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究竟是何人?
为什么原女主这儿连沾染大哥气息的东西都有?
阮桃桃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匪夷所思。
同时间,小旭峰上。
“阮桃桃”再次睁开了眼,不待“她”将眼前景象看清,鲁轶姝便已扑了上来,一把捂住“她”眼睛,粗声粗气道。
“快说!你现在是谁!”
这一夜,阮桃桃穿了不下十个来回,鲁轶姝从最初的惊恐到如今的麻木,只花了不到半盏茶工夫。
现在的她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拳击手,只要来者不是小师妹,统统都砸晕再说。
被强行捂住眼睛的“阮桃桃”尚未来得及说话,生魂转换器中的灵石便已彻底消耗殆尽,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几乎就在这一瞬之间,所有乱窜的人都回到了自己身体里,其中自也包括仍在纠结原主与大哥究竟是何关系的阮桃桃。
某个瞬间,似有什么东西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可她抓不住,始终不得其所。
直至鲁轶姝捂住她眼睛,粗声粗气道:“快说!你是谁?”
阮桃桃这才回过神来,用不甚确定的语气道:“我这是又回来了?”
与阮桃桃有着同款疑惑的白敛亦满目惊惧地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桌面,凭空冒出一身冷汗。
恐怖如斯!阮萄!一定是阮萄!
她发现了我的秘密,还把我变成了狗!
至于其他几人,或是如太上长老那般本就醉得神志不清。
又或是从头至尾都没能反应过来,只觉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女人贴在耳畔问:“你是谁?”
当他们说出自己名字后,莫名其妙挨了一拳,便醒了过来。
唯独阮桃桃她大哥姬泊雪分外倒霉催,神魂甫一归位,便挨了一刀。
虽说他反应快,及时避开了要害,却也着实伤得不轻。
阮桃桃当然不知道,她的无心之举又教大哥受了伤,犹自沉浸在更大的悲伤之中。
——六亿上品灵石竟一下又让他们嚯嚯完了。
阮桃桃看着生魂转换器旁堆积如山的废弃灵石,突然陷入沉思。
普通修士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见到这么多灵石,而她却让这些灵石在一夕之间消耗殆尽,沦为废土。
她已然开始迷茫,当真值得吗?
这分明就是个无底洞,砸入再多灵石皆如石沉大海般未起一丝波澜。
鲁轶姝却全然未发觉阮桃桃的失落,兴致勃勃地握住她的手:“咱们已然向成功迈进一大步了!”
牛敦也难得露出笑脸:“再来个两三次,定然能成功。”
鲁轶姝掐着指头算了算:“唔,也就是说,再来个五亿上品灵石,便可达成目标!”
“这样罢小师妹!你若实在心急,咱们可以向管家提前预支明年的零花。”
阮桃桃闻言,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心中亦愈发不是滋味,她如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回家,不遗余力帮她的鲁轶姝姐弟俩却至今都蒙在鼓里。
虽说他们也玩得
很开心,可阮桃桃始终过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
甚至,连阮桃桃自己都不愿承认,因为鲁轶姝两姐弟的缘故,她已然对仙羽门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感情。
明明早就下定决心,要以旁观者的态度来看待这里的一切,到头来还是不受控制地陷了进去……
阮桃桃纠结许久,终还是决定,要冒着被当做邪祟的风险将实话说出来。
既出钱又出力的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咳咳。”阮桃桃清了清喉咙。
“师姐,师兄,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鲁轶姝与牛敦齐刷刷扭头,目光灼灼望向她。
阮桃桃到嘴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出口就变成了:“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鲁轶姝、牛敦:“朋友?”
阮桃桃硬着头皮点头:“对,朋友。”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然,箭既已在弦上,又岂能不发?
只能磕磕巴巴道:“我有一个朋友,对朋友,嗯……她的魂魄是不小心从异世穿越而来的,占用了另一个姑娘的肉身。”
“但她不是故意的!也不曾用那个姑娘的名义做任何坏事!”
“后来……她为了回到自己的世界与母亲团聚,还是借用了那个姑娘的身份,哄着姑娘的哥哥姐姐替她出钱出力办事。”
“可哥哥姐姐其实也乐在其中!并因此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因为她是这世间唯一能欣赏他们,愿与他们共事之人。”
“只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她没有告诉他们,待那件事完成,她便将弃他们而去,或此生都不复相见。”
“她也曾想过要大大方方说出真相,却因害怕会被当作夺舍的邪祟,而选择将这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心底。”
说到此处,阮桃桃如释重负般地吁出一口浊气:“倘若你们是这对姐弟,你们愿意原谅我那个朋友吗?”
鲁轶姝与牛敦沉默半晌,不约而同摇头:“不愿意。”
阮桃桃:“……”
她决定挣扎一下,“为什么不呢?她也是身不由己呀,一旦说出真相,极有可能会被宗门抹杀。”
牛敦神色郁郁,似回想起了从前不好的经历,咬牙道:“我生平最恨骗子!”
鲁轶姝亦将后槽牙磨咬得咯咯作响。
“骗灵石也就罢了,竟连感情都不放过,这是何等的龌龊!何等的丧心病狂!”
阮桃桃:“……”
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她仍决定要再挣扎一会儿:“那个……其实,我朋友她没想过要骗感情和灵石来着……”
牛敦对此表示怀疑:“真的吗?我不信。”
鲁轶姝则从从前被骗的经验中复盘,得出如下结论:“当一个骗子说她感情和灵石都不要时,定然是有更大的阴谋!”
阮桃桃:“……”
算了,还是继续瞒着他们吧。
阮桃桃本欲转移话题,鲁轶姝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道。
“等等!小师妹你该不会是为了那个朋友,才与我们一起钻研生魂转换器罢?”
阮桃桃都不知该如何接话,鲁轶姝便当她默认了,笑着道。
“我们虽讨厌骗子,但喜欢你。”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倘若那骗子是小师妹你所认定的朋友,纵是被她利用也甘之如饴。”
从未想过鲁轶姝竟会说出这种话的阮桃桃当即愣在原地。
那一瞬之间,她其实有许多话想要说,到头来却只是吸吸鼻子,闷声道。
“仓库里还堆积了许多陈年旧货,待我寻个良辰吉日,将它们统统都卖掉换做灵石!”
“真的?”鲁轶姝笑得嘴都快合不拢:“我还以为它们要烂在小旭峰了呢!果然还是小师妹你识货!”
牛敦的反应虽没鲁轶姝大,却也是肉眼可见的愉悦。
“若实在卖不出去,小师妹你也别勉强,有你能欣赏我们的手艺已是生之大幸。”
“才不会呢!”阮桃桃拍着胸脯,大言不惭道:“凭借你们的巧思与手艺,再加上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这世间就没有卖不出去的货!”
鲁轶姝当即挥臂高呼:“我就知道小师妹你果真是个天才!”
牛敦亦随之高呼:“天才!”
不需要任何煽情的话语,他们姐弟二人是真正至纯至真之人,最好的报答方式便是,让他们的心血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也就是——把它们统统都卖出去!
于是,两个时辰后……
阮桃桃盯着面前这堆奇奇怪怪的玩意儿陷入了沉思。
当真会有人愿意花灵石买吗?
思考间,又有个猎奇的修士被阮桃桃摊位上那堆奇奇怪怪的物品所吸引。
细细扫视一番后,她指向全摊看起来最正常的那根发簪:“这个怎么卖?”
阮桃桃却是头也不抬,有气无力道:“两百上品灵石,概不还价。”
“两百上品灵石!!!”女修陡然拔高音调:“疯了吗你?”
然而阮桃桃早已习惯这样的质疑。
甚至都懒得去解释,这根嵌满不同属性宝石,制作工艺都花了八十好几种,却只有在夜里会发光这等鸡肋功效的簪子,光成本就已达到199.99上品灵石。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会花这等天价来买个美丽废物,那女修自也不例外,骂骂咧咧走了。
阮桃桃又开始捂着脑袋怀疑人生。
她错了,不该被夸几句就得意忘形。
摆摊卖这堆玩意儿是压根指望不上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拍卖行吗?拍卖行虽说卖得上价,可有这么多傻子吗?
更别说拍卖行有那么高的抽成,纵是能侥幸卖出去,怕是也得亏本。
再怎么都不能糟践他们姐弟二人的心血。
阮桃桃越想越愁。
愁到都想以头抢地。
隔壁摊主瞅见她这张都快皱成苦瓜的小脸,禁不住笑出声。
“你这些玩意儿啊,在咱们这儿的确是不大好卖。”
阮桃桃十分擅长抓重点,一下就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世间竟存在好卖这些玩意儿的地方?”
隔壁摊主笑而不语。
阮桃桃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隔壁摊主捋捋胡子,波澜不惊:“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又岂会诓你?”
阮桃桃心道:也没多久吧,不就是上元节那日加上的传讯玉简么?
可转念一想,她与鲁轶姝姐弟二人相识亦称不上久,可人家又是怎么待她的?
更别说这摊主大叔人的确不错,与他合作期间从未拖欠过货款。
再者,她将姬泊雪弟子的身份隐藏得很好,大叔与她之间又无半点过节,着实没坑她的动机。
阮桃桃正要询问那个地方在哪儿,便闻大叔又补充道。
“只是那地方鱼龙混杂,最近又这般多无故失踪的小姑娘,似你这般貌美的,着实危险得紧,还是快快打消这不切实际的念头罢。”
大叔这欲言又止的,反倒勾起了阮桃桃的好奇心,在她的纠缠之下,大叔终还是把什么都给交代出来了。
原来那地方名唤暗域,位于妖界与修仙界的交界处,如大叔所说,是个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地带。
正因鱼龙混杂,故而那里黑市云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得卖。
上至天材地宝,下至素尘仙君的头发丝,可谓是应有尽有。
阮桃桃犹在纠结,该不该冒这个险。
隔壁的隔壁摊位上的大叔二号也闻讯而来,神秘兮兮道:“你们该不会是在聊暗域罢?我前些日子才打那儿回来的,正琢磨着何时要再去一趟呢!”
隔壁大叔一听可就来劲了,又压低了些嗓音道。
“暗域当真如传闻中说的那般挣钱?我可是听人说小郑去了这一趟便挣够了一辈子的灵石啊!”
“自是挣钱的,但这种事也得看运气,可不管咋样,都比咱们在武陵做正经生意强不是?”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语罢,隔壁大叔又凑了上去:“所以,你这一趟到底挣了
多少?”
“不多,不多。”大叔二号竖起两根手指:“也就这个数。”
隔壁大叔咽了口唾沫:“二……二十上品灵石?”
大叔二号目露不屑:“区区二十上品灵石也值得我跑这么一趟?是两千上品灵石!”
不止隔壁大叔,连阮桃桃都瞪大了眼。
虽说她在鲁轶姝姐弟二人的影响下早就对灵石数额失去了概念,可若连一个普通修士在哪儿都能挣到两千万上品灵石,那她去了岂不是能翻个十倍?
破天的富贵摆在眼前,哪怕明知前方是龙潭虎穴都很难不叫人心动。
阮桃桃思考了很久,除却这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手中其实还有很多待售的货物,若能售往暗域,无疑又多了个强有力的渠道,那么,她便能早日攒够五亿上品灵石回家。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
阮桃桃思索再三,终还是决定要去闯上一闯。
巧得是,姬泊雪恰也在这节骨眼上发来传讯,道他近几日有事外出,让阮桃桃自行修炼。
至于她胡乱给人写情书的惩罚,也需他这个当师父的在场,方可进行。
既如此,阮桃桃岂有不去的道理?
她当即收拾好行礼,直奔暗域,并于当日傍晚抵达。
黄昏将白日里的暗域与入夜后的暗域切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如果说白日里的暗域是金碧荧煌的销金窟,那么入夜后的暗域便是魍魉横行的诡谲魔域。
黑漆漆的天,黑漆漆的地,一群群杀气四溢的阴晦路人如百鬼夜行般在这片暗无天际的空间内游荡。
阮桃桃只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冷脸接受从四面八方扫射而来的各种目光。
她知自己因何而遭人围观,说白了就是有些用力过猛,十分想当然地以为,把自己乔装成一个浓妆艳抹的妖艳贱货,便能轻松融入这个世界。
哪成想,此处的常客一个个是恨不得将自己从头裹到脚,如若可以,怕是连眼珠子都不愿露出来。
反观阮桃桃,非但画了个浮夸到亲妈都不认的烟熏妆,还穿了条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及膝短裙,只差在脑门上顶着“老娘是邪修”五个大字。
一连顶着巨大的压力走了近千米后,阮桃桃着实遭不住了,钻进一家相对而言“朴素”的馆子,开始打探消息。
掌柜的是个自来熟,不待阮桃桃开口,便已笑着道:“我说小姑娘,你这一看就是头一回来暗域的正道修士啊。”
“咱们这些个捞偏门的,是生怕会暴露自己,也只有你们这些个初出江湖的小年轻才会打扮得这般招摇了。”
阮桃桃:“……”
谁说不是呢。
调侃完,掌柜话锋陡然一转,开始切入正题。
“咱们这儿的规矩,不管你是不是想要打探消息,都该坐下来吃顿饭。”
“呐,最低消费五块上品灵石,一个问题一道菜,老娘想给你吃什么,便上什么菜,没得选的啊。”
于是,阮桃桃只能乖乖掏出十块上品灵石,双手交叠,正色道。
“我想知道拍卖行怎么走,以及,有何注意事项?”
“好问题。”掌柜的往桌上拍了张羊皮卷:“这是咱们暗域的地图,你照着上面找,不出半盏茶工夫便能找到。”
“至于注意事项……”
她垂下眼帘,笑盈盈地将阮桃桃扫视一番:“姐姐我劝你还是买件严实些的斗篷裹身上。”
语罢,她晃晃身后毛茸茸的尾巴,弯起眼角笑:“不巧,姐姐我这儿恰好有现成的,两百上品灵石一件。”
阮桃桃又咬咬牙,掏出两百上品灵石。
灵石既已到位,掌柜的也不再藏着掖着:“咱们这儿的拍卖行规矩与地面上的大差不差,唯二的区别是佣金收取方式不同,及没有那么繁杂的手续。”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只要你手头上有货可卖便能去,无需登记身份。”
“至于收取佣金的方式……你还是自个去选罢,太复杂了,我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掌柜尾音才落,菜就上来了,一荤一素,还送了小半碗汤。
阮桃桃虽不饿,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顿饭好歹也花了十块上品灵石,不吃未免也太浪费。
她正要开吃,街上突然闹哄哄的。
原来是有店家拿老鼠肉冒充人肉被食客发现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骂战便已升级为群殴,再由群殴发展成互砍,霎时间整条街血肉模糊一片。
出门看热闹的掌柜还趁乱捡回了一条热乎的大腿,偷偷藏入自家冰库。
“yue……”
阮桃桃干呕一声,连忙收起羊皮卷跑路。
临跑时,还隐约听见掌柜的娇嗔。
“哎?跑什么呀?就你这么点儿灵石,老娘哪儿舍得给你放人肉?”
……
阮桃桃闻言,跑得愈发快了。
好在拍卖行离这儿不远,也的确如掌柜所言,没有半点繁杂的手续。
都说暗域能挣钱,当真不是空穴来风。
起先,阮桃桃还担心鲁轶姝姐弟二人所造之物不好卖。
哪知,当她掏出那枚成本价199.99上品灵石的废物发簪,还未发一言,管事便大手一挥,在标签上写道:
「筑器大师勾玉夫人遗作」
「199999上品灵石起拍」
阮桃桃一连数了六遍,方才确认自己数对了,没眼花。
她合上自己张得快要能塞进一枚鹅蛋的嘴,稍稍斟酌一番,方才道:“就这,当真有人会信?”
管事笑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过,咱们这儿可不预付灵石,不论拍出什么价都是五五分。”
得,阮桃桃好像明白了。
他们这是打着骗一个是一个的理念来开店,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能坑才会赢。
她当即压下心中的惊骇,继续往外掏待售的商品。
结果很是令人震惊,不论多奇葩的物品,管事总能想办法与过世的筑器大师们扯上关系,并标以天价。
阮桃桃简直叹为观止。
黑市不愧是黑市,哪个有良心的正经人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今日她既是为鲁轶姝姐弟二人而来,自不能让他们的心血冠以他人之名行诈骗之事。
阮桃桃选择不卖,当即决定收拾东西走人,管事也不拦着,由着她去,反正这世间从不缺投机取巧之辈。
阮桃桃来时风风火火,走时心情分外沉重。
既是因为今日的所见所闻,更是为鲁轶姝姐弟二人被埋没的才华而感到惋惜。
拍卖行管事心肝虽黑,眼却不盲。
他既敢拿鲁轶姝姐弟二人的作品冒充大师,自是能从侧面说明,他们二人当真天赋过人。只可惜,除她以外无人能识。
阮桃桃心中藏了事,从而未发觉,自她走出拍卖行那刻起,便有人一路尾随。
待她察觉到不对劲,已然被人前后包抄,逼入窄巷。
前方已无路,阮桃桃猛地一抬头,目光扫过两张熟悉的面孔,已然得出结论:“看来,你们是故意将我引来暗域的。”
这两张熟悉面孔不是旁人,而是白日里与阮桃桃一同摆摊的大叔。
他们和阮桃桃说得可都是真话,暗域的确是个能挣灵石的好地方,只不过挣得都是些黑心钱。
就拿阮桃桃这等品貌的小姑娘来说,至少能卖两千上品灵石,这不比做正经生意划算?
计划是堵在阮桃桃前方的大叔二号想出来的,也就是声称自己前些日子才打暗域回来的那位大叔。
而他前些日子卖掉的“货”,自也是似阮桃桃这般鲜嫩的小姑娘,而今他又故技重施,串通大叔一号一同来坑骗阮桃桃。
既是要拿去卖,自不能下死手,大叔二号开始拿自己的经验说教。
“记得避开脸、脖子、还有手腕这些看得着的部位,否则当心卖不上价。”
大叔一号捋捋胡子,一脸不耐烦:“我省得了,少啰嗦,快上!”
尾音才落,两大叔便如炮弹般射来,好在阮桃桃灵活,及时避开了这一击,却也不慎将
身份牌落在了地上。
她正要回头去捡,却被大叔二号抢了先。
身份牌,身份牌,顾名思义能够证实自己在门中身份地位的玉牌。
大叔二号甫一看见“素尘仙君”四字,当即吓得面如金纸,颤颤巍巍指向阮桃桃。
“你,你是素尘仙君座下关门弟子?”
阮桃桃还未来得及作答,大叔一号便急冲冲抢话:“这可该如何是好?素尘仙君向来护短,这下怕不是捅到马蜂窝了!”
阮桃桃也是万万没想到,姬泊雪竟这般好使,早知道如此,她就早些摊牌了。
然而下一刻,却见大叔二号道。
“听闻素尘仙君近日正在调查此事,若是被他知晓,有人想将他关门弟子卖去修合欢禅了,你猜咱俩还能不能好好活着?”
换而言之也就是,他们既在阮桃桃跟前露了脸,便只有一条路可走——灭口。
大叔一号瞬间反应过来,咬牙道:“看来是没办法留活口了!只能杀了她!”
阮桃桃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时闹不明白,本还好端端的,怎就发展到要灭口这一步了?
思索间,两大叔已祭出法器,罡风迎面扑来,直袭阮桃桃面门。
然,阮桃桃虽犹在发懵,她的剑却远远快于她的脑子。
一道寒芒撕裂黑夜,又闻两声闷响。
“噗嗤……”
“噗嗤……”
是铁片刺入血肉之躯时所发出的声响。
虽只是普通飞剑,却也能轻易收割修士性命,阮桃桃随手挽了个剑花,动作利落地收剑入鞘。
她整个人依旧很懵,甚至都还未能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将剑拔出来的,那两大叔便已瞪着眼,倒在血泊间。
夜风拂过,洒在唇畔的血微凉。
阮桃桃独自一人在巷子里站了很久很久。
哪怕这两具尸体已然凉透,她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这般冷静的杀了人,且还是两个曾与自己谈笑过的熟人。
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被现实上了一课,多少有些伤感。
某种程度来讲,她的确完全适应了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可不知怎得,她仍打心底里抵触这种感觉,好似一旦彻底适应这边的生活,便再也回不去了。
说不清是种怎样的感觉。
阮桃桃只莫名觉得烦闷。
她轻声叹了口气,拍拍自个脸颊,正欲转身离去,却闻右后方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暗域的夜很静,是那种趋近于死的寂,这等环境下,衬得那突然冒出的掌声分外诡异。
阮桃桃就此止住转身的动作,当即捏紧手中剑,猛地一回头。
但见前方月色迷离,张牙舞爪的歪脖子树下斜斜倚了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裹着一袭漆黑如夜的玄衣,几乎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他气息似有些不稳,说话声犹如拂过面颊的夜风般缥缈,以至于阮桃桃都未能在第一时间辨明他的身份。
“你方才做得很好。”
“可暗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杀人不得留全尸。”
几乎就在男人尾音落下的瞬间,倒在血泊间的那两具尸体便已被碾做齑粉,散落在天地间。
夜色太浓,他们又隔得这般远,阮桃桃根本不知来者是何人,只能暗自警惕。
直至那人踏着一地破碎月光而来,阮桃桃终于得以看清他的脸,不禁高声惊呼:“怎么又是你!?”
虽说能与大哥再次相遇,阮桃桃多少有些欢喜,奈何阮桃桃迷信,深知遇见他准没好事。
于是,不想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遇见一个危险人物的阮桃桃拔腿便跑。
然而,她才迈开腿,大哥便长臂一伸,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肩上,语气依旧散漫,却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危险性:“怎就不能是我?”
第19章 第19章吻他!
大哥就这般猝不及防地压下来,阮桃桃着实有些遭不住。
正要将他推开,却摸了满手黏腻。
是血。
阮桃桃骤然拔高音调。
“你受伤了?怎么受伤的?你这么厉害,又有谁能伤的了你?”
大哥姬泊雪把她当拐杖,借力稳住身形后,便直勾勾盯着她,缄默不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阮桃桃突然心虚。
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他们互穿的时候吧?
否则,很难解释有谁能将大哥伤成这样。
阮桃桃下意识伸手去扒拉大哥衣裳,想看看伤口,指腹才触及衣领,便被他冷着脸拍开手。
阮桃桃无视大哥的警告,继续伸手去扒拉,口中还不忘念念有词。
“不是,你别误会,我们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大多都很肤浅,像我呢就不喜欢年纪大的,而且只喜欢脸好看的。”
“所以,你且放宽心啦,我对你当真没有非分之想,就是想看看伤口,否则,我会一直都很在意。”
“还有啊,我来暗域之前准备了很多药,应该有你能用得着的。”
“你若害臊,我可以转过身去,但你不能一直拖着不上药,让血就这么一直流。”
阮桃桃边说边往外掏药,直至堆成一个小山丘,方才朝大哥努努嘴。
“喏,你自己去挑选罢,我不会偷看的。”
她这堆药里可谓是治啥外伤的都有,是临行前觍着脸去找二师姐讨来的,皆为上品。
大哥果真从里面挑选出了合适的药膏,却没用在自己身上,神色不明地道。
“看来你的确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彼时的阮桃桃尚未听出他话中有话,扬起下巴,甚是自豪。
“那可不,我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几乎就在她尾音落下的瞬间,有破风声袭来,大哥一把拎起她后领,还不忘替她戴上兜帽,遮挡住本就被夸张烟熏妆遮得几乎要看不出本貌的脸。
并扭头,朝她挑挑眉:“那么这场仗呢?你可做好了准备?”
当飞扬的尘烟散尽时,阮桃桃终于看清了来者的容貌。
那是一个身高近九尺的彪形大汉,满脸横肉,肌肉虬扎,毫不夸张地说,光他一条胳膊都比阮桃桃腰粗。
莫说与他对打,光是站在那儿,都令人感到窒息。
阮桃桃忙不迭摇头。
“饶了我吧大哥!我这区区炼气期的小菜鸡又怎打得过元婴期的体修?”
大哥:“哦?原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既这般有自知之明,又哪儿来的勇气敢孤身一人来暗域?”
不待阮桃桃作答,大哥便已挥刀斩向那名体修,血雾“噗”地一声炸开。
史前巨兽般骇人的体修轰然倒地,如他来时那般扬起滚滚尘烟。
可这场杀戮仍未停歇。
阮桃桃看向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的人,欲哭无泪:“遇见你果真没好事。”
她大哥姬泊雪亦不甘示弱:“彼此彼此。”
音落,又连斩数人。
阮桃桃见他连杀这么多人,却仍无要离开暗域的意思,不禁慌了。
“所以,大哥,咱都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也该回家了罢?”
她大哥姬泊雪左手拎着她后颈,右手挥刀,又斩一人,气定神闲道。
“不急,还未杀到我真正想杀之人。”
阮桃桃:“你不是受伤了吗?既然受伤了,咱就先回家,下次再来行不行?”
“不行。”
阮桃桃深吸一口气:“行,那我走,您老继续?”
她尾音才落,大哥便一改拎的动作,将她圈入怀中:“你也要留下。”
阮桃桃:???
她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因为我比你厉害,我说了算。”
阮桃桃:“……”
“大哥,我错了。”
“我不该瞎开启生魂转换器害你受伤,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回家吧……”
“你这错认的未免也太晚了些。”
“还有,你当暗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菜市场?你再这般肆意妄为,几条命都不够折腾。”
阮桃桃:“是,是,是,我错了!”
“可你一直在流血,真的很吓人啊,暗域这个地方又不是一生只能来一次。”
“下次再来杀你真正想杀之人,不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他多活一日,便要多死数以百计无辜之人。”
况且,姬泊雪既为正道魁首,自不是日日都有空,若不趁这次将其一举歼杀,又不知该等到何时。
阮桃桃从未想过,竟是这个原因。
她突然就不闹了,清了清喉咙,朗声道:“既如此,那还不抓紧时间去杀他?让他在世间多活一秒,都是咱们无能!”
明明早就习惯了她这比翻书还快的变脸速度,姬泊雪却还是没能忍住,道了句:“怎么?不吵着要回家了?”
阮桃桃叹气:“你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若还不识抬举,那岂不是显得我这个人很没良心?哎,哎,哎,遇见你果真没好事。”
姬泊雪弯了弯唇:“那你下次出门记得看黄历。”
阮桃桃继续叹气:“谁说不是呢,还得走哪儿带到哪儿才行。”
……
师徒二人抵达目的地,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阮桃桃仰头望向不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惊声叹道:“原来这儿便是大本营,感觉很有钱的样子嘛,果真是暴利,怪不得少女拐卖案频发。”
正如算计阮桃桃的那俩儿大叔所说,仙盟近日的确是在调查与合欢禅有关之事。
而姬泊雪之所以披着马甲前来砍人,皆因走正常程序有着诸多不便。
此事牵连甚广,背后势力盘根错节,若想将与此事有关之人连根拔起,至少还需十年。
十年,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将命丧于此?
将来纵是能讨回公道又怎样?人都不在了,要这公道又有何用?
阮桃桃自是不知这些个辛秘事。
只在想,她从前便对合欢禅三字有所耳闻,现在终于要见识到了。
合欢禅三字,听着就不咋正经。
实际上也的确不是个啥正经玩意儿,是一种将妙龄少女炼制成炉鼎,供某些修士吸取阳寿的邪术。
当然,那是创建之初。
现如今,它的邪恶程度又将升级,已然成为专供某些变态大佬享乐的秘术。
难得热血一回的阮桃桃摩拳擦掌,颇有些激动地传音给大哥。
“这栋楼瞧着很难攻破的样子,咱们就这样杀进去能行吗?”
从前都是大哥拎着她一路嘎嘎乱杀,现在要并肩作战了,想想还有点激动呢。
她虽菜,可来之前便已做好充分的准备,加之大哥这么能打,想来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
然而,下一秒,大哥揽住她腰,往肩上一扛,言简意赅。
“你别说话,装死或是装晕皆可。”
阮桃桃:“……”
说好的杀进去呢?
不过,装死什么的,阮桃桃也算专业对口,她没意见。
虽说闭上了眼,什么也看不见,阮桃桃仍能感受到大哥的轻车熟路。
他约莫是绕去了后门,装作要卖“货”的样子在与谁攀谈。
于是,阮桃桃忍不住在想。
倘若没遇见她,他又该如何混进去?
或许就不会选择混,而是直接杀进去罢?
就像从前,她与他的每一次偶遇那样,闹得声势浩大,再被一群压根打不过他的人到处追杀,搅得满城风雨。
阮桃桃思绪飘飞间,大哥已然扛着她进入这栋楼的某间房,与那名管事“细谈”。
管事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话,与大哥讨价还价拉扯老半天,终于妥协。
道了句,还需专人来验“货”方能拟价,便匆匆离去。
关门声响起,脚步声渐远,房中终于只剩他们师徒二人。
阮桃桃悄然睁开眼,恰与大哥目光相撞也不闪躲,压低嗓音,笑得见牙不见眼:“怎么?要开杀了么?要开杀了么?”
“我可是做好充足准备而来的,筑基期以下的统统都可以交给我,大哥你且放心去杀!千万别让那贼人跑了!”
她大哥姬泊雪扶额,既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连楼外那条看门狗都已是金丹修为,筑基期以下的……”
他瞥向阮桃桃,目露怜悯:“怕是只有你。”
阮桃桃闻言,果断倒回榻上:“行,那我躺着替大哥你加油。”
大哥点点头:“唔,那你便好好躺着。”
阮桃桃:???
她又刷地从床上弹起:“所以,我能冒昧问一句,大哥你抓我来这儿究竟是做什么的么?”
“很简单,躺着。”
不待阮桃桃接话,大哥又补充道:“待会儿兴许会有些混乱,你混入被卖来的姑娘之中,尽量稳住她们的情绪,让她们别乱跑,以免被误伤。”
语罢,他俯身,摸了摸阮桃桃毛茸茸的脑瓜,带着些许笑意。
“自你踏入暗域的那刻起,我便有所察觉。”
“你,是个胆大妄为,却有勇有谋的好姑娘。”
“若有变故,无需勉强,优先保命。”
虽说他们之间抱也抱了,拎也拎了,可猝不及防被摸头杀的阮桃桃仍是一僵。
倏忽间,心跳如鼓,一股子异样的情绪涌上心间。
她侧目避开大哥含笑的眼眸,莫名有些别扭,想说些什么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
嘴里嘟嘟囔囔说着:“我就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刚杀完人你便站在那儿鼓掌。”
原来你一直都在看着我。
确切来说,是一直都守在暗处护着她,否则姬泊雪早就杀完那该杀之人,扬长而去。
但他只是笑笑:“小姑娘不错,我很欣赏你,待得了空,定会去你师尊那儿夸赞你。”
阮桃桃白眼都快翻破天际:“求您了,可别!”
师徒二人交谈间,管事也终于领来了验“货”的专人。
于是,半刻钟后,售价三千五百上品灵石的阮桃桃躺在了集中关押少女的地下仓库。
包括阮桃桃在内,此处共关押了107人,皆是今日刚到的“鲜货”。
大多数姑娘都似阮桃桃这般一动不动地躺着,也有极个别精力旺盛的在大声哭闹。
许是此处所燃的香掺了点什么东西,那些哭哭啼啼的少女们被关不到半个时辰便都安静了。
阮桃桃也觉四肢无力,晕乎乎地在想,大哥终还是失策了。
大家都很稳,根本用不着她来稳住她们的情绪。
可这里实在太安静了,被香熏得昏昏沉沉的阮桃桃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也不知大哥杀得怎样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血,也不知可会影响发挥?
他怎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呢?
明明刚遇见他的时候还站都站不稳。
阮桃桃不知自己究竟是怎得了,心跳快的像是随时都能冲出胸腔。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脑海中挥之不去,都是大哥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还有他说得那句话:自你踏入暗域的那刻起,我便有所察觉。
她脸上的妆容厚重到像是重新画了层皮,他又是如何做到一眼便能认出?
还有,他手轻轻揉过她发顶时那股子微妙的感觉,如电流游过般,激得她头皮止不住发麻,但又分外愉悦。
也不知那时的他又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
时光在阮桃桃的胡思乱想中缓慢流淌,又不知过了多久,这死一般凝滞不动的寂方才被“轰隆”一声巨响所打破。
不断在回想她与大哥之间种种的阮桃桃猛然惊醒,用力咬破舌尖,又往口里塞了把清心丹,方才勉力维持清醒,终于不再满脑子都是大哥。
许是有人在斗法,那震耳发聩的“轰隆”声仍在继续,仿佛未有停歇。
在这般强大灵力的冲荡之下,整座楼都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便将崩塌。
阮桃桃越看越觉不妙,不论是能干扰人思绪的迷香,还是这栋摇摇欲坠的楼。
当即起身,挨个去摇醒那些昏昏沉沉的少女。
可除她以外,竟无一人能保持清醒。
仓库里的香越焚越浓,已然变作一股子诡异的腥甜。
偏生还找不到源头,不知是从何处飘来。
……
阮桃桃所猜不差,楼上的确是在斗法,却
远比她想象中激烈。
此楼名唤摘星,乃暗域第一高楼,共九十九层,而现在却被姬泊雪削得只余不到十层。
曾经的温软销金窟已然化作人间炼狱,纵是暗域里土生土长的邪修也没见过这般骇人的打法。
砍一刀之凶残,当真令人发指。
待楼毁了,该死之人也死得差不多之时,姬泊雪方才收刀入鞘,直奔阮桃桃所在的地下仓库。
厚重的铁门甫一被砸开,便有滚滚浓烟扑面而来。
仓库里的香已然浓到连前方的道路都看不清,却有一抹纤细的身影如箭矢般刺入他眼帘。
是阮桃桃。
她逐个安置好昏迷不醒的少女后,便一直握剑守在这里。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她有着一瞬间的懵怔,尔后,空洞的眼眸终于找到焦距,满心欢喜地扑向姬泊雪。
揽住他脖颈,踮脚,吻他。
第20章 第20章告白
这个吻很轻。
似鹅绒般落在他唇畔,微微有些痒。
姬泊雪瞳孔倏地放大,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半晌都未动弹。
他原本可以躲开,却不知何因,未能躲开。
枝枝蔓蔓如海藻般勾缠住她的少女似仍觉不够,又努力踮起脚,绷紧脚尖,想再度贴上他的唇,却被他偏头避开。
他一手扣住少女胡乱扑腾的胳膊,一手轻轻推开她还要凑上来的脸,神色如常:“你中了迷香。”
少女却什么也听不见,一心只想和他贴贴,绯红着脸,似猫咪般轻蹭他略带薄茧的掌心。
他轻叹一口气,只能改推的动作为掐,固定住她下颌:“别乱动。”
语罢,就着这个姿势,开始给她输送灵力。
虽有所缓解,可吸入大量迷香的阮桃桃仍觉难受,总想对他做些什么。
就像呼吸是本能,进食是本能,她想贴紧他,亦是发自本能。
近了,近了,又近了。
只差一点点,她便能再度贴紧他的唇。
明明彼此的呼吸都已交缠在一起,他却又将她的脸推开了些,目光凉凉:“忍着。”
“除非你想嫁给我。”
阮桃桃糊成一团的脑子有着瞬间的清明,半眯着眼,反复在心中咀嚼“除非你想嫁给我”七个字。
然后,勉力睁开眼,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路人脸,如此“普”又如此冷淡。
阮桃桃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抬起手刀,赶在酿成大错前将自己劈晕。
姬泊雪:“……”
他看着软软瘫在自己怀里的小徒弟,只觉一言难尽。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迷香非但没变淡,反有愈烧愈浓的趋势。
阮桃桃晕了,先前被她安置好的106名少女却有着要醒来的迹象。
她们吸入的迷香比阮桃桃只多不少,而姬泊雪又一贯是个怕麻烦的,随手结了个结界罩住她们,便挥刀斩向虚空。
“轰隆隆——”
只余九层的摘星楼就这般硬生生被劈做均匀的两半,在一声声巨大的轰鸣声中崩然倒塌,整个暗域都为之震荡。
捡了一辈子漏的妙玉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死于贪小便宜。
看着飞速自空中坠下的那一大块残垣断壁,妙玉如是想。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妙玉没被压成肉饼,千钧一发之际,她好似听见了一连串细碎的脆响。
妙玉睁开了紧闭着的眼,举头望天,只见那小山丘般庞大的断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龟裂瓦解。
而后,变作拇指盖大小的石块,纷纷往她脑袋上砸。
虽痛,但不致命。
妙玉捂着被砸出满头包的脑袋,犹自懵怔着:这是咋的一回事?
下一刻,又往她脑袋上招呼了块分外大的,疼得她直抽气。
她正要张嘴骂娘,眼前却赫然现出一抹人影。
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裹着暗域居民人手一件的黑斗篷,遥遥立于夜风里,那身姿,当真称得上是风华绝代,只可惜生了张让人过目即忘的路人脸。
性子,亦称得上是恶劣。
“替我做件事。”
平平无奇路人脸的男子如是说:“你且好好守着这些姑娘,待仙盟的人来了,方可离开。”
“至于报酬……”
他目光落在她脚下:“这些都是你的。”
妙玉顺着男子视线望去,这才发觉,方才砸她脑袋的“那块大”的,竟是灵石袋。
虽说这男子救了自己一命,可妙玉仍觉他简直可恶至极。
这不,她尚未来得及蹲身去捡灵石袋,斗篷里揣了个什么宝贝、正欲匆匆离开的男子忽又止步,回头瞥她一眼。
“若敢动歪心思……”
他弯起唇角,清浅一笑。
忽闻“砰”地一声响,被妙玉藏于储物袋里的“菜”们,豁然炸做一团团血肉模糊的肉浆。
妙玉抖如糠筛,待那男子一走,便再也撑不住,膝盖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天可怜见的,她就想趁乱来捡些“菜”存入自家冰库,怎就惹上了这尊煞神?
妙玉唉声叹气,直呼倒霉。
让她这开黑店的猫妖去与仙盟交涉,简直想死。
她骂骂咧咧捡起落在自个脚边的灵石袋,打开一看,当即眉开眼笑,突然又活了过来。
阮桃桃若是醒着,便会发觉,这名唤妙玉的猫妖分明就是那个开黑店偷人肉的女掌柜。
也不知她瞧见黑心掌柜被大哥砸了满头包,会作何感想.
阮桃桃这一晕,便是五个时辰之久。
窗外天光已然大亮,守了她一整夜的姬泊雪仍在给她输送灵力,用以祛除余毒。
按理来说阮桃桃早该醒了,实际上她也早就醒了,却无睁开眼去面对大哥的勇气。
她当然什么都记得。
记得自己是如何扑向大哥。
记得自己是如何踮脚撅嘴索吻……
可若仅仅只是这些,也没让她觉得有多丢人,真正丢人的是……
她好似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喜欢这位神秘大哥的。
判断依据很简单。
便是这个能扰人心智的迷香。
她曾偷喝过她爸的酒,且还成功将自己灌醉了,人人都道酒后会乱性,可醉后的她却分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与其将“会乱性”这一帽子扣给酒,倒不如讲酒只是一个宣泄口,那些平日里想做却又不敢去做的事,统统都能通过醉酒这一行径发泄出来。
扰乱她心智的迷香亦有着同样的效果,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那所谓的迷烟不过是将她心中的“欲”,将潜藏在她心底里的“妄”用另一种方式宣泄出来罢了。
她喜欢他,想贴近他,想亲吻他。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
怪不得她总会莫名其妙想起他,怪不得一想起他便会满心欢喜。
还有与他邂逅时,那一阵又一阵难以言明的心悸。
原来,真的是喜欢啊……
哪怕,她对他一无所知。
哪怕,他生得这般平平无奇。
哪怕,他年纪一大把,性子还有些恶劣,指不定沾点什么毛病在身上……
她仍难以抑制地因他而心动。
……
姬泊雪见阮桃桃眼睫颤了又颤,却死活不肯睁开眼,莫名觉得好笑。
“既醒了,就起来用膳。”
阮桃桃其实早就装不下去了,眼睫又颤了好几颤,方才睁开眼,对上大哥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
他很淡定,确切来说,阮桃桃就没见过他慌乱的时候,不论何时何地,皆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这使得阮桃桃心中有些不悦,并愈发觉着别扭。
凭什么她都在这里纠结了老半天,他却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大哥却选择性无视她的扭捏与纠结,淡声道:“你身上情毒已被解。”
阮桃桃点点头,仍缩在被子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也不知是想盯出些什么。
大哥被她盯得莫名其妙,却只是弯了弯唇角。
“第一,我生得平平无奇。第二,我年纪一大
把。似你这般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纵是不小心亲了我一下,也不该放心里去。”
所以,这算是变相的开导吗?
阮桃桃不知道。
而大哥却已端来了一碗热乎的青菜瘦肉粥,一如既往的从容:“既肯睁开眼了,那便开始用早膳吧,再不吃便要凉了。”
语罢,还不忘补充说明:“粥,我还是会熬的,很鲜很稠,可以下咽。”
阮桃桃没接话,仍一瞬不瞬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的脸盯出一个窟窿。
而后,谁也没说话,师徒二人就这般僵持着。
时光缓慢流淌,可能是过去五息,也可能是过去了十息。
在他耐心将要告罄时,阮桃桃冷不丁开口。
“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你。”
“啪嗒……”
那碗熬得很鲜很稠的粥就这般泼洒在地上。
静,死一般的静。
世间万物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只余那碗黏稠的粥在缓缓流淌,直至沾湿姬泊雪鞋尖。
他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目光依旧平静,却从始至终都未看阮桃桃一眼,只盯着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碗,
语气中带着几分久违的疏离:“我再去盛一碗。”
他正要转身,却被阮桃桃一把拽住袖角,小姑娘仰起素白的脸,静静凝视着他,一字一顿。
“我说,我喜欢你。”
“嗯,听见了。”
他直视阮桃桃双眼,极尽耐心。
“可你知道吗?这并非真正的喜欢,是受迷香影响所产生的错觉,不消几日,你便会发觉,我仍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大哥,无甚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阮桃桃却摇头:“起先,我也这么觉着,可我一番分析之后,方才发觉并非如此。”
她越说越苦恼,连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可能爱情什么的本就是个不讲任何道理的玩意儿罢。”
语罢,她又弯了弯眼角,一改先前的烦闷,很是郑重地道:“不过,我会试着把这份感情压下去。”
因为,任何事都无法动摇她想要回家的决心。
“所以……”
她朝大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这大抵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你以后见着我可得躲远些啊,否则,我也不确定会不会就此缠上你。”
“毕竟……你也不想娶我的吧?”
爱情这玩意儿虽说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可阮桃桃永远都无法理解,那些相识不到半年的人怎就能爱得这般死去活来?
在她看来,绝大多数人爱的其实都是自己心中那份执念。
她既将此事说了出来,那执念也就散了,此事便能就此揭过。
果不其然,大大方方说出心里话的阮桃桃顿觉舒坦多了,当即笑道:“哎,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真有些费体力。”
她歪头望向大哥,眉眼俱弯。
“所以,大哥,咱能否好好吃顿散伙饭?”
“不用折腾别的了,就再来一碗粥罢,吃完,我可得想法子去挣灵石。”
……
胡不归有个重大发现。
今日的姬泊雪瞧着似乎分外不对劲。
不,确切来说,自他打暗域回来就变得尤为古怪。
无心办公便也就算了,还时不时伸手去触碰下自己的唇,俨然一副良家夫男惨遭抛弃的怨夫模样。
于是,胡不归贼兮兮地凑过去。
“你这是在作甚?该不会是被人给强吻,又惨遭抛弃了罢?”
姬泊雪面无表情:“嗯。”
胡不归:!!!
“真的假的?是谁?是谁?快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不待姬泊雪接话,分外亢奋的胡不归又开始自言自语。
“不不不,你先别说,还是让我来猜猜。”
“首先,那人肯定是女的,若是男的,怕是得被你灭口。”
“其次,她还得能轻易近你的身。”
“这世间能轻易近你身的女子……”
他掐着手指头算了起来,越算眉头拧得越紧。
“等等!”
胡不归又重新算了好几遍遍,最后神色古怪地望着姬泊雪。
“该不会是你那小徒弟罢?”
“这未免也太……”
他正要接着往下说,却被姬泊雪用禁言术封住嘴,丢出门外。
任胡不归将门砸得震天响,姬泊雪亦丝毫不为所动,。
只懒懒靠在躺椅上,望着天花板。
心,很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