地是,因为刚刚吃过红参保命丹,脸色呈现出一丝不合理的红润。
走出浴室,走动间,地面上乳白色的灵气随着步伐的变换而散开,看到金戈,莫惊春跟它说了郭有仪的故事,立即收获一只胀气的光团。
【你收到命运线了吗?】
系统上下飞飞,【收到了,但是这次的命运线很奇怪。】
【嗯?】
【只有六个字——疑似灵气复苏。】
莫惊春睁大了眼睛,这个小世界玩这么大吗?
真是……太酷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完成恶鬼的心愿,然后赶紧去冒险了。
【先不管这个,恶鬼的心愿是什么?】
【我看看,是要这对狗男女受尽折磨,然后杀掉他们,做秦王太后。】
【三个心愿。】莫惊春摸了摸下巴,没摸到熟悉的胡子——是的,上辈子即使当了皇帝他也没能改变大昭的潮流。
当时的男性还是以长了胡须为傲。
胡须,男子的气概,男子的半个本体,绝不容有失!
这是坚持留胡须一派的说法。
但莫惊春觉得,这大概是因为生产力不到位,没有可以普及到大众的剃须刀,这完全是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跟审美的关系不大。
【杀人倒是简单,折磨也不难,唉,但为什么还想着当王太后呢?】
【作者有话说】
这个奇葩王爷是有原型的,凭我的想象力都想象不到世上还有这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