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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古代庶子39


    ◎后世番外下◎


    他们的运气很好,当天下午就碰上了日落金山。


    爬到山顶,能看到一块石头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青铜壶的影子。


    “还好我早有准备。”吴敌解下背包,拿出了一大把短箭。


    “天下,这些东西是用来干嘛的?”


    “投壶。”吴敌将箭支递给张凌,“小哥,你看到那个壶了吗?把箭扔进去壶口和耳朵就行。”


    张凌沉默地接过箭支,按吴敌说的规则投了五次,次次全中。


    青铜壶散开,空气中的金光开始扭曲,很快就出现了一扇青铜门,十分诡异,众人都惊呆了。


    不是,老祖宗怎么偷偷修仙不告诉我们?


    几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结果人一进去,门就砰地关上了,然后通道两侧的夜明珠就刷地亮了起来。


    这些夜明珠跟荧光石不是一样东西,像一个个小太阳一般,照得通道内亮如白昼。


    王胖达立马跑到墙边就要跳起来去够那个明珠。


    “胖哥,等等!”


    下一秒王胖达就“嗷”了一声,原地蹦跳,拼命甩手。


    吴敌扶额,在背包里找出湿巾递给他。


    秦乘风带着保镖直接往前走,很快就到了第一扇门前,上面刻着几个繁体字:内有异兽,慎入。


    想到《环游记》中各种妖怪,众人紧张又小心地打开了门。


    门后是很多很多的雕像,熊猫、华北虎、云豹、兔狲、沙漠猫、小齿灵猫……整个一动物园,每一只都栩栩如生,姿态各异,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冲着客人伸展懒腰。


    众人:“……”


    吓我一跳。


    居然是这种异兽。


    长春子你……好活泼啊。


    又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是各种物品,石器、铜器、玉器、金器、银器,绫罗绸缎、男女服饰,什么锅碗瓢盆鼎,马车、武器、乐器……包罗万物,中外之物无所不有。


    想扑上去的王胖达被吴敌牢牢抱住,“胖哥,三思啊,这些国宝弄坏一件卖了你都赔不起啊!”


    “我不,胖爷来都来了,怎么能一样都不拿?”


    秦乘风说:“别动这些东西,出去之后,我会支付七位数的报酬给你。”


    王胖达这才不动了,“嘿嘿,给秦董一个面子。”


    吴敌松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下这么安全的墓,就好像误入了一个仙境,并不想随意毁坏这些东西。


    长春子,你人真好啊。


    打开第三扇门之前,吴敌就开始期待,先是动物园,再到博物馆,接下来又是什么呢?


    是图书馆。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了数不清的书和画卷,众人再次惊掉下巴。


    这真的是墓地,而不是什么青少年活动中心吗?


    吴敌怀着敬畏的心情走过去,带上手套,屏住呼吸,拿起一本书,看到封面立即就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翻了几页,确认里面有字之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秦乘风不是专业人士,没过去。


    张凌看着吴敌,王胖达对书本不感兴趣,在一边东张西望,摸着书架,“啧啧,金丝楠木,能拿一根都发了。”


    不过胖哥对书籍文字还是有敬畏之心的,不敢乱动。


    吴敌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书架,神色激动得仿佛立即就要单开族谱,“是<青囊书>,是失传的<青囊书>!是华佗写的<青囊书>!”


    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谁,眼睛亮得就要点燃了。


    秦乘风也瞬间心中一动,但一想起病重的妹妹,她就压下了这份激动,“我们继续往前走。”


    第四扇门上写着:私人领地,非礼勿进。


    “这应该是最后一扇门了。”


    吴敌看着这扇门,有点不想进去打扰长春子的安眠,总觉得那是一种罪过、一种亵渎。


    咚咚咚——


    秦乘风跪在门前,三拜九叩,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头,抬起头时,额头都青紫了,还渗着血迹。


    吴敌:“……”哇,磕得好实在,看着就头疼。


    “不肖后代子孙秦乘风叩见长春子真人,家妹少年染病,多年求医不见起色,现已奄奄一息,病入膏肓,秦乘风特前来,请真人赐药,若有罪过,罪在我身,万望真人开恩。”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轻灵的笑声。


    王胖达吐出一阵国骂,“卧槽卧槽!谁在笑!别小看你胖爷,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张凌抽出了黑刀,警惕四周,余光关注着吴敌,却只见吴敌正好奇地四处张望,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吴敌确实不害怕,前头那些东西已经证明了长春子的财力和实力,他要是真的想为难后人,他们早就出事了,不至于到最后才坑一把他们,所以他心情很放松,还有心思去观察声音从哪里传出来的。


    吱呀一声,沉重的青铜大门打开了。


    从门看进去,只见里面的摆设很日常,像一间住着人的卧室。


    一时间,众人大气不敢喘,等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就连最爱钱的王胖达心里都有些毛毛的,不大敢上手去动里面的摆设。


    墙上挂着宝剑,两张大几并排而放,一张上摆着笔墨纸砚和一本书,另一张摆着许多画笔与颜料,旁边一个白色大瓷缸,里面插着半缸画卷。


    鹤膝案上摆着围棋,黑白子交织,好像有人下棋下到一半就离开了,以后还会回来继续下。


    博山炉里没有轻烟,但香气一直缭绕在这个空间内。


    另一面墙上还挂着梅兰竹菊四副画,画上有题字。


    最让众人吃惊的还是贵妃榻,榻上铺了好几层皮毛和波斯风格的羊毛毯子,上面还摆着好几个大大的引枕,看起来柔软又舒适,恨不得坐上去躺一躺。


    就是……看着怎么有点像现代的沙发?


    这就是古人和今人跨越了千年的,关于享受的默契吗?


    转过屏风后,围栏床上垂下轻罗软纱,挡住了视线,隐约透出一个人影。


    秦乘风脸色有些发青,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带头走了进去,在床前跪下磕头,“不肖后代子孙秦乘风,叩见长春子真人。”


    又是一阵清爽的轻笑。


    吴敌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说道:“我们也要跪吗?不过我们也不姓秦,跪别人家老祖宗总觉得哪里不对。”


    王胖达敬佩又惊恐地看着吴敌,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嘴巴前,“嘘——”


    那笑声更大了,像是被逗笑了一般,一阵风吹过,床上的轻纱飞起,露出了一个人影。


    王胖达大叫:“妈呀!鬼呀!”


    说完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吴敌:“……”


    这么帅气的男人是鬼,那我们是什么,女娲的泥点子吗?


    秦乘风始终*一言不发,恭敬垂首。


    人影又被逗笑了,笑够了才转头看向秦乘风,“起来吧,你的来意贫道已然知晓,看在你还算乖巧有礼的份上,贫道便如你所愿。”


    秦乘风自从执掌家业之后,就以雷霆手段革除家族企业的弊政,从来都是铁血手段,冷心冷肺,谁求情也没用,人送尊称“母夜叉”,还从来没人说过她乖巧,一时间头皮有点发麻,慢慢站了起来。


    就连吴敌都听得一哆嗦。


    已经倒下的王胖达肚皮动了动。


    只有张凌和面瘫保镖们还崩着一张冷脸,没露出什么异色。


    仔细看去,人影其实有点虚幻,就像3D投影做得再逼真,也不可能百分比拟真一样,总能看出破绽。


    不过莫惊春——准确地说,是莫惊春通过阵法保留下来的一道神念并不在乎这个,伸手一招,一面镜子亮起一道白光,吐出一只玉瓶,玉瓶飞到了莫惊春手上。


    莫惊春闻了闻,就将玉瓶抛向秦乘风。


    这一套动作丝滑又神奇,像是修仙小说具现了一般,看得在场之人目不转睛。


    秦乘风手忙脚乱接过玉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来时一共七人,去时多了一个。


    直升机上,吴敌不断假装不经意地看向莫惊春,然后就被莫惊春抓了个正着,脸腾地红了起来,引起了张凌的注意,张凌伸出手去摸他额头。


    吴敌连忙抓住张凌的手,“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热。”


    王胖达看笑话,“天下,有点热哦。”


    莫惊春轻笑。


    吴敌发现这个“长春子”是真的很爱笑,笑声又好听,心里为自己的脸红窘迫,窘迫却让他的脸更红了。


    张凌挣脱吴敌的手,摸他的额头,确认吴敌没事之后才收回了手。


    等心情平静下来后,吴敌顶着秦乘风富有压力的眼神,去问莫惊春有什么打算,还邀请莫惊春到他那里做客,因为他真的太好奇了。


    “活着”的昭朝人啊,谁不好奇?


    反正吴敌很好奇,虽然不一定能成,但试一试又没有损失。


    莫惊春看他一眼,答应了。


    吴敌:“!”


    秦乘风脱口而出:“真人!”


    “好好把我安排的事情做好吧。”


    “是。”


    下飞机之后,秦乘风回家给妹妹吃药,当秦破浪的脸色恢复了红润,甚至能从床上站起来时,秦乘风喜极而泣,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去忙莫惊春安排的工作了。


    莫惊春去吴敌家里待了一段时间,了解了社会都发展到什么地步之后,就溜溜达达地来到了青云观后山,进入了丹阳的墓里去看望好友。


    一年后,青云博物馆开馆。


    花国各界当即发生了大地震,文史界、书画界、考古界……甚至医学界、宗教界的大拿都纷纷带着弟子飞向了青云博物馆,一看就恨不能直接在博物馆里住下。尽管书面资料早已上传了高清电子版,但很多人还是想要瞻仰一下原版。


    有专家建议上交国家,秦乘风拒绝了,声明会永久开放给所有花国民众观看。


    甚至热搜上都挂了一个月的青云博物馆。


    坐在高高的大树下,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莫惊春的神念在阳光中化作光点,融入了空气中。


    第42章 地府3


    ◎MVP◎


    地府。


    在明亮的员工宿舍醒来后,莫惊春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过去一天了,心中还残留着些许不舍和惆怅。


    毕竟在小世界中活了几十年,比他生前的寿命还长。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莫惊春打开门,是两个身材高挑、脸色严肃的女鬼差,一个胸前还别着一个执法仪。


    “您好,我是孟婆司下鬼差007/996号,这是我的工作证明。”两个鬼差出示了工作证给莫惊春查看,等莫惊春确认无误后才收起证明。


    然后其中一个提着箱子的鬼差把箱子交给莫惊春,“这是孟婆为平怨司工作鬼员研制的孟婆汤2.0版本,有助于鬼差遗忘恶鬼记忆,淡化小世界情感,请您签收后,尽快在系统的监督下喝下孟婆汤。”


    莫惊春微笑,在手机上签字签收,“好的。”


    回到宿舍,正想打开箱子,却发现箱子出现了一个输入验证码的框框,但他并不知道验证码。


    莫惊春:“……”


    莫惊春戳了戳又跑到论坛上的金戈,“comeon。”


    三分钟后,系统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说验证码,就先告诉莫惊春一个消息,“你的评分还没出,好像是评分系统出bug了,我问过其他器灵和鬼差,他们也一样,还没收到评分。”


    “好,这个不急,你先告诉我这个验证码吧。”


    “忘忧汤这么快就来了?”系统原地跳了跳,掏出小手机,“验证码是****,你要喝了是吧?那我开录像了?”


    莫惊春在输入框中输入验证码,“开吧。”


    打开保险箱一般的箱子后,里面露出三行玻璃瓶,每行五个,一阵冷冷的白烟升起。


    下意识运转了九转炼魂术,身上的冷意才退去,拿出一个玻璃瓶,扭开盖子,里面是一瓶琥珀色的汤水,他细细感知了一番,没感到异样,仰头喝下。


    秦礼的记忆,瞬间消失。


    小世界的感情,与丹阳的友情,与红樱的师生情……都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轻纱。


    感情还在那里,却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可见不可触。


    平怨司办事处,小会议室。


    一个短发军装女鬼坐在长桌尽头,面相十分威严,胸前挂着一个写着11号的牌子,摁了一下手中的遥控笔,对面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走到尽头的进度条,还有面相由狰狞变得平静的秦礼。


    “关于我司鬼差莫惊春编号***任务评分一事,完成恶鬼【秦礼】心愿,平息其怨气,评分100,大家有意见吗?”


    余下三个裁判或摇头或微笑。


    “我没意见。”


    “吾亦是。”


    只有一个裁判说:“妾有不明之处。”


    “请说。”11号裁判看向这样说的齐胸襦裙女子,表情淡然,并不意外。


    她来主持这个会议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9号裁判轻声说:“恶鬼【秦礼】怨气虽平,可这位鬼差并未亲自动手杀死凶手白芷,后来甚至搬出了镇国公府,不过是【秦礼】家人努力,他才运气好,什么也不做就完成了恶鬼的心愿。若是这样也算他的功绩,未免不能服众。”


    她眼神怯怯地看了一眼11号裁判,“妾也不是否认这位郎君的功绩,最起码,不能算满分吧。”


    7号裁判是一个沉默的男鬼,闻言又动摇起来,用疑惑又清澈的眼神看向11号裁判。


    4号裁判垂首不语,用藏在桌下的手机不停盲打。


    11号裁判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说起了平怨司建立的背景和初衷。


    “数十年前,十万恶鬼叛乱,逃出地府,潜藏在众多小世界中。地府人手不足,又投鼠忌器,才让这些恶鬼逍遥法外多年,以致诸多小世界被恶鬼破坏,怨气四起。”


    “直到燎原王建立平怨司,事态才渐渐得以平息。诸位,各位尊敬的阎王之所以支持燎原王建立平怨司,就在于平怨司鬼差可以平息恶鬼怨气,使得小世界可以平稳乃至高速发展。至于鬼差用了什么方法,有没有亲自动手,想必不在各位阎王的考虑之中。”


    “因此,我们裁判评分也应当充分领会阎王们的精神,以平息怨气、善恶有报为导向,而非以过程为导向。”


    “大家觉得呢?”


    9号裁判美丽的脸庞有些幽怨。


    7号裁判开始点头,他又觉得11号说得有道理了,他们这些阎王的手下,最大的事可不就是听阎王的话?


    4号裁判还是说:“我没意见。”


    11号裁判见9号裁判僵住不愿说话,道:“道理不辩不明,我们都是旁观者,不如请许下心愿的当事人秦礼来陈述一下理由,若理由正当,莫惊春评分不变。”


    不出十分钟,秦礼就到了,让鬼不由得怀疑11号裁判是不是早有准备。


    11号裁判面不改色地对秦礼说清原委。


    秦礼的脸色是雪冻过一般的青白,但神态已经不再癫狂,而是恢复了平静,一身的书卷气和贵气,不必多说,就油然而生。


    他先彬彬有礼地对裁判们行礼,才娓娓道来。


    “我知道鬼差到小世界为我消除怨气,必然要借我的身份行事。我少年早夭,有人愿替我孝顺父母,报仇雪恨,我心中已十分感激。”


    “只是,当我知道这位鬼差不但没有借用我的身份,反而告知了父母真相后,我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


    秦礼垂眸,一张鬼气森森的脸却显得忧郁又脆弱。


    “许是因为,这样一来,我的父母就不会忘记我吧?”


    “虽死,不曾被替代,亦不曾被遗忘。”


    “我的家人都在为我伤心,努力替我报仇,最终满门荣耀,无人伤亡。”


    最终,他总结,“我,对此很满意。”


    9号裁判哑口无言。


    谁不知道,平怨司建立以来,最大的弊端就是鬼差们必须借助小世界恶鬼的身份潜入小世界,以防那十万恶鬼发现,暴力破局,拖小世界下手。


    但这样一来,就算鬼差们做得再好,也基本拿不到满分了。


    目前,最好的记录是99分。


    裁判们也能理解。


    就算鬼差们能把恶鬼的人生过得再好,那也不是恶鬼自己的人生了。


    谁会甘心自己的躯体、身份被人顶替,自己却被遗忘了呢?日后恶鬼做得再好,别人看到的也是恶鬼,而非自己了。


    哪怕一开始是恶鬼自愿献出身份,也是如此。


    这就是人性。


    所以每次平怨司的鬼差完成任务回来后,其他鬼差还是要再过一道手续,暴力镇压怨气。


    然而前车之鉴——十万恶鬼叛逃,又历历在目,让鬼不得不多加思量。


    这样正当的理由,9号裁判无法反驳,只能同意。


    秦礼离开会议室后,才微微扬起嘴角。


    11号裁判点头,在评分系统输入100。


    然后摁遥控笔,屏幕上出现了三只面目可怖的恶鬼,浓郁的黑烟包裹着他们的身躯,随后恶鬼又变作人身,二男一女。


    女子被白绫勒死;一男被火烧死;一男寿尽而亡,临死前表情带着释然。


    11号裁判道:“莫惊春击杀恶鬼【柳玉瑶】、【李昌】,感化恶鬼【丹阳】,完成附加题,加300分,大家有意见吗?”


    这回大家都没意见了。


    这是实实在在的成绩,让鬼无法质疑。


    追捕、猎杀叛逃的十万恶鬼,这是所有鬼差的义务。


    “莫惊春大力推广诸多有益植物,传承文化书籍,推动小世界向前健康发展,完成附加题,加10分,大家有意见吗?”


    同样也没有。


    还是客观题好评分。


    11号裁判在评分系统里输入300,再输入10,然后自己签字,再请其他裁判签字。


    所有裁判签字后,11号点击保存,上传。


    嗯,对于普通的鬼差们来说,这就是评分系统恢复正常了,谁也没有多想什么。


    直到有人看到了任务基础分平均分排行榜。


    “我靠我靠。”有鬼差激动得爆出了粗话,“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让系统调出自己的评分记录,平均分78被花朵圈了起来,十分显眼,顿时眼泪都快下来了。


    “100分,基础分满分啊!”


    “这就是人和人……不是,是鬼和鬼之间的差距吗?”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有人勇敢地在评论里@了管理员,“呜呜,大神,拜托透露一下新人王的ID呗,想加个好友求教,没别的意思。”


    底下的评论是几乎翻不到尽头的“+1”。


    被挤下第一名的鬼差盯着排行榜不说话,整个头顶都被乌云雷雨笼罩住了。


    不爱逛论坛的莫惊春对此一无所知,他在知道了自己的评分之后,跟金戈说了一声,就沉入了九转炼魂术的修炼中。


    ——平怨司为了员工们的心理健康,实行上一休一制度,所以他现在很有空。


    毕竟地府没太阳,他没办法修炼《太阳真经》。


    好吧,就算有,他也不敢修炼。


    怕自己身上这一次薄薄的阴气被一晒就没,直接烟消云散,那就搞笑了。


    足足一天的假期,工作搭子又有事,金戈就直接回家去了。


    “金戈金戈,你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到了家,所有器灵都撕下了光团伪装,金戈变成一只金色的鱼钩,其他器灵有的是枪,有的是炮,有的是军旗……


    金戈得意洋洋地飞到了最高处,“顺利极了!”


    “那你评分多少?”


    “基础分100!附加分310!”


    “骗人的吧?”


    金戈亮出了记录。


    兄弟姐妹们一拥而上。


    “哇,居然是真的!”


    “好金戈,这是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吧!”


    “就是,我工作搭子基础平均分59,都快抑郁得做不下去了,她居然都想投胎到白象国去了。”


    “还是不要吧,我搭子有一次去的小世界就是白象国的平行世界,他抽中的还是专门打击恶魔的天使系统,结果人都快崩溃了,回来以后修养了很长时间,那地方不是人呆的。”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快听听金戈怎么说。”


    “咳,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主要是搭子运气好。”


    “好你个臭弟弟,居然敢在我面前凡尔赛,吃我一拳!”


    金戈尖叫一声,连忙加速逃窜。


    其他器灵有人拦,有人放,有人看好戏……真是热闹极了。


    等终于玩够了,金戈才把一些能说的经验告诉了兄弟姐妹们——已经事前得到过莫惊春的同意,毕竟会涉及到莫惊春的一些隐私。


    比如,看情况要不要暴露身份啊,如何借力打力完成任务,最重要的还是强大自身之类的。


    其他器灵听了,有的点头,有的沉思,有的摇头。


    这也是莫惊春从不吝啬分享学习经验的原因。


    知道方法容易,但要做到,却很难。


    第43章 卖炭人1


    ◎新世界◎


    古道旁,厚厚的积雪有个微微的隆起。


    不久,这隆起动了动。


    莫惊春的意识十分模糊,他只知自己好像已经接了任务,进入了小世界。


    只是为什么风雪大作,我衣着单薄,却感到了一丝暖意,甚至想要脱掉衣服?


    系统立刻飞出来制止莫惊春,“惊春,别脱衣服!现在天很冷,你附身的恶鬼有可能是被冻死的!”


    它身上有功德,一开口就像一道惊雷撕裂重重迷雾,唤醒了莫惊春的意识。


    他用神识看了看周围,周围是一条黄土古道,附近无人,只有远处有几颗光秃秃的大树。


    莫惊春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连忙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颗金乌石放在胸口的衣服里。


    僵硬的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正想要找个地方避开风雪,接收原主记忆,举目四处张望时,却突然看到了一只瘦骨嶙峋的老虎!


    那老虎藏在不远处一块山石后面,一身斑纹,乍一眼看过去就会忽略掉,体格虽瘦,眼里却闪着残忍的冷光,叫人不敢小觑。


    它微微张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发出低沉的吼声,像是在震慑猎物。


    但莫惊春不是它的猎物,也不会被吓到,反而感到胸腔里的血液开始沸腾。


    他没有转移视线,而是用明亮的目光毫不避让地注视着这只饥饿的猛虎,识海里的神识剧烈地运转起来。


    老虎停止了吼叫。


    它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瘦条形,用百兽之王的智商开始思考要不要攻击。


    大概是它的智商也就那样吧,思考半天,老虎还是抗不住食物的诱惑,轻盈而迅捷地飞奔了过来,就像一团斑斓的旋风飞了过来。


    莫惊春用神识锁定了老虎的动作。


    一股腥风扑面而来时,他直接握紧拳头狠狠地正中打中了老虎的鼻子。


    大概是陆地哺乳生物的鼻子都一样脆弱,受到这一击之后,老虎惨厉地大吼一声,头上冒星星,眼里冒泪花。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莫惊春才到新世界不到三分钟,还没有修炼过,出拳的手自然也痛得脸色一阵扭曲。


    只是他心知自己不能等,等老虎缓过来没他好果子吃。


    此时莫惊春完全忘记了修士的手段,直接坐上了老虎的身体压制住老虎的反击,然后就用一双铁手无情地击打老虎的鼻子,直到老虎鼻子流出了许多血液,彻底晕了过去。


    他正要打开储物空间,拿一把刀出来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


    等等,我的空间是有武器、能进人的吧?


    我为什么非要赤手空拳跟老虎搏斗?


    莫惊春:“……”


    系统及时补刀,“惊春,你流了好多血,快点包扎吧。你刚到这里没多久,还没开始修炼,干嘛不进空间里躲一躲?”


    莫惊春严肃脸,“真男人,就是要迎难而上,不能被一点点小事吓到。”


    系统十分给力地又信了。


    这点小事一滑而过,莫惊春终于从空间里取出了一把兼具了美感和实力的长刀,比划了两下。


    看了看身上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他最终还是把长刀放了回去,取出一把稍显朴素的柴刀。


    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割开了老虎的喉咙。


    天太冷,腥味没能传出去太远,就被大风吹散了。


    随即,莫惊春才终于能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显然和刚刚粗略一看没什么区别,就是泥土路,人烟荒芜,也没有什么好避风的地方。


    他只好就地接收恶鬼的记忆。


    恶鬼名为李璟,在家里排行第三,人称李三郎,今年二十七岁,和娘子芸娘生下五子四女,现在还存活的只剩下三子一女。


    他家原本也是富裕人家,祖上做过小吏,置办过几百亩田地。


    于是得以繁衍人口,可惜到了李璟这一代,他阿耶阿娘虽生下过几个孩子,但最终活到成人的只有他一人。


    在很多不了解宗族的人看来,族人就是团结一致对外的。


    实际上,吃绝户吃得最快最狠的,最有可能就是你的族人。


    因为不是跟你住得近的族人,还未必知道你家有几斤几两,值不值得下手呢。


    正巧,李璟族长那一支这一代比较有出息,据说还傍上了某个贵不可言的贵人,偏偏他家还子嗣繁茂,那家产一分,一个还能分到多少?


    接着,李璟家的田地就被族长一家用各种名目夺取了,只剩下几亩薄田。


    他阿耶被气死,阿娘被气病。


    为了给阿娘治病,李璟把把薄田卖了,请了个在药铺坐堂的医工来,结果还是没能救下阿娘。


    转头一看,家里的粮缸快见底了,三个孩子嗷嗷待哺。


    他这个一家之主要是再挣不来铜钱,买来粮食,家里估计还得继续死人。


    李璟只好去南山砍柴,烧炭。


    因为炭更值钱。


    天冷了,他牵着驴车拖着上千斤黑炭到城里售卖,却遇上了手拿文书的太监,还没来得及躲避,千余斤的炭就被太监看上,用几匹值不了多少钱的红绡给强买走了。


    甚至连驴带车都夺走了。


    只留下了一把破柴刀。


    要不是柴刀够破,估计都未必能保住。


    李璟欲哭无泪地拿着红绡去买粮食,大冬天的,红绡又不能保暖,价值自然大打折扣,只买到了百来斤粗粮。


    至于盐,只咬牙买了点粗盐就算了。


    油,看了半天舍不得买。


    更舍不得在京城里买些吃的,只啃了硬邦邦的饼子就背着一筐粮食往回走了。


    结果不出所料,李璟半途倒下后就再也没起来。


    莫惊春心里沉甸甸的,上一世的大昭朝政治还算清明,虽然也有黑暗,但面上看起来还算花团锦簇,百姓过得还算可以,能混个肚饱,后来又有了棉花,只要舍得置办一身棉服,能穿好多年。


    他抿了抿唇,收起自己九成新的柴刀,在路边找到了李璟那把有好几个豁口的柴刀,又找到粮食。


    看起来都是脏兮兮的。


    莫惊春正想后退,结果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血,以及那双布满灰尘、伤口与冻疮的手。


    莫惊春:“……”


    得了,谁也不嫌弃谁吧。


    把粮食和柴刀放进空间里的宫殿外面,老虎也放进去,待会要带回去,有大用处,用空间带可以省些力气。


    心里一边盘算接下来的计划,一边心里的小人开始哭泣,好想洗手洗澡洗头,好想换一身干净衣服。


    但很显然,按道理李璟没地去洗。


    搞得太干净有ooc的风险。


    他倒不怕这个,但李璟还有妻儿,估计心愿也会跟妻儿有关,村里一堆爱八卦的,形象变得太快容易出事。


    一刻钟后。


    去他的风险。


    莫惊春进入储物空间快速洗了洗,烘干头发,贴身穿了细棉布中衣,外面套上李璟的粗布袍子。


    他估摸着一车炭的价格,往要带回李璟家中的物品里加上一罐猪油,一包饴糖,五张羊皮,一盒针线,两吊钱。


    又拿出一罐冻伤膏涂抹红肿又粗糙的双手。


    唉,这个大安朝,老百姓活着真是太难了。


    “金戈,命运线和恶鬼的心愿是什么?”


    系统悬停在空中,可疑地沉默了。


    莫惊春也有了不详的预感,坚强地说:“说吧,我承受得住。”


    系统咳了咳,“坏消息,季无双穿越了,好消息,他穿成了在封建时代至高无上的皇帝。”


    “坏消息,宦官专政。”


    “就在季无双摩拳擦掌正要一展雄威,准备救万民于水火的时候,他开启了亡国之君系统,只有达成亡国之君的成就,他才能返回现代世界。”


    “能回家谁愿意在古代当皇帝?别的不说,在古代,一场不大不小的感冒都能干翻一个成年人,所以季无双一点也不留恋,在系统的帮助下,开始摆烂,亲小人,远贤人,势必要尽快亡国。”


    “终于,在季无双和一众奸臣们的努力下,大安亡国了。”


    “叛军打入京城时,季无双完成了任务正要脱离这个世界回家,却突然听到了叛军首领的声音,那声音熟悉极了。”


    “宿主,你舍得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靠靠靠,是系统!”


    “高大英俊的男人深情款款地看着季无双,仿佛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季无双……惊呆了,这是他家那个木头系统吗?”


    “算了,皇帝当过了,当个皇后试试也不错。”


    “叛军首领攻x亡国之君受,强强,甜文,he。”


    系统的语气中夹杂着三分尴尬、三分无语,还有四分沉重,读完命运线后深深地松了口气。


    莫惊春:“?”


    莫惊春:“……”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没事吃点溜溜梅吧。


    难道天下人都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救命,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剧情吗?


    不对,这是小世界天道搞出来的命运线!活该你搞出那么多怨气冲天的炮灰啊!


    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想报警,也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想喷薄出无数恶毒而下流的脏话。


    此时此刻,莫惊春深恨自己涵养太好,居然找不出合适的脏话来骂人。


    只能憋屈地承受这一切,憋到脸都红了。


    瞬间觉得瑞王都眉清目秀起来,起码人家当皇帝是认真的啊,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莫惊春抹一把粗糙的脸,“那恶鬼的心愿是什么?”


    “让家人能锦衣玉食,为官做宰。”


    第44章 卖炭人2


    ◎展示武力(捉虫)◎


    “好正常的心愿,哈哈。”


    想到等下回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莫惊春翻出红参保命丹吃了一颗,瞬间感觉身体由内而外地暖和了起来。


    恶鬼之前劳累太过,伤身太重了。


    吃了一颗红参保命丹才吊住了一口气,再吃一颗才感到身体真正地活了过来。


    接着,莫惊春又吃了几颗大力丸。


    无他,现在大冬天的,太阳难得一见,恐怕《太阳真经》不好修炼,还是力气大点好——大力出奇迹。


    系统飞到莫惊春眼前,“惊春,要不要先签到?”


    “来吧。”


    面板出现,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五,日期那里一闪一闪的。


    莫惊春伸手一点,签到完毕。


    眼前出现了一幅地图,囊括了大安所有疆域,图纸上并不是什么行政区划分,而是用各种颜色画出了山峰、平原、河流……正是现代文明的精华之一,大安立体等高地形图。


    他也是惊呆了。


    还是第一次签到这样的东西。


    上面还用不同颜色的小旗标记出各地的矿产,用三角形标记处各地盛产的植物,用圆形标记动物。


    简直是治理天下的标配啊。


    不过作为一个鬼差,莫惊春目前的任务是先让恶鬼的家人吃饱穿暖,活过这个冬天。


    先收起来。


    再让系统先出去观察一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莫惊春才从储物空间出去,开始小跑回去。


    跑了大半个时辰,莫惊春放出去的神识被微微触动,感知到了马车的到来。


    他连忙把储物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先背起粮食和其他杂物,然后气沉丹田,忍着腥膻味把老虎背上肩头。


    一辆马车路过了莫惊春。


    马车停下了。


    马车上的人往回看了。


    村民李信的眼神从疑惑变成震惊,再变成敬佩,下马往回走,“璟郎,是你吗?这老虎是你打的?”


    说到最后一句,他盯着那老虎,眼睛都移不开了。


    “不错,这大虫把我家的驴都咬死了,我一怒之下往它的鼻子去打,就把它打了个半死,再用柴刀割喉,它就死了。”


    “真乃勇士也!请让我用马车载一下老虎吧,也好叫我沾一沾你的勇气。”


    李信的马车只是一架简陋的无棚马车,上面装着粮食和一些木柴,他整理了一下空间,空出一半位置。


    莫惊春谢过他的好意,将老虎放在马车后半部分。


    李信见他还有一筐粮食,于是硬是挤出了位置,帮着一起运回去。


    不过最后他俩是一块走回去的。


    李璟所在的村子人烟繁茂,李是大姓,多是同族之人。


    一进村,虽然天气很冷,但还是有人看到了马车上的老虎,一时间没看清楚,还以为是老虎进村要吃人了,吓得转身就跑,大叫道:“老虎进村了,老虎进村了!”


    同行的李信双手围在嘴前,作喇叭状,大声喊道:“九叔,那老虎已经死了,你别怕!”


    等其他村民拿着木叉、扁担、棍子、长刀之类的武器走出来时,跟李信莫惊春二人面面相觑。


    “九叔,我早说了,这老虎早就死了,你还不信。”


    村民们围着老虎转了一圈,叽叽喳喳讨论。


    “这谁能信啊?”


    “这老虎你俩一起打死的?”


    “哪能啊?是璟郎一人打死的,我路上看到,载了他一程。”


    九叔看向莫惊春,顿了一会儿,大笑,“好!看来我们李家出了一名打虎英雄!”


    其他村民面面相觑,有点不敢信。


    毕竟一条村子长大的,之前也没听说过他的勇武啊,说不定这老虎是捡了谁的便宜。


    就有人问道:“怎么打的?快和我们说说,也叫我们长长见识。”


    莫惊春也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笑,把之前糊弄人的说法详细说了一遍,最终总结道:“我也是没办法,家里粮缸都见底了,要是不能打死这老虎,我这一家子都得饿死。”


    “所以啊,为了让家小活下去,我也得拼命。俗话说,舍得一身剐,皇帝拉下马。”


    说完,莫惊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似是满足,又似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系统吐槽道:“笑得好变态。”


    “别说话,等下我笑出来算你的。”莫惊春在识海里警告自家小伙伴。


    村民们闻言,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李璟家里以前富裕,可是最近几年怎么被族长一家算计的,村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多少少听过风声,可没人敢管。


    因为族长,同时也是里正,放外面只是一个小人物,在这村里就是说一不二的老大。


    现在李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有九叔依旧笑眯眯的,语气十分欣慰,“璟郎长大了,也知道养家糊口了。”


    其他村民也连连应和。


    “老虎何在?”


    一阵闷雷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铁塔般的黑脸男人手持大刀走了过来,他家里有田地,又擅长打猎,因此长得十分壮实。


    这是莫惊春来到这个小世界后见到的最高最壮的人。


    想看到他的眼睛,都得抬头。


    正是李明光。


    据说他自认为武力超群,以后能做穿着明光铠甲的将军,才改了名叫李明光,从前的名字一律不许别人再叫了。


    “光郎来了?老虎在这儿。”


    众人给他让出一条路。


    李明光心细,一看莫惊春衣服上的痕迹,就说:“你打死的?”


    莫惊春直视过去,“不错。”


    “怎么打的?”


    “一靠力,二靠勇。”


    “有理。”李明光点头,他打猎多年,很清楚畜生其实也怕死,遇上猛兽往死里打就行了,一旦胆小退缩被野兽看出来,反而不会被放过,所以一听这话,就知道璟郎有两把刷子。


    接着,他问:“你要如何处理这老虎?”


    “明日拉去城里卖掉。”


    “懂行的人才能卖出高价,你若是信我,我替你介绍一个主顾,他家豪爽,出价最是公道。”


    这差不多是相当于给莫惊春介绍人脉了,这可是一个大人情,虽然他其实也不差这点钱吧,毕竟上个世界签到的金银珠宝还剩下许多,仙宫里的宝贝随便卖一个出去都是大价钱。


    但李璟可没有这样的底蕴。


    这属实是李明光在照顾莫惊春了,他又不是不识好歹,连忙作揖道谢,“若是你这样急公好义的郎君都信不过,那这世上还有何人可信?有劳光郎了。”


    之前李璟家里出事,没几个人敢帮他说话,这李明光倒是例外。


    李明光得了准话,转身就走,“以后有空一起切磋*,明日卯时见。”


    倒是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莫惊春看着他走远,然后将目光转向人群外一个少年,恶意一笑,果然见到那少年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村民们看了老虎,又看了八卦,心满意足地散开了。


    还是那个好心的李信送莫惊春到了家门口。


    莫惊春抓出一把饴糖送给李信。


    李信知道他卖掉老虎后不会缺钱,推辞了一次之后,见莫惊春是真心实意要送,也高兴地收下了。


    这年头,糖可是贵重物品。


    莫惊春正要敲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衣着单薄的妇人——李璟的妻子芸娘,瑟缩着身体出现在眼前。


    李信见此,笑着说:“嫂子,璟兄,我先回去了。”


    “回见。”莫惊春摆手告别。


    “郎君回来了。”


    “嗯。”


    “啊!这是什么?”


    “我打死的老虎。”


    “郎君勇猛,吓死妾了。”


    莫惊春把东西带进去,芸娘关门。


    他把老虎放在院子里,再把粮食、油盐拿进厨房,最后拿着饴糖和羊皮进了屋子,把糖分给了孩子们。


    本来脸色还有些蔫蔫的孩子们顿时尖叫着笑了起来。


    女孩年纪最大,先拿一块给莫惊春吃,然后才轮到自己和弟弟们,两人分一块,最后懂事地包起来,准备放到柜子里锁起来。


    过了一刻钟,芸娘才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饼——也就是现代的面条进来。


    莫惊春在空间里吃过,见孩子们一个个悄悄咽口水,可怜巴巴的,就说:“我吃过了,不饿,你们分着吃吧。”


    “郎君一天到晚干苦活,哪能不饿?”芸娘目光充满了对丈夫的心疼。


    莫惊春沉默。


    芸娘看向几个孩子,叉腰凶巴巴地骂道:“你们这些肚大的馋猫,整日里什么也不干,就知道吃吃吃!饿死鬼投胎吗?”


    莫惊春扶额,“行了,今日卖了炭,明日我再去把老虎卖掉,家里便不会缺钱了,叫孩子们吃吧。”


    “可是……”


    “你也吃,吃完用羊皮做几件袍子。”


    与此同时,被莫惊春一个眼神吓跑的少年已经跑回了家中。


    “七郎,你说的可是句句当真?”


    一个眼神锐利的老者跪坐在铺了羊皮的席子上,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语气冷沉沉的。


    “阿耶——”七郎有些不满父亲对自己的质疑,“那光郎都看过了,若有不对,他难道看不出?”


    里正没搭话,而是看向了自己最满意的长子,“大郎,你怎么看?”


    和其他与村民并没有太多不同的兄弟们相比,大郎留着漂亮的山羊须,穿着簇新的长袍,显得文质彬彬,他摸了摸胡须,淡淡地说:“那就看阿耶是想死还是想活了。”


    第45章 卖炭人3


    ◎卖老虎◎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七郎看看阿耶,又看看阿兄,不敢出声。


    “怎么说?”


    “想活,就将田地还回去,再奉上厚礼致歉,想死,什么也不做就行。”


    几个年长些的弟弟顿时急了,“阿兄,这如何使得?”


    大郎微微一笑,“那就等死吧,他连老虎都能杀死,杀人就更容易了吧。”


    里正犹豫了,“我倒不是吝啬这些田地,只是李璟阿耶阿娘皆因此而死,身为人子,他焉能释怀?”


    “阿耶,”大郎微微垂眸,“他阿耶阿娘死了可跟我们没有关系,买他家的地,我们难道没付钱吗?他阿耶是气量太小,他阿娘是殉夫而去,与我们有什么相关?更何况,他还有妻儿呢,再勇武也是孤身一人,难道还能不顾妻儿吗?”


    说这话的大郎语气十分笃定,带着些许淡漠,丝毫没考虑过对方拼个鱼死网破的可能性。


    也是,他是文人,深受岳家看重,极有可能考中进士,和这些泥腿子已是天壤之别,他愿意给面子,那李璟就该乖乖接着。


    二郎面相老实,不说话,心中暗想,我要是有李璟那样的武力,直接把这一家子老小都杀掉,然后逃亡野外做个野人,也好过做个不孝的懦夫。


    家里也不是活不下去,却还要强夺他人田地,逼死人,真是丧了良心了。


    里正不说话,他是很信赖自己这个前途无量的长子的,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是多年与村民打交道的他,却潜意识地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没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他又没办法将心里的担忧条条是道地说出来,只能沉思。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阿耶答复的大郎抬起头,环视阿耶与弟弟们,见他们一个个鹌鹑似的不说话,心生不耐。


    只是他没有表露出来,只神色淡淡的,如同一只孤高的鹤站在高处,垂下羽翼,不食人间烟火,下了最后的通牒,“我和何校书约了几日后见面,阿耶若要我出面办事,就尽快吧。”


    对他这个态度,二郎之外的弟弟们既崇拜又羡慕。


    里正则是复杂得多,大体上还是非常骄傲的。


    校书郎虽然只是一个九品小官,可是科举出身一出仕就是这样的起点,已经是烧高香了,因为离中央权力机构近,上面有点风吹草动都极容易知道消息,可谓是极清贵的一个职位。


    能和这样一个人物搭上关系,也侧面说明了大郎的能耐,所以里正当即忽略了心中的忧虑,拍板,“大郎你见识最多,都听你的。”


    大郎微微颔首。


    其他人只能拜服。


    这边芸娘吃了一口汤,就将汤饼都分给了孩子们吃,看着孩子们吃得唏哩呼噜的,她既心疼又怜爱。


    吃饱喝足之后,孩子们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莫惊春早在接收了记忆之后就想过了,丈夫有和妻子睡觉的义务,他却是绝不会和恶鬼的妻子做这种超出界限的事情。


    女性的清白很重要,他的感情和清白也很重要。


    如果真的要成婚,那他一定是和心爱的女人成婚。


    扯远了,他一个死鬼已经用不上这些了,但跟芸娘说清楚是很有必要的事情,事情已经发生,没必要隐瞒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妻子。


    早点知道真相早点接受现实比较好。


    于是孩子睡下之后,莫惊春示意芸娘跟他到厨房那边谈话。


    厨房没有火盆,比卧室冷得多,芸娘忍不住抱怨:“郎君有什么私房话,非要跑到这里说?”


    莫惊春手握火灵石,往上一抛,一团火焰腾地燃烧起来,悬浮在空中,照亮了昏暗的厨房。


    芸娘呆住了,看着莫惊春说不出话来,全身都在打哆嗦。


    莫惊春却笑了,“你看出来了吧?我并非李璟,而是南山山神,李璟死后魂魄无依,来到我眼前求我救他妻儿,说是来世与我做牛做马报答,我应了。此后借尸还魂,来到你眼前。我会保你们衣食无忧,却不会与你做夫妻,日后你若移情别恋,我愿许你嫁妆,送你出嫁。”


    芸娘眼中含泪,行礼跪拜,哽咽道:“妾拜谢山神。”


    “夜里我回南山,明日卯时再来。”


    说完,一颗火灵石消耗殆尽,莫惊春的身影也从原地消失。


    芸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默默擦干眼泪,回到房里,拿起针线和羊皮开始动工。


    “你不怕她说出去啊?”系统跟着莫惊春进入了储物空间中。


    莫惊春脱下脏兮兮的外袍,走向浴室,“就算说出去又怎么样?几人会信?有什么后果是我不能承担的吗?”


    系统原地晃了一下,好像是哦。


    不说出去,惊春会养他们一家人,说出去,说不定这个“南山山神”就不干了。


    次日清晨,是难得的好天气,薄薄的阳光从天上洒落,些许微风也多了几分温柔。


    公鸡打鸣,村里各家各户陆陆续续醒来,莫惊春也出现在李璟家中的院子里,被冻僵的老虎卧在冰雪上。


    芸娘听到动静,连忙捧着一件羊皮长袍走出去,神情有些拘谨,“郎君早,妾做了一件袍子,山野村妇手艺不好,请郎君勿要见怪。”


    莫惊春见她双目熬得通红,一张脸黄蜡色,十分憔悴,想必是心里不好受。


    不过女人总是坚强的,知道了真相死了心,自然会把心思放到其他方面,时间长了痛苦就淡了,总好过把心思放他身上,却总也得不到回应,被慢刀子割肉来得好。


    于是莫惊春接过袍子,转身去换下,“多谢你,这袍子很合身。”


    芸娘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见到莫惊春的目光,往厨房走去,“妾去做早餐。”


    等她做好汤饼端出来时,看到莫惊春和几个孩子围着老虎说话,小孩子清脆尖利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让她听得很清楚。


    “阿耶阿耶,你好厉害,你真威武。”


    “阿耶,你是怎么打死老虎的?”


    莫惊春故作神秘,语气深沉,悄悄地对几个孩子说:“因为你阿耶已经死了,我是山君变成的。”


    说着他还张开双手,模仿老虎的叫声,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一刹那,芸娘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了,想动都动不了。


    前头那三个孩子也吓了一跳。


    只有最小的那个孩子无忧无虑,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咯咯笑了起来,显然是把这个模仿当成了一个游戏,他也张开双手,猛虎咆哮,“阿耶是山君,那我就是小山君,将来我也要去打老虎,然后通通卖掉买糖吃!”


    莫惊春险些笑死。


    其实,老虎的别称就是大虫、山君。


    也就是说,小老虎去打老虎,再卖掉买糖,哈哈哈……


    好一个虎口买卖。


    莫惊春干脆抱起了最小的孩子,往空中一抛,又接住,“好,三郎做小山君!”


    一开始,三郎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发现一点事也没有,他立刻笑了起来,“阿耶,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其他三个小孩也回过神,醒悟莫惊春是在开玩笑,见小弟弟笑得这么开心,也跟着笑起来。


    甚至二郎还急得团团转,“阿耶阿耶,我也要玩!”


    一时间,孩童尖利的笑声在这小小的院落回荡。


    芸娘血液回暖,这才感到后背都湿透了,她默默地走到了正堂,摆好案几、坐席、碗筷,原地跪坐,静默了一会儿,才扬起一个笑,走出去请人进来用早餐。


    莫惊春有些别扭地跪坐在坐席上,心中默默唾弃这古老的传统,以后有机会他一定要把高脚桌椅给搞出来!


    用完早餐没多久,李明光就来了,还带上了一架马车。


    二人互相打过招呼,就把老虎拖到车上,用干草遮挡好,就出发了。


    在颠簸的路上,莫惊春深深地觉得,自己急需一个交通工具,只可惜现在还不能用双马青铜车,不然那个法器的舒适度才是最好的。


    闲话少说,李明光带着莫惊春到了东市,将老虎卖给了一个富商。


    看在李明光的面子上,见虎皮也算完整,富商出价十分厚道,出了足足八十两黄金,差不多相当于五百贯钱。


    买卖完成后,莫惊春立即请李明光到食店饮酒吃肉。


    酒足饭饱之后,莫惊春到骡马市买马,奈何之前的法器过度提高了他的眼光,导致看了半天都没看到满意的。


    李明光告诉莫惊春,真正的好马都在富贵人家和官府手里,骡马市都是普通的马。


    莫惊春只好随便买了一匹看着还算顺眼的黑马,一黑遮百丑,看不到就当没有。


    不过光买马还不够。


    木兰辞中还说,“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所以为了有一个合格的坐骑,莫惊春还得去买上笼头、马鞍、毡子做的鞯等马具,以及一条鞭子,甚至还得去买点麦子豆子之类的饲料,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比买一匹马便宜。


    途中,几个宦官骑着马结伴而来,所到之处惊心动魄,行人纷纷避让。


    ——这就是那破皇帝搞的宫市制度,说是宦官到宫外购买物资,实则都是和李璟一样,低价强行购买,和直接抢之间就差了一层遮羞布吧。


    第46章 卖炭人4


    ◎赔礼◎


    本来看着就有些萧条的东市,看起来更凄凉了。


    莫惊春看了一眼,并非那日低价强买李璟黑炭的宦官,心中有些遗憾,但就看这些宦官嚣张的态度和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神色,也知道垃圾大安吃枣药丸。


    等宦官们离开之后,东市才恢复了虚假的热闹。


    对了,光有马还不行,还得买个车架,不然购物结束怎么把东西运回去,那村子离京城挺远的,快到过年了,也该买些年货了。


    日落前,市署开始敲锣,店铺陆陆续续关门,东市里的商人和客人也动身离开。街鼓敲击八百下,夜幕降下。


    好在有李明光这个熟门熟路的人指引,在坊市关门前,二人到了崇仁坊,找了家客舍住下,否则他们就得被武侯们——也就是片儿警给抓住了,轻则破财,重则伤身甚至死亡。


    唉,有了大安作对比,莫惊春才知道大昭的好——虽然也没好到哪去吧,但貌似已经是王朝里表现比较出色的那种了。


    当然,这都不能和现代比,现代才是最好的朝代。


    次日,莫惊春又去买了许多肉干、干果、点心、白酒、油盐糖,还有布匹毛料,才和李明光一起回去。


    卖老虎的钱一下子花了七七八八,暗地里还从空间偷渡了一些黄金出来,要不然都不够用。


    回到家中后,莫惊春将购买回来的东西,分成好几份,一份留给芸娘和孩子们,其他的拿去分给那些帮过李璟家的村民。


    他还没想好怎么达成锦衣玉食,为官做宰这个目标。


    照他来看,这个标准起码得是个大官,可是命运线里那肉眼可见的黑暗的国情,实在不见得能有多少上升的通道。


    至于修行有成之后,去忽悠皇帝……


    他觉得还是杀掉皇帝比较符合自己的想法。


    开局起点太低了,要想搞出一番事业肯定要有人手帮忙,那在这种时代,什么人最可靠?


    奴婢?


    想多了,奴婢也是人生肉长,又不是NPC,发点工钱就能对你言听计从,等叛军一来,说不定看你家人单力薄,直接卖掉你一家。


    你说要以真心换真心。


    笑死,郎君你一家锦衣玉食,顶多分我点残羹冷炙,还能让我跟你上同一个食案吃饭吗?


    既然如此,世道一乱,翻身的机会到了,怎么还指望我对你忠心不二?


    要是世道好,法度严明就算了,为了防止被官府抓到,下牢行刑处死,奴婢们还能压制住内心的欲望和不平,老老实实服侍主人家。世道乱了,武力值翻转,都有机会翻身了,甚至不说翻身,只说一泄怨气——现代的打工人对老板都有怨气,更不要说奴婢了,就说奴婢们肯不肯干吧。


    所以古人们早就想明白这个事了,关键时刻还是宗族和乡党靠得住,像刘邦的沛县党,朱元璋的淮西党,都是典型的乡党。


    建国后,刘邦分封诸王,朱元璋建立藩王制度,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哪怕后面有七国之乱和靖难之役,皇位也烂在了自家锅里。


    这些在李璟一家处于低谷时刻,为他说过话,或者帮过忙的族人,不说能力如何,起码道德水准在那里,不必担心会被捅一刀。


    李璟家里还有些家底,所以在阿耶被气死、阿娘病死的情况下,还能撑到现在,其他人家底更差,又要交税服役参军,又要被官吏差役一轮轮搜刮,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送点礼物不说是为了报答,只说是做慈善也是应该的。


    分好礼物,莫惊春就带着最小的孩子三郎去一家家送礼了,从吃的到穿的,都是很实在的东西。


    嗯,有不懂事的孩子在,气氛好调节,一些话也更好说。


    当然,也不能少了李明光家的那一份。


    里正听说这件事后,沉默了一会儿,加快了田地过户的速度。


    两天后,里正家的大郎带着地契敲响了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奴仆,挑着一担礼物。


    芸娘打开了门,一看清李大郎的脸,脸色一变,就要关上门,结果被李大郎眼疾手快抵住门,没能关上。


    她想到自己惨死的舅姑,和死后都无法安宁的丈夫,一张脸冷得像结了冰似的,“我们家蓬门小户接待不了你这样的‘贵客’,放手!”


    李大郎微笑,对这样的拒绝都没放在心上,直接说:“嫂子,我是来拜访璟郎的,还请与他说一声。”


    芸娘正想开骂,但想起那人已非她的良人,脸上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丝犹豫。


    李大郎收回了手,看着芸娘不说话。


    “等着。”芸娘啪地关上了门。


    她走到了院子里。


    莫惊春正在练剑,李璟家没有空置的房子,他一时半会还没法开始修炼。


    一套剑招下来后,也过去好一阵了,额上已经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到一旁拿起毛巾擦了擦汗,他才注意到一旁神情有些恍惚的芸娘,“何事?”


    门外的奴仆不满地抱怨,“这家人真是无礼,晾了咱们这么久。”


    李大郎认为做大事者都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听闻抱怨神色不变,“若是这一点刁难就能叫他消了怨气,我再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下一瞬,门就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主仆二人。


    李大郎作揖,“璟郎,好久不见。”


    莫惊春嗤笑一声,转身往堂屋走去。


    李大郎摇摇头,露出一个宽容的笑,跟了上去。


    “你来此,所为何事?”


    “是为我们两家的事。”李大郎苦笑,那笑容中带着许多歉疚,换一个人来看到,也许会觉得他有什么苦衷。


    但莫惊春不吃这一套,丹阳用这一套可比他娴熟多了,容貌更俊秀,目光更柔和,也更不着痕迹。


    他举起案几上的白酒喝了一口,言简意赅,“说。”


    李大郎哽住了,准备的话语一下子卡壳了。


    他自开蒙起就极少在村里居住,对这些村夫也几乎没什么印象,阿耶要用低价买李璟家的田地,写过信给他要借他的势,只是当时他不以为意,他有出息,自然也要照顾家中。


    知道莫惊春打虎之后,他虽然惊讶,并劝阿耶归还财物,但也不怎么看得起这种书都没读过几本的莽夫,他愿意替阿耶走这一趟,也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贤德而已。


    但看到莫惊春之后,李大郎却深感出乎意料。


    固然,莫惊春现在的容貌不值一提,可他的风度、他的言行举止却不是一具皮囊能遮掩的,李大郎甚至能从他从容的动作和语气中品味到“风华”二字,轻飘飘扫过来的目光都充满了冰冷的压迫感。


    真是太离谱了。


    一个小山村,出了他这个文曲星不够,还要再出一只金凤凰吗?


    李大郎的手指神经质地颤动了一下,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威压迫使他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说明来意。


    这期间,莫惊春一言不发,漫不经心地喝了小半壶酒。


    李大郎的态度却非常谦卑,言语也很周到,说话间滴水不漏,丝毫不提他家间接害死李璟阿耶阿娘的事,处处都说是他常年不在家,没有管教好弟弟们。


    这一次听说村里出了个打虎英雄,他与有荣焉,一开始就想上门拜访。


    可惜弟弟们拦着他,不准他来,他疑惑之下逼问弟弟们,才知道弟弟们干下了错事,于是赶紧劝说父亲将田地过户,然后他才有脸来拜访大英雄,赔礼道歉。以后侄儿们如果想读书科举,不要客气,直接来找他。


    待在识海里的系统抽空听了一耳朵,撇撇嘴,“这种小把戏连我这种器灵都骗不了,居然还跑来骗我搭子,怎么想的你?”


    本来很不悦的莫惊春蓦地笑了出来。


    系统赶紧闭嘴。


    莫惊春不单是觉得金戈说得好笑,更是觉得李大郎可笑。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说这跟你虽然没关系,但你愿意来赔礼道歉。


    人该做的事你是一件不做,跑到我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至于说什么不知情,谁信谁傻。里正家的这个长子虽然常年不在家,但莫惊春相信,以他的地位,这个家里的正事绝没有瞒着他不说的。


    莫惊春也是奇了,里正这一家都是些什么奇行种。


    说他们蠢吧,一知道他能单人打死一头老虎,立即调转方向,放下脸面,腰段柔软得能折几折,上门归还地契不说,还送上了一份厚礼。


    ——就是在现代,过户田地、房屋这种固定资产都不是一两天就能办成的,他家速度这么快,绝对是给了主管这件事的官吏不少好处,真是够果断,也够舍得出血。


    但要说他们聪明吧,别光还田地送礼啊,直接说愿意到受害人坟前道歉忏悔,不是更能取得受害者家属的原谅吗?


    现在在干什么?推卸责任,转移重点。


    一点诚意都没有。


    莫惊春跪坐在案几前,静静地翻看眼前的地契,地契倒也没搞鬼,现在已经在他名下了。


    在这冰冷的沉默中,李大郎的呼吸越来越重,刚刚那声笑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像天魔之音一样震荡不休,令他越来越恐惧这沉默之后代表的意义。


    他不再觉得一个村夫的喜怒哀乐无足轻重!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的生命被掌握在这个神秘的郎君手里!


    第47章 卖炭人5


    ◎报复◎


    莫惊春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了,“地契留下,礼物带回去吧。”


    李璟父母死去的时候,李璟有多绝望多愤怒,现在莫惊春就有多不能接受这份赔礼,因为收下这份赔礼就意味着事情翻篇了。


    人命的价值,不能用物质来衡量。


    “璟郎,你不妨先看看礼物呢……”


    莫惊春打断了他,“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你是读书人,应当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李大郎的脸火辣辣的,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到家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里正见此赶紧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李大郎脸色苍白,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一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听到阿耶的问话后,他睁开了眼睛,“阿耶,这个怨恨是解不开了,我们一家人都搬到京城去吧。”


    里正无奈,“京城居,大不易啊。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跟阿耶说说。”


    听完过程之后,里正心中已经露出了杀意,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叹了一声,“搬家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的事,且容我想想吧……罢了,以后我多关照他们家就是,天长地久的,璟郎自然知道我们的诚意。”


    看着长子惊魂不定的模样,他心疼地说:“你也累了,快回去歇歇吧。”


    李大郎点点头,去歇息了。


    两人都看不到,在他们看不到的空气中,有一只金色的光团正举着一只小手机对着他们录像。


    等他们说完话后,系统气哼哼地飞回到莫惊春身旁。


    “惊春,我总觉得这个老头的表情很阴险,他一定是要干什么坏事。”


    莫惊春看完录像后,注意到里正眉眼间一闪而过的杀意,说:“你说得对,他比李大郎狠得多了,想直接斩草除根。你进步很大嘛,连这都看得出来。”


    说到最后,他挑起眉头,惊奇地看向金戈。


    也不怪他一直有这个刻板印象,主要是金戈太好骗了,说什么它都信。


    他发誓,他也不是故意要骗小伙伴的,只是作为“老师”,他总要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咳。


    系统也是倒霉,跟莫惊春一起工作这么久了,还没看出工作搭子性格里的死装,只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骗的,所以不论工作搭子说什么,它都不过脑子,直接就信了。


    闻言,系统心虚地嘿嘿一笑。


    其实……它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只是根据它上辈子见过的那些坏蛋来说——咳,上个小世界,莫惊春环游世界,它也跟着见识过不少类人生物,什么马匪、海盗、人贩子……就没有哪一个是会后悔的。


    只有被抓住行刑或者杀死的时候,才会短暂地后悔那么一会儿。


    甚至都不是后悔自己做了错事,而是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小心一点,结果被抓住了。


    再来一次,他们还会再做坏事,只是会小心一点。


    所以知道里正一家为了田地逼死人的时候,哪怕李大郎来赔礼道歉,一副十分有诚意的样子,它都没信,甚至直觉还有下一次。


    结果还真有啊!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金色的光团怒上心头,不断膨胀的光团几乎要原地爆炸。


    莫惊春将小伙伴捞到手里,安慰了好一会儿才把系统的火气按下去。


    “其实这样也好,李璟父母虽然是因为里正一家而死,但明面上,里正一家确实没杀人,甚至买卖过程都十分专业老道,只是价格有猫腻罢了,里面水太深,不好说。”


    “我要是出手报复,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其实是不太站得住脚的。”


    “但如果他们出手,我再反击,就说得过去了。”


    系统狐疑地看着莫惊春,“你什么时候顾忌这么多了?不顾实力直接射杀男主的时候,为了抓马匪直接把国王赶下王位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么多呢?”


    莫惊春:“……”


    莫惊春深呼吸。


    有一个知道自己黑历史且记性还贼好的小伙伴就这点不好,很容易被翻旧账。


    “这不是,我也想尝尝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指点点的味道吗?”


    “……”系统可疑地沉默了。


    “你不信?”


    “没有啊,”系统左右飞飞,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脑子里又一团浆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信,真的。”


    莫惊春在心底暗暗擦汗,好险,差点没忽悠过去。


    唉,小伙伴长大了。


    以后还是老实点吧,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就要翻车了。


    虽然还没考虑好要怎么达成李璟的心愿,但要用乡党就得有个好名声,人嫌狗厌的谁敢信你跟你?不可能再像以前无家无业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前脚李大郎去了京城岳父家,后脚里正也出门了。


    不出十日,县里的折冲校尉就下了请帖来请莫惊春赴宴。


    折冲校尉是武官,负责在每年冬闲三月,征集本地男丁做军训。朝廷有战事时,折冲校尉需要检验兵符,按命令征集士兵交给手持兵符的使者。


    不过,自几十年前,大安人口繁衍增长,无主的田地日益减少,使得平民因战功而得以封官授田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自愿来应征的男丁越来越少,这一套军事制度就逐渐荒废了。


    到了后来,朝廷无奈,只能雇佣一些无赖流氓来做兵,也越来越依赖胡人胡将。


    再后面,胡将叛国入关,天子西逃,国都失陷。


    等当时的太子组织军队打跑胡人,重建京城之后,大安的征兵制度已经名存实亡。


    每年冬闲三月的军训,本地人只要出点钱就不必再去参加。折冲校尉平时只需做些剿匪、巡查(顺带收些孝敬)之类的事,就足够恪尽职守了。


    收到帖子后,莫惊春微微一笑,终于来了。


    彼时,李明光也在。


    分发礼物之后,他跟莫惊春切磋过一次,立即对莫惊春心服口服,二人也称兄道弟起来。


    此番莫惊春请客饮酒作乐,李明光还带上了自己信得过的一帮兄弟。


    问清请帖内容之后,李明光没有和小弟们一样,为莫惊春可能被折冲校尉看重而冲昏头脑,而是皱起了眉头,十分不解。


    “阿兄,且听我一言。”


    “二弟请说。”莫惊春也想听听这个刚认下的弟弟的见解。


    “一则,县里的折冲校尉我也有所耳闻,他不是那等礼贤下士之人,此番来请,必有内情。”


    见莫惊春认真听话,没有被看不见的荣华富贵糊住脑子的模样,李明光信心大振,继续说,“二则,阿兄打虎一事,传开亦有许久了,折冲校尉若真有礼贤下士之意,早该来请,何必等到今日?”


    一个小弟对官吏的光环有好感,好奇地问:“万一是折冲校尉近日才听到消息呢?”


    县里的张屠户说:“这个折冲校尉我认得,他别的本事没有,官职也是蒙荫而来,平时一应剿匪、巡查之事都交给了下属,终日里走马斗鸡、寻欢作乐,但消息最是灵通,县里上下大小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人送诨号——万事通。”


    “诸位兄弟不必多虑,”莫惊春抬头看向里正家的方向,“我知道此事因何而起。”


    李明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当即恍然大悟,一拍食案,案几上的盘子酒杯都抖了几抖,怒道:“又是这狗贼!阿兄,不如趁夜,我等一起了结了这一家无耻之獠?”


    其他人虽不知内情,但看在李明光份上,也纷纷点头应是。


    莫惊春的神色却是淡淡的,“杀人有何难?我赤手空拳都杀得了老虎,带把刀杀几个人难道还会比这更难?”


    李明光顿时面露不解。


    其他人就更不明白了,他们这帮人,说得好听是快意恩仇,说得不好听就是莽撞易冲动,但也有一点好处,就是义气。


    “难的是处理杀人的后果。”


    “阿兄,我与县令也有些交情,只要给足好处,他不会计较这些的。”李明光当即明示官场很黑暗,我们有门路,不要怕。


    莫惊春无语,他这是结交了什么道上的朋友?


    他语重心长,“二弟啊,我们都是良家子,不要整天打打杀杀的,这不利于本地的和谐。”


    李明光:“?”


    这是我们这些混□□的该考虑的吗?


    我们不是一向只考虑打打杀杀的就够了吗?


    本地和不和谐,不是那些当官的该考虑的吗?


    其他兄弟脑袋上也冒出了问号,我们,良家子,认真的吗?


    莫惊春当然是认真的,他很认真地维护着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你们且看着,看我如何应付此事。”


    莫惊*春去参加宴会了。


    莫惊春平安回来了。


    里正家的儿子们被折冲校尉召去参加军训了。


    冬闲三月结束后,这些儿郎活着回来了,但不是少只胳膊,就是少只腿。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不要问。


    问就是折冲校尉看重,带着他们去剿匪,匪徒们行事又太过残暴。


    至于李大郎,大冬天的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把脸摔破了,再有才华也没法当官了,和夫人黯然和离,又回到了他出生的乡村。


    真是太倒霉了,怎么走路不好好看路呢?


    里正当即就病倒了。


    不出三月,跟李璟阿娘一样,病死。


    第48章 卖炭人6


    ◎进京◎


    至于莫惊春,他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干。


    嗯,只会反弹。


    折冲校尉也是按律行事,是,用钱代替军训是可以,但你里正家,这么多年这么多个男丁,居然一个都没来军训过!过分了哈,不合我大安法律,所以赶紧补上吧。


    至于剿匪,那是我看重你,给你机会好吧?


    一般人我都不给他这个机会!


    谁知道你们六兄弟居然都这么菜?我没找你要精神赔偿就算了,还又出医药费又出剿匪奖金,简直是xx年度感动大安好上司好吧。


    经此一事,李明光和他那帮兄弟们对莫惊春愈加佩服。


    大兄,我们跟你是一路的,有错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千万别来这一手,小弟承受不来,呜呜呜。


    莫惊春一边跟兄弟们胡混,一边抓紧时间修炼,时间过得飞快。


    他这段时间签到的物品多是食物、布匹和黄金,总感觉自己能养活一县的人。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冬闲三月的军训结束,里正家七个儿子都回来了,只是因为自身命运的变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村民们对此表示同情,至于在被窝里会怎么蛐蛐这一家就不多加叙述了。


    倒是莫惊春的变化很值得说一说。


    要么说修行是美容神药呢,修行一途,换个方向想,其实就是人类褪去陋躯,不断向完美进化的过程。


    捂了一个冬天,他皮肤变得光洁有弹性,吃得好营养充足,整个人又壮实了许多,愈发的人高马大,对着镜子一照,也可以自我吹嘘一句“身长八尺,容貌甚伟”了,此外他还特意学着大安人留了一把漂亮的胡须。


    ——因为他一点也不想被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要想引领风潮,也得站到高处才行。


    芸娘和几个孩子养了一冬,也胖了白了,所以没人觉得莫惊春的变化很奇怪,顶多是羡慕他家有粮有肉。


    但李明光那帮人几乎天天上门赴宴,又很好地平衡了大家的嫉妒。


    有钱算什么?整天大吃大喝,迟早败光。


    到时候难道要再打一只老虎吗?


    里正出殡后,族长换了另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莫惊春也可以放心地带着一帮兄弟到京城去了,当然,他也留了地契和钱粮给芸娘,还特意留了几个帮手帮衬芸娘,免得她和孩子在他不在的时候出事。


    骑着黑马,带上行李,在腰上挎着一把长刀,莫惊春就这么溜溜达达地出发了。


    路上遇到一对夫妻,有点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也要下马寒暄一会儿。


    见人走得远远的之后,那妻子才奇怪地问丈夫:“那真是璟郎?”


    丈夫在冬天里见过莫惊春几面,在他眼里莫惊春变化并不大,没多想就说:“是啊,长胖了,你认不出来了?”


    妻子左右看看,凑到丈夫耳边,“我看着他怎么像是山里出来的妖怪呢,这般俊美,左看右看都不像你们李家人,而且他整个人变了好多呀!和以前好像……都完全不一样了,感觉就像那些城里的贵人。”


    丈夫笑眯眯的,“那是现在这个璟郎好?还是过去那个璟郎好?”


    妻子翻了个白眼,“当然是……现在这个好,寒冬腊月的时候,要不是他看在你帮他说过话的份上,送来了肉粮皮毛,估计小五就得饿死了。”


    “那他是人是妖怪,还重要吗?”


    妻子摇头,“不重要了。”


    前方的莫惊春嘴角微微弯起。


    到了京城门口,莫惊春和一帮兄弟交出公验——即身份证明和出县证明,任由守门的士卒检验无误后,才进入了这座古老又巍峨的城池。


    好吧,太阳快下山了,不能耽误时间,众人赶紧到崇仁坊的客舍订了个院子。


    赶了一天的路,人和马都累了,得休息吃饭。


    接下来的日子,莫惊春先去购置了一间宅子作为众人的居所。


    然后就要带着人去东市买几个奴婢,让其他小弟帮忙购置些粮食、家具、日用品。


    众人见他这幅花钱如流水的模样,也是吃了一惊,赶忙拦住,“璟兄,有事吩咐我等就行,用不着买奴婢,京城里的金奴银婢十分费钱,大不了咱们回去再买。”


    说实话,莫惊春也不想搞人口买卖。


    问题是大安的雇佣制度……不提也罢。


    奴婢,它就像上层社会的象征,想混这个圈子,就不能没有。


    所以莫惊春只好安慰自己,如果有人想离开,他一定立马放良,决不食言。


    莫惊春解释,“兄弟们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京城人都生了一双富贵眼,没几个奴婢妆点门面容易叫人瞧不起。咱们要想求官,就得下这个本钱。”


    这样一说,众人才模模糊糊明白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楚的潜规则,只能点头应是。


    只有李明光等其他人走远了,才从怀里摸出一袋黄金就要塞给莫惊春。


    莫惊春伸手挡住,失笑,打开手里提着的小箱子给李明光看,里面竟是黄澄澄的一箱黄金。


    李明光是知道莫惊春家底的,就算里正一家还回了田地也不该有这么多钱,何况他也没听说阿兄家卖地,顿时诧异地看向莫惊春。


    莫惊春合上箱子,笑,“若是没有一番奇遇,得了这些黄金,我怎么敢跟大家说要来京城求官?不过是想着求不来便买一个罢了。所以,二弟莫忧,为兄早有准备。”


    李明光没读过多少书,但“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这句话却是听过的,他更知道许多人就是因为管不住那张嘴而坏事。


    他早就知道自己认下的这个阿兄是个人物,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没想到阿兄竟然连这样的事都能一瞒就是几个月,还卖了老虎作为掩饰,期间不动声色,这份心志,不成大事都难!


    李明光心胸激荡,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沉默良久也只说了一句:“阿兄,此事要紧,不该对我说的。”


    “我信二弟,二弟素来粗中有细,眼明心亮,嘴巴又紧,必不至于泄密。”


    对这份托付了身家性命的信任,李明光还能说什么?


    自然是要“报君黄金台上意”。


    到了东市,莫惊春选了几十个从大户人家出来的男奴和婢女,就是看中他们的工作经验。


    李璟家顶多算是乡下小财主,顶天的时候也就是请几个邻居做短工,对于上层社会流行的礼仪和物品,他是一概不知。


    莫惊春自然也不知道。


    他要这些奴婢一来不用自己费心培训,二来他们本身就懂得一些富贵人家的行事风格,甚至可能对京城里的情况,比他更清楚。


    以后招待客人,或者出门办事,都有好处。


    付钱给老板之后,莫惊春看了看旁边一堆堆脑袋上插着草根的男女老幼,多选了十来个孩童就离开了。


    实在不敢看太多。


    他以前不能明白诗人杜甫是怎么写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深刻反映了社会现实的千古名句,但到了大安之后,他可算是明白了。


    只要把看到的写到诗里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武侯们一到冬天,最多的工作不是在夜里巡逻,而是把冻死的尸体搬走。


    属实是地狱笑话了。


    只是他总觉得,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这样黑暗,也不该这样不给人留活路。


    李明光听到莫惊春的叹息,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这位阿兄又多买了十来个还没大腿高的小奴隶,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眼神也变得柔软起来。


    阿兄虽然变了很多,可心肠一直都很好,是个仁慈的好人。


    让小萝卜头们挤着坐上马车,其他奴婢跟在后面走,莫惊春就和李明光打算回去了,却不想过了一条街,却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


    这不是强买走李璟的炭,导致他冻死在路边的宦官们吗?


    莫惊春眼神一变,勒住了马车,和行人们一起避让到路边。


    他从空间里拿出几张霉运符——用自身恶行转化为霉运,做过的坏事越多,越倒霉的一种符篆,是莫惊春签到的时候抽到的。


    趁着这几人从他身前走过时,就悄悄地贴到了他们的后背。


    李明光当做什么也没看到,默不作声。


    莫惊春在心里默念,十,九,……一。


    一阵阵黑风略过宦官们的头顶,落下一堆堆白色的不明物。


    宦官们:“……啊啊啊!”


    “是谁带来的鹰?赶紧站出来!”


    打头的宦官连忙伸手去敲说话的小宦官的头,“住嘴!这不是鹰,这是海东青!”


    “那又如何?谁敢得罪我们?”


    “住嘴吧祖宗!我们得罪不起养海东青的人家!”


    “那就这样算了?!”


    “那你去跟人家算账吧,出了事不要说出我的名字。”


    “别啊,阿兄,等等我……阿兄,你没事吧?”小宦官手忙脚乱地去扶从马上跌到地下的宦官,还要赶那匹马,免得马踩到带头的宦官,一时间手忙脚乱,场面十分混乱。


    莫惊春忍俊不禁。


    行人们纷纷转过一张脸,肩膀不停地抖动着。


    连车上的孩子们都捂着嘴,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宦官们又惨叫起来,原来是被马踩到了。


    最终,他们只好拖着受伤的身躯,互相搀扶着走向药行。


    没多久,药行也响起了惨叫声。


    最终,出来的宦官五人,回去的只剩下最小的一个残疾人,多了四张棺材。


    总之,感谢宦官们,为京城的百姓提供了诸多笑话,丰富了八卦传闻,为百姓的精神文明建设做出了关键性的贡献。


    【作者有话说】


    古代做家务是很耗费人力的,比如洗澡,在现代只要打开热水器开关等水热就行。在古代,就得先去水井里打水,家里有水井还好,没有还得去外面打,然后得买柴或者买炭,然后烧水,然后再把热水提到洗澡的地方,相当麻烦。


    洗头的话,还要多一个程序,有钱的可以用布擦干,没钱的就只能等自然风干了。


    所以在古代洗澡洗头,不仅费时费力,还耗费钱财。


    大户人家总是要用很多奴婢,不只是为了排场,也是有实际需求。


    此外,古代官员放假又叫休沐,就是让你回家洗头洗澡的哈哈哈


    第49章 卖炭人7


    ◎结识◎


    等一切安置好之后,莫惊春就带着兄弟们到平康坊赵九家去了。别误会,他来找赵九娘是有正事。


    不论古今,对于以食为天的人民群众来说,饭桌上总是比较好说话。


    和影视剧那些有姑娘穿着裸露对着街头揽客,楼里装饰得风情万种的妓院不同,莫惊春进入平康坊后一路上见到的建筑大多十分古朴,白墙红柱黑顶,不像是非法经营场所,倒像是民居。


    进入赵九家后,鸨母笑着上来迎客,眼风一扫就知道这群人做主的是谁,再一看莫惊春身上装饰品,心里估摸了一下价值,笑容越发灿烂。


    不必莫惊春吩咐,之前买下的奴仆就自觉交了饭钱,是的,一般人就算想来搞点非法活动,也不是一进门就急哄哄地开始,而是要先吃几杯花酒。


    当然,价钱不低就是了。


    到了这一步,系统才知道莫惊春到了什么地方,在识海里小心翼翼地说:“惊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结识一个人,顺便学点东西。”


    系统擦擦不存在的汗水,“吓死我了,原来只是来认识个人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莫惊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看起来有那么堕落吗?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


    鸨母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分量,知道要开席到华灯初上,就将钱袋交给跟着她的婢女,做了个手势示意,接着便往里一伸手示意,“郎君们,请。”


    莫惊春当先,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一路上目不斜视。


    只见里面是普通的四合院,穿门过院,一路上没有靡靡之音,只有奇花异草,假山怪石,布置得既华丽又不失雅致,在这里请客吃饭倒是有面子。


    除了李明光和和张屠户还见识过大场面外,他们这些人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有些拘谨地四处张望。


    一路走到大堂,众人分席坐下。


    一支乐队出来,开始奏乐,丝竹和鸣,酒菜不断上来。


    鸨母开始问莫惊春,“敢问郎君,想请哪位娘子出来一见?”


    “自然是赵都知赵九娘。”


    莫惊春说完对奴仆示意,奴仆立即奉上黄金。


    鸨母接过黄金,笑得眉开眼笑,当即命人去请赵九娘。不一会儿,一位梳着飞仙髻,脸上贴着花黄,一身珠光宝气衣着华丽……长相普通的女人,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施施然地走出来了。


    一众小弟当即为之绝倒,这就是城里的都知?


    怎么长得这般……普通?


    大兄不会是被骗了吧?


    为了将猎物卖出高价,李明光来过京城多次,自然知道京城的潮流,倒是面不改色,只多看了两眼就将心思放在了食案上的美酒上面。


    莫惊春当然没有被骗,也不是赵九娘有名无实,而是京城一地追捧名妓,并非以相貌为重,而是以才艺为重。


    赵九娘最得意的才艺,正是莫惊春想给自己和小弟们一起补补课的。


    也就是喝酒和作诗。


    作诗先不说,喝酒怎么也算才艺?


    准确地说,喝酒不算才艺,喝酒时行的酒令才叫才艺。


    行酒令时,需要一个有威望的人监督整场酒令活动,免得有人耍赖什么的,这个人一般被称为“明府”,对,这也是大安人对县令的尊称。


    明府之外还有两个人,简单来说就是裁判和执事,一个负责宣令、行酒、裁判,这一般就是名妓们担任的角色,时不时还要当场作个诗,没点文化水平还真当不了;一个负责执行惩罚,比如罚酒几杯,上去灌酒什么的。


    赵九娘言语诙谐,见莫惊春一行人看着文化水平就不高,也没出太难的令。几轮酒令下来,在场的气氛已经被炒得火热,再没有人怀疑为什么赵九娘是都知了。


    临走时,除了莫惊春,其他人都对赵九娘依依不舍。


    见小弟们对赵九娘态度不错,莫惊春心中满意,这批小弟素质可以。


    一连七日下来,众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恶补了一轮京城人请客吃酒的风俗,这会子要是收到哪家请帖上门做客不说表现得多么出色,也不至于失礼了。


    这一日,众人依然又到赵九家吃酒,正行着酒令,今日的执事正要把酒灌进输了的人嘴里,一行锦帽貂裘的公子哥闯了进来。


    鸨母拦之不及,“哎哎哎,萧郎君,不是妾骗你,是真的有人请了九娘了。”


    “我倒要看看,谁这般大方,一连七日都请了九娘,让开。”一个年轻人伸手一拂,鸨母就歪到了一边。


    人未至,声先到。


    乐声、笑声受惊般乍然一停。


    萧轩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乐人或怀抱或手持乐器,不安而视;赵九娘一身华服,手中举着令旗侧头看来,双眉皱起;其余看着就并非善茬的郎君们纷纷怒目侧视,毫无惧意。


    唯有坐在上首之人微微一笑,姿态从容,仿佛没有见到恶客的恶行一般,朗声道:“来者是客!诸君不妨入座,与我等共享极乐。”


    萧轩挑眉,只从外观看,这人像是王孙公子出身,只是他从未见过,不会是从外地来的吧?他拦住正要发作的随从,“好慷慨的郎君,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停滞的乐声又起,只是这一会隐约间多了些滞碍感。


    妓院的婢女们很有眼色的搬上了许多食案和坐具,好酒好菜也流水般送上。


    众人互换姓名,就当是认识了。


    然而酒一上来,萧轩喝了一口就皱眉,“这酒吃着不好,寡淡而无味。”


    赵九家已经是平康坊的高级妓院了,她家的酒自然也是名酒,平时萧轩来吃酒可从来没说过不好,赵九娘一听这话就知道萧轩在为难莫惊春,立马看向莫惊春,正想着要不要为客人解围。


    她对莫惊春一行人倒是挺有好感的,每天来只是喝酒,向她求教,对她也尊重,从来没有因为付了钱就动手动脚,而且出手也大方。


    莫惊春笑,眼也不眨,“那萧六郎觉得什么酒好?”


    萧轩勾起嘴角,“皇室贡酒,蜀中的剑南春,西域的葡萄酒。”


    这两样酒都是大安金字塔塔尖上的名酒,几十年前还是专供皇室的贡酒,当然,现在名义上也是。


    只是近些年来,皇室权柄下移,宦官当权,这两样酒才开始在权贵间流行,一般人根本连这两种酒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光有钱还买不到,还得有权有势才能买到。


    而萧家与大安的第一宦官萧辅国——萧骠骑大将军,因同姓而联宗,所以家里并不差这两样酒。


    萧轩的意思也很明确,亮亮家底吧,你要是没点底蕴就别跟我争了。


    莫惊春并不知道这两种酒,但他听懂了萧轩话后的含义,也知道这两种酒绝不是普通人轻易能得到的。


    “这两样酒我也听说过,只是论起滋味来,还比不上我偶然所得的一样美酒。明日请萧六郎还来此处,我请你吃酒,也请你帮我品鉴品鉴。”


    他转头看向赵九娘,“当然,届时也请九娘品鉴。”


    反正空间里也收藏着一些好酒,是用来做药酒剩下的,估计再差也不会比这两样酒差。


    也是到了大安,莫惊春才知道,原来度数不高的酒,它是甜的……


    大昭的酒,起码还有点现代酒的影子。


    “那妾可就等着郎君的好酒了。”赵九娘在一旁看着,都替这位李郎君捏一把冷汗。


    真为难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萧六郎哼了一声,说了一声“好”,明天要是没有好酒,他要这家伙好看!


    此时的他和随从都觉得莫惊春在说大话,眼里多多少少带出了一些轻蔑。


    莫惊春见了只觉得好笑,但知道莫惊春计划的李明光就十分忧虑,酒壶里的好酒都吃不下去了。


    张屠户虽然认识莫惊春不久,却直觉他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在场之中,他吃酒吃得最痛快、最豪爽,丝毫没有忧虑。


    反正混不下去,大不了回老家。


    京城一行,就当长见识了。


    次日,莫惊春照平常的时间来到赵九家,没想到萧轩一帮人比他们还早到。


    “萧郎君来得好早,可用过饭了吗?”莫惊春打招呼道。


    “李郎君也早,我们这不是正等着李郎君的好酒吗?可不得来早些,生怕来晚了就没有了。”说完,萧轩朗声一笑,一张玉面看不出要看莫惊春好戏的模样。


    倒是他身后的狐朋狗友们没有他的功底,或者说就是受他指使也可,当即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这样一字不说,却能把人连头羞辱到脚。


    李明光脸都黑了,想起莫惊春出门前的叮嘱才没有一拳砸过去。


    张屠户冷冷地看了过去。


    一个胆小的富家子弟顿时被吓得打了个嗝,移开视线,不敢再笑。


    莫惊春对一帮即将被自己啪啪打脸的人一点都不生气,只含笑道:“萧郎君勿忧,今日好酒管够!”


    一通口水话之后,二人都知道对方不太好惹,赶紧偃旗息鼓,往大堂走去。


    互相推辞一番,众人依旧是分席坐下。


    这一次,不但带上了用红纸包装的酒坛,还带上了几十只玻璃酒杯。


    当一只只透明的十二生肖酒杯被摆到食案时,即使是再不识货的人都看出了这酒杯的价值。


    没错,大安早就可以制造琉璃,或者说玻璃了。


    但价格昂贵不说,颜色也不够纯粹,玻璃里的气泡都祛除不干净。


    第50章 卖炭人8


    ◎化敌为友◎


    可以说,就莫惊春拿出来的这些酒杯,如此玲珑剔透,不说价值千金,也是个稀罕物。


    萧轩自然也有琉璃杯,是专门用来吃葡萄酒的,只是颜色不纯,带着点绿和些许小气泡,往日里用着没什么感觉,今日见了这等好物,才觉出琉璃杯的不纯之处。


    他听说海外就有那种十分剔透的琉璃,如水一般,空若无物。


    眼前这人能拿出这一套琉璃杯,要么是家里有船队远行海外,要么是得到了新的方子。


    不论是哪一种,都必然是豪富之家。


    天下太平时,那些个富商就是权贵的钱袋子,但天下将乱,权势洗牌,富商的地位就不好说了。就像刘备,没有麋家的资助,能那么快就成就一番事业吗?


    说不准将来他们萧家还要仰仗眼前之人。


    心中思绪万千,实则只过了一瞬,萧轩收起眼中的轻视,露出一个诚挚的笑,称赞道:“好剔透的琉璃杯,疑是月下冰霜。”


    萧轩的小弟们家境都不如他,见了玻璃杯之后集体噤声。


    莫惊春谦虚道:“萧郎君谬赞,区区俗物哪里比得上阁下白玉无瑕?”


    他神色很真挚,因为萧轩长得很英俊,完全可以说是面如冠玉。


    听了这话,萧轩耳廓微红,自得一笑,接受了这个夸赞。


    当琥珀色的酒液缓缓注入酒杯内,那琥珀色从透明的玻璃里毫无阻碍地透出来时,就像一团金色液体浮在桌面上。


    然而,比酒杯更引人注意的,却是浓烈的酒香。


    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如爆竹般炸开,那霸道的气味毫不犹豫地压下各种熏香、花香,占领了众人的鼻腔,叫人还没将酒饮进嘴里就已经熏熏然欲醉了,几乎人人脸颊微红宛若桃花。


    听力好一些的人,甚至能听到同伴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再仔细点听,甚至能听到自己的!


    有人担心自己丢脸,忍不住擦了擦嘴角,看有没有口水流下来。


    “这酒叫什么名字?”萧轩迫不及待地问。


    “金盘露。”


    “金盘露……好名字,字如其名,色如金盘,滚动如露,又用了武帝铸铜仙人承露盘以求长生之典,妙极,妙极。”


    莫惊春忍笑,好一个阅读理解。


    金盘露其实就是产自一个叫金盘的地方的酒罢了。


    只不过金盘一地山清水秀,水质尤其好,酿出来的酒也特别好喝就是了。


    见带头大哥都投了,萧轩的小弟们自然也跟着一通夸。


    赵九娘这种情商高的更是不吝夸赞,当场作诗一首,情绪价值给得十分充足。


    莫惊春但笑不语。


    但其他人都在这些夸夸中,几乎飘飘然起来。


    好听,爱听,多来两句。


    酒已倒好,话已说过,也该饮酒了。


    莫惊春特意选了度数不高的,酒香醇厚,入口之后口号绵柔细腻,微微回甘,符合大安人的口味。


    果不其然,一开始喝酒就没人说话了,都在细细品鉴,一杯尝不出味道,就一杯接一杯。


    最后,莫惊春带来的酒被喝了个精光。


    一帮人被仆人扶着走出去时,萧轩一张口就吐出馥郁的酒香,还不忘拍了拍莫惊春的肩膀,“今日起,你便是我挚友了,嗝,京城之内,但凡有事,只管来找我。”


    “好,来日再见。”


    “回见。”


    宴会结束后,莫惊春还送了一坛金盘露和二十四个玻璃杯给萧轩带回去。


    不是不能送更多,而是物以稀为贵。


    萧轩次日醒来后,并没有感到宿醉带来的头疼,再次感叹金盘露确实是好酒,用过早饭后,仆人来问他昨日莫惊春送的礼物怎么处理,他心生好奇,“都送了什么?”


    “两坛金盘露,二十四个琉璃杯。”


    “哦?倒是有眼色。快拿来给我看看。”萧轩把玩了一会儿琉璃杯,放回盒子里,吩咐仆人,“送一坛金盘露和二十个琉璃杯给阿耶。”


    阿耶要孝敬骠骑大将军,又要打点上下,拿大头。


    “再送两个琉璃杯给阿娘。”


    萧轩在此宣布,李璟就是他萧某最近的好友,只是希望他求官的时候不要太贪心。


    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很快就熟悉起来。


    莫惊春本就出身富贵,见多识广,上一世周游世界,后来又跟着丹阳学了许多,自然是言之有物。


    萧轩是大家子弟,虽学识不够渊博,但见识多,又常常代表家里接人待物,自然也不差。


    有了共同话题,很快就发展成能登门做客的关系了。


    萧轩一上门就受到了莫惊春的款待,二人还一起出门游玩打猎。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萧轩算是渐渐见识到了莫惊春的本事,也真心把他当做了朋友,开始惋惜,李璟的出身为什么就这么差呢?但凡好一点,都好谋算。


    一日借着酒意,萧轩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璟郎如此良才美玉,掩盖于泥沙之中,实在可惜。”


    莫惊春也大大方方地回答:“正是如此,否则我又如何会处心积虑和轩郎结识呢?”


    萧轩一愣,“你倒是实诚,也不怕我生气。”


    “友人相交在于诚,何况,这又不是什么不可对人言之事。”


    闻言,萧轩大笑起来。


    是啊,那些接近他的人,哪个不是为了好处呢?就是他,与李璟相交,不也是看中了他的潜力?


    只是,世人总是既要又要,从未有人敢于如此坦诚自己的野心与欲望。


    笑完,萧轩看向莫惊春的眼神充满了赞赏,“你想求个什么官?别的不说,七品以下,花点小钱即可。七品以上,五品以下,我就要请阿耶作主了。”


    莫惊春轻笑,磨了这么久,总算要成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子,“敢请轩郎为我引见萧大将军。”


    哐当——


    酒杯落地。


    萧轩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全身被定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见鬼一样看着莫惊春,“你认真的吗?”


    你是不知道萧大将军的“美名”吗?


    莫惊春颔首,他当然是认真的,也知道萧辅国的名声,什么权臣奸宦之类的。


    还知道萧辅国之所以能权倾朝野,完全是因为皇帝季无双得到“亡国之君”系统之后,既想完成任务,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才退到幕后,一手扶植了萧辅国起来。


    正因为萧辅国有皇帝作为后盾,所以他才能那么快扩充权柄,御史怎么上奏都无济于事,现在都发展到能卖官鬻爵了。


    萧家,本来只是三流世家,但和萧辅国联宗之后,现在连萧轩这个小辈都能轻易替人谋算官职,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可想而知萧辅国现在都多么权势滔天。


    ——当然,代价是萧家名声也臭了。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找萧辅国?


    都王朝末年了,还玩什么官场升职记?


    握住兵权要紧。


    至于名声,乱世之中说要紧也要紧,说不要紧也不要紧。


    顺便,他也想看场好戏。


    恍惚间,萧轩捡起酒杯,觉得挚友的笑容有些古怪,像是挖了坑……正等人跳进去似的。


    他猛地摇了摇头,这一定是错觉。


    璟郎明明是个再厚道不过的人了。


    萧轩也有个好处,他见莫惊春铁了心要见萧大将军一面,也没问为什么,只让莫惊春先准备一份厚礼,然后回家的时候顺便跟阿耶提了一嘴。


    见阿耶没反对,礼物也准备好了,萧轩才送信给萧辅国。


    大约是难得见到如此罕见的礼物,萧辅国同意了和莫惊春见一面,不在别处,就在萧辅国的府邸。


    没错,萧辅国在皇宫外有一座豪华府邸,是被皇帝封为骠骑大将军后得到的赏赐。


    大安实行坊市制度,平民和三品以下的官吏都必须在坊内开大门,要想回家就必须经过坊门,才能出入自己家。


    像那些高官和皇亲国戚就不必如此了,他们可以对着主干道开门。


    所以莫惊春和萧轩来拜访萧辅国时,完全不必进入坊门,进入简陋的外墙后,又经过了乌头门,才能看到气派的正门。


    外门和正门之间有一大块空地,这里挤满了人和马,都在等着拜见权势滔天的萧大将军。


    来得迟的,估计得排到外墙去。


    好在,有萧轩这个萧大将军的族人在,莫惊春倒是不必排队了,只是他带来的马和仆人都得在这里等着。


    他们进去后,那些等得焦灼的人就开始悄声咬舌头了。


    “他们是谁?来得这么迟,这么快就被管家请进去了?”


    “嘘,那位是萧轩萧六郎,和萧大将军是正正经经的族人呢。”


    “那另外一个是谁?”


    “不知道,估计是哪个运气好的小子吧?”


    “我知道,是外地来的豪强,是个一掷千金的家伙,估计把萧六郎奉承得很舒服呢。”


    “嘿嘿!”


    众人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大将军家的正门十分豪华,足足有两层楼高,还刷了朱红的漆,“朱门酒肉臭”的朱门说的就是这个。周围的墙壁都刷了白漆,朱门白墙,显得干净又华丽。


    大安的宅院和四合院差不多,都是四四方方,十分宽敞整齐。


    最大的不同在于四合院是“口”字形,大安的宅院的“回”字形,多出的中间那个口就是萧辅国接见客人的地方——正对着正门的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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