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完颜构:我在金国做鸭的日子◎
“砰!”
赵构正在这边想入非非,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人大步流星地走入,将他破麻袋一般提起,又毫不留情地甩袖一扔,重重摔在墙上。
一瞬间,赵构头破血流,疼得嘶嘶直叫。
但目光一对上面前的那人,无数次被殴打的惨痛教训又袭上心头,他下意识扯出了一个讨好的微笑,嗫嚅道:“柳将军……”
少年柳元景人狠话不多,冷漠地一挥手:“带走。”
几名禁卫军得令,将赵构两条腿一拖,头朝下脚朝上,径直倒拽了出去,一路上磕磕绊绊,不停地撞上障碍物。
哎嘿,转角处的院墙是吧,撞一下。
高起一块的门槛是吧,对牙磕一下。
关门有点慢了,不小心夹脑袋了,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就这样,本就遍体鳞伤的赵构愈发雪上加霜,从监狱到训练场的漫长距离,仿佛怎么都捱不到头。
空气中弥漫着他的哀嚎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真是闻者大喜,见者称快。
万朝观众也高高兴兴地感叹道:“你看那个完颜构,好像一条狗啊!”
“老实点”,柳元景时不时踢他一脚,顺带塞点药。
毕竟是半截入土的老东西,之前又一直吃好喝好、养尊处优,万一受不住虐待,直接被玩死了,那可是大大不妙。
陛下吩咐过,要在灭金的时候,把这位金国大孝子拿去和金朝皇帝一起挫骨扬灰。
一家人当然是一起上路,未来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这么好的待遇,徽钦二贼根本享受不到,指不定心底有多羡慕!
徽钦虽然死了,死得一了百了,但犯下如此弥天大罪,自然不存在什么「人死万事消」的鬼话。
首先是政治操作,刘裕下诏将其追废为贱民,易姓为蟂。
徽宗的坟墓早就被谢晦炸掉,钦宗的皇陵在巩义,在北府兵途中,也已经被尽数推平,劈棺散骨,剁成粉末,用来祭旗。
本来吧,最多也就戮个尸。
然而,骨灰大帝陈霸先的故事,给了大家不少启发。
刘裕干脆如法炮制,将徽钦及一干罪臣的骨灰拿来,制作饮品。
并于临安繁华地段,特设一摊位,对外免费发放。
徽钦掀起无边血祸,靖康之耻非但丧权辱国,更让不知多少百姓为此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内心早已恨透了两个元凶罪首。
他们不惜迢迢千里从各地赶来,只为尝一尝仇人的骨灰滋味。
小摊前,一连数十日,都挤满了饱经沧桑、满身伤痛的人们,他们排队饮下骨灰水,痛哭流涕道:“爹/娘/妹妹……贼子终于伏诛,你们可以安息了!”
柳元景路过此间,见小摊前依旧围满了人,不觉喟然叹息。
他眉头一皱,看着躺在脚上的赵构,露出无尽厌恶之色:“狗东西,你们一家人真该死啊!”
训练场中,沈林子全副武装,身着隔热防护服,佩戴护目镜,正调整着红夷大炮的角度,准备进行射击。
这段时间以来,他作为帝国的技术骨干,兢兢业业,日夜都扑在研究上。
终于凭借郑成功的图纸完美复刻了燧.发枪、小型连环熕、短距离轻便榴弹炮等众多火.器。
并进行批量生产,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给北方的刘裕,或是西方的辛弃疾,对这个冷兵器时代的其他政权产生了碾压性优势。
都说一寸长,一寸强。
红夷大炮射程最远,也是沈林子最艰难攻克的一个技术难关。
好在他现在已经把大炮雏形搞出来了,眼下就是不断试验,精确微调,提高准度。
沈林子正要放炮,柳元景忙道:“慢着!”
“孝仁有什么事吗?”沈林子抬手一抹额头上的汗珠,眯着眼问他。
柳元景动作粗暴地提起一滩死狗的赵构,三两步蹿到靶子后方,将赵构搁在那里,随即满意地拍了拍手:“我给他找个好地方待着。”
沈林子微微有些迟疑:“我怕一不小心打死了……”
柳元景笑道:“林子不必担忧,我给他喂了吊命的药,死不了!”
“不是啊”,沈林子扶额道,“火器的威力你也见过,我担心万一把他炸得七零八落,东一块西一块,红一块白一块,还能拼起来吗。”
柳元景一愣,确实是个大问题。
于是将赵构往后挪了挪,恰好卡在固定射程的边缘上,打量几番,放心道:“这下可以了吧。”
沈林子点点头。
于是,在赵构惊恐万状的视线中,一颗黑色的巨蛋伴随着一声爆响冲天而起,化为剧烈的火光,飞速咆哮着向他冲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构发出了一阵尖锐爆鸣,高亢无比。
万朝观众瞠目结舌,似是没想到这种音调是人能发出来的。
一旁的牛羊靶子早被击中,鲜血横飞,一块模糊的血肉横空飞来,不偏不倚,往赵构脸上一砸。
他叫了一声,随即声音戛然而止,腿一蹬,一股恶臭味在身前蔓延开。
沈林子命人记录下射程距离,又换上另一门炮,欣喜道:“效果比我想象中还好,再来!”
赵构又开始扯着嗓子哀嚎,叫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夕阳西斜。
沈林子终于心满意足,收了手,转头朗然笑道:“按照这个进度,再有三日,我就能完成第一批参数调整。届时再做一次打靶,如此往复试验五次,这批红夷大炮就能达到最精确的状态,可以送去前线了。”
柳元景疑惑道:“需要这么多回?”
文天祥暂时放下了一堆公文综卷,也过来观看试鸣。
少年负手立在夕阳深处,衣裾如流云,身骨似松鹤。
温柔的晚霞倾洒落下,将他眉目晕染成一幅画,微笑说:“林子做得很对,科学实验当然要尽量严谨了,制作的时候差以毫厘,放到战场上就会谬以千里,切不可大意。”
柳元景恍然大悟:“是这个理。”
赵构听完几人的对话,一想到这样被吓到失.禁的经历还得再来几次,恨不能当场昏死过去。
可惜,柳元景给他喂了猛药,就连昏迷都做不到。
赵构的视线被血色盖住,隐约看着几人,特别是文天祥这个本该为他所用的宋人。
目光阴冷,仿佛毒蛇在阴暗中吐着信子,叫人不寒而栗。
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真是一条好狗!
文天祥似有所觉,一霎那目若冷电,垂眸看去。
只见赵构依旧如一条癞皮虫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什么动静都没有。
“怎么了?”柳元景关切地问。
文天祥摇了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了。”
因为赵构大受惊吓,把某种液体弄得到处都是的缘故,没有人愿意再触碰他。
留在京城的禁卫军,好些都是刘裕的北府亲兵,人家也是跟随帝王建功立业的体面人。
柳元景不想委屈同袍去碰脏东西,干脆叫这些人轮流盯着,让赵构自己一路爬回去。
就这般从天黑爬到天亮,几个禁卫哈欠连天,终于目送赵构回到了牢房。
转头正要换班去休息,忽见一个衣衫华丽、面色苍白的少年出现在门口,向他们走来。
禁卫倒也认得来人,礼貌地颔首示意:“三皇子。”
刘义隆见他们不向自己行礼,心中暗暗不悦。
但知道这些亲卫直接向他父皇负责,倒也没有发作,只是客客气气地说:“本殿下欲往天牢深处,还望行个方便。”
禁卫一板一眼地拒绝道:“此乃要犯,除非陛下或穆之先生亲至,否则不能通融。”
刘义隆面上登时染了一抹恚怒之色:“汝敢欺我!我昨日分明看见柳元景提着赵构出去!”
禁卫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穆之先生给了柳将军许可,他当然可以自由出入。”
“此事易耳”,刘义隆当即拨开禁卫,准备强行进入,“回头我自会向穆之先生解释的。”
一道寒光出鞘,拦在了他的面前,那名禁卫冷冷道:“我等奉命守卫在此,殿下莫要让我们难做。”
刘义隆脸色一沉,当即就准备强行闯入:“让开!”
不料那名禁卫也是头铁,一动不动,握刀的手径直往前,眼看着就要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我是当朝皇子”,刘义隆眼见越不过去,恼羞成怒地叫道:“你区区一个军户,还真敢对我动手不成!”
禁卫毫不退让,厉喝道:“我北府中人向来只遵君命,不认识什么皇子!”
刘义隆面沉如水,连道了几个“好”字,拂袖而去。
既然此路不通,他只得另想办法。
不出数日,他就生起了重病,消息很快上报到了中枢,也就是文天祥那里。
这种事如果让刘穆之来处理,肯定会亲自走一遭,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文天祥新手上路,要忙各处政务,如山如海,民生大事尚且管不过来,哪有空理会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
陛下暂时也没说要杀他,总不能放着他死了,那只能先请太医了。
又过了数日,赵构又被沈林子等人提到训练场上,当活靶子遛了一圈,回来之后便重病濒死。
文天祥只得暗叹晦气,悻悻然同意让他就医。
总不能真死了吧。
等灭金之后,还得再让赵构和他自己认的完颜氏祖宗一起上路呢。
而且,被赵构害死的岳飞、张宪、赵鼎等人都有家人幸存,人家还没向赵构割肉复仇,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就这样,古往今来帝王家的两大地板砖,悄悄在病房里会面了。
……
刘义隆见到赵构,当即毫不耽搁,纳头便拜:“帝若不弃,吾愿拜为义父!”
赵构:???
他宛如被惊雷劈中,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刚想掐自己一把,结果牵扯到伤口。
“嘶!”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义父快坐,放着我来!”刘义隆无比殷勤地说。
赵构不知这小/逼崽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殿下何出此言……”
刘义隆却神色无比诚恳:“义父何出此言,质疑孩儿一片赤诚之心!”
说罢,又是一通天花乱坠,言辞表忠心。
赵构被他的话打动,心想多认一个儿子自己又不亏,于是夸了他几句,刘义隆也是乖乖巧巧,含笑应下。
一时间,场面倒也称得上父慈子孝。
刘义隆自有一番深入的思考。
原来他自从看了《宋书》,上面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地列出了自己日后做的那些好事,就知道刘裕万万不可能容下他。
所以为了保命,干脆一咬牙,狠心叛国,倒向了赵构一方。
反正赵构没有子嗣、而且也不能生,只要认赵构为义父,助其复辟,搞死亲爹刘裕以及刘穆之、背负一干人等。
这天下,未来不还是要落到他手中?
富贵险中求,何不搏一把!
反正按兵不动也要死,最差的结果也不过等死而已。
“父皇……”
刘义隆无比阴狠地低语道,眸中闪过一丝凶光,“你既然对我毫无亲情可言,就休怪我背叛你了。”
他将计划原原本本告诉赵构,赵构都听得愣住了,随即大喜,伸手将他扶起:“吾儿快起,吾儿快起!”
本以为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谁能想到,竟然还有刘义隆这种卧龙凤雏给自己雪中送炭呐。
亲爹和功臣说杀就杀,颇有当年他为了拒迎二帝、大肆屠戮名将的风范。
这段时间,万朝评论区将赵构骂成了狗屎,任谁见了,都要涂上一口唾沫。
然而,就算赵构的风评差到了谷底,刘义隆却能始终与他并驾齐驱,分担了不少炮火。
《宋史.岳飞传》中有这样一句话:
“昔刘宋杀檀道济,道济下狱,嗔目曰:「自坏汝万里长城!」高宗忍自弃其中原,故忍杀(岳)飞,呜呼冤哉!呜呼冤哉!”
在万朝观众心目中,刘义隆杀功臣的恶劣程度,与赵构不分伯仲。
都是第一等昏君,早死早好。
刹那之间,赵构望着刘义隆,心中涌起了一股极端的惺惺相惜之意,问道:“吾儿可是已有想法了?”
“那是自然”,刘义隆神色笃定,“要先搅浑这盆水,我们才有动手的机会,所以本殿下决定找人刺杀刘穆之。”
赵构一愣,转瞬就阴鸷地大笑起来:“妙啊!不错,是个好主意!”
刘穆之在如今整个帝国的重要性,可以说是不作第二人想。
就算文天祥帮他处理了一些事务,但他依旧还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他一死,朝廷必将陷入短暂的崩溃和混乱。
刘义隆也笑了起来,一张丑脸愈发的神色狰狞。
他是从《宋书.刘穆之传》得来的灵感。
刘穆之去世之后,刘裕伤心欲绝,屡次到坟前驻足静坐,一坐就是一下午。
更是在一次朝会上当众说:“穆之若在,当与我治天下,这真是「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这大概,就是帝王版本的「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吧。
百官当然很不高兴,纷纷质疑道:“如今圣主在上,英彦满朝,刘穆之再厉害又怎样,难道他在陛下眼中就完全无人可以取代吗?”
刘裕告诉他们,“是。”
穆之就是不可取代的。
刘义隆想到这里,微微冷笑,带着刻骨的恨意。
在他看来,自己贵为天子,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恩威自操,生杀由断,杀个谢晦、檀道济以及其他的北府将领怎么了?
他也是为了保护大宋江山啊!
但刘义隆只是坏,不是傻,知道谢晦等人在刘裕心中的份量有多重,自己这辈子都拍马难及。
当然要报复回去了。
谢晦等人远在西夏,他动不了,那刘穆之总可以轻易下手吧。
父皇,你不是一向自诩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命运只在剑锋之上吗。
我要摧毁掉你最在意的人,让你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纵然贵为天子、手握江山又如何?这世间终究有些事,是你也无能为力的。
赵构问:“吾儿,刘穆之的丞相府防卫森严,你究竟要如何行刺啊?”
刘裕不仅将自己的天子剑留给了刘穆之,一应朝政大事,皆可先斩后奏,而且留下了精锐亲兵守护丞相府。
这特么根本混不进去啊。
“义父放心”,刘义隆信心满满地说,“有一个特殊的时刻,相府的防守力量会减弱,我已安排了人手混进去。”
天幕直播只播北府中人,却不播刘义隆和赵构这种不相干之人。
因此,观众们对此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
翌日,一群早已等待多时的宾客在侍者的带领下,鱼贯进入丞相府。
刘穆之作为卷王,有一种特殊的癖好,即便吃饭的时候都在工作。
当然,这种工作倒不是批公文,而是和各路宾客聊天,搜集资讯。
各种闾里言谑,途陌细事,蜚短流长,因此都尽在掌握,也能够聆听到来自民间的真实声音,再从其中拣出一些有趣或者有用的,转告刘裕。
每日午餐时,高朋满座,四海动向悉数汇聚而来,时人称为「宰相饭桌」。
近来,刘穆之虽然因为修养身体,将许多的重要事务交给了文天祥,但这项活动却一直延续下来。
这一顿饭,饭友们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既有赵宋官员,譬如左相叶颙,右相魏杞。
也有太学院长,宫廷画家,民间商贾,江湖游侠,以及一名居住在外地某村落的菜农。
甚至还出现了一个给母猪做产后护理的专业养殖人才,也不知究竟从何处找来。
刘穆之位高权重,剑履不朝,乃是常务副皇帝。众人一开始都颇为拘束,闷头吃饭,一言不发。
在他的有意引导下,才终于渐渐打开了话匣子,谈得颇为热络。
这位养猪状元,恰好坐在对面。
刘穆之笑问起对方情况,神色温和,毫无架子。
“多谢丞相”,此人顿时涨红着脸,如数家珍地说起了自己的养猪秘法,以及如何制作美味红烧肉、酸甜五花肉、孜然烤肉等数十种与猪有关的美食,使人大开眼界。
刘穆之听得认真,末了颔首道:“江南有如此风味,无怪乎沈复创办的「食为先」酒楼,能在金国境内办得风生水起。”
魏杞好奇地问:“「食为先」现在如何了?”
刘穆之告诉他:“已然在金国上京扎根,当地荒凉寒苦,饮食止有烹煮和简单调味,「食为先」的油煎炸烤一经推出,饱受追捧,已经成为了上京贵族的心头好,一日不可无之。”
当日中都陷落,一大批贵族裹挟财务趁乱出逃,跑回了上京。
他们见过刘裕横扫万军的英姿,根本不认为本方有胜算,只想着死前多吃喝玩乐,享受一把。
食为先的价格虽高到天上去,反而颇合众意,有的是人愿意捧场。
金世宗试图重振旗鼓,倒也盘查过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食为先,线索到江南就断了。
他本想一刀切,女真贵族们当然不同意。
死到临头了,还不许大家最后潇洒一把?
再说了,人家刘裕打我们金国跟玩似的,分分钟虐成丧家之犬,用得着废这心思在我们这开饭馆?
金世宗一想,没毛病。
加上确实没查出「食为先」通联江南的证据,只好将此事暂时搁置一旁。
食为先老板倒也知机,主动出钱支援上京营建。
甚至还带着满满一车美味的食物,走访军营,慰问士兵,给众人感动得一塌糊涂。
就连金世宗都为此放松了警惕,特赐一块「有道良商」的牌匾。
殊不知。
他们确实没有联通江南,一直按兵不动,为的就是最后时刻来一招狠的。
饭桌上,刘穆之与众人一一谈话,大多数递上名帖,预约「宰相饭桌」的人,都是有事相求,或是有计策要进言。
叶颙从袖中摸出一块小型印刷机模型,向众人展示一圈,又道:
“周必大御史此前改善了印刷术,大有进益,预备重新校正修订《文苑英华》,并进行刊刻。因他去了吐蕃,这事就拜托给我。”
刘穆之批准了此事,抽出一张公文纸,准备给他拨一笔运作款项。
他顺口问了一句:“何为《文苑英华》?”
叶颙自豪地说:“此书上起萧梁,下迄五代,收录二万余卷文章,超两千位作者,是一部不朽的类书巨作。”
“上起萧梁?”刘穆之眉心一蹙,径直将拨款单子拿回头,“连本朝的文章都不入选,要你何用?”
叶颙:呆若木鸡.jpg
魏杞好心为他打了个圆场:“本朝作品已尽数录入昭明太子萧统的《文选》,故而后世修书,皆从《文选》之后的年代,即萧梁开始算起。”
刘穆之神色微缓:“既是如此,先刊印《文选》,再修《文苑英华》。”
叶颙点头:“好。”
论文学修养和作品质量,《文选》的编者萧统,比《文苑英华》的一群编者高出几十倍,他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接下来,魏杞又提起修订律法之事。
刘穆之听他说完了思路,微微颔首道:“重在普法,要以最简练的字数说明所有的要点,让识字者都能看懂,不识字者亦可通过别人转述,轻易理解。”
魏杞一怔,心悦诚服道:“穆之先生说的是。”
刘穆之又道:“未来将《大宋律》印刷成小册子,抵达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再制作一些画本作为儿童启蒙读物,编写律法相关的话本子小故事,命各地说书人公开演讲。”
他们是重视法治的国家,千万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法律的漏网之鱼。
如此几年普法下来,看谁还不懂法,倘若知法犯法,必定罪加一等。
魏杞一一记下。
另有一名钦天监官员,要求按照后世郑成功时期的标准,兴建一架高清天文望远镜。
叶颙竖眉道:“如此劳民伤财,大大不可!”
钦天监官员跟他争锋相对,寸步不让。
虽然叶颙官位比他高太多,但现在官员升迁都看考成法,谢绝作弊,倒也不必特别费心思维护人际关系:
“探索宇宙星海的奥秘,乃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早在战国时期,屈原便写出了《天问》,呵壁问天,如今我们得以进一步窥见星空深处,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二人争论了好一阵,吵得面红脖子粗。
最后还是刘穆之一锤定音:“当然要建,而且不止于此。”
二人都疑惑地看向他,便看见刘穆之另抽出一张纸,写了一张便签,抬手吩咐道:“去送给林子,既然天文望远镜能看见星河深处,让他试试能否做一个缩小版本的放在火.器上,提高准度。”
万朝观众:“……”
刘穆之是神人吧,他的思维到底有多灵活,连这都能想到?
万朝中,照着郑成功图纸制作火.器的国家还不少,众人一看,都觉得这个思路确实可行,各自吩咐给本朝技术人员。
紧接着,那名猪状元声称,最近他们乡镇小范围内爆发了猪瘟,是来求助的。
刘穆之听得眉头紧皱,当机立断,即刻派医生随他回乡进行诊断消毒,并将从该地流出的所有猪肉追回,统一做销毁处理。
猪状元纳闷道:“我如何知道一头猪是不是从我们乡里出来的?”
这是一个好问题,刘穆之也陷入了沉思。
他目光扫到一旁的小印刷机,忽而灵光一闪:“做一套刻章,每村一个,为每只猪盖下来源地和出生日期。”
这样,既方便追本溯源,也能防止某些猪肉商刻意以次充好。
接下来,饭友们各自有事向刘穆之禀告。
太学院长说要更新考试方案,增添实践板块,来问具体该如何改进;宫廷画家询问艺术交流的事,西夏已经归大宋所有,能否组织一次莫高窟考察;商贾因为当地整个木材手工业都遇到困境,前来求助……
刘穆之对答如流,很快就给出了最符合的解决方案。
万朝观众咸为之叹服,笔记也*记了满满一箩筐。
只能说,能当上千古一相的,都是有真本事、辅国济世的人。
到最后,只剩一位老菜农,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他衣衫寒酸,形容简陋,神色局促地缩在一旁,不停搓着手:“丞相……”
刘穆之为他倒了一杯水,温言道:“老丈有事但说无妨。”
那菜农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道明来意:“草民来自临川汝乡,阖村庐舍被本地济生堂纵火焚烧,无家可归,所种稼穑尽遭摧折,妻女亲朋亦被强行掳进馆阁,至今未有消息。”
“草民和几位乡亲去县衙前敲登闻鼓,反被暴打一顿,牙崩骨裂,满身血痕。”
说到这里,他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凄声叫唤道:“求丞相主持公道!”
刘穆之心念如电转,已是一瞬明了过来,怒极反笑道:“好,好!”
自考成法实行以来,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
现在居然有官员为了完成抚恤孤穷的业绩,强行将良民变成流民,这和战场上杀良冒功有何区别?
“去查汝乡过去三年的所有记录”,刘穆之冷然吩咐下属,“凡与此事有牵连者,无论官职高低,无论情节轻重,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咬得极轻,又带着一股肃杀侵骨的凉意。
下属为之一悚,领命而去。
刘穆之伸手欲扶起老人,神色一缓,隐隐带了些温和的叹息:“老丈,此事是我失职,等会有人带你在京中住下,直到此事彻底清算完为止。”
老人的嘴唇抖了抖,一抬头,见他的手已递到面前,眸光悯然,深远如川,写满了凛冽坚决,绝无一丝一毫的敷衍之意。
他是真的将此事放在心上,决定为民请命的。
来的这一路上,也见到了京邑安宁,坊市繁华,人潮熙熙攘攘,处处清平和乐。
城中今日的万家灯火,几乎都是因为刘穆之的主持民政而点亮。
或许三皇子正是知道了这一点,认定他不会对百姓设防,所以才派杀手乔装打扮,如此行事。
可是,自己又怎能为财所惑,来刺杀这样的人……
晋时殷浩派人刺杀军阀姚襄,杀手钦佩姚襄为人,不忍加害,选择在揭露真相后,引刃自尽。
今日刘穆之的功劳,更十倍、百倍于姚襄,自己难道还比不上那个晋朝杀手吗?
“老丈?”
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刘穆之疑惑道:“可还有其他事吗?”
“丞相”,老杀手终于将心一横,膝行两步,颤抖着攥住了刘穆之的手,打算将此事和盘托出,“您一定要小心三皇子……”
话到此处,只听轰地一声,他袖间的匕首不受控制地爆裂开。
火光如潮水般浩荡涌出,炫目的赤焰立时盖过周围所有的一切,整座房子都被炸得分崩离析,在顷刻间解体。
万朝观众逢此剧变,齐齐惊呼。
任凭他们如何用力透过镜头看去,也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
魏杞已经被轰飞了出去,被一根落木贯穿了身体,鲜血淋漓,生死不知,更不用说离得最近的刘穆之了。
观众无不骇然,死死地盯着光幕,焦急等待着下一步发展。
魏杞都这样了,刘穆之的幸存希望无疑很渺茫,但是……
万一呢。
有人掏出了法器为他祈福,有人默默闭眼祷告,还有人召集了本朝最负盛名的医者过来,到时候抢救或许可以帮忙出出主意。
刘穆之是一名关心民瘼、为万世开太平的贤相,大家都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况且,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
刘宋的局势必将陷入空前的动荡中,甚至北方金人也将迎来喘息之机,再度卷土重来。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惨痛结局。
不远处的中书省,文天祥正在处理公文。
猛听得一声爆炸传来,似是地动山摇,桌椅晃荡,将朱笔都震落在地,不觉眉头一皱。
“下次该让林子把试验场地挪远一点了,经常这般,很是骚扰百姓……”
他弯腰捡笔,抬头时,却见窗外火光冲天,正是老师的丞相府方向。!!!
文天祥面色一变,飞一般地急掠出门,恰好撞上带着禁卫急匆匆赶来救火的柳元景。
柳元景颤声道:“穆之先生和左右仆射都在里面……”
他说到一半,牙齿不住战栗,显是惶恐至极,死死抓着他的手。
文天祥被他一抓,反而快速镇定下来,意识到如今城中防卫空虚,必须赶紧稳定局势。
一旦发生什么乱子,后果不堪设想。
他按住柳元景,厉声道:“此地交给我,你即刻带人去戒严九门,把守住每一处通关要道,严禁一切出入,违者立斩!”
“敲响殿前警钟,召集百官公卿、所有王侯至东华门外静候,三度响后还不出现者,立斩!”
“控制住火.器坊及周边地区,方圆百里本已因火.药试验转移所有百姓,被肃清成无人区,严查行径,凡外来者,不问缘由,立斩!”
他一连说了三个“立斩”,一声更比一声坚决。
柳元景本自六神无主,见他一眼望来,目光如炬,凛凛然似孤峻青山高远,一任天风万仞吹拂,巍然不屈。
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上前一步:“好,我这就去!”
文天祥振袖迈入庭中。
极目所见,火焰依旧如长龙般在天际驰骋飞翔,仿佛丝毫没有减缓。
他脱下外袍,掷在地上,本想带人从相府后方的假山水池处,冒险泅水进入。
但因为火势太过凶猛,几次都没能冲进去。
他不得已,只能暂且停留在外面,一边问观众:“你们先前可有看到什么异常?”
观众个个懵逼,老杀手的最后一句话是压低声音说的,直播压根没放出来。
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无妨”,文天祥将评论一行行看过去,摇了摇头,神色冷然,“我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但我知道,这件事一旦发生之后,谁将会从中受益。”
谁会受益?
要么是妄图复辟的赵宋皇室,要么是因为刘穆之施行考成法、以及其他大刀阔斧改革政策,被打击到的朝中官员。
无论哪一种,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当今的陛下和宰相,一个率军打入中都,燕云十六州第一次回归汉人领土。
一个为政清明,内外凛然,民情欢悦,在街头巷尾自发为他建起了长生祠。
他们是千古一帝和千古一相,文武相契,即将开创一个不朽的清平盛世。
就在盛世即将到来的前夜,却有人为了一己之私,犯上作乱,颠覆乾坤,想让一切重新回归黑暗时。
文天祥恨声道:“这些贼子,虽百死难赎其罪!”
庭院中,烈火方歇。
禁卫军已经将刘穆之和魏杞等人都抬了出来,等待许久的太医急忙一拥而上,只看了一眼,就不禁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担架上的人宛如一截被雷轰击过的枯木,面目焦黑,血肉模糊,除却胸口还有一丝半缕微弱的起伏之外,实与死人无异。
“火.药之威,竟然一至于斯。”
万朝中,有不少帝王忍不住想到,“倘若本朝也有刺客混进宫内,来这么一下……”
我们还能有命在?
先前大家照抄郑成功的笔记改进武器,只觉得痛快,如今才知,风险向来与机遇并存。
必须对火.器的整条生产链进行严格的管控,从原材料开始,一个环节都不能落下。
如今本朝的太医院正,是宋巩,在整个医学史上都属于相当顶尖的人物。
不仅自身技术过硬,还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法医宋慈。
原本在赵宋,医学只是不入流的小道。
刘裕来了之后,因为他本身就精通医术,医学的地位大大拔高。
和技术革新所需的算学、物理学三门学科,各自开设一个学院,名义上归翰林院节制,实则独立运作。
饶是宋巩一贯艺高人胆大,面对被烧得一团黢黑的刘穆之,一时也感到无从下手。
在这种时刻,每多耽搁一分一秒都有可能致命。
文天祥立刻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阁下有什么想法尽管去做,不必心怀顾忌,出了事我担着。”
宋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前去帮刘穆之清理伤口。
文天祥神色肃然,对天幕郑重行了一礼:“恳请万朝名医施以援手。”
众人纷纷道,“这好说。”
当下由宋巩记录伤情症状,文天祥转述在评论区,就此召开了一场问诊大会。
会上群星荟萃,名医如林,仿佛是一次空前绝后的医道圣会。
医圣张仲景、药王孙思邈、药圣李时珍、神医华佗、杏坛圣手叶天士、女医学家谈允贤、古罗马神医盖伦、瑞士的帕拉塞尔苏斯……
一群大师各有见解,畅所欲言,在交流中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最终得出一个很不乐观的结论:
刘穆之这个情况根本无法医治,最多以特殊手段,吊命一段时日。
“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他们告诉文天祥,“要么让丞相就此安然离去,要么强行续命十几二十日,待你们陛下赶回来见最后一面,但这样,病人会很痛苦。”
「很痛苦」都是保守的说法了。
名医们都曾见过许多重伤员,知道一个全身烧伤、重症昏迷的病人,留在世上的每一分每一秒,简直都等同于凌迟。
治疗,会让人生不如死。
可如果不治的话,他死前见不到刘裕最后一面,同样也会遗恨九泉。
面对这种两难决策,文天祥的选择相当果决:“治,必须治。”
“能续一日是一日,等完成本次许愿任务,领取奖励,或许会有转机。”
众人恍然大悟。
险些忘了还有许愿墙!
那是得给穆之先生再续一续,疼就疼点吧,人活着还可以领取奖励进行治疗,倘若不幸死去,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话又说回来,这轮许愿的任务是成功灭金。
刘裕、辛弃疾两边的进度还差好多呢。
灭国之战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光从长安赶路到上京,都得十天半夜,更别提接下来继续攻城掠地、收复国疆了。
一个闹不好,让金朝残部逃蹿出去,变成北元,更要消耗许多年岁的光阴去征伐。
刘穆之根本等不了这么久,前路一片渺茫,看着很悬乎……
百官大晚上被召集起来,皆在东华门外待命。
陡然有这么一桩消息砸到头上,顿时个个头昏脑胀,心思各异。
现在朝中能主事的人都已经倒下,文天祥虽然是刘穆之的弟子,但因为还在孝期,严格来说并没有正式授官。
他立在上首发声,众人多半心有不服。
忽听得冷冷一声:“警钟三响已过,未到者视同谋逆,当斩!”
随着文天祥一挥手,几名还在不远处往这里赶的官员,立刻被抓了典型。
一群禁军涌出,极其粗暴地将他们抓住,三两下扔到殿前,刀光一闪,霎时血溅五步,头颅倒飞。
殿前挨挨挤挤站了这么多人,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这里了,除了年时大朝会,从来就没这么齐过。
站位理所当然很紧凑。
鲜血飞溅出去,登时就染红了前方几名官员的衣衫。
那官员“啊”地一声尖叫,骇然后退,后面人不明所以,也跟着仓惶向后,场面一片混乱。
“今夜,噤声得活,聒噪者死”,文天祥冷冷道。
百官只觉一股杀意灭顶而来,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满心悚然,霎时一片安静。
文天祥按剑走上石阶,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徐徐道:“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不服我,这没关系。我本就资历尚浅,不过承蒙先生青眼,得参朝事。”
“但今夜若是谁敢趁机作乱,离开东华门一步——”
他一顿,拔剑出鞘,雪亮的寒光霎时刺破了夜幕:“当以我剑饮汝血。”
钟响三度,是整整两刻钟,从皇城任何一个地方赶来都绰绰有余。
此刻还没到的,多半是心里有鬼了。
禁军们冲入各处府邸,奉令对未抵达的大臣们进行了屠杀,不多时,即提头回来汇报。
百官见昨日同僚,现在已成泉下鬼,无不相顾战战,缩成一团。
偌大的广场上,竟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文天祥可不管百官心里怎么编排,他只是要将这些人放在眼皮底下盯着,免得有谁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乱。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柳元景策马疾驰归来,迎面掷下一颗头颅:“阁下果然料事如神,我在试验基地外抓到了十多个形迹可疑之人,意图偷盗火.器,现已全部处斩!”
试验基地里的人都是北府老兵,自然不可能投敌。
外边人要想得到火.器,只好潜入去偷。
沈林子一个不察,还真差点着了道,多亏柳元景及时出现,将他捞了出来。
“有劳。”
文天祥微微松了口气,寻思着,到这个地步,局势应该算是初步控制住了。
却见评论区闪过一条消息:
【陈文帝陈蒨:大臣该杀,外贼也该杀,最该杀的却是赵宋宗室。】
【京中军力空虚,倘若内外有任何一个别有用心者,奉任何一名宗室子为主,起兵叛乱,摇荡江东,纵横兵燹,直抵临安,届时非但是你,满城百姓亦庶几无葬身之地!】
【是以,赵宋宗室无论大宗小宗,理应全部杀之,一个不留。】
文天祥:啊这。
赵宋建国两百余年,宗室数量极为庞大。
仅仅是皇族谱牒和《仙源类谱》中记载的宋孝宗同辈的宗室,就有两千多人,更别提那些宗族远亲了,加起来甚至超过一万。
文皇帝不愧是从腥风血雨中杀出来的帝王,这就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但是,此言确实很有道理。
赵宋宗室只要存在一日,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都会被野心家推出来作为叛乱的旗帜,吸附人心。
唯有全部杀掉,才能釜底抽薪,彻底断绝所有的潜在风险。
这,既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文天祥有点纠结……
谢晦可以毫无顾忌地大杀四方,因为刘裕会始终保护他。
但自己不一样。
自己是从后世的宋理宗年间来到本位面,一旦做出这个决定,就无法回头了。
观众见文天祥犹豫,大约也猜出了他的处境。
纷纷在评论区帮忙联络刘裕,让宋祖陛下来宸断。
规则所限,正在完成许愿的参赛者,不能发言,也无法收看直播,但可以看见评论区。
同时,参赛者也可以自行选择将评论区屏蔽。
否则两国战争进行得好好的,忽然就被评论区干扰了注意力,以致一溃千里,这找谁说理去。
观众们敲了半天,见刘裕那头毫无动静,料想还在打仗。
只好去找刘宋帝国另一个能做主的人,那就是谢晦。
……
万里之外,西夏王朝。
夏仁宗决意死守国都兴庆府,被辛弃疾率军攻破后,长驱直入,将其生擒,西夏就此覆灭。
虽说是生擒,但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补上。
且这西夏皇族党项人,尤为可恨。
李氏原姓拓跋,跟刘宋的死对头北魏同出一源,又具有古羌族血统,跟另一个死对头姚秦政权,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踩了双重debuff,怎么可能给好脸色看?
今天就是举办受降礼的大日子。
夏仁宗肉袒面缚,口衔玉璧,宛如一条爬虫一样被大宋士兵牵着往前走,身后一串西夏皇族皆跪伏在地,膝行向前,极尽屈辱。
仪式已经开始,谢晦还在宫殿里慢悠悠地对着铜镜选发饰。
司仪官生怕误了时辰,战战兢兢派人来催,反被不耐烦地一口回绝:“受降还要挑什么良辰吉时,让他们等着!”
司仪官:“……”
行叭,多有道理,西夏人就一直跪着吧。
谢晦不理会他,自顾自寻找着心宜的发簪,不时放在头上比划两下,回眸笑问道:“幼安,这个好看吗?”
辛弃疾每次都说好看。
次数一多,谢晦就不免有些狐疑:“你莫不是在敷衍我?”
啊这,辛弃疾茫然地眨眨眼:“那我总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看吧。”
“这倒也是”,谢晦翻完了一整个匣子的漂亮首饰,都没有特别满意的,准备换下一个。
辛弃疾从匣子深处捞起一支红宝石百叠金蝶簪,放在他发间,一点绮丽的流光停栖在墨色中,蝶翅翩跹,倏然欲飞。
他认真地说:“试试这个。”
谢晦在镜子前面转了转,粲然一笑:“确实不错,但会不会有点太艳丽了呀,和我今天的衣服不甚般配……”
辛弃疾微笑道:“小玉天之骄子,金枝玉叶,就算摘星捉月也配得。”
“谢谢幼安!”谢晦高兴地翘了翘嘴角,还是回去换了一身明艳的红衣。
今日的受降礼,于西夏是奇耻大辱,于大宋却是扬眉吐气,绝世大功。
就应该喜气洋洋地出席!
满朝文武是谁还在耷拉着脸,都给我笑!
到了那边一看,好家伙,大宋全员都穿得欢天喜地。
檀道济更是宛如年画上的福娃娃,圆滚滚地揣着手,逢人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就连一向庄重的老相公虞允文,也装扮得十分喜庆。
“就当提前过年了”,虞允文笑眯眯地说,“等会就让西夏皇族担任大宋歌舞团。”
羊欣反手掏出一卷乐谱,丢给司仪官:“让他们按着这个奏乐跳舞,不得有误!”
片刻后,场中便响起了欢快的旋律:“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啊~啊~啊~”
西夏皇族都知道,新主有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今日一过,天底下有没有他们党项李氏一族还难说。
故而,一个个表演得分外卖力,只求取悦新主。
打着旋儿,好似一枚枚陀螺,转动着,跳跃着,仿佛上青天!
众人都当作在看猴戏,只有虞允文有些叹息。
当年靖康之耻的时候,金人看待徽钦二贼也是这般吧。
呸,怎么又想到这两个脏东西了。
回去定要跨个火盆!
西夏皇族在夏仁宗的带领下,跳得十分欢快,成为了绝佳的下饭素材,全然不知自己的结局早已注定。
他们中间不会有任何幸存者,一个都不会有。
谢晦看得正高兴,忽见评论区有人在叫自己,点开一看,不由蹙眉:“幼安快来。”
辛弃疾凑过来:“怎么了?”
谢晦念着评论区的信息:“穆之先生遇袭,你那小徒孙担忧朝中赵宋宗室复辟,发生变故,让我来拿主意。”
“这种问题还用问?”他一脸云淡风轻地说,“当然是除了出嫁女眷不咎,其余全杀了啊。放心动手,出了事我担着。”
辛弃疾沉吟了一会,却有不同意见。
他倒不是觉得这些宗室子弟不该杀,既然冠以赵氏国姓,受国供养,享民赋税,讵能以无辜论?
只不过,“不是说要把赵构父子杀了祭旗?这般一死了之,未免太便宜他了。”
“关于这两个废帝……”
谢晦正琢磨着,却陡然想到一事,身体向前倾:“当时靖康之耻,似乎有不少汉人女眷在北国受辱,至死不曾南归?”
辛弃疾脸色一沉,语气愤恨地说:“正是。”
“呵呵”,谢晦冷笑一声,“一报还一报,金人这么大一个民族,定然少不了好南风的,把赵构阉了送去,任由他们折腾吧。”
辛弃疾:!!!
观众们:!!!
好家伙,我们听到了什么!
“小玉”,辛弃疾沉默了片刻,神情微妙地说,“金贼跟我们虽然民族不同,但不是物种不同。”
谢晦迷惑道:“所以呢?”
辛弃疾扶额叹息:“人家也是人,也没饿到什么都吃吧。”
这倒是……
谢晦心念一动,顿时来了灵感,“那就给金国写封国书!所有人都要捏着鼻子上,凡是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好的人,来日灭金可以暂且饶他一条狗命。”
“赵构别灰心,多努努力,一晚上还是能服侍十个八个的。”
“给来客多灌几剂猛药下去,便是百八十个也使得。”
辛弃疾:!!!
观众们:!!!
天呐,这是何等的虎.狼之词!
但一想到遭受这些的人是赵构,嘿嘿,我们笑得好大声!
谢晦也微微一笑,天真明媚,乌发上璀璨的红宝石一闪一闪,映着雪肤云鬓,一派温柔又使人怜惜的模样。
他就这样,用最优雅的姿态,说着最残忍的话:
“不能再叫赵构了,赵是一个很好的姓氏,陛下生母就姓赵呢,可不能乱说。”
“以后就叫废庶人完颜氏吧,随夫姓,也算是了结他平生一桩夙愿。虽然不能生在完颜家,和金国君主当父子,但可以去给人当X奴啊,彼此距离还更近了呢。”
“唉,可惜来晚了四十年,倘若放在建炎年间,定要把徽钦也一起割了送进洗衣院。父子三人共事一夫,足可为受害者出一口恶气。”
辛弃疾:!!!
观众们:!!!
破案了,原来小玉你是真正的天才!
【作者有话说】
完颜构的结局,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小玉(生气的):哼,为什么没有穿越得早一些?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收拾垃圾了!
32
第32章
◎大宋磨刀霍霍向英格兰!◎
谢晦一锤定音,赵构的结局就这么定下了。
至于宋孝宗赵昚,考虑到他的帝王生涯,算是功过两清。
虽有许多昏庸之处,但还没昏到必须去做鸭抵罪的地步,特赐直接处死,算是保留了一丝最后的体面。
他的那些子孙,魏王赵恺、恭王赵惇(即日后的宋光宗)、吴兴郡王赵抦一干人等,尽数伏诛。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
赵构死罪难免,活罪亦难逃,还有一场公审大会等着他。
文天祥立在殿前,冷然一挥手,厉声道:“将罪犯废庶人完颜氏带上来!”
百官等候在此,吹了一宿的冷风,早就瑟瑟发抖,心里更是对赵构恨之入骨。
整个朝廷,先被谢晦血洗过一遍,又被刘裕清算过一茬,最后,还被刘穆之用考成法筛选了许多低劣之才。
原先的赵宋老臣所剩无几,大多是选拔补充上来的新鲜血液。
国家危难之际,朝野从来不乏正人义士,只是先前被朝中投降派势力压制,沉沦下流,朝不保夕,根本无法为自己发声。
如今得逢明君贤相,一展平生志向,心中对刘裕、刘穆之感佩至极。
只想着好好干,为君尽职,为国尽忠。
谁能想到,赵构居然贼心不死,突然横插一杠子,妄图搞复.辟!
不是吧,百官都被这混账玩意给气笑了,你完颜氏算哪根葱,这么急着给自己蘸酱?
就你还当皇帝,你配吗?
整个钱塘江水倒灌下来,都洗不干净你脑壳里的屎!
从前大家没见过千古明君是什么样子,也没得选,只能捏着鼻子,默默忍受过日子。
刘裕来了,刷新了大臣们的三观!
原来,明君是这样的!
原来,世上真有君王用人不疑,对下属推心置腹,赏罚分明,真的能战无不胜,兵锋所至,纵横披靡!
原来,国家跪了那么多年,还是能站起来的,看似强大的金人,竟然如纸老虎般不堪一击!
在刘裕手中,大宋帝国一日千里,蒸蒸日上。
你完颜氏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廉耻之心,就应该赶紧找块豆腐撞死,麻溜上路,别挡住大宋今日腾飞的步伐。
到时候,大家见你如此识趣,念在君臣一场,没准还能大发慈悲,给你在挫骨扬灰的时候添把火,递把刀,送送行什么的。
结果啊,万万没想到。
这厮好死不死,居然还敢跳出来搞事!
几名禁军压着赵构上殿,拽住他的头发,一路拖行过来,所过之处,百官尽皆对他怒目而视。
沈林子厌恶地伸腿,正好踢在胸口,让他直接趴在地上。
咚的一声,是脸重重撞击地面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也不知牙撅了几颗,骨头断了没有。
沈林子冷嘲热讽道:“反正你也站不直,甚至跪都跪不好,不如就这样趴着受死。”
“杀了这恶贼!”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啪,一枚鸡蛋凭空飞来,在赵构脑袋上砸开了花。
随即又是几枚接连飞来,还混杂着烂菜叶、泔水、肥皂等物,很快就将赵构的眉毛头发全部糊烂在一处,臭气冲天。
如此架势,看得在场众人一愣一愣的,定睛望去,动手者乃是户部尚书杨万里。
这老哥毫不含糊,从身后拖出一大筐生鸡蛋,慷慨地递给众人:“你们要伐?不用担心不够,我带了很多,一人分一枚绰绰有余!”
文天祥:“……”
不愧是他的庐陵老乡,果然机智,干得漂亮!
官员们:“……”
好端端的,你为啥在集会的时候带鸡蛋,是早就准备要砸死赵构了吗!
有杨万里带了一个好头,众人纷纷接过鸡蛋,朝赵构劈头盖脸地一顿猛砸,如同雨点般落下。
一边砸,一边痛骂道:
“奸贼,将我大宋江山祸害到如此地步,居然还贼心不死,狗胆包天!”
“天天跪岳庙仍不知道悔过,你就等着去金人的洗衣院里当X奴吧!”
“徽钦二贼已死,我等除了将他挫骨扬灰之外,倒也做不了更多。而你完颜氏就不一样了,怎能不让你尝尽人间痛苦再上路!”
期间,还夹杂着一些好事者的拳打脚踢。
赵构很快就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紧紧蜷缩起来,眼看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也有人发现,户部官员好像没怎么动手。
倒不是不愿动手,而是正在拉着他们的头儿杨万里,紧急询问:“尚书大人,这筐鸡蛋从哪里来的?过账了没有,要多少钱啊!”
SOS!
出现了计划外的支出,急急急!
杨万里立身清正,又是个主战激进的卷王虎逼,自打刘裕来了之后,颇得青眼,升官速度宛如坐了火箭咔咔直蹿。
不到一年,就从一名平平无奇的郎中升成了部长级高官。
他对此深怀感恩,更加坚定了一片拳拳报国之心,愿为陛下与丞相冲锋陷阵,肝脑涂地。
户部主要干啥?管钱的!
杨万里最擅长干啥?同样也是管钱!
节财用、薄赋敛、结民心,民富而后邦宁!
杨万里可清廉啦,平日都是亲自耕种,粗茶淡饭,自制衣食。
正因为十分亲近自然,日后才成了著名的田园派大诗人。
如此做派,节俭狂魔刘裕见了,都要夸一声做得好!
户部在他的带领下,全部上行下效,主打一个抠门,只要抠不死,就往死里抠,朝廷的每一毛支出都要从账上过,谁也别想占便宜。
“放心!”
杨万里一挥手,义正言辞地说,“这筐鸡蛋是本官每日下班之后前往菜场,收集小贩卖不出去的臭鸡蛋所得,没有花一分钱!”
户部官员得知没有花钱,这才放下心来,连呼“尚书大人英明”,也加入了砸臭鸡蛋的队伍。
观众们:“……”
可算是涨见识了。
户部人,户部钱,户部全都死要钱!
一筐鸡蛋很快被扔完,文天祥象征性地制止了一下,以免赵构真的被打死。
而后,便吩咐人将他带下去阉了,再简单梳洗装扮一番,绑了送到金国洗衣院去。
其实吧,赵构虽说不中用,阉不阉都一样。
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文天祥特意找来了宫中经验最丰富的净身老师傅,保证出手快准狠,一刀下去,割得干干净净。
文天祥人还怪好的嘞,生怕对万朝的幼崽观众造成不良影响,特意把赵构关进了小黑屋,不点烛火,纯靠老师傅凭感觉操作。
一时间,只听见赵构凄厉的惨嚎声在屋子里回荡。
疼疼疼疼疼!
疼得快要死过去了,为什么还不死啊!
这些天,赵构经历了数不清的折磨。
他早就知道,被谢晦挥舞马鞭迎面乱揍会痛,被击打膝盖、强行跪在岳飞神像前会痛,被柳元景绑去当活靶子一通乱轰会痛……
但他不知道,只是割去了一样完全用不上的东西,居然会痛到成百上千倍,痛到死去活来!
那声音宛如野兽一样疯狂地呼号着,惊怖至极,听之不似人声。
天幕前,许多家长已经捂住了小朋友的耳朵:“这个不可以听哦。”
文天祥不仅毫不动容,甚至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太痛快了。
“来人,把他带下去,清理干净送到金国上京……”
忽见评论区闪过一行字:
【宋理宗赵昀:给他个痛快吧,辱到这种程度也够了,送去洗衣院未免太过。】
南宋宝祐位面,赵昀思索一番,发上了这么一句话。
他是赵匡胤次子赵德昭的后人,赵构又不是他祖宗,根本没有半分香火情,是死是活跟他无关。
但是,南宋开国之君被派去当鸭……
赵昀觉得,这就有点太过了。
有损于王朝形象,更不利于自己未来的统治。
柿子要挑软的捏,这要换作谢晦在此,就是再借赵昀十个胆,他也不敢抗议,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倘若把谢晦这个大狠人惹恼了,等以后位面之间传送开放,谢晦真的会杀过来送他上路!
但文天祥就不一样了,文天祥是从本位面出来的,又是他钦点的状元,赵昀不认为他敢违背自己的话。
谁曾想……
文天祥就是如此头铁。
只见他一手按剑,倏然冷笑道:“太过?世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因果循环,屡试不爽!从前几千名大宋女眷沉沦虏营,昼夜难安的时候,陛下怎么不道「太过」?”
宋理宗一噎。
还不等他说什么,文天祥已是语声清脆,毫无遮拦地单刀直入,一把撕开了他所有的遮羞布:
“在我来的年代,金国已经灭亡了。”
“金朝的最后两位天子,金哀宗不愿受辱,自缢于幽兰轩,金末帝与攻城之兵巷战交兵,力竭战死,五百名金国战士追随投颖水自尽。”*
“夷狄之主,尚知「国君死社稷」,为国血战至最后一息。徽钦二贼怎么就能肉袒牵羊,投降得心安理得?”
“不幸被俘也就算了,北上路途茫茫千万里,中间怎么就不知道引颈一快,殉国而死呢?是没找到机会吗?”
“昔年后晋出帝北降,石重贵生母安太妃殉国死,留下遗言:「焚骨为灰,南向扬之,庶几遗魂得返中国也」!”
“徽钦二贼攫尽万民脂膏,占尽国家恩惠,到头来廉耻顿丧,衣冠扫地,比之安太妃一介弱女子尚且弗如。纵剖棺戮尸、挫骨扬灰,难偿其恶!”
宋理宗听到这里,直觉脸上火辣辣的:“你、你——”
你太过分了!
文天祥压根没理会他,微微一顿,上前几步提起赵构,声音愈发冷厉。
一道锐利的寒光如急电惊云般在他眸底绽开,肃杀无比:
“而这一个完颜氏贼人,比之乃兄乃父,更是畜生中的畜生,禽兽中的禽兽!用遍世间文字三万个,不足以尽述其罪!”
“从前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永留天壤间,人神共戮之!”
“这个畜生,如今更是吃着我大宋的饭,造着我大宋的反,毁我大宋的前程。”
“我恨不能扒其皮食其肉吮其血,又何来「太过」这一说!”
“啊”,沈林子听到这里,惊奇地插了一句:“完颜氏何曾吃过我大宋的饭?”
文天祥淡淡一眼瞥过去,面无表情地说:“牢饭不是饭吗?”
沈林子:“……”
行叭,你说的都对。
宋理宗被他一通抢白,只觉大丢面子,心中暗道晦气。
他这时还能坐得住,毕竟在怼赵构父子三人,跟他关系不大。
但万万没想到,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文天祥话锋一转,紧接着就毫不客气地对准了他:“不愧是举世难觅的昏君,昏庸至极,无怪乎昏话频出!”
宋理宗:???
踏马的,这个死小子,先前殿试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官家」,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当然,若是他仔细回忆一下,就会发现……
文天祥殿试时,就已经写了一万多字的策书骂他。
只不过,那时候骂得比较委婉,加上人长得实在好看,宋理宗就没往心里去。
这段时间,文天祥一直被刘穆之带在身边教导。
天下成功的老师,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是老鹰教小鹰飞翔,直接把小鹰翅膀折断,推下悬崖,说:“飞呀傻.逼!”
要么活活摔死,要么一飞冲天。
成才率挺高的,就是有点费弟子。
还有一种老师,就是刘穆之这样的。
事无巨细,悉心引导,循循善诱,百般教诲犹恐不足,还要让他在实践中学习,事必躬行。
他处理了许多政务。
审断过刑案讼狱,镇压过叛逆之臣,入朝政事,出制典梏,民瘼休戚,历历分明。
也犯过一些错误。
他曾质疑过,水至清则无鱼,不该太过严刑峻法,想要以德服人、宽仁之国。
于是,对一批问题官吏进行了从宽处理,仅仅贬官三级,在京城上了一个月的思想教育课,就把他们打发出去继续工作了。
走的时候,个个都痛哭流涕,说会痛改前非。
谁知下放到地方任上,却依旧鱼肉百姓,怨声载道,险些酿成极其灾难的后果。
刘穆之当时没有责备他,只是做好了所有的收尾工作,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告诉他:“你读了很多书,这很好。”
“可是,你要记住,书上所提倡的那一套君子作风,虽有益于个人修养,放在社稷大政上却是完全行不通的。”
“世人多半畏威不畏德,没有金刚手段,切不可乱生菩萨心肠。”
后来,文天祥意识到,老师说的是对的。
真到了这个位置,背负天下之重,去做这些家国民生大事,见过人性之恶,也目睹世间百态,才明了从前的自己何其浅薄。
又或许,浅薄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些著书立说的大儒。
古来有几个大儒,真正为生民立民,做过国家柱石、栋梁之臣呢?
纸上谈兵、纯出虚构的空想治国之道,凭什么能够作为经典永久流传?
正因为这段时间,见识到了真正明君贤相是什么样子,他才发现,宋理宗这个皇帝当得究竟有多么荒唐可笑。
宋理宗已经当了三十年皇帝了,这三十年,是五毒俱全、祸害天下的三十年。
和他一对比,赵昚都显得格外清流了。
指望这么一号人去抗元,显然是对牛弹琴,如堕梦中。
文天祥对他已经不抱有任何指望,就打算等完成本次愿望,领取奖励,赶紧把他换掉。
此刻,他也丝毫没有迟疑,上来就直接揭开了宋理宗的老底:
“各位,宋理宗是矫诏篡位,得国不正,登基后长期亲小人,远贤臣,昏聩朝野,乌烟瘴气。在当政的第一个十年,就纵容史弥远专权,三凶横行,腆颜卖国,极尽卑躬屈膝!”
“史弥远此人,是正正经经的投降派,搜山检海讨金人欢心犹恐不够,更是砍杀名将,将首级献给金人当礼物。”
“随后签订了奇耻大辱的嘉定和议,依靖康故事,全面称臣,比之隆兴和议尚且弗如!”
说到这里,文天祥见观众迷茫,又补了一句:“史弥远就是史浩的儿子。”
观众:嚯!
你要说史弥远,大伙不认识,但你要说史浩,我们可熟了!
史浩的两个大窟窿眼珠子,现在还在东华门上钉着呢,路过的人随时都会啐上一口!
这一家子真是打狗带出屎,杀猪沾着泥,没一个好人呐!
文天祥又冷笑一声:“史弥远与秦桧一般,谥号都是「忠献」,名为大忠,实为大奸,可见实乃一丘之貉。”
观众:好家伙!
确认过眼神,以后谢小玉要砸的墓又多了一个!
谢玄怎么这么惨,老有晦气东西和他的谥号「献武」撞上字!
文天祥又道:“呵,论起宋理宗其他的方方面面,更是昏庸无能到令人惊叹!”
“端平年间,贪地弃盟,占据洛阳二十多天,又被径直驱赶回头,丢盔弃甲,败不成兵。就这,竟然还举国同庆了一番——二十多天的光复,知道的是去打仗,不知道还以为北上旅行去了!”
“嗜欲既多,怠于政事,堂而皇之招青楼名妓进宫,从此君王不早朝!就连徽宗当年密会李师师,还知道地道出宫遮掩一下,宋理宗连演都不打算演!”
“最荒谬的,还数重用一大批理学清谈家,个个都口齿伶俐,说话头头是道,办事一窍不通,俨然有当年西晋末年衣冠南渡,清谈亡国的气象,王夷甫至此不为亡矣!”
“昏君,彻彻底底的昏君——”
最后,文天祥目光直视着天幕,仿佛隔空与这位天子对视,语气轻蔑地说,“你是赵宋三百年间最大的笑话之一,你的登基就是一个错误,此后更是一错再错,遗害深远!”
“把你的本纪摊开来一看,就是一本铁打的帝王反面教材!”
“谁给你上的谥号谥号「理宗」呢,改叫「炀帝」、「灵帝」、「桓帝」岂不更加般配!”
“陛下这一生,比肩赵构,远迈赵昚,慕容宝见了都能重拾信心,古往今来帝王家少有如你这样的大才!”
文天祥的声音就像玉石一样动听,字字冷冽,含义却无比锐利扎心。
万朝观众都听得分明,直呼又一名地板砖皇帝诞生了。
欺人太甚!
宋理宗自己菜是一回事,被这样当面毫不留情地指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听到最后,喉咙里喀啦一阵,蓦然吐出一口老血。
他被一股怒气烧红了眼,气急败坏地怒喝威胁道:“你真的不怕死吗?是啊,你是父母双亡,但你的其他家人还活着,还有你朋友……”
观众:我敲!
宋理宗好特么勇!
谢枋得是陈郡谢氏的后裔,敢动谢家的人,真以为小玉提不动刀了?
还是说,宋理宗嫌弃身上有些部位太多余,也想着割以永治,一了百了,迫不及待去跟赵构作伴?
【景泰帝朱祁钰:倒也不必急着割,没准他本来就不中用呢,或者整个赵宋皇室都不中用。】
【南宋一百五十二年间,只有一位公主活到了成年,理宗三个儿子全部早夭,这生育质量从源头上来看就有问题。】
【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嘿,宋理宗死后,头盖骨被蒙古人做成酒杯了!】
【徽钦二贼羡慕吧,这是你们做梦都得不到的待遇,因为你们已经尸骨无存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直呼好家伙。
景泰帝和陈玉成,是评论区两座永远不可逾越的高峰。
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能从什么地方掏出全新的爆料来,给当事人心口捅上一刀。
宋理宗眼见这两个家伙跳出来凑热闹,更是气得头昏眼花,颤巍巍地就要倒下去。
然而,他再气,求生的本能还是沾了上风。
他可不敢得罪谢晦和陈郡谢氏!
但文天祥,压根就不是谢家人啊!
正要连滚带爬地说明情况,但还没开口,张巡就送了他最后一程:
【御史中丞张巡:你别担心,宋理宗要是敢动你的家人朋友,我就用卡片把他发卖掉。我刚询问过了,宋理宗符合昏君发卖的标准。】
文天祥一怔,随即朗然拱手道:“我料也是,多谢张中丞。”
宋理宗:“……”
他一口气没接上来,仰面昏死了过去。
……
赵构在一行卫兵的押送下,踏上前往金国的旅程,并将在那里凄惨死去。
夜深了,这一场风波终于散去,官员们也各自归家休息。
宜都王府,刘义隆满面阴沉,在室内不停地来回踱步。
“可恨,贱人坏我好事……”
局势的变化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赵宋皇族谱牒上的所有子弟,无论长幼都已经被清空。
刘义隆既然决定造反,当然不可能仅仅联络赵构一个人,而是广结各方,厚礼缔交,引为援助。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天子英睿明断,雷厉风行。
凡是赵宋官场从前的那些「优良美德」,什么公行贿赂、梯荣取宠、无才窃据高位、文臣至高无上压制武将云云,一概全部剔除。
又因推行考成法,一干尸位素餐、滥赏封爵之徒,尽数加以淘汰。
不少赵宋旧官因此地位一落千丈,狼狈不堪,早已怀恨在心。
更兼刘裕倡议迁都上京,以强硬手段压下了所有的抗议之声,朝臣偏安已久,贪图闲逸,不免心怀怨念。
刘义隆所做的,就是将这一群蠢蠢欲动的人都团结起来。
他在刘宋毫无根基,既不是太子,也不受宠爱,更不遭北府众将待见,只好拉着「复兴赵宋」的虎皮扯大旗。
赵构是他的planA,他还有个planB、C、D,物色其他几个没有子嗣的宗室人选。
准备刘穆之一死,局势一乱,立即开始搞事。
先扶立他们上位,然后自己再以养子的身份登基。
甚至还联络了外地某个拥有兵权的安抚使,准备起兵直捣临安。
刘义隆忙碌一通,信心满满,以为万事俱备。
结果万万没想到文天祥这么狠,问都没问,一股脑将他的planABCD统统杀了个干净。
搞事情搞了个寂寞!
原定的起兵自然也没法再起,一场混乱尚未爆发,就提前消灭于无形。
好在他还没有暴露,现在只能按捺下来,遵养时晦,再图后效。
……要死。
都怪文天祥不做人,不然自己现在已经住进福宁殿了。
刘义隆翻了个身,越想越气,蓦地一骨碌坐起,翻箱倒柜,要给文天祥扎小人。
窗外陡然传来一阵巨响,一队禁卫军排闼而入,浩浩荡荡,迅速将王府包围。
刘义隆骇然望去,正巧与文天祥清冷审视的视线对上,先是一惊,而后怒冲头顶,咆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恃无恐,自己将一切首尾都清扫得很干净。
作为当朝皇子,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有刘裕和刘穆之才有资格给他定罪,文天祥显然还差了些。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文天祥徐徐道。
他拔出剑刃,一道寒芒如紫电冷雨,飞扬洞彻了夜色。
凛冽的杀意从鬓边掠过,有那么一瞬,刘义隆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最终,这一剑也只是停留在颈边,擦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并没有再继续刺下去。
文天祥微微冷笑:“殿下真以为自己的谋划天衣无缝了?过去的几个时辰,你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刘义隆心一跳,强行定了定神:“本王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这段时间一直留在府中不曾外出。”
文天祥眸中如同冰河霜覆,一片锐利:“禁宫祸起,人心不安,诸王皆遣使来我处探问情况,唯有殿下府上,自始至终毫无动静。”
他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殿下对此变故早已知情。”
刘义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居然在这里暴露了,特么找谁说理去。
他只想到要按兵不动,将自己摘干净,表明清白。
却没料到其他诸王都是未满十岁的小孩子,并没有他这么深的心机,一听说外面死了好多人,连家长刘穆之也出事了,早就慌了神。
各府使者盈门载路,前后相望,挤满了文天祥的府邸,吵吵嚷嚷地询问情况。
文天祥贴榜告示,安定人心,使者们得到答复,也满意地回去复命。
在这种情况下,一直没动静的刘义隆就显得相当扎眼了。
刘义隆心念如电转,强辩道:“本王知道阁下事务繁忙,正值紧要关头,不愿让阁下因为此等无关琐事分心——”
文天祥根本不待他说完,一挥手,示意禁军分散开来,各守要道:“把守所有出入口,皇子府部曲亲兵及其他府上人等,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一面用剑抵着刘义隆的脖颈,将人驱赶回房,冷冷道:“殿下,请吧。”
禁军都是北府精锐,很快就控制了王府,里三层外三层,戒严得如同铁桶一般。
刘义隆惊怒交加,想动又顾忌着脖子上的剑,低喝道:“本王何错之有,你无凭无据就敢软.禁当朝皇子!莫非想造反吗?”
文天祥语气淡然,丝毫不为所动:“我不是你的审判者,自然也不需要凭据。”
“所以我暂时不会杀你”,他轻声说,“待陛下归来,再为你召开公审大会,让天下人送你上路。”
此言一出,真如噩梦一般。
刘义隆想起父亲的手段,顿时又惊又惧:“凭什么!那些贱民有什么资格审判我……我是未来天子,九五至尊,他刘寄奴不过区区一介田舍翁……”
说到这里,干脆将心一横,直接撞开了文天祥,要强行夺路逃出。
他在赌文天祥会撤开剑,因为他还没有被定罪,依旧是帝国皇子。
刘宋十分注重法治,弑杀皇子要付出惨重代价。
谁知,文天祥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就这样手起剑落,一剑刺入了他的心口。
刘义隆惊怒交加,到底下意识躲开了一寸,不是致命伤:“你真敢杀我!你以为你是谢宣明,可以特权行事吗!”
“有何不敢”,文天祥握剑的手冷定如铁,就连一丝一毫的颤抖都没有,“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先杀了你,再到太庙面前自刎!”
刘义隆骇了一跳,色厉内荏道:“哼,狠话谁不会放……”
文天祥冷冷地截断他:“人生自古谁无死,三尺微命,一死何惜?我为平乱而死,死得其所,而你,不仅要先我一步上路,从此千秋万载,势必绑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受尽鞭挞!”
刘义隆被他语气中的森然杀机给吓住,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无比认真,竟是不由自主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你真是个疯子……”
文天祥等了半晌,见他不再抵抗,一挥手:“将宜都王拖下去关了,严刑拷打,直到招供为止。”
又道:“宜都王府一干大小官吏全部死刑,特别是王华、王昙首两人,送去凌迟处死。”
刘义隆面如死灰,几鞭子落下,就道出了所有的真相,相关人员很快就被抓起来处死。
一场风波,到此终于化为无形。
……
万朝观众看完了全过程,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刘穆之会选择文天祥作继承人。
刘穆之最看重他的,或许不是天赋与才智,而是他潜藏在温润秀丽外表下的这一股狠劲。
天下聪明者不知凡几,而有血性、意志刚强如铁、杀伐果断的人却很少。
遇事则决,当断则断,毫不拖泥带水。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第一时间就能震慑住全场。
刘义隆的谋划不可谓不刻毒。
今夜,要是没有文天祥及时站出来主持局面,雷厉风行,稳定人心,没准还真被他造反成功了。
景泰位面,朱祁钰看着天幕目瞪口呆,蓦然一袖子捂住脸:“刘穆之到底把文山改造成了什么样——”
恕他接受无能啊!
一旁,于谦的神色却很淡定,这么告诉他:“陛下,一个人再怎么因为外在环境变化,本性却不会变。”
朱祁钰一怔:“怎么说?”
于谦摊开《宋史.文天祥列传》,以及本朝翰林尹凤歧新编好的又一版《文山先生全集》,为他细细道来——
拜托,怎么会有人觉得文天祥是一身正气的傻白甜!
在历史上,文天祥是自己开府抗元,从头开始募兵,自行组织抗战,走的压根就不是朝廷的路子。
幕府这种形式,已经好几百年没出现过了,直到宋末才重新出现在文天祥的手中,然后到了明末又开始流行。
想想魏晋年间,开府的都是些什么人——
王敦、庾亮、桓温,当然还有后来的刘裕。
这些人当中,有哪一个是简单人物吗?
文天祥招募过来的兵力,是一群实打实的乌合之众,成分复杂,土匪海盗流民贼寇。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正经人。
他就带着这一帮杂兵,在赵宋朝廷出降,整个局势都已经全面崩盘的情况下,还能发起反攻,收复大半个江西。
如果不是因为被人出卖,或许真能给他扳回一局。
史书说,前来追随他的人日日如云,“亡家沉族,折首而不悔。”
文天祥作为一个半路从戎的书生,要真是傻白甜,没有一点狠的手段……
人家那些三教九流、土匪之辈,凭什么为他效命,听他号令,甘愿为他赴死?
难道就凭他长得好看吗?
忽必烈抓住文天祥,执意要将他关押,逼迫他投降,不降便死。
不是因为他是南宋丞相——在南宋末年,丞相头衔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一年数易,换了好几茬。
而是因为,忽必烈知道,若是放走文天祥,他一定有能力在短时间内重新组织起一批军队,再度抗击元廷。
对自己的统治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所以,要么臣服,要么死。
当时极力赞成处死文天祥的元朝宰相麦术丁,正是从前在江西被他击溃过的剑下败走之徒。
他见过这人的高光时刻,所以深怀畏惧,欲除之而后快。
“如此说来……”
朱祁钰听了于谦的分析,感觉很有道理,但内心又觉得很古怪。
原来,文天祥本性如此,只是被刘穆之用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挖掘了出来,从此开始放飞自我了。
那廷益呢?
朱祁钰目光炯炯地盯向于谦,仿佛要在他脸上戳出一个洞来。
朕也很想找出一些廷益的隐藏属性!
于谦:???
救命,陛下又脑补到什么了?
……
文天祥忙完所有事务,回到府中,已经东方既白。
魏杞的长子魏熊梦两眼泛着血丝,焦急地等在门外,探问情况。
文天祥温声说了几句,把人劝回去了:“魏相公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太医一直在待命,等会我让宋院正也去看看。”
魏熊梦有心再问,见他一脸倦色,心中忽然一叹。
唉,自己一把年纪,还要人家一个少年人来安慰,何其惭愧啊。
太医院正宋巩,一直忙忙碌碌,连轴转了几个小时。
刚打算坐下稍作休息,一看到文天祥,顿时如同弹簧般跳了起来。
文天祥在门边凝立了许久,让清凉的夜风吹去衣上的血腥气,终于掀帘入内,蹙眉问道:“先生如何,中途可曾醒过?”
宋巩摇头:“不曾。”
随即面露不忍之色,补充了一句:“照各位名医们的会诊意见,莫如让丞相一直昏睡着,以免徒增痛苦。我已按商定出来的药方配置烈度麻沸药,附于针上,每隔一柱香时间补一次。”
文天祥默然,知道他说的确是实情,遂轻声道:“有劳。”
宋巩道:“此为下官分内之事,无庸烦忧。”
他见文天祥一身寒凉,满肩风露,立在刘穆之病榻前,垂眸看了许久,神色似悲恸似寥落,一动不动,便也不再作声。
过了许久,门帘忽然一掀,有一只毛绒团子从后院咕噜噜滚了进来。
这个幼崽的年纪还很小,拖着一本和自己体型相比过大的书,走得跌跌撞撞,艰难地到了文天祥面前,伸手去拽他腰间的玉佩。
文天祥惊讶地把小幼崽拎起来:“小王爷,你在做什么?”
“要玉玉!”小刘义庆大声说。
小刘义庆是刘裕的侄子,很小就被过继给了去世的临川王,袭了爵位。
他的父母都不在了,有时,刘穆之怜他孤弱,会把他叫过来,教他读书。
小刘义庆见文天祥不理自己,顿时急了,闹着要去摘玉佩,文天祥无奈,只好递给他。
他坐在地上,慢吞吞地翻开了手中的书,开始照着念。
“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若尔三王……若尔高祖、孝武、光武皇帝,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
他只是一个幼崽小团子,说话还奶声奶气,吐字也磕磕绊绊不甚清晰。
很多字都不认得呀,但还是念的那么认真。
这是《尚书.金腾》中的一则祭文,刘穆之以前教他读过。
周武王病重,他的弟弟周公摆出祭祀,向上天以及三位先王祈祷,希望能够以身代替哥哥去死。
刘穆之是汉室后裔,小刘义庆就自作主张,把祈祷的对象改成了大汉先帝。
我也很有用的,我把玉石拿出来做祭祀。
请各位先祖带走我吧,不要带走穆之先生,这人间还需要他。
他的年纪还很小,可是已经知道了生离死别是什么滋味,人一旦死去,就永远都见不到了。
“今我即命于元龟,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
归俟尔命……
各位先祖们,求您啦。
一阵风吹过,玉佩被吹得移动了些许,小团子却开心地咧嘴笑了:“动了动了!祖先答应用我的命,换穆之先生的命了!”
文天祥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忽而泪盈于睫。
……
另一边。
辛弃疾也有他的问题需要纠结。
随着西夏攻占,北方的幽云十六州也已经被刘裕收复,大宋的国境扩张到了史无前例的庞大版图。
北方的蒙古诸部,霎时陷入了深深的战栗与惊惧!
现在的他们实力还无比弱小,遭到金世宗的屠杀,政策极其残酷,每三年遣兵北剿一次,将青壮年全部杀光,谓之“减丁”。
这回三年之期刚到,金世宗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刘裕驱赶回上京了。
蒙古人侥幸逃过一劫,但并没能因此放下心来。
他们连金人都打不过,只能任其宰割,何况如今锋芒毕露的大宋!
所有人听说了,谢晦一路覆灭数国,没有一家皇室幸存下来!
落后就要挨打,弱小就是原罪。
蒙古诸部为了活命,第一时间就倾各部落之力,凑足了一大批金银财宝重礼,更遣质子入宋,表明自己的臣服之意。
我们愿意为你驱策,供你所用,指挥我们干什么都行!
只求高抬贵手,饶过一命!
本来吧,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蒙古诸部崛起的那块草原,地广人稀,鸟不拉屎,没有多大的征服价值,不值得专门跑一趟。
礼物收了也就收了,先晾它个几年,回头再打下来便是。
问题就出现在送过来的这批质子身上,其中有一人……
辛弃疾想起那个小孩子,陷入了沉思。
对面,谢晦见他在思考问题,悄悄把自己碟子里的所有胡萝卜都夹了过去。
确认没有漏网之鱼了,这才清清嗓子问:“幼安有心事?”
唉,胡萝卜就是世上最糟糕的蔬菜,人类为什么要吃胡萝卜呢。
胡萝卜这时刚从中亚地区传入,在西夏很是流行。
表伯羊欣对这种从未见过的新品种蔬菜很感兴趣,研究发现,它的营养价值很高!
于是大手一挥,都给我吃!
每天的餐饮都要加上胡萝卜!
家里有大医学家长辈就是这点不好,跟他待在一块,处处都要被管教,要健康生活。
谢晦对此内心是充满拒绝的。
当辛弃疾回过神来,就得到了满满一碗胡萝卜,和一个无辜眨眼的谢小玉。
明眸中流光闪烁,亮晶晶地看过来,这谁能拒绝他啊。
辛弃疾:“……”
算了,吃吧吃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檀道济也讨厌胡萝卜古古怪怪的味道,但让他当面跟羊欣硬刚,说不吃胡萝卜,他是万万不敢的。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医生啊!
尤其是这名医生极其记仇,睚眦必报。
他会在你的生病汤药里加黄连,针灸时专门瞄准痛穴,让原本能一个疗程解决的事非要拖得更久,病人多受苦……
此刻,见谢晦成功将胡萝卜甩锅出去,檀道济也是有样学样,殷勤地递出装满胡萝卜的碗:“幼安帮帮忙,我也要!”
辛弃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阿和,你没事吧?门在那边,出去清醒一下。”
檀道济:“……”
呵,罢了,终究是他不配。
谢晦见了这一幕闹剧,心情上佳地弯了弯唇角,也不忘了回到之前的话题:“幼安在想什么呀?”
辛弃疾沉吟道:“蒙古的弘吉剌部落送来了一名质子,我无意中见上一面,总觉得此人不祥。”
以他向来不背后语人是非的作风,“不祥”二字,已经算是非常严重的指控了,谢晦愕然道:“是什么样的不祥?”
“总感觉他日后会闹出事来”,辛弃疾坦诚地说。
他甚至打了个比方:“就是司马懿「鹰视狼顾」、注定要霍乱天下的那种不祥,还有琅琊王氏的王敦,时人给他相面,说他「蜂目已露,豺声未振」……此人也是这种风格。”
谢晦吃了一惊,当即就准备亲自去看看这个造反的天才苗子。
到那儿一看,发现这个叫铁木真的小质子只有五六岁,长相上,怎么说呢……和辛弃疾形容得一模一样,甚至还要更过分。
“十个王敦叠一块,都没这么不祥”,虞允文皱眉道。
谢晦当机立断,示意下属把人抓走:“直接杀了吧,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铁木真大声抗议,辛弃疾也有点迟疑:“弘吉剌部落毕竟是蒙古最大的部落之一,贸然宰杀质子,恐师出无名。”
“啊这”,谢晦惊讶地说,“他们上赶着给我们当狗,要什么师出有名?”
“若是知趣的话,就再送一个质子过来。倘若不知趣,就直接让阿和带兵走一趟,把这个部落给犁了。”
辛弃疾:“……”
转念一想,小玉总是很有道理的,一个质子罢了,杀了就杀了吧
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应对。
英格兰国王亨利二世派使者觐见,希望从他们这里购买一些火.器。
亨利二世是金雀花王朝的开国之君,但如今正逢晚年,他的几个儿子与王后埃莉诺发动内战反叛,打得如火如荼。
握手言和,又再度分裂,断断续续持续了数年,并且还将一直持续下去。
亨利二世正在那边焦头烂额,陡然听说传闻,东方有个大魔头数月之间连破三国,更掌握了一种杀伤力巨大的新式武器!
这不得赶快拿到手,给那些叛逆者一点颜色看看!
使者出发之前,亨利二世几度耳提面命,让他不惜花费高昂代价,也要将这些新武器成功购买回来。
谢晦根本不在意他出多少钱,毕竟灭国就是最大的生意,大宋这回灭西夏,赚得盆满钵满,压根不缺钱。
而是试图以此谋取更长远的利益。
虽说英格兰离得很远,压根不接壤,中间隔了万水千山,一时半会还打不到那边去。
但未来终有一日,我大宋要君临天下,扬威五洲四海。
当然得提前做好准备!
谢晦听英格兰使者说明了国内情况,顿时就眼前一亮,有门啊,这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他和辛弃疾小声商量:“武器可以卖,但必须有所保留。”
辛弃疾微微点头,就听见他说:“咱们正好清理掉一批不需要的残次品,虽然是残次品,但也还能用好几次呢。”
“天下火.器的技术仅有我们一家,等产品报废掉,就让他们花钱来修,到时候还可以继续清理垃圾。”
辛弃疾忍俊不禁:“就这一样东西,小玉打算吃人家一辈子是吧。”
谢小玉洋洋得意:“是呀!”
他捧着脸,仔细盘算:“一些其他的滞销产品,也可以趁机捆绑卖出去。”
“比如,印度垄断了大批马市,大理的马都不好卖了,得让英格兰出钱把马买走,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手工业制品……”
什么?
你说你是来买火.器的,不想掏钱来卖滞销货?
呵呵,不买够这些边角料,连火.器的面都不让你见!
辛弃疾在心中默默给可怜的英格兰人点蜡,又温声问道:“还有呢?”
“还有”,谢晦凑近了一点,在他手心小幅度比划了一个数字,“咱们报一个英格兰根本出不起的天价,然后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让他们可以拿别的东西来抵,比如……土地。”
辛弃疾回想着之前看到的消息,恍然大悟:“小玉是想让亨利二世给出一块土地,封我们当领主?”
英王是可以分封土地,并且授予外人爵位头衔的。
“没错,就是这样”,谢晦微笑道,“听说欧洲皇室之间关系复杂,联姻众多,盘根错节,咱们作为外来客,有了身份也好办事。”
他准备把毕再遇派过去,长期驻扎在英格兰境内,掌管那片土地,顺便看看是不是有搞事情的良机,随时汇报过来。
辛弃疾打量着舆图,默默思索着该将哪一块战略要冲之地讨要过来,凝眉道:“如果这块地过于重要的话,就怕亨利二世不肯割爱……”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谢晦也有点苦恼,琢磨了好一会,忽然眼睛一亮:“那就让他们竞争上岗!亨利二世可以买火.器,他的对手埃莉诺王后也可以买,只需要把消息泄漏出去,对面自然就会开出更高的价码争取我们!”
不争取不行啊。
武器的落后可是性命攸关,明知前方是无底洞,也只能咬牙往下跳了。
辛弃疾:“……”
即便以他对小玉一贯的信任来说,这波也属于超常发挥了!
使者坐在下首处,远远地看见他们在嘀咕,虽然不知说了什么,但仍然感觉背脊一凉。
二人最终选定了约克郡这一块地盘,不为别的,主要是它靠海,地理位置方便。
使者来之前也得到了亨利二世的旨意,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把武器带回来,此刻倒也没露出什么太过心痛的神色。
只是有一点让他纠结:“阁下还是换一块吧,这块地盘正在新建一所大学,叫做牛津大学。”
大学并不是一个新鲜词汇,在华夏古来有之,一般是作为京城最高学府的代称。
但英格兰使者所说的牛津大学,明显和这不是一回事。
谢晦疑惑地问:“什么样的大学?”
使者告诉他:“这里将是英格兰未来的学术圣殿,一处独立办学机构,吾王已经延请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名师汇集于此。”
嚯,谢晦一下子来了兴趣:“这好办,我受累些许,接管整个牛津大学便是了。”
英格兰使者:“……”
本国花费数十年人力物力,才建成了这样一所名校,你嘴巴一张就要夺走,天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谢晦一眼就看出了牛津大学的价值,未来在持续做大做强,拉拢整个欧洲的人才、垄断政治经济命脉不是梦。
他可不管使者乐不乐意,反正必须把牛津大学拿到手。
如果亨利二世不同意,就去找埃莉诺王后做生意!
这样一来二去地扯了半天,结果是喜人的,亨利二世最终传讯过来,选择了退让。
他发来诏书,将辛弃疾封为了约克郡领主,谢晦则成了牛津大学开办以来的第一任名誉校长。
当然。
他之所以做出这个选择,不完全是忌惮埃莉诺。
而是因为使者告诉他,大宋有一支战无不胜的雄兵,目前正在物色下一个征伐对象。
东边的萨拉丁刚刚登基,以及在耀武扬威,准备搞事了,亨利二世唯恐这两个大魔头联手起来对付自己,决定割地保命。
反正在名义上,约克郡领主还是自己的下属,这波不亏!
亨利二世:嘿嘿,朕最擅长精神胜利法了!
“牛津别的都好,就是这个校名不太好听”,谢晦发愁道。
他翻着新一年的学生花名册,忽然灵机一动,“我觉得把牛改成谢,就很好,隔壁谢菲尔德不就姓谢吗?”
英格兰使者:“……”
他该如何和这位新任校长大人解释,谢菲尔德的「谢」,和你们谢家的「谢」不是一回事?
又过了几天,毕再遇带着所有人的希望,乘风破浪,驶向了英格兰约克郡。
开始了一段全新的征程。
……
另一边,刘裕大军出征,顺理成章地平定了高丽。
他趁着高丽爆发“武人之乱”,拥立明宗王皓为傀儡君主,内政昏暗之际。
驱兵直入,不费吹灰之力就荡平了首都开京。
陆游特别尤其以及非常的高兴,因为——
他又有新的宠物了!
根据高丽的起源神话,天神桓雄和熊女所生的儿子檀君,就是他们的始祖王,所以小熊就是他们的母系始祖,自然很受优待。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熊也一样。
某些熊因为毛色不纯,收到族群欺凌,遍体鳞伤。
陆游一来,看见这个巨大的可怜崽崽,真是心疼坏了,仔细饲养了好些天,终于让它卸下心防,安心养伤,皮毛也再度变得油光水滑了起来。
“多么可爱的一只大猫猫啊!”
陆游抱着巨大的棕色熊熊,露出灿烂的笑容,时不时撸一下熊脑袋上的毛毛,沉醉在其中。
“你看,它的尾巴甚至还会自发团成一个软乎乎的小球呢,真好玩!”
打胜仗就是最开心的,可以不断捡到新的猫崽,带回去饲养!
一旁的王镇恶:“……”
无力吐槽.jpg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陆游眼中,只要是有毛的动物,全部都是猫猫。
众将都去其他地方扫尾去了,待他们得胜归来,刘裕开了一场庆功宴。
酒过三巡,陆游不失时机地提出:“陛下,咱们现在可以班师回朝了吧,这金国呢,还是等下一次做好万全准备再灭。”
刘裕还有点意犹未尽。
但他转念一想,穆之的生辰要到了,征战在外这么久,确实应该回去陪对方一起度过。
“可”,他最终微微颔首。
心下琢磨着,把高丽王廷宝库里的一堆什么奇珍异宝之类的,通通打包送给刘穆之当礼物。
“让朕看看,评论区有什么新鲜事发生,景帝是不是又分享了什么新的段子……”
刘裕正准备打开天幕。
忽见外边李显忠一身浴血,狼狈带伤地踏入,不禁面露惊容,忙叫人给他治伤,又问何故。
李显忠神色悲愤:“东瀛扶桑小国,欺人太甚!”
“一支军队从日本关东地区渡海而来,支援高丽流亡贵族,提前设下埋伏,我一时不察,竟着了道!”
原来,日本正逢源平合战时期,大规模内乱爆发,各路军阀势力打生打死。
李显忠所遭遇的伏击,正是一场有意嫁祸。
平家节节败退,几欲昏死,又听闻外边大宋再度崛起,风声很大。
当然想着祸水东引,利用大宋这柄强大的剑斩向自己的敌人,所以,这次直接装扮成了源赖朝的属下。
他却不知道,自己惹到刘裕,算是踢到钢板了。
刘裕哪管你什么源家平家武田军关东军,根本分不清,也懒得分。
他只会一视同仁,把所有武士全部创死,再把日本岛变成大宋自古以来的海外领土。
他听了李显忠的叙述,勃然大怒!
什么玩意!
区区一个岛国,自己还没杀上门去,竟然还敢先动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点齐兵马,朕要亲征日本”,他面如寒霜,冷冷地宣布道。
【作者有话说】
牛津(。)给我的梦中情校出个镜
今日的小玉幼安:英格兰英格兰英格兰
今日的裕总:灭日本灭日本灭日本
今日的陆游:大猫猫大猫猫大猫猫
还在躺着的刘穆之:?
33
第33章
◎全世界都在讲汉语!◎
英格兰约克郡那边,很快送来了牛津大学新一年的课程纲目。
谢晦一看,心中很是不满:“这么大一个学校居然不教汉语?赶快补上!”
牛津大学派来的校务使者:“……”
我看你是在为难我胖虎!
他在谢晦的注视下,满头大汗,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们缺乏相应的教学人手。”
“这好办”,谢晦拿出印玺,在审核书上啪地一盖,“我从京城调一批太学师生过来,届时随你一起回去。”
使者唯唯点头应下。
牛津在过去的一个多世纪中,是整个欧洲的讲学中心,亨利二世野心勃勃,想在此建造一个学术圣地,与巴黎大学争锋。
斥巨资从法国等地挖走一大批素有盛名的学术大师,并以国王的名义,加以保护。
为此,更是不惜给牛津城大量拨款,给了当地商会的经营特权,并引入大量移民,让城市更加繁荣。
如此费心劳力的经营,最后却被谢晦摘了桃子,亨利二世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他当然不可能就此认命。
反正谢晦远在西夏,鞭长莫及,留在英格兰境内的只有小将毕再遇和他的火.器军团。
亨利二世摩拳擦掌,准备给谢晦使点绊子!
没想到,谢晦人没到,教学改革的命令先传来了。
以后全校师生入学之后都必须学汉语,每一年都要进行汉语考试!
另外,还开设了十门与华夏相关的课程,涵盖了中国历史、古诗文、地理、哲学等方方面面,不修满这些课程,就不许毕业!
亨利二世本来还大大疑惑了一番,这么多课程,得派多少老师来啊。
牛津本土的其他教授,都是实打实的大师,青史留名的那种,大宋来的人怎么着也不能太寒碜吧,不然可就让人看了笑话了!
结果到了开学当天一看,好家伙,大宋统共就来了一个教授,一人开十门课!
千里迢迢、背着小包袱赶来的朱熹:没错就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又一位教坛中的卷王诞生了,一人更比十人强!
自打刘裕来后,朱熹的日子便不好过了起来。
刘裕和北府众人,既不喜欢朱熹这些禁锢人性的思想理论,更嫌弃他的一批门生整日畅谈理学,不干实事,清谈误国,好似东晋时期的王衍之流。
确切来说,北府人对整个儒家都不喜欢。
刘宋时期,风气何其开放,人人追求潇洒自由之风。
儒家那一套三纲五常的理论,是最没有市场的东西,已经被扫进了灰尘堆里。
北府人看朱熹和他的学生,只觉得这人好像有病。
谁要读你的《四书集注》教材啊,全是忽悠人的东西,我们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剑!
漂亮话谁不会说,你当过一天的宰相吗,就在这里妄议治国之策!
《近思录》里嘴巴一张,就要以你的理学思想治国,甚至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全盘恢复上古时期的古法!
简直太荒谬了!
不过呢,朱熹虽然不讨喜,但之前到底不是投降派,没犯过什么滔天大错,所以也没给他治罪。
他倒也乖觉,自请归乡,闭门著书,搞搞哲学,顺便收点学生好恰饭。
这回,赶巧牛津需要一名教授,立刻就把他抬了出来。
老头虽然思想颇为迂腐,脑瓜子一根筋,但博学多才是真的,文学书法音乐美术样样精通,给他拍扁了就是一本百科全书。
热爱教学也是真的,白鹿洞书院和岳麓书院都是在他手里建立起来的,教出了许多人才。
给朱熹放在大宋当地,他的思想会不断荼毒大宋人民。
但给朱熹放到英格兰,他立刻就变成了最强的汉文化传播先锋!
虽然这个传播过程中,可能稍稍出了点偏差……
但是没关系,反正是去霍霍英格兰人和欧洲人,想想就开心呢!
果然,朱熹一见到谢晦寄来的offer,立刻一跃而起,火速赶到英格兰当地。
和翻译一见面,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制作新学期课程大纲。
牛津学子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始了他们的开学第一课。
朱老头慈眉善目,循循善诱,先从上古神话开始讲起,学生们听得十分入神,直呼精彩,今日不虚此行。
正当下课的钟声敲响,学生们纷纷面露笑容的时候,却见朱熹手持戒尺,在讲台上重重一拍,大声道:“肃静!”
随后,便从桌肚里取出了厚厚一叠讲义:“这是今日作业,关于老夫课堂上所教授的内容,每人写1000词的感想,明天一早我来检查。”
牛津学子:???
万朝观众:???
惊呆了,朱熹你有点东西啊!
牛津的第一批学生都是当地的豪门贵族,平日金尊玉贵,颐指气使惯了,哪能乐意来苦哈哈地写作业。
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不料第二日,朱熹一点不含糊,抡起戒尺就将没交作业的学生暴揍了一顿:“让你不交作业!毕将军快按住他……让你不交作业!你对得起你的父母高堂吗……”
Blablabla,不重复地骂了小半个时辰。
那贵族学生暴跳如雷,却又被毕再遇死死按住,只能被动挨打。
踏马的,你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怎么身手这么敏捷!
他破口大骂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要你死!”
朱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怒吼回去:“听说英格兰贵族都很重视家族荣耀,你敢告诉你父亲威廉亲王,你因为懒惰没写作业,而被老夫惩罚了吗!”
贵族学生:“……”
朱熹抬起手,在对方的头顶拍了拍,语气轻蔑地说:“呵,不是老夫看不起你,你老威家的脸全都被你丢尽了!”
贵族学生:“……”
救命,被掐住了死穴!
大家都是圈子里的体面人,他来牛津就是想镀个金,回去当继承人的,哪敢在这个环节掉链子!
当即痛哭流涕,表示老师再给一次机会吧,一定会去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学生们暂时安分下来,朱熹放下心来,继续开始每日教学。
汉语推广速度十分喜人,英格兰人对华夏的了解也在突飞猛进。
然而,没过多久,他却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
学生们开始疯狂敷衍,阳奉阴违了!
有的甚至还找枪手代写作业,屡禁不止!
朱熹苦恼无比,自思解决不了这个难题,只好写信去请教谢晦。
谢校长帮帮忙,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谢晦看完了朱熹和牛津学生的互相伤害史,颇感好笑。
他感叹道:“果然,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无用之人,只是放错了地方。”
随即又补了一句:“完颜构这样的人除外。”
辛弃疾接过信件看了看,见朱熹字里行间满是干劲,充斥着一股创死英格兰人的气势,不由莞尔:“他还真是适合那个位置。”
谢晦长睫微垂,支着手沉思。
其实吧,英格兰贵族就好比他们那时候的世家门阀,他自有应对之策。
他缓缓道:“但凡贵族,都有极高的家族荣誉感,首先要创造一个充满竞争力的氛围,嗯,不如就定期举办考试,测试每个学生吧。”
辛弃疾嗯了一声,提笔在回信里记录:“然后?”
谢晦灵光闪过,眼神清亮地说:“然后,将每个学生以及对应家族的家徽,用海报张贴在教学楼外,每日更新!”
“课堂表现上佳,或者考试成绩好,就贴一朵小红花,然后对不同家族进行排名!并且将月度排名寄送到每户学生的庄园内,请家长签字!”
辛弃疾:“……”
观众们:“……”
谢小玉,好绝的一手!
英格兰贵族的特点就是互相联姻,盘根错节,彼此暗流涌动,谁也不服谁。
可想而知,现在忽然来了一个板上钉钉、清清楚楚的排名,各位家主该如何大受震动!
你说什么?
这种野榜的排名没有人会关心?
那我们可以找托啊,在几个贵族宴会上一宣传,不就把名气抬起来了吗!
排名第一的家族必将成为宴会上最靓的仔,排名靠后的家族,从此走路都要羞得低头!
“不止于此哦”,谢晦笑吟吟地说,“英格兰又没有科举,他们想要做官,还停留在类似我们九品中正制的时代,全看门第。”
一个家族的口碑下滑,影响将是全方位致命的,会影响族中子弟前途、儿女婚嫁、以及种种相关大事。
而这一切的起因,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在学校表现不好!
这还等什么,赶紧回去鸡娃!
辛弃疾虽然觉得这操作虽然很牛,内心却浮现出了一丝疑惑:“小玉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就为了让学生们好好学习吗?”
“怎么会”,谢晦冲他眨了眨眼,“我从不做无用功呀!”
小玉每次这样弯起唇角看人,笑得清丽明艳,眸中盈盈流动着一池荧蝶星子的时候,辛弃疾便知道,他又要开始坑人了。
他微笑道:“那是什么?”
谢晦神采飞扬地说:“当然是要利用牛津,渗透进整个英格兰政坛了!未来随着牛津成为全欧洲学术中心,还可以辐射向全欧洲。”
“牛津的学生不是一般人,是各个贵族的继承人,未来有许多都会迈入政坛,身居高位。”
“所以,他们年少时所受到的教育,所交往的朋友,将会影响一生的态度,进而影响未来的政治格局。”
小玉在下好大的一盘棋,辛弃疾微微点头,心中隐约有了一线猜测,又问:“你打算怎么对他们施加影响?”
传播汉文化的事就交给朱熹。
但其他的嘛……管天管地,总不能管学生和谁交朋友吧。
谢晦缓缓揭开了谜底:“分学院。”
辛弃疾一怔。
谢晦告诉他:“我打算,在牛津内部创建不同的独立学院,每所学院都不限制学习专业,氛围风气各不相同,可以自由选择。”
“一经选定,则在牛津读书期间,终生不能更改。”
“平日以学院为单位,起居都在一处,也是他们所有的生活重心。每一年会对不同学院进行排名,用这个取代家族排名。”
毕竟家族的人太少了,每个家族的牛津学生人数又不同,排榜单不是很公正。
但学院制就不一样了。
谢晦打算搞一个详尽的调查问卷,性情相似的人最终会被划分到同一个学院去。
当他们以后走向政坛的时候,大概率也会成为同一个党派政友,保守派/激进派,等等。
辛弃疾:“……”
观众们:“……”
天啦噜,一所学校还被小玉玩出花来了,谁不直呼一声好家伙!
“唉”,谢晦想到这里,面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惆怅之意。
辛弃疾奇道:“怎么了?”
就见他忧心忡忡地感叹道:“我做了如此长远的布局,就为了缓慢蚕食英格兰,希望它可以撑久一点吧。”
“千万别还没等到这一届牛津学生长大,就已经被大宋消灭了!”
辛弃疾:“……”
观众们:“……”
那你想的是真的很长远!
朱熹接到回信,踌躇满志地开干了起来。
先是选出了八个学院,由八名声望隆重的教授担任院长,并由学生们自由选择。
与此同时。
牛津大学作为文艺复兴的急先锋,正在进行大批量的古希腊、古罗马文献翻译。
希腊文学教授见朱熹这边干得热火朝天,甚至好几次,在自己的课堂上发现学生在写朱熹的汉文作业。
不禁充满了羡慕,前来讨教。
朱熹倒也不藏私,反手掏出厚厚一沓作业纸:“学习离不开及时巩固,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我的诀窍就是大量布置作业,搞题海战术!”
希腊文学教授:???
他看着如此严峻的工作量,战术性后仰。
朱熹赶忙把人拉回头,并且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我大宋科举二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无数前辈认证过的学习方法,品质有保障!你信我一回!”
希腊文学教授望着朱熹真诚的大眼睛,踌躇半晌,还是决定信他一回。
过不了多久。
牛津大学的医学/神学/科学/哲学教授赫然发现,课上所有的学生都在忙着写汉语和希腊语作业!
众人赶忙向朱熹请教。
朱熹再度掏出了他的作业纸:“事情是这样的……”
众教授恍然大悟,上帝啊,原来还能这么教导学生!
从此,牛津学生的噩梦开始了!
……
是年秋,埃及萨拉丁大帝建立了阿尤布王朝,修书一封,邀请大宋共伐叙利亚。
书信到来的时候,谢晦和辛弃疾正在看西夏莫高窟。
当地共有八百多个洞窟,壁画超过四点五万平方米,约等于十分之一个临安皇城,其间光彩如云,璀璨耀目的细节众多,够看好一阵了。
第156号洞窟的正中央,正好是熟悉的历史人物张议潮。
一副《张议潮统军出行图》,绘制114位人物与鞍马,错落有致。
然而,再往前走,却有三十多个洞窟已然坍塌,黄尘掩埋,画迹莫辨。
这段时间,谢晦的表伯羊欣,作为当世知名的书画大师,带领他的专业技术团队长驻于此,试图修复壁画,却收效甚微。
经过羊欣的分析,情况很不乐观。
“按照如此坍塌速度,过不了百年,就有一半的洞窟要剥落消失。”
这么漂亮的画后世居然见不到了,真令人扼腕叹息。
谢晦抚摸着壁上风化的痕迹,郁郁不乐:“要是镇恶在就好了,可以问问壁画的原材料,以便修复。”
莫高窟,正是秦王苻坚在建元二年下令开凿的,从此便开始了千年辉煌。
“就算问镇恶也没用吧”,辛弃疾摆手道,“他哪会关注这种事,这里是莫高窟,又不是藏宝窟,得问秦王本人。”
然而,在评论区敲了半晌,却不见苻坚回复。
也不知是不是还在忙着举办国丧,又或者慕容垂等人被揭发出来,苻坚正在忙于处理。
二人只好改问世宗皇帝。
柴荣倒是热心解答了他们的问题。
莫高窟在五代时期,属于归义军节度使区域,长期对后周称臣纳贡。
如今使者就在京中住着,前段时间皇后生辰,还到宴会上来献舞了,非常热情!
“莫高窟有一大批壁画,都是在我们这个年代重新绘制的,原材料单子都发在这里了,你们就照着这个配方重新制作燃料,描补粘合……”
有了他的相助,壁画修复工作终于艰难步入正轨。
羊欣对艺术工作的态度极其严肃认真。
将每一个洞窟的题材、形制、人像、故事、铭文,乃至每一面墙、每一处壁龛的布局,都分门别类、完全周详地记录下来。
此刻,谢晦就拿着羊欣的手册,按图索骥,寻找自己想看的壁画题材。
比如观音像。
辛弃疾望着壁上衣带当风、面容慈悲的神祇,陡然想起一事:“据说你堂兄画的十二卷观音画像,是以你为原型,这事是真的吗?”
谢晦沉默了一会,语气微弱地说:“假设这个传闻不是从冯梦龙那里流传出的……也许,大概,真的有这个可能吧。”
谢灵运绘画精妙,画艺绝伦,一贯喜欢抓身边人当素材。
这事他还真不敢替谢灵运打包票否认。
万朝观众都颇觉好笑。
所谓观音,即梵文中的Avalokitevara神祇,初传入华夏时,是无性别形象。
后来,因为观音皇后沈婺华(陈蒨外甥女,陈朝亡国皇后)晚年出家,济世救人无数,后世便都以她为原型。
这就是女版观音。
在谢晦的时代,沈婺华还有一百多年才出生。
观音形象与衣冠宝器,自然是随便乱画,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主打一个放飞自我。
辛弃疾又道:“据说小玉的祖爷爷谢安,曾为祝英台请封,记叙她的事迹,从此广为流传。”
“确有此事”,谢晦迷茫地说,“可是,这和观音有什么关系?”
辛弃疾给他讲了「从此不敢看观音」的故事。
谢晦听完后颇为感慨:“我明白了,梁山伯一定是觉得熟人扮演神明太过尴尬,看见一次笑一次,所以才不敢看的。”
辛弃疾:“……”
本来想做一首诗,结果心情全没了。
小玉可真能耐,怎么就这么擅长毁气氛呢。
他打开萨拉丁的阿拉伯语来信,对照着翻译件看了看,眉峰蹙起。
“我观此人,绝非诚心寻求同盟,且他与叙利亚同出一源,若真与他合作,倒是中途背后捅刀的可能性更大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晦沉吟道,“萨拉丁新晋登基,意在立威,做出一番功绩,且随他去,我们不搅进这摊浑水。”
辛弃疾很赞成这个操作:“萨拉丁和叙利亚君主都不是什么好人,且由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放心吧。”
谢晦眸中流光闪动,笑吟吟地说:“我会找准机会趁火打劫的,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辛弃疾颇觉好笑,抬手捏捏他的脸,轻软细腻,就像暖玉一样:“原来你也知道呀。”
……
接下来,便是联军覆灭了东喀拉汗国。
自灭国小分队出兵以来,一群人在地图上越走越远,现在已经来到了古城塔剌思(即后世吉尔吉斯斯坦)。
只需要在更进一步,君临里海,和拜占庭帝国隔水相望,可以往东欧掺上一脚了。
如此光辉的开疆拓土战绩,也算古往今来的独一份了。
辛弃疾望着城头飘扬的大宋旗帜,颇有些感慨。
这是万万没想到的发展啊。
几年前,他眼中只有灭金,结果现在越来越偏离行程,向欧罗马头也不回地飞奔。
虽说没法参与灭金的最后一战,似乎有一丁点遗憾。
但这点遗憾,比起转战消灭数国,开疆拓土整整五倍的原南宋国土面积来说,简直不值得一提。
没有什么遗憾,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灭国战争无法抹平的。
如果有,那就来两场,甚至很多场。
对此,谢晦也是一脸淡定地安慰他:“幼安不要慌,评论区的王贞仪都说了,地球是圆的,我们打完一圈不就绕回来了。”
辛弃疾:“……”
好、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喀喇汗王朝幅员辽阔,而且是一个政教合一的木斯林王朝,很需要进行一番汉化教学。
由于它们特别盛产牛,因此,一种被搁置许久的美食终于可以得到尝试——
没错,那就是约克郡大布丁,又称烤牛肉馅饼!
辛弃疾获封了约克郡领主,当地贵族自然想掂掂他的份量,同时也要表忠心。
于是派了一些族人,万水千山地奔赴过来,跟在他身边做事。
众人背井离乡,免不了思念故乡风味,其中就尤以烤肉大布丁为代表。
无奈华夏习俗一向不提倡宰牛,《汉律》甚至规定宰牛者弃市,本朝律法虽然没那么严格,却也不许胡乱把好端端的牛宰杀了,做成馅饼。
好在喀喇汗王朝倒是没有这个限制,一群约克郡人忙忙碌碌,终于烤好了大布丁。
谢晦拿起小勺挖了两口,神色一瞬间甚为精彩。
就这?
这也值得英格兰人念念不忘回想半天,他们平日吃的到底是啥啊?
辛弃疾同样戴上了痛苦面具,长吁短叹道:“这味道还不如伊比利亚火腿。”
前些天,西班牙伊比利亚半岛上,有国王派出使者来购买武器。
谢晦本以为是个大客户,没想到,一问才发现。
好家伙,这个年代西班牙竟然有二十多个基督教王国,什么卡斯蒂利亚、阿拉贡、纳瓦拉、雷昂、加利西亚等等。
战国都没这么乱!
“伊比利亚人需要一个始皇帝扫平六合,给他们带去大一统”,谢晦琢磨着扶持一方势力,趁机搞搞事。
纳瓦拉王国送来了巨大的美味火腿。
辛弃疾看到这个东西,一度很惊讶,因为大宋也有火腿,而且还是宗泽发明的。
据说宗泽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因为粮食储存不便,就将猪肉挂好腌制起来,这就是火腿。
宗泽的故乡按照前朝行政局划分,在金华境内,所以「金华火腿」最为知名。
对此,檀道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宗泽老将军是不是有儿子流落在外,一直跑到西班牙了?”
辛弃疾:“……”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
谢晦本想着歇一歇,度过一个空闲的新年。
未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场天降横财,让本就富裕的家庭愈发不堪重富。
就在此时,西边的西辽帝国忽而发来国书,大致意思就是:
大宋征北将军辛弃疾、大司马谢晦、南疆总督虞允文殷鉴。
朕,大辽天子耶律直鲁古,不甚惶恐,请求援助……
本朝南院大王萧斡里剌竟然勾结花剌子模,爆发叛乱,一度打到了国都之外的巴尔喀什湖!
该死的萧斡里剌,该死的花剌子模!
朕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绝不会让他们好过。愿割让整个塔里木地区,请大宋出兵,助朕发动政变,诛杀逆贼!
谢晦:“……”
辛弃疾:“……”
天啦噜,同样是昏君和叛贼的配置。
夏仁宗要是有耶律直鲁古这等高超的思想觉悟,主动跑来投诚,也不至于费他们那么大功夫才攻下西夏!
然而,西辽帝国的情况比西夏复杂许多。
他们是一个称霸中亚地区的超级强国。
自辽德宗耶律大石在辽朝覆灭之后,万里西征,重开国祚,已经过去了数十年。
不得不说,耶律大石一家四口,也就是西辽开国以来的的四任君王,确实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这家人仿佛用尽了契丹民族的最后气运,居然无一庸者,个个都是气吞山河的英主。
首先是耶律大石。
辽朝末年,耶律大石科举中了进士,但后来与天祚帝政见不合,选择率两百骑兵出走,从头开始做大做强。
二十年间,横扫中亚,荡平诸国,在卡万特击败塞尔柱帝国,称霸当世,也深深震慑了东征的十字军和欧洲诸国。
人送尊称“祭祀王约翰”,敬若天神。
甚至后世的俄语、阿拉伯语将“中国”的发音称之为“契丹”,亦是受其影响。
他驾崩之后,皇后萧塔不烟临朝称制,在烈火烹油中稳住局势,屡败金兵。
随后长子耶律夷列即位,是为仁宗皇帝,击败西喀喇汗国,开疆拓土,庚续辉煌。
耶律夷列驾崩前,觉得亲儿子烂泥扶不上墙,选择按照「兄终妹及」制度,传位给妹妹耶律普速完。
这位铁血女帝甫一当政,就开始雷霆出击,彻底*扫平葛逻禄人。
而后更是大败花剌子模,通过干涉其内政的方式,扶持傀儡苏丹特克什上位,迅速对自己奉表称臣。
从此,西辽帝国就成了中亚地区唯一的宗主国,国力和地位都达到了史上最巅峰。
女帝死后,因其没有后嗣,皇位就轮到了仁宗之前看不上的烂泥……也就是他的儿子耶律直鲁古。
一个帝国想要彻底兴盛起来,需要四代君主持之以恒的不懈努力。
但想要亡国沦丧,只需要一位昏君作天作地作大死,这就够了。
辛弃疾收到文书,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联络了一个早已渗透在西辽境内的情报人员,令其打探情况。
将耶律直鲁古自登基以来的一切举动,事无巨细,尽数整理汇报过来。
然后开了一场战术会议。
众人传阅着资料,纷纷陷入了沉默。
啊这……
这耶律直鲁古好牛逼啊,身上几乎集中了一切昏君应有的「优良品德」。
只有众人想不到,没有他跌不破的下限。
什么暴戾恣睢,滥加刑罚;什么耗竭民财,大兴土木;什么戮杀忠良,文武寒心……
这些都是常规操作。
有一回,耶律直鲁古曾出游畋猎,路遇一个阵亡将领的遗孀,叩马拜谒,为亡夫请封。
他不但不予抚恤,反而因为被打断了兴致而暴怒,挥斥马鞭,活生生将人挞死。之后犹嫌不过瘾,驱马入宅,将一家老小杀得干干净净。
又喜好渔色,广选中亚美女为妃,终日饮酒昏昏醉梦。
常月余不视朝,一干文书政事,皆被宦官佞幸把持,恩威自操,任意妄为,将朝野搞得一派乌烟瘴气。
最可气的是,此人自恃为宗主国君主,认定大辽乃中亚霸主,自然要展现出大国风范。
凡是外国使者愿意输款通诚,献物朝贡,沿途所过之处,一概盛情款待,吃穿住行尽皆奢华无比,竭民之力,而且全部免费敞开供应。
那些番邦小国有人买单,乐得隔三差五,上门打打秋风,过路百姓屡遭欺压劳遣,真叫一个苦不堪言。
花剌子模名义上是西辽的属国,实力却无比强大。
领土横跨了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伊朗、阿富汗、伊拉克等数个大区,疆域多达400万平方公里,约等于两个原始版本的南宋。
从前因为他们爆发了内乱,西辽女帝耶律普速完觑准时机,挥兵直入,一通摧枯拉朽,迫使花剌子模向西辽称臣纳贡。
但女帝还没来得及继续巩固在这里的统治,就已经驾崩了。
花剌子模头上少了一座大山,觉得自己又行了,闹着要独立,这回派使者来,就是想掂一掂新皇帝的份量。
耶律直鲁古为了迎接花剌子模使者,不惜大发行役,修筑宫阙,共计调动民夫逾十万户。
这在地广人稀的中亚无疑是个天文数字,朝野上下,一片怨声道载。
最后新造出来的宫阙,确实是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然而,人家使者也不是憨批,并未被耶律直鲁古刻意营造出来的虚假繁荣所迷惑,溜达考察一圈,便即回去汇报:
西辽主暗臣弱,乌烟瘴气,正是绝佳的反叛时机!
花剌子模国主阿尔斯兰,当即宣布独立,并停止向西辽缴纳供奉。
耶律直鲁古勃然大怒,正打算派兵镇压这些叛贼,却忽然被从身后捅了一刀,险些直接毙命。
镇守国境南疆的南院大王萧斡里剌叛乱,起兵响应花剌子模,星夜奔袭,趁虚入都,一半的禁军都直接倒戈相向!
一通箭如雨下,险些把耶律直鲁古射成筛子,亏得他反应快,直蹿入内城,固守保命。
内城经历之前的四代帝王经营修缮,固若金汤,一时半会倒无性命之危。
但长期这么围城也不是个事啊,迟早要被困死。
萧斡里剌乃是开国元勋,勋名宿著,位高权重,党羽亲信更是遍布朝野。
一时间,耶律直鲁古也分不清谁是正臣、谁是贼党,索性灵机一动,决心引来外力破局,飞派使者向大宋求助。
他想得很好,自己谦词请援,许以厚礼,战乱平定之后仍旧可以当大辽天子。
无非是割让点土地,喊几声儿皇帝,头上多个主子罢了……影响自己吃喝玩乐吗,一点也不!
看到消息的辛弃疾等人:“……”
这是什么?
这分明是天赐的干涉他国内政、将西辽一网打尽的良机啊,怎能不趁他病,要他命!
“就是价格有些低了”,辛弃疾不满道,“区区一个塔里木地区,外加每年二十万匹银绢……”
还比不上隆兴和议呢,不行不行。
我们可以出兵,但是得加钱!
他思忖一会,提出了一个优秀的建议:“不妨先晾一晾耶律直鲁古,待他火烧眉毛,危在旦夕,再商议提高价位,小玉觉得可以吗?”
谢晦长睫轻轻一掠,流动着一道寒玉清润般的微光,轻声说:“我觉得不可。”
辛弃疾愕然:“为何?”
谢晦缓缓道:“必须要将耶律直鲁古逼入绝境,让他彻底命悬一线,才能心甘情愿,交出全部身家。”
他支起下颌,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轻柔语气说:“现在,应当先答应耶律直鲁古,而后立即将这封文书转给叛军首领萧斡里剌。”
“本方势大,他必定惶急,生怕我们带兵前去搅局,故而会开出更高的价格拉拢我们。”
辛弃疾隐约明白过来,果然听得他又道:
“耶律直鲁古闻讯,势必要层层加码,开出若干诱人的条件,我方当然是全部笑纳,待价而沽,坐收厚利,等待萧斡里剌的新一轮报价——”
谢晦说到这里,忽然眨了下眼,流露出一抹极其轻快、惊鸿掠水般的笑意:“如此这般几轮下来,定能炒出一个很昂贵的价格。”
“什么割让土地,奉表称臣,连年纳贡,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条件。”
“辽王能给,叛臣已然占据了半壁江山,一样能给,就看谁给的更多、更有诚意了。”
总之一句话,让两方各自竞价,往死里卷,把狗脑子都打出来最好。
辛弃疾对此习以为常。
这也算是小玉的常规操作了,反正就是当骑墙派,两头通吃。
他顺口问了一句:“所以,我们要等他们争论完毕,再选择究竟出兵扶持哪一方吗?”
“谁说要出兵扶持了”,谢晦一脸理所当然地摆摆手,“这些钱财土地,明明是他们主动相送,为的就是本方不倒戈向他们的对手。”
“帮忙是不可能帮忙的,最多趁乱进兵,蚕食鲸吞掉一些土地的样子。”
“所以,等下要先接收塔里木地区,耶律直鲁古既然决定割让土地,必然会做好安排,北府兵不会遇到太多的抵抗力量。”
“然后,就可以假装厉兵秣马,要到前线镇压叛军。”
“声势演绎得十分浩大,仿佛如火如荼,引诱萧斡里剌送来新土地,之后再继续这般如法炮制就可以了。”
辛弃疾:“……”
观众们:“……”
笑死,谢小玉不仅打算两头通吃,甚至还想做无本买卖!
辛弃疾沉吟道:“小玉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们一直不肯去国都,只是在后方逡巡,对面也不是笨伯,定会心中起疑吧。”
“起疑又如何?”谢晦反问。
他坐在案前,望着舆图上连绵起伏的万千山河,笑颜温柔而清丽,却又显出一种意气飞扬的骄傲自矜。
仿佛笃定了眸间所见的这一片沃土,悬旌万里,连营吹雪,终究会落入掌控之中。
素白的指尖握着朱笔,在一座城池上轻轻一圈,血色丹砂流淌出来,如同来日金戈铁马,铺开的血痕。
在一片寂静中,他迎着沙洲璀璨的烈阳微笑起来,再次说道:
“西辽王朝怀疑我们,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本就是来当征服者的,要饮马里海、驰骋广漠,要在天地尽头写下名字,将大宋旗帜插上一处处新的城池与版图。”
“西辽从前或许很强大,但面对大宋根本不堪一击,我们手握着足以摧枯拉朽,轻易毁灭他们许多次的强大力量。”
“西辽愈是怀疑,愈是要极力讨好,生怕哪里做得不周,让我们倒向对立面去。”
谢晦很是理直气壮。
一个弱小的国家向强国求助,妄图与虎谋皮,自然得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思想觉悟。
他就抢亿点点土地钱粮珍宝罢了,不过分吧?
辛弃疾:“……”
观众们:“……”
很好,谢小玉现在当强盗都不打算掩饰一下,直接开门就杀过去啦!
虞允文居然有点泪目。
这就是大国风范吗,一言不合立刻重拳出击。
我大宋终于站起来了!
他顺着谢小玉的思路往深处想了想,指出了一个至为关键的问题:“这样做,虽然成本低,但想要全取西辽,还是不太可能。”
割让土地才割多少。
西辽幅员辽阔,光一个属国花剌子模,就有两个昔日的南宋那么大呢。
辽王和萧斡里剌再怎么进行割地掏钱竞赛,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地都割完。
“我知道”,谢晦显然早有对策,“所以,我还准备了下一个步骤。”
“待本方吞下足够多的好处,就需要作出一种支援辽王的声势,从背后袭击萧斡里剌的治下富庶之地,不时出点火炮兵轰击一下他的队列,给予叛军巨大的精神压力。”
“如果叛军能不战自溃,当然是最好的。”
“但萧斡里剌毕竟是开国宿将,颇有武略,多半会选择加猛攻势,迅速入都,这时候辽王完全招架不住,仓皇之下,就一定会选择答应我们的条件。”
虞允文身体向前倾,忍不住问:“什么条件?”
谢晦一顿,语气温和地说:“全境献土,开城降宋,举家前往燕京,成为我大宋的辽国公。”
“他既然是我大宋官员,我大宋自会出兵帮他平叛。”
虞允文骇了一跳:“这不就等于灭国了吗,辽王能答应这种事?”
“因为他知道,若是落到我手中,犹有一线生机,落在萧斡里剌手中,则必死无疑”,谢晦慢悠悠地说,“辽王怕死惜身,想来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虞允文惊讶道:“小玉会让他活着?”
“怎么可能”,谢晦一脸奇怪地看着他,“灭大理的时候你也在吧,当然是依照高量成的旧例了,送他一场风光大葬,死后荣光无限。”
虞允文:“……”
辛弃疾:“……”
万朝观众:“……”
大家算是看明白了,辽王不管怎么做,最后终究要死!
可怜的人呐,早已被小玉安排得明明白白!
古语云,长得越好看的人越会骗人,果然不假!
他不动声色地编织了一张精美的巨网,注视着自己的猎物越陷越深,垂死挣扎。面上还带着一抹清甜的笑意,仿佛光风霁月,不染尘埃。
辛弃疾诧异道:“我很好奇,假如辽王没有写这封求助文书……”
“那我会伪造一封交给萧斡里剌”,谢晦捧着茶盏轻饮一口,神色恬静,“这次内乱一旦爆发,辽王就注定只能在我的谋算下亡国陨身。”
没有人能在他面前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却还全身而退。
从来没有人。
他的思绪早已飘远:“我们不能将目光只局限在西辽,而是要瞄准同样动荡不安的花剌子模,西辽局势一定,立即假借通使议和为名,乘隙捣虚,直趋乌尔根奇。”
众人都在认真倾听。
“——乌尔根奇位于阿姆河畔,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只需一支舰队奇兵背负巨炮,顺流而下,就可轻而易举轰开城门。”
“国都既拔,余下的各处教宗贵族地方势力,无非是打一波,杀一波,拉拢一波,分而化之,区而治之。”
“花剌子模掌握着东西方之间的贸易商道,日后,无论是前往英格兰,还是什么阿尤布王朝、伊比利亚半岛、西西里群岛、地中海,此地都是必经之路,必须掌握在手中。”
“然则,此地民族驳杂,语言混乱,宗教林立,极难治理。”
“好在他们农业发达,倒不妨许以厚利,赠以良田,邀内地北方流离失所的战争流民迁徙过来,在此安居,并将当地贵族高层尽数徙往燕京,背井离乡,断绝作乱根源。同时,建立大批的学校,从文化和衣食住行上进行汉化。”
“如此,十年二十年,便可以长治久安了。”
谢晦以简短的言辞,勾勒出一副来日的宏图盛景。
万顷地图铺陈在面前,上面山河的苍茫轮廓一笔一画,如同刀劈斧凿,锋芒历历。
他抬手指过地图,依稀有万丈明光在眸中盛开,如同烽火催开连城,春风落霞驰奔。
那种光辉灿烂而夺目,让人不自觉地就被他吸引说服,认定这件事一定可以完成。
辛弃疾推敲许久,终觉得这计划一环扣一环,毫无漏洞。
他不由长叹道:“幸好我们是站在一边的。”
若是敌营里有这么一号人洞彻天机,走一步算百步,真是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幼安好生无情”,谢小玉顿时不高兴了,伸手使劲戳了戳他,“我是你的军师,一切谋划不都是为了你么。”
辛弃疾:“……”
明明是你自己想玩吧?
但是,被他这样目光闪闪地看着,谁能够拒绝他呀。
“是是是,小玉就是最好的”,他轻笑着捏捏对方的手,“谢谢小玉。”
谢晦唇角微扬,发间的红宝石衬着雪白肤色,愈发明艳如火:“征途就在眼前,现在,是时候把我们的名字一起写进史书了。”
……
另一边,扶桑战场。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前些天,源赖朝还是耀武扬威的大将军,起兵反抗不可一世的平家势力,节节紧逼,形势一片大好。
转瞬之间,却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大宋军队打得溃不成军,弃兵曳甲,一路仓皇逃窜。
就连鞋都跑掉了一只,还是躲入泥潭之中,才勉强捡回了一命,身边的随从也只剩下了零星几人。
源赖朝两眼无神,只觉得好像深陷入一场无边的噩梦。
并非没有试图向对面那位至高无上的宋皇解释过,之前并不是他蓄意伏击北府兵,而是平家的嫁祸。
但刘裕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
千古一帝的怒火之下,一切反抗势力都将被摧枯拉朽地毁去。
管你平家源家,全部宰了便是!
平家首领已经被杀,源赖朝只能拼命往北逃,希望能逃到平泉境内,那里还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士兵。
继续跟北府兵打是不敢了,出海逃命吧!
然而,就在此时,源赖朝忽然得到了一个消息,刘裕撤军了!
嘿,源赖朝满血复活,觉得自己又行了。
……
攻占京都、扫荡完整个日本南部的平家势力后,刘裕开了一场庆功宴。
酒过三巡,一名下属急匆匆地飞奔来报:“来自临安的急讯——”
见了这熟悉的场景,刘裕微感无语:“不会又是三郎生了什么病吧,说了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汇报过来,浪费资源……”
他接过信,定睛一看,手中杯盏不觉轰然坠地。
众人惊讶望去。
王镇恶发誓,他在北府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自家陛下如此愤怒的神色,眸中烈焰摧烧,仿佛焚天蔽日,能所向无前地燃尽所有的一切。
文天祥的信中措辞,相当冷静克制。
主要就是告知,自己斩杀了所有赵宋宗室,并已经将刘义隆投入狱中,并附上了所有的供词。
“我们家倒是出了一个「麒麟子」啊”,刘裕冷笑着说。
又过了许久,他望着书信里那行关于刘穆之伤情的叙述,一动不动,眼中弥漫了伤痛之意。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要怎样做,才能救回穆之呢。
从前总道世间万难,不过利剑一斩,引刃可破。
那些山海云雷、铁马横钩,那些雪虐风饕、烈焰血火,难渡的关山,遥隔的沧海,都不是一合之敌。
他终究会踏过满地的日夕烟尘与骸骨,立到最高处。
他那么自信,又那么傲气,不信世间有什么是自己提剑迎难而上,还不能得到的。
直到此刻,当最重要的人命悬一线,刘裕才意识到,在这种生老病死面前,个人的力量是那般微小,什么都算不上。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
当年王景略重病,苻坚为这位丞相大赦天下,多次带着百官祭天,又派使者祈遍三山五岳……
是不是也就像现在这样,在最深的绝望中,试图以区区人力,去阻断命运之河的滔滔逝水?
好在,他运气比苻坚好上一线,还有挽回的余地。
刘穆之不仅是他的臣子,也是他的发小、好友、生平至交。
是风雨中一道奔赴的同行者,战场上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战友。
也是那个,想要并肩立在最高处、一起看这片江山基业的人,以及,死生知己。
“现在,轮到我来为你冲冠一怒了”,刘裕轻声道。
他站起身,迎向军帐外的漫天暴雨,铮然拔出了利剑。
“传令下去,三军拔营,即日灭金。北府亲卫军随孤即刻启程,辎重尽弃,长途奔袭,千里入上京。”
王镇恶明知不合时宜,但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那日本呢……”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吗?
刘裕在雨中闭上眼,缓缓说了一个“是”字。
就在此时,远方忽然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号角。
众人看向海天尽处,只见一叶舟船乘风破浪,迎着滔天狂潮,一路呼啸而来,势如利剑。
沈林子铁甲长剑,立在船头,后方跟着浩浩荡荡的临安水师。
这不是一支真正的舰队,因为他们从临安城赶来,精锐舰船都在外征战,同时也为了赶速度,大多选用了轻便小船。
但这依旧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铁血雄兵。
临安禁军的主力都在此处。
一切都在文天祥的计划中,他稳定了临安局势,切除了所有乱源,立即腾出手来,指挥这批军队星夜北上。
沈林子脸色苍白,因为长久急行军而显得倦怠,但眸光却明亮至极,熠熠生辉。
迎着凌厉天风,一字一句道:“北府建威将军沈林子,奉临安城的号令,援军灭扶桑。”
【作者有话说】
林子:谢谢文山,可算是给我赶上这趟灭国的末班车了!
34
第34章
◎恭喜揭榜人刘裕,圆满完成任务!◎
近日以来,文天祥特别繁忙。
临安中枢的所有事都堆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天刚蒙蒙亮,今日要处理的公文就已经浩浩荡荡堆满了整个屋子,全无落脚之处。
每次他迈入其中,都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深感自己的渺小。
更有无数前来求助的、托关系的、报送申请的,乱七八糟,种种杂事堆在一处,真叫人焦头烂额。
文天祥虽然是个卷王,但还没达到他老师那种一心四用的地步。
刘穆之可以一边眼睛看公文,一边手上回信件,耳朵里听着来人汇报工作,嘴上还在不停地回答其他人。
这已经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事了。
何况,就算是刘穆之,当时也有魏杞帮忙一同分担政务,而文天祥却要一个人承包他们两人的分量。
户部尚书杨万里及时伸出援助之手,搬入相府,过来和他一起挑灯战夜。
其他各部高官也是加班加点,想着努努力,先把这段时间捱过去再说。
杨万里毕竟上了年纪,不如年轻人擅长熬夜。
这一晚,他困得连打瞌睡,头一点一点,不小心碰在了烛台边缘,眉毛胡子瞬间就带起了火星子。
文天祥埋头干活,余光里瞥见一抹火花带闪电滋滋炸裂,顿时被骇了一跳。!!!
老乡,你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好容易灭了火,太医给杨万里上完药,包扎成了粽子,文天祥赶紧连哄带劝,将人送回去休息了。
唉,这节骨眼上又倒下一个。
他看着堆满数间屋子、一眼望不到头的公文,头痛至极。
就在这时,评论区居然有一位观众挺身而出,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文天祥心中感动不已。
天呐,于谦究竟是什么绝世大好人!
这时候愿意来搭把手,别说当他的转世了,给他当祖宗都行!
“多谢阁下,有劳了”,他欣然道,将镜头对准旁边的一摞文书,拍照上传到天幕。
本来还在担心于谦会不会不靠谱,结果发现,文书一发,对面几乎立刻就能出结果,速度嘎嘎快。
而且质量也很高,一看就是常年在帝国中枢处理政务的人。
文天祥放心了,直接将文书匀给他一小半,不必自己再二次过目,扬眉轻笑道:“我观阁下字迹凌厉,笔力清健,批阅公文好似行云流水般有条不紊,想来在你的位面,也是一位无双国士吧。”
于谦:哇,偶像夸他了!
感觉自己干劲满满,还能再处理两百斤公文呢!
有了于谦仗义相助,这一晚,总算是把所有工作都处理完了。
随着烛影移动,文天祥不经意一抬头,忽然瞥见屏风后面晃动着两道人影,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怪声。
“谁在那里?”
他的眸光一瞬转为锐利,手指已经按在了佩剑上。
下一刻,屏风后的影子动了动,很快冒出了一颗脑袋,居然是沈林子。
“我们来看看你。”
旁边,柳元景一骨碌直起身,有点尴尬地挠了挠翘起的头发,对文天祥挥手道:“嘿?”
文天祥惊讶地看着二人一前一后,从自己的床底下爬出来,一时间,心头的震撼悚然简直无以言表。
良久,他叹为观止地说:“二位真是神人……我方才连遗言都想好了。”
沈林子一脸茫然:“我还没这么大威慑力吧?”
文天祥微微一笑,神色温文尔雅,叫人如沐春风:“想什么呢,我是说你的遗言。”
沈林子:“……”
他从兜里翻出一包点心:“我看你一整夜什么也没吃,特意给你带了小蛋糕,快吃吧。”
柳元景打了个哈欠,也从身后端出一杯牛奶:“我也给你带了晚安神器,喝完赶紧睡,不早了,明天再看公文吧。”
他二人一唱一和,顿时搅散了近乎凝固的凄清夜色。
少年朋友明净且不染杂质的关怀,总会让人心情愉快。
文天祥面上扬起了一抹清澈笑意,轻声道:“谢谢,不过不必了。”
“啊”,沈林子脸一垮,“是真的真的很好吃的小蛋糕哦,狮蛮栗子糕,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小蛋糕?”
“还好,我早有准备”,他得意洋洋地一抖衣袖,倒出了好几个纸包,如献宝一般展示给文天祥。
“这是椰子糕,绿豆糕,红豆糕,菊花糕,定胜糕……除了糕糕糕糕糕,还有一只烤鹅腿。”
文天祥迷惑地打量半晌,也没看出沈林子如云般飘逸的宽袍大袖底下,到底是怎么藏进这么多东西的。
他为难地捏起一块栗子糕,和小狮子脑袋对视许久。
虽然很饿,但早就过了饭点,根本吃不下一点。
沈林子继续麻溜掏衣兜:“不要紧,我这里还有开胃的酸梅……”
眼看自己今天不吃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脱身了,文天祥只得答应下来。
“好吧。”
一边吃,一边批改公文,心思不觉就沉了进去。
忽觉脸颊一凉,沈林子鬼鬼祟祟伸出手,掏出晚安面霜,强行给他抹上。
“熬夜最伤皮肤了,他嬉笑着说:“幼安都写信说了,你日后要给陛下捧璧献玺,可得好好保养。”
文天祥:“……”
怎么还记着捧璧献玺这一茬,都怪小师祖乱提建议!
他头也不抬,笔尖依旧在纸上画画,自有办法治沈林子:“我想起一件和栗子有关的趣事。”
沈林子忽然警觉:“什么?”
文天祥告诉他:“沈约,你未来的孙子,和梁武帝萧衍是少年至交,半生好友,一起建立了梁朝——可惜徒有善始而不能善终。”
“他们交恶就是因为一颗栗子,某日,沈约和梁武帝一起吃栗子,比赛说出与栗子相关的典故,沈约少了梁武帝三条。”
“出来之后别人问情况,沈约坦言,萧阿练一向心胸狭隘,我若说得比他多,他必定生气。结果此事风传开来,萧衍勃然大怒,两人自此分道扬镳。”
沈林子:???
他愤怒不已,三两下将栗子饼吞下肚,拍案道:“明明是萧衍这厮技不如人,关我们家孩子什么事!”
恨不得分分钟穿越到梁朝,把梁武帝吊起来揍一顿!
转念一想,哦,没事了。
自己现在才二十,别说孙子,就连夫人都没有呢。
柳元景在一旁啃驴肉火烧,笑得嘎嘎响亮:“哈哈,哈哈哈!”
沈林子神色不善地瞅了他一眼,转头问文天祥:“柳孝仁的后人有什么相关故事吗?”
柳元景作为带领河东柳氏发家的老祖宗,后世族裔人才辈出,自然少不了名场面。
文天祥瞥了一眼驴肉火烧,莞尔道:“还真有一个。”
“孝仁有个后人柳宗元,写过一篇《黔之驴》: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
他将这篇文章从头到尾背了一篇。
期间,手上还在一直不停地批改公文,头都没抬一下。
如此一心多用,观众见了,直呼如同刘穆之再世。
沈林子笑得直打跌,指着柳元景大声:“孝仁技止此耳,技止此耳!”
柳元景无语。
这什么后人啊,尽写文章坑祖宗。
他顿觉嘴边的驴肉都不香了,神色哀怨,紧盯着文天祥:“我没有得罪你吧,再说,我吃的又不是贵州驴……”
文天祥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柳元景一脸悻悻道:“以后若有机会,咱也要全家团聚,去会会这一号后人。”
“哎,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挺想去后世见见沈约的。”
沈林子陡然来了兴趣,坐直身子,盘算道:“要是真有这样的好事,很多人都有亲人参商永隔,念念不忘,期待能见上一面呢!”
“幼安可以去见辛赞,镇恶可以去见王猛,宣明可以去见谢安谢玄谢道韫,羊规可以去见未来的孙子羊侃,毕进可以去见他的先师岳飞……”
他滔滔不绝,报了一长串名字。
柳元景捶桌大笑,直呼道:“收手吧林子,我已经完全不认得「见」这个字了!”
文天祥唇角微弯,补充了一句:“虞相公可以见见他的祖先虞世南,务观也可以会一会他的爷爷陆佃。”
沈林子难掩惊讶之色:“什么?务观竟然也有爷爷吗?”
文天祥:“……”
这话说的。
陆游如果没有爷爷,那他是怎么被生出来的。
陆游的爷爷陆佃甚至还很出名,是王安石的得意门生,官至尚书左丞,放在本朝就相当于魏杞。
文天祥摊开舆图,手指拂过万里江山历历分明的脉络,沉声道:“我已传讯前往燕京,料想陛下必定会亲披甲胄,策马挥戈,誓破上京,以救先生性命。”
对面二人均点点头。
以陛下对穆之先生的重视程度,纵然只有微末的一线希望,也要争一争。
何况,金国势微,溃如丧家之犬。
顺风扫荡,易如拾芥,此时不灭,更待何时?
文天祥又道:“所唯一可虑者,便是两国交兵,声势浩大,若消息提前走漏,金世宗不顾颜面仓皇北遁,届时变成追逐战,又要多出若干功夫。”
这也就是为什么,陆游等人一心想要班师回府,不建议继续伐金的缘故。
沈林子看出他已有良策,便虚心请教道:“君直请说。”
文天祥凝视着纸面,一派运筹帷幄:“信使从临安至燕京,最快也要十余日,陛下才能得知此间消息。届时再传号令,未免太迟。”
刘穆之根本等不了那么久,他只好情急从权一番。
他道:“我已加盖丞相印,飞传燕京以北、中都以南的咸平、大定、辽阳、辽东各地守军,令他们迅速出兵配合。”
沈林子听到此处,不觉身子向前倾:“如何配合?”
文天祥抬手在舆图上点点,勾勒出行军路线:“他们派出若干批的疑军,各自聚兵扬鞭,假作浩荡之势,托言伐金,一齐奔赴上都。金世宗若严阵以待,戒备相抗,我方则解甲休憩,不复前进。”
“如此往来数次,金人势必懈怠,谓我方虚声恫吓,不足为患。”
“到彼时,陛下再率军长驱直入,径趋上都,纵有预警,金人也只当是危言耸听,无济于事了。”
沈林子顿觉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不由抚掌称赞:“妙!这下不愁金贼不灭了!”
“东边的扶桑战场也不能放弃”,文天祥握住他的手,沉声说,“我想请林子带着三分之二的临安禁军和新训练出的火器兵走一遭,灭扶桑国。”
沈林子当即投袂奋起,跃然拱手道:“阁下放心,定不辱使命!”
……
另一边。
刘裕虽然在盛怒之下出兵,誓要迅速灭金,把刘穆之救回来。
但他到底是千古战神,就算再怒,排兵布阵依旧极为严谨,滴水不漏。
他自领一军作为先锋,孤军深入,乘虚掩袭。
另有陆游、王镇恶、李显忠三路分别从咸平府、辽阳府、辽东海岸进攻,形成合击之势。
从开京到金国的上京相去千里,其中绝大多数土地,早已尽归大宋所有。
数十州县的郡守,早就提前收到了文天祥的传书,闻风而动,兵马绰绰。
众军擂鼓麾进,势如狂风骤雨,马蹄纵横踏破烟尘滚滚,仿佛千军万马一起袭来。
上京守军听闻宋军大举进攻,早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为之毛骨悚然。
宋军每日进攻的鼓角声隆隆作响,惊天动地,吵得城内的金兵不胜烦恼。
金世宗一开始还以为他们以此作为掩饰,悄悄挖掘地道,打算暗渡陈仓。
结果严格排查了一圈,别说挖地道的士兵了,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好容易严阵以待,战战兢兢守了好几夜,结果发现宋军雷声大,雨点小,光喊口号不进攻!
就连一向以作战勇猛、放飞自我而出名的沈庆之,都只是勒兵于会宁城外,不断逡巡,始终没有发动任何一场进攻。
金廷上下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蛮夷都畏威不畏德,先前被刘裕一通乱砍打成了死狗,此刻就连嘲笑都不敢,只是在心里纳闷,宋军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给个痛快的?
他们甚至怀疑,沈庆之在养寇自重。
但转念一想,人家可是全北府嫡系名将,未来进了武庙的,他要什么奖赏刘裕都会给他,哪有养寇的必要?
刘裕既然是急行军,自然没法携带大型火器,所以采取了一个迂回战术。
他早在动身之初,就已经吩咐沈庆之。
要他先大军压境,营造出势在必得的围城局面,再采用「围师必阙」的战术,在包围圈的西北角乾德门放开一线。
沈庆之依言照作,大兵压境,切断了上京与城外的运粮通道,果然金人一下子麻爪了。
难怪宋军不进攻,原来是不想白费力气,打算硬生生耗死我们!
围城的第一日,金人士气高涨,意欲死守城池。
围城的第二日,守军稍稍懈怠,仍在坚守岗位。
围城的第三日,城中人心浮动,巡逻的队伍已有些稀稀落落。
围城的第五日,已经有些金人高官缒城出逃,试图投奔向对面的宋营,当带路党,被城头的金世宗亲卫队一箭射死。
围城的第十日,流言四起,谣诼纷飞,统说是刘裕已经杀过来,即将进行屠/城,上京朝野一片哗然。
围城的第十二日,一支利箭将文书射入城中:斩金世宗者,封万户侯,世袭罔替,赐免死铁券!
很快就有女真贵族发动政变,排闼入宫,想裹挟着金世宗前往宋营投降,却被金世宗反杀。
围城的第十五日,金世宗为了防备叛逆者,已经一连多日未曾合眼了。
他望着躁动不安的上京城民,知道这座城已经守不住了,于是当机立断,准备出城北遁。
上京以北就是蒙古的地盘,正适合纳为己用。
朕打不过大宋强兵,难道还打不过区区蒙古小儿?
在历史上,金世宗就是以蒙古刽子手的形象著称,对蒙古进行了极其残酷的减丁政策,定期对他们进行屠杀。
史称,“向北剿杀,极于穷荒。”
凡是财务一概抢走,凡是青壮全部杀死,凡是儿童都抓回来当奴隶。
金世宗想得很美,准备逃出生天,之后再东山再起。
结果天遂人愿,这时沈庆之调换手下的防卫兵,忽然出了一个纰漏,一不小心在西北的乾德门错开了,守卫极其薄弱。
金世宗犹恐有诈,决意先派人去试探一番,他作为女真族本位主义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牺牲汉人。
就是你了!
「食为天」餐馆的老板沈复!
沈复作为原大宋京湖制置使,自打渡江开餐馆、传播南方美食以来,已经在金国潜伏得够久了,思忖着这次回去,怎么着也得记他一功,加官晋爵。
他面露悲壮之色,给金世宗磕了个头,道一声「陛下保重」,随即带领属下扬长而去。
金世宗等了许久,不见乾德门有动静,料想没有伏兵。
于是,放心地换上普通士兵衣装,趁三鼓之后,更深人静夜色沉沉,悄然往西北方摸去。
一路都很顺利,刚踏出城门一步,陡见周围火光冲天。
斜下里一人率军杀出,英姿飒踏,白马奔啸如苍龙,长枪斜挑银河,刃上星火飞溅。正是刘裕。
“宋、宋皇!”
金世宗吓得一瞬肝胆俱裂,第一反应就是吾命休矣,慌忙挥舞马鞭,拼命抽打着马屁股,想要逃回城中。
一面回头厉声喊道:“快开城门!放朕进去!”
孰料他一身灰突突的,白龙鱼服,刘裕根本没认出这就是金人皇帝,直接一剑斩下,随手结果了他的性命。
就在这一刻,城头守军也收到了金世宗死前的号令,乾德门随之洞开。
刘裕拍马疾驰,一骑当先,如风一般最先冲进了城门,快得仿佛流星骤然绽放在天际。
“灭金贼,救丞相!”
北府兵随之大吼,奋臂跟上,潮涌进了城门。
他们蛰伏多日,到今天终于能酣畅淋漓地作战,局势很快就演变成了一边倒的杀伐,到夜尽天明时,已完全控制住了局势。
金国的天子七庙燃起了一把大火,被尽数摧毁。
皇城宫阙、重臣府邸亦多半难以幸存,熊熊付之一炬,唯有百姓民居、天文图籍、宫中府库等处秋毫无犯。
金世宗及其太子的尸体早就混在人堆里,付之一炬,刘裕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又命投降的文武百官皆去辨认尸首,也毫无发现。
“就当这俩人不知死在哪个旮旯里了吧”,他失去了耐心,随意地挥挥手。
下一刻,便点击了光幕上【许愿完成】的按钮。
万朝随即响起了播报之声:
“恭喜揭榜人刘裕,以及刘宋帝国全员,圆满完成本轮愿望!”
……
本位面的各处,都听到了这一声呼唤。
彼时,谢晦一行人刚刚扫平了西辽帝国。
西征小分队的分工十分明确。
谢晦是战略的总设计师,辛弃疾是军事领袖,负责所有的战场调度,当然也一直在第一线作战。
檀道济是锐不可当的先锋军,率领重甲火器兵,冲锋陷阵。
傅弘之老成持重,兵法老到,通常在中军压阵。
虞允文坐镇后方,负责一干后勤辎重及其他各种政务,羊欣擅长文治与文学,会及时安抚新占领地区的民生与人心。
众人经历过数次灭国之战的磨合,已经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搭档。
事情的发展,也确实一切都如谢晦所料,历历分明,并无半点差错。
耶律直鲁古与萧斡里剌两方因为生怕开罪大宋,疯狂内卷,争先恐后地送来重礼,割让土地。
宋军几乎没有遇见什么阻碍,就顺顺当当地接受了一大批新地盘。
双方的竞争很快进入白热化,半壁山河沦落纷飞战火,都在使出浑身解数拉拢大宋,即便拉拢不来,也不能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去。
萧斡里剌节节进逼,逐渐占据了上风。
就在他踌躇满志,准备进入国都,改朝换代的时候。
辛弃疾千里奔袭,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快准狠地进行了一次斩首行动,将萧斡里剌杀死。
耶律直鲁古在城上遥见叛贼的头颅高悬,哈哈大笑,随即城门大开,迎接宋师。
“该死的贼子,你也有今日!”他的脸上写满了怨毒,接过萧斡里剌的头颅,“回头定要将此物涂漆,制成溺器,以解朕……以解本公心头之恨!”
为了这一战,他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西辽政权从此荡然无存,耶律直鲁古即将徙居燕京,成为大宋辽国公。
他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
当皇帝实在是太累了,还有生命危险,宋国不仅繁荣富贵,而且还保他衣食无忧,去当个国公混吃等死,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此去千里万里,要翻过无数座山,渡过无数条河。
倘若耶律直鲁古在路上不幸翻车,溺水死亡了……这可不能怪到大宋头上吧。
给他机会,是他自己不中用啊!
耶律直鲁古一脸懵懂地上了路,全然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结局。
辛弃疾见此,倒是想起一桩趣事:“说到皇室中人溺水而亡,陈文帝应当榜上有名。”
谢晦先前听评论区的人提起过这位文皇帝,乃是一位千古明君,惊讶道:“陈文帝竟然是溺水死的?”
“那倒不是”,辛弃疾摆了摆手,“但他让别人溺水死了。”
谢晦:???
辛弃疾告诉他:“文皇是以陈霸先的侄子身份即位,当时陈霸先还有个亲儿子陈昌,滞留在北周当人质。北周为了坐山观虎斗,就在他登基之后,把这位先帝之子放了回去。”
“当时,文皇麾下的大将军侯安都自发请命,去迎接这位帝子,还说了一句话。”
谢晦微微挑眉:“什么?”
辛弃疾微笑道:“自古岂有被代之天子?臣当送他上路。”
谢晦不由莞尔,这侯安都可真是个妙人:“后来呢,这位先帝之子怎么死的?是死得一块一块,还是一截一截,甚至是一片一片的?”
“都不是”,辛弃疾说,“死得是一口一口的,在渡江的时候直接被推到江里喂鱼了。”
“侯安都当时悲恸欲绝,痛哭流涕,一连打捞了好几日,终于将破碎的残尸打捞了上来。”
“就这样,他怀着无比哀痛的心情,回去接受了文皇的封侯。”
谢晦:“……”
观众们:“……”
是啊,侯安都真的好伤心呢!
悲伤的泪水一不小心就从嘴角掉出来了!
天幕前,陈蒨见他们聊得热热闹闹,不由莞尔:“看来献王的故事,后世已经人尽皆知。”
没错,陈昌的谥号就是“献王”。
多损呐!
还是陈蒨特意给他选的,可谓是非常贴切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但每每想起那个葬身江心喂鱼的陈昌,他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笑死,怎么会有这么滑稽的人。
满朝文武更是统统将陈昌此人视为笑柄。
拜托,你一个先帝质子,鲜卑人的走狗,一天太子都没当过,就想回来夺位?
而在你对面的……
是本朝披文握武、神姿英略、亲自征战打下大半座江山、六年灭八个军阀、在建康城大破北齐的世祖文皇帝,整个中古时代的帝王天花板之一。
做梦也要讲基本法吧!
简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般来说,这种史料都是要隐晦处理的。
但因为陈昌这个人实在太荒谬了,陈蒨自己又是开创治世的千古明君,过于自信,根本不在意后世人的非议。
难道有人会因为他杀了区区一个前朝皇子,就抹除他的功绩吗?
不可能的!
所以干脆一挥手,写,放心写,想怎么写怎么写!
后世史官得到陈蒨许可,直接把这段发了上来,幽观众们一默。
观众直呼“文皇大气”、“陈昌傻X”,评论区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然而,有的人在玩梗,有的人却陷入了沉思。
“自古岂有被代之天子……”
景泰位面,朱祁钰喃喃道,想起南宫的那位,眸中掠过了一道幽深的亮光。
……
宋军在平定了西辽帝国后,战不旋踵,趁着花剌子模疏于防备,立即翻山越岭,迢迢飞渡锡尔河,径趋首都乌尔根奇。
这一战,赢得毫无悬念。
花剌子模的国境宛如被尖刀剔取,倏然一分为二。
东边的塔喀什和西边的沙赫都想着聚众起义,伺机作乱,甚至悍然发兵反攻大宋。
辛弃疾派出一支羸兵弱旅,示敌以弱,逃蹿数百里。
终于配合其他各军形成严丝合缝的包围圈,一波尽歼塔喀什的劲卒主力。
又另设一法,刻意在平地扎营,诱敌夜间劫寨。
沙赫之兵正长驱直入,想要杀个痛快,却见四下皆空,虚设灯火。
正心中暗呼中计,抽身欲退,不防四下擂鼓如急雨,一支伏兵如猛虎下山般冲出来,疯狂乱砍乱斫,刀剑起飞,炮火并鸣,早将他剁成了一滩肉酱。
两方首领既去,余众大骇,往往望尘逃遁,徒将城池拱手相让。
谢晦一面列出声讨檄文,严厉诘责花剌子模王室的罪行,一面恩威并施,招抚当地豪帅城主,所过之处,内外肃然,不多时便卓有成效。
等到了花剌子模彻底平定,已经是这一年的深秋。
他们停留在西方首府伊斯法罕城,从这里坐船入黑海或向北穿越高加索山脉,就是前往欧洲大陆的道路。
辛弃疾吟鞭西指,遥望天涯,无限意气风发:“终有一日,大宋的旗帜会飘扬在地中海上空。”
“是啊”,一行人都很赞同,“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伊斯法罕曾是波斯帝国的首都,极度繁荣昌盛,最辉煌的时候,甚至有「伊斯法罕半天下」之说。
如今已逐渐凋零,多少传奇都埋葬在岁月中,只留下海量的名胜古迹。
七十二柱宫,壁画依旧金碧辉煌,仿佛还在追叙着那些王朝兴衰的悠悠旧事。
辛弃疾想起上次去莫高窟的经历,伸手拉了拉谢晦的衣袖:“我们一道去七十二柱宫看看壁画吧,正好和莫高窟对比一下。”
“好呀”,谢晦欣然同意,“正好表伯也在。”
每次宋军攻占一个地方,羊欣都会第一时间进城,将当地的各种人文古迹、图书珍籍、书画名篇之类的东西保存起来。
并且为士兵们划定禁止通行区,就怕有人不长眼,胡乱破坏这些珍贵的人文艺术。
之前,莫高窟的壁画因为年代太久,已经坍塌了三十多个洞,偏偏因为创作技术独特,修复起来极其困难。
羊欣特意从太学院招募了一支画师团队,带着他们研究修复技巧,进展喜人。
这支团队完成了莫高窟的任务之后,现在一直随军出征,也已经抵达了伊斯法罕。
“那你们去吧”,虞允文还有事要做,决定先留下,随意地挥挥手,“玩得开心!”
“那好吧,我会给你带点纪念品回来的”,谢晦想了想,轻声说。
虞允文汗颜,连说不必了。
你能带啥纪念品,难不成给壁画抠一块带回来?
他目光扫向辛弃疾,意思是让他把人看紧点,可别放飞自我了。
辛弃疾比了一个安心的手势。
七十二柱宫构造宏丽,画栋干云,着实是建筑史上的一处瑰宝。
羊欣依旧身着雪白的广袖长裙,纤长高挑,青丝如瀑,重重繁复的衣褶衬托着缀玉连珠。
单从背影上看,宛如一位居住在宫殿中的绝世丽人。
然而当他一张口,低沉的男中音霎时惊破了所有的气氛:“你们来了。”
这等女装大佬的作风,乍一看非常奇葩,看多了也就适应了
辛弃疾面带微笑,打了声招呼:“尚书大人好。”
画作还在修复期,羊欣要求他们佩戴面纱进入,以免吸入粉尘。
一路行来,见到院墙内,天窗边,穹顶上,雕梁前,俱是美轮美奂、流光溢彩的巨幅壁画。
最长的一幅足足有十余米高,粉彩雕琢,气势恢弘,极其惊人。
辛弃疾正在欣赏一幅波斯园林画,忽见谢晦伸出手,在壁画边缘敲敲打打,似是在评估能不能将这块壁画带走。
“我喜欢这种色彩绚丽的东西”,谢晦温柔地微笑道,“可惜他们当地不做这种风格的小幅作品,如果能像唐卡一样便于携带,打包带走就好了。”
辛弃疾:“……”
很好,他就知道。
“这个不能乱拆”,他态度十分坚决地握住谢晦的手,将人拽回来。
谢晦一顿,面带遗憾地说:“真的不能吗?可是我很想要。”
“不能!”
辛弃疾颇感头痛,直接强行将他往外拉。
一边念叨道:“小玉,人家壁画每天经受雷打风吹、日晒雨淋已经很辛苦了,穷尽数百年保养,只为此刻在你眼前呈现出如此瑰丽的奇景。你就看在这些壁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暂且放过它,饶它一命吧。”
听他语带诙谐,谢晦忍不住眉眼弯了弯,粲然一笑:“好吧,我听幼安的。”
然而,没走两步,他抬眸看见表伯的白裙子,忽而灵机一动。
这裙子清新洁净,流光闪烁,明明是进行即兴创作的大好材料!
当年,七外公王献之就用表伯的裙子写过书法名篇呢,自己也可以效仿一下,临摹壁画上的风格,绘制一幅带走。
羊欣被他看得一阵毛骨悚然,忍不住捂紧胸口,后退两步:“小玉,我可是你表伯!”
谢晦笑吟吟地道:“正因为你是我表伯,我才好声好气与你商量。你放心,只是借外裙一用,不会让你裸着回去的。”
“等等……”
羊欣面色大变,正要出言拒绝。
谢晦已经不耐烦再听他说话,径直一挥手:“幼安,快按住他。”
辛弃疾沉吟片刻,觉得让羊欣倒霉,总比让壁画古迹倒霉好,当即上前一步:“表伯,得罪了。”
羊欣:???
他对辛弃疾怒目而视,表伯是你喊的吗?
一旁,檀道济却觉得很好玩,当即有样学样,嬉笑着按住羊欣坐下:“表伯好,表伯的白裙子也好。”
羊欣:???
檀道济拍了拍手,搭住谢晦的肩膀:“小玉,咱俩谁跟谁啊,你表伯就是我表伯,我表伯……”
谢晦眼尾一挑,目光清丽而潋滟地望过去:“嗯?”
檀道济忽觉一股凉气蹿上心头,强行讪笑:“还是我表伯……不对,我全家亡殁,根本就没有表伯。”
“这还差不多”,谢小玉满意地点了点头。
想占他的便宜,那是门都没有。
面对恶势力的欺压,羊欣抗议无效,被迫变成了画架子。
谢晦从一旁的修复工具中拿起彩墨,挥毫落笔,开始对着墙上壁画勾画起来。
还好裙摆尺寸足够宽阔,能容下一整幅场景图。
他画了足足两个时辰,落下最后一笔,退后几步,打量许久,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工。
“很好。”
檀道济一直提着雪白的裙摆,手臂都发麻了,嘀咕道:“我们这样好像婚礼上的花童。”
“捧好了”,谢晦抬手一指,发号施令道,“继续等墨迹晾干。”
“——喂!”
檀道济哭丧着脸,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大冤种。
这是一幅战场行军图,描绘了北府兵雪夜破城的景象,战阵森严,走马如电。
辛弃疾甚至看见了自己,在千军万马中扬鞭,抬头遥望月色。
他端详了许久,赞叹道:“小玉画艺高超,可称绝代。”
“那当然了,我做什么都是最好的”,谢晦矜持地翘了翘嘴角,“你喜欢就好。”
羊欣见这两人转头就欣赏起了画作,根本不管他的死活,不由深吸一口气,满腔怒火道:“二位能放开我了吗?”
“啊,表伯对不住”,辛弃疾赶忙道歉,眼看墨痕已经干了,直接将裙子一扯,“我们回去就把它装裱起来。”
羊欣听到又一声「表伯」,已经无力再反驳了。
你爱咋滴咋滴吧.jpg
当他终于结束了这一日的漫长折磨,回到住地的时候,迎面正好撞见了从军营回来的虞允文。
虞允文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见他这一身飘逸打扮,只穿着内衫在外行走,不觉面露惊色:“羊表伯如此洒脱不羁,真不愧是魏晋人,实乃吾辈楷模!”
羊欣:“……”
咱俩年纪差不多吧,你怎么也叫起表伯来了?
观众纷纷绝倒。
别说,你还真别说,「表伯」这个称呼确实十分魔性,很快就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
北齐后主位面。
今日,北齐三杰都一道在校场挽弓拭剑,备战北周。
少年拂袖拍剑,惊鸿矫捷,如浩瀚孤星划过天际,剑锋抖落清光千万叠,作一场怒涛雪浪、玉屑纷飞。
“好!”
待他练剑完毕,斛律光作海豹鼓掌状,“妙哉,我们孝瓘真是世间绝艳人!”
高长恭收剑入鞘:“妙在何处?”
斛律光觉得,教育孩子要以鼓励为主,宛如一个感情充沛的夸夸机器,张口就来:“真是雷霆万钧,气势磅礴,转折处自有金石风雷声,你就是项羽再世,吕布轮回,三太爷高敖曹重生,羊侃见了都要给你当小弟……”
高长恭:我就是多余有此一问。
斛律光滔滔不绝说了一通,一转头,见段韶长身玉立,温和慎雅,倚在树下静思,就想逗逗对方。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别人有表伯,我们孝瓘也应当有,阿韶你说对吧。”
之前万朝名将榜公布,他们二人都进了武庙。
细论关系,段韶是娄昭君太后的外甥,高长恭是娄太后的孙子,确实可以这么称呼。
高长恭想了想,迟疑地唤了一声:“表伯。”
段韶微怔,随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哎,我在。”
斛律光立即跟进,充满期待地喊道:“表伯!”
段韶:“……”
他面上的笑容加深,徐徐挽起袖口,往前走了两步,忽而一扭头道:“孝瓘,你先到外面去转一圈。”
片刻后,高长恭抱剑在门口走了几个来回,正百无聊赖,转过身,和因为听到惨叫声赶来的斛律羡四目相对。
“丰乐,你来了。”
斛律羡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指向远方的校场:“我阿兄和平原王又又又……?”
高长恭缓缓点头:“明月说,我的表伯就是他的表伯——当然,也是你的表伯。”
斛律羡:???
他哥平日一向性情严谨,在军中从来都肃然终日,不脱甲胄,怎么每次到了段韶面前就这么跳?
上回子,公开嘲笑段韶带兵是“段夫人送女儿出塞”,这风波还没消下去呢,现在又来!
有的人呐,只能说,没有一次挨打是白挨的。
……
人类的悲欢显然并不相通。
当谢晦等人正在为西辽覆灭而庆功的时候。
另一头,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少年羊规带着他的下属,正在进行一场奇幻漂流。
他迷路了!
之前,他一直在接受泉州市舶司这边的业务,当一切海外贸易迈入正轨之后,便带领北府兵的一支偏师,踏上了向外扩张的征程。
场外指导郑经,给他提供了不少先进经验。
不得不说,郑经虽然有时候很憨批。
但一涉及到对外贸易和海外扩张,他还真就支棱起来了,积极在评论区给羊规出谋划策。
羊规第一次出海,攻占了吕宋岛,开采矿采,为火.器研究和大批量生产提供资源。
第二次出海,攻下占城,获得了极度高产的稻谷,源源不断运回中原。
第三次出海,原定的目标是跨越南海,前往渤泥国,他们有大量的宝藏和黄金……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将船队吹离了既定航线。
好容易从风暴中心挣脱出来,羊规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飘到哪儿了。
眼前一连十天半月,都是一成不变的海洋景象,根本寻找不到对应的路标。
天幕上的观众们也看得一脸懵逼。
郑经瞅了半天,都没看出来他到底在什么地方乱闯。
这下完犊子了,羊规心里拔凉拔凉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掏出本次出海前,刘裕递给他的锦囊,发现里面写着一行字:海上迷路不要慌,顺流航行,就当去开拓新地盘了。
羊规:“……”
陛下真的好有先见之明啊。
观众绝倒。
就你小子这个后来打北魏还能迷路到四川的水平,谁见了不迷糊?
羊规放平心态,一路在海上飘啊飘,因为太过无所事事,索性专门去逗弄自己后世的孙子羊侃。
羊侃属于那种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整个人完美无瑕,就算拿着放大镜挑,也愣是挑不出一个缺点。
论长相,他是史书盖章认证的高挑俊美;论武功,他冠绝当世,马背上能开六石弓,甚至能飞檐走峭壁;论文艺,他精通音乐和诗词,创作的采莲曲后来传遍了整个江南。
论人品……
哈哈,大家都是看过《梁书.羊侃传》的。
那绝对是皎皎君子、坚若金玉,端端正正,无任何可指摘之处。
羊规今年才十九岁,连夫人都没娶,但这并不影响他逗未来的孙子玩。
虽然没法在评论区发言,但他可以直接对着镜头说话!
每天都要咕噜咕噜问上一大堆:
“侃侃,你在做什么吖?”
“侃侃,你吃饭了没有吖?”
“侃侃,今天有没有长高一点,发张照片过来看看吖?”
“侃侃,你不要总是那么高冷嘛,快理理我,不然我哭给你看吖!”
天幕前的羊侃:“……”
爷爷,你可真是我亲爷爷!
仿佛魔音贯耳般,整个脑海都回荡着这个“吖~吖~吖”的声音。
无奈之下,他只好正了正衣冠,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羊规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画面上,少年将军披甲立在城头,手持金戈,苍风吹鬓,天地为歌,一派风神隽爽,眉目间有霜雪般的清冽锋芒,与试剑蹈火的飞扬意气。
万朝观众都被惊艳到了,羊规更是脱口而出:“侃侃,你真好看吖!”
羊侃:小脸通红.jpg
爷爷你也好会说话吖!
观众见了这一幕颇感好笑。
羊家祖孙都是名将,这不禁激起了某些人的炫崽之心。
李自成给侄孙、幼崽版李来亨咔咔拍了几十张特写,全是怼脸的死亡角度。
聪明的观众已经开始存图了。
等以后李来亨长大了、登基了,这些全都是当年的黑历史,我们可以吃他一辈子!
刘彻把霍去病稍稍拾掇了一番,送到校场去,披坚执锐,拍了一组写真。
霍去病的内心是拒绝的,然而,面对一个一心要炫崽的姨父,他能做的反抗又是极其微弱的。
他能怎么样呢。
还不是只能乖乖贡献出自己的照片,给万朝观众疯狂一阵保存。
北周上将韩擒虎,反手就把在檐下堆雪人的小李靖提溜过来,拍了一张舅甥合照。
观众无语。
虽说之前武庙名单公布,你俩都进去了。
但那是你外甥,又不是亲儿子,倒也不必如此炫耀吧。
韩擒虎大怒:“我虽然不是靖儿他爹,但我是他老师,他的军事兵法都是我从小手把手带出来的,炫几下怎么了?”
他脑后很有点反骨,观众越是质疑,他越要炫耀。
周武帝位面,小李靖今年才六岁,正值换牙期,韩老舅反手就拍了一张小外甥因为掉牙哇哇大哭的画面,热情分享给观众。
接下来。
还有睡觉踢被子的小外甥。
因为太皮上房揭瓦被追着打的小外甥。
手欠往家养老虎栏里扔鞭炮,反被老虎扼住命运后颈皮,两眼无光的小外甥。
等等等。
另一个时空,无辜被波及的大唐卫国公李靖:“……”
舅啊,论坑外甥,你是万朝当之无愧的头名!
上首,李世民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对了起来,写满了“没想到,药师你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小时候竟然是这样的崽”。
“陛下,你要笑就笑吧……”李靖有气无力地说。
在观众的吵闹声中,羊规一行人终于看见了大陆的轮廓,兴冲冲登岸。
却发现,这块大陆气候炎热,地域广阔,植被极其茂盛,住的人却很稀少,而且还是棕色皮肤的!
但稀奇的动物倒是很多。
羊规等人没走几步,就和一只蹦蹦跳跳的庞然大物对上了眼。
它长着两个招风耳,眼睛炯炯有神,身体前边一个大口袋,里面装着一只小幼崽。
羊规这么决定:“看起来好像一只巨大的松鼠,但有袋子,所以就叫「袋鼠」吧!”
也不知道袋鼠肉好不好吃。
不管了,先叉几只烤了试试!
然后再设法联系上大宋本土安排支援,慢慢开荒建设当地,这里看起来资源很丰富呢!
就这样,羊规驻扎在澳洲大陆,开始了漫长的基建生活。
……
埃及萨拉丁大帝听闻西辽帝国陷落,大宋军团已经兵临里海。
又一次发来文书,相约共伐伊拉克。
谢晦照例将他撇到一边,毫不理会。
如今,众人无心再规划下一步的征伐,都在焦灼等待着来自天幕的评分结果。
万里之外的日本国。
几乎是在提示音响起的同时,大宋又多了一个海外领地。
沈林子一路追击源赖朝,乘风扫进,杀入了最北方藤原家所在的平泉。
源赖朝逃到这里,试图亡命出海,流蹿前往虾夷岛。
可刚来到港口边,还没来得及登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喧嚣,一颗带火的子.弹如流星般飞纵而来,洞穿了他的心脏。
这位声名赫赫的日本武士始祖,早年被流放,一生经历坎坷,还没来得及崛起走到巅峰,就在此地倒了下去。
喉咙里发出咔咔声,一头栽入了冰冷的海水深处。
死不瞑目。
日本的最后一支反对势力就这样被荡平,所有政权都已经灭亡了。
沈林子将大宋旗帜插在了日本的尽头,从今天起,这里将成为大宋的一个海外郡县。
……
所有的战场都结束了。
由于本次持续时间较久,天幕在进行万朝评分之前,下特意进行了挑战全过程回顾。
流虹一闪,光影重叠,展现出了这一路上,所有人的高光镜头——
故事开始于乾道三年的春日,临安春深,一片湖光山色,文天祥见到小师祖辛弃疾,一道敲定了新帝人选。
刘裕应邀来了,还带着浩浩荡荡的北府大军。
试拂铁衣如雪色,山川寥旷,曙色动旌旗,长剑起铮鸣,化作寒芒焰焰贯彻长空,辉映着高天星辰。
烧去了二百年赵宋的歌舞喧阗,戈抛甲弃,苟且偏安,还世间一个太平朗朗乾坤天。
他握着天子剑,向辛弃疾伸出手:来,孤带你扫平天下。
辛弃疾说,“好。”
他握住了那只手,也就握住了一段不朽传奇的开端。
朝中多少投降派官员,都被迅速清理掉,并发布求贤令,广聚四海英杰。
一群老臣以死劝谏,妄图逼迫新帝改变主意。
谢晦将他们当场斩杀,挖了他们的眼睛,又在东华门外立起了一块罪孽碑。
他笑容清浅,温柔而明艳,长睫上盈落波光点点,好似夕阳下烟波翻涌,舟雪洒寒灯:“我呀,要让你们从此千秋万载,永受后世鞭挞。”
“用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着,这个混乱的世道,是如何因为我等的努力一点点变好的。”
“从此,这世间海清河晏、太平盛世的每一日,都是对你们的凌迟。”
刘穆之坐镇中枢,乾纲独断,掌管一应国家大政,以考成法改革吏治,朝野肃清。
内患已除,仓廪已丰,火器也在沈林子的研究下,得以进行大批量生产*。
而后,便是千里万里,南征北战。
灭大理之战,辛弃疾将前任宪宗皇帝押送到国都门外,一通威逼,顺利成为「叫门天子」。
虞允文也正式加入了他们,执文经武,镇静安民,颇有一番治世景象。
灭吐蕃之战,毕再遇策马若流星,闯入国宴,一箭穿心,将制造人皮鼓的古格国王击杀。
灭西夏之战,谢晦算无遗策,挑拨权臣任得敬与夏仁宗厮杀得你死我活,以王师北上、吊民伐罪的名义,荡平全境。
攻汴京之战,陆游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拦住自家陛下放飞自我的步伐,只好也提着火/枪,一道冲锋陷阵,以文官身份达成了「百人斩」成就。
攻长安之战,王镇恶身先士卒,振臂高呼,攻克了这座于他而言意义非凡的秦时旧都。而后,他抱了一束槐花,去拜访了荒草深深的苻坚墓。
攻中都之战,刘裕出奇制胜,攻其不备,以两千兵马夜袭,逼迫金世宗仓皇出逃北遁,大片土地尽皆拱手让给宋人。
灭西辽之战,这个昔日称霸中亚的国度,被辛弃疾和谢晦连手摧毁,不堪一击,就连辽王都成了一缕幽魂,惨死在荒郊野外。
灭花剌子模之战,檀道济作为疑兵前行,示敌以弱,最终将沙赫王斩首。
灭高丽之战,北府大军斩将搴旗,烽烟蔽日,一路势如破竹。
期间,刘义隆联合赵构等人谋求篡位,刺杀刘穆之,意图趁乱起兵,临安城的情况一度十分危急。
幸而文天祥临危受命,杀伐果断,震慑住了所有人,并及时传书背景,缔造灭金、灭日本之计。
以及,最后的进攻上京之战。
刘裕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用兵如神,为金国刺下了最后的夺命一剑。
他们从前在靖康之耻时,曾肆意驱策汉人如牛马奴婢,睥睨天下,自以为无敌,终于在今日面临了枭首一剑。
天幕播放着一幕幕直播场景,如流光电抹,飞速掠过。
观众们恍然意识到。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出了这么远,做成了这么多的事。
光是灭掉的国家,就足足有十个之多。
一位特别了不起,堪称冠绝当世的帝王,带领一群同样特别了不起的人,开创了一场璀璨的奇迹。
如今的大宋疆域,东起虾夷,西抵埃及,北越贝尔加湖,南至阿拉伯海与澳洲大陆,乃毋庸置疑的当世第一强国。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端。
大宋的旗帜终将扬鞭五洲四海,汉语和汉家衣冠将抵达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凡剑锋所指之处,天地万象、日月星霜,俱要俯首称臣。
天幕上闪过了一行字:
“高光镜头播放完毕,下面,由万朝观众为刘宋帝国的表现打分。”
【作者有话说】
为了庆祝裕总完成任务,这章评论区都掉落红包
那么问题来了,刘宋帝国可以得多少分,应该是什么奖励呢
诸朝联军,一统世界
35
第35章
◎刘彻:去病你冲慢点,等等朕!◎
刘裕看向评论区。
无数的消息呈现出一种烈烈洋洋的金色,像滚烫的霞光在天边流淌。
他心中很是紧张,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想要获得一件能用得上的奖励去救刘穆之。
最后的总评分,既在众人的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刘裕获得了满分十分。
这当然不是说,每个人都给他打了满分。
毕竟,还存在着诸如金国这样的位面,报复性打零分,争先恐后拉低宋祖陛下的分数。
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的表现实在是过于精彩,所以打出了海量的满分,数以亿万计。
最终定格在9.96,进位成为满分。
许愿墙开始发放奖励:“恭喜宋武帝,获得「原宋孝宗」位面的统治权。”
这点倒是丝毫不让人意外。
刘裕已经为该位面出了这么多力,接下来,还要继续往欧洲非洲和东南亚进发,争取成为横跨欧亚非三洲的超级帝国呢。
怎么可能将自己费尽心血营建出来的盛世,拱手让给别人。
大宋位面,上至百官公卿,下至黎庶百姓,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
大家都很高兴,刘裕会留下来继续成为他们的帝王。
终于和老赵家的一群类人生物彻底说再见了,做梦都会笑醒!
许愿墙继续播报:“恭喜宋武帝,获得传送门十个。”
“备注:可进行任意两个位面之间的联通,也可用于同一位面的传送,人数不限,地点不限。”
“传送必须得到双方位面之主的同意,不得违背意志,胡乱传送,更不能利用此门乱搞斩首行动。”
万朝观众:???
天啦噜,这种位面传送神器都出现了,以后进行跨时空暴打,不再是虚谈!
景泰位面,朱祁钰倒是略微反思了一下。
原因无他,这些日子他是评论区最活跃的一个,蛐蛐了不少人,会不会被苦主顺着网线找上门啊。
转念一想,害,自己又没得罪宋祖,怕什么。
此刻最担心的,应该是上了万朝黑名单的拓跋焘才对。
这样一想,他就放心地回去继续吃瓜了,顺带将饱受摧残的吴大帝,再度提溜出来挨打:
“说起来,孙权有个最不疼爱的第六子孙休后来当上皇帝,谥号恰好与朕相同,都是景帝。”
然后,就将孙权晚年的立储纷争拿出来说了一遍,听得观众瞠目结舌,直呼门卫大帝会玩。
孙权:???
麻麻的,你小子整天逮着一只羊薅,做个人吧。
朱祁钰吐槽完孙权的神操作,话锋一转:“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据说,孙休当政期间,一位来自荧惑星的外星人来访,并作出了预言……”
嚯,吃瓜观众一下子来了兴趣。
大家不关心孙权是不是脑子发昏,却很关心外星人,当即就这么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刘裕望着评论区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嘴角微微抽搐,心说景帝可真是个神人啊。
天下就没有他凑不了的热闹。
这些传送门倒是很实用。
刘裕以后,会在刘宋和赵宋位面之间频繁往返,不仅要回到刘宋位面征讨北魏,一统天下,还要在赵宋继续征途,横扫欧陆。
有了传送门,大家往来就方便多了,也可以轻易调动两个位面的兵马资源,互通有无。
许愿墙继续播报:“恭喜宋武帝,获得亲友团聚卡一张。”
“备注:世间最苦是生离死别,大家都有一个历经生死却念念不忘的人吧,使用这张卡,本位面的所有人都将获得一次和亲友团聚的机会,限时一日。”
“可自行选择前往对方身边,或将对方投放到自己身边。如无特别惦念的亲友,也可选择去找自己的祖宗或后人。”
沈林子看到此处,不由一呆。
还真被他说中了,这下,真要去后世见自己的孙子沈约了?
临安城中,柳元景正在磨刀霍霍,准备带一包驴肉火烧去找柳宗元,一面愤怒地碎碎念:
“让你写《黔之驴》,让你写「技止此耳」,让你坑祖宗……”
天幕前的柳宗元:???
一口大锅从天而降,人都懵住了!
……
谢晦看到此处,叹了口气。
好担忧哦。
自己这些天这么放飞自我,等会回乌衣巷见谢安、王羲之他们,一定会被几位祖宗逮着训斥的。
“幼安救我!”他长睫闪了闪,紧抓住辛弃疾的手。
辛弃疾:“……”
这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捏捏小玉的脸,轻笑道:“你平日何等嚣张跋扈,任意妄为,今天终于踢到铁板了吧。”
“我们可是搞事的共犯……你跑不掉的”,谢晦不高兴地嘀咕道,复又坐直了身子,使劲盯着他,“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紧张?”
辛弃疾不仅不紧张,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见爷爷,带他看一看今日壮阔的万里江山。
天幕继续汇报道:
“恭喜辛弃疾,获得长命百岁buff一个,神兽青兕幼崽一只。”
“备注:因为是迷你形态,所以毛绒绒软乎乎非常好摸,脑门上有一根角,可以顶人,杀伤力很强,也可以指点寻宝,如发出七彩光芒,就代表此地有宝物。”
一道清光从眼前闪过,辛弃疾尚未反应过来,便看见谢晦已经两眼放光地扑了上去:“哇,真可爱!”
青色的毛绒团子被他一通揉捏,毛发根根竖起,整个就是处于一种懵逼状态。
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毛绒团子瞪大眼睛,波光闪闪,向辛弃疾投去求助的目光。
辛弃疾假装没看见,扭过了头。
于是,这只可怜的团子抗争不过谢晦,只好无力躺平,把自己当作一块不会动的毛毯。
“它果然很好摸”,檀道济同样伸出了魔爪。
不料刚碰到对方,小团子就开始极力挣扎,对他龇牙咧嘴,凶得很,额头上的那根角也倏然亮起,指向了身后的谢晦。
檀道济哈哈大笑:“小玉,它觉得你身上有宝物!”
“非也”,谢晦神色从容地说,抬起指尖抚了抚团子的脑袋,“我自己就是至为贵重的宝物。”
檀道济:???
这是什么玉言玉语。
小团子在他掌心乖乖巧巧,很快安分了下来,看得檀道济一阵牙酸,倒吸凉气。
偏偏辛弃疾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甚是赞同:“没错,小玉本就是「蓝田生玉」。”
“那表伯还是「美言笑,善容止,江左明珠」呢”,檀道济不信这个邪,立刻抱起青兕团子,转头去祸害羊欣,“表伯快来,也给你测测!”
羊欣:“……”
总有一天,要给这群小朋友通通上家法!
谢晦还在捏毛绒团子,辛弃疾笑道:“小玉可得把它藏好了,不能被务观看见,否则又要变成他的家养猫猫了。”
这世上的动物只要有毛,在陆游看来,全部都是猫猫。
毛绒团子也一样!
“那是”,谢小玉深以为然,立即将团子塞入衣袖中。
接下来,天幕继续播报:
“恭喜谢晦,获得本年代高清世界地图一张,点击每个角落都可放大查看,最大可看见村庄门口的一株柳树。”
嚯,这可是如今对外征伐的刚需。
观众一下子来了精神,卯足了劲准备从直播间偷师。
结果谢晦早有准备,第一时间就将图纸收起,观众连边角料都没瞧见。
对不起,谢绝白嫖!
想要地图?那就花钱向本朝买啊。
观众们:“……”
好无情的小玉,大家真的被你伤透了心!
本以为这个就是大奖了,没想到天幕一闪,陡然爆发出最强的亮光,噼里啪啦,闪烁出一阵礼花:
“恭喜谢晦获得全场最佳评分!”
“为表庆祝,本墙将提供一份特殊的礼物——”
“可爱多一箱!”
“拥有这个箱子,你将获得各种口味、源源不断、永远吃不完的可爱多冰激凌!”
下一刻,谢晦就感觉怀里一重,忽然多出来一只纯金小箱子。
天幕还怪好的嘞,知道小玉一向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特意镶嵌了很多珍珠宝石在上面,琳琅满目,闪闪发光。
小玉很喜欢这个箱子,但迷惑地眨了眨眼,“什么是「可爱多」呀?”
辛弃疾认真猜测道:“可能是在说你特别可爱。”
“是吧”,小玉骄傲脸,“我就知道大家都喜欢我!”
辛弃疾打开箱子,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原来是冰酪。”
只不过,这些冰酪与时下流行的不一样,都用精美的纸张包装着,上边还特别注明了口味。
他拆了一个草莓味的递给谢晦,自己随机拿了一个巧克力的:“草莓巧克力香草……白桃茉莉?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给我留点!”
檀道济等人一拥而上,将小箱子里的冰激凌瓜分得一干二净,就连毛绒青兕团子都分到了一个,正在用爪爪抱着啃。
过不了多久,箱子里又装满了新的可爱多,似乎永远也吃不完。
“这个草莓闻所未闻,可能是外邦作物”,谢晦浅咬了一口,愉快地弯起了唇角。
他由衷地感叹道:“看来,我们的地盘还是太小了,应该更快地开张拓土,说不定就能找到草莓呢。”
草莓放在可爱多里味道不错,做其他的甜点应该也很好吃!
这还等什么,赶紧抢过来!
观众们:“……”
意料之中,小玉又向别的国家磨刀霍霍了!
这叫什么,一支可爱多冰激凌所引发的血案?
天幕继续发放奖励:
“恭喜檀道济,获得奖励暴击卡一张,使用这张卡片,可以将某件奖品随机暴击成更好的奖励,但不能对本位面的奖品使用。”
不能对本位面使用啊,那只能拿去做交易了。
檀道济遗憾地叹了口气,转手就毫不犹豫地把卡片塞给了谢小玉。
让小玉出手,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嘛。
万朝观众都将这点牢牢记在心中,准备下回如果自己得奖,一定要找他们合作一把,暴击奖励!
“恭喜魏杞,获得百病全消buff一个,立刻恢复身体健康。”
“恭喜虞允文,获得长命百岁buff一个,绝不会再如历史上一般壮岁早逝,遗憾而终。”
“恭喜陆游,获得猫语胶囊一粒,服用之后即可精通猫语。”
陆游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个奖励简直是送到他心坎里去了。
和猫猫一起度过时光就是最快乐的,溪柴火软蛮毡暖,且与狸奴不出门!
他现在有好多可爱的大猫猫呢。
大老虎趴在陆游身后,好像一位忠诚的卫士,棕熊熊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放空,仿佛在思考熊生。
这次,陆游灭金的时候,甚至还从上京找到了一只小豹子。
“你是全家最可爱的小猫猫”,他揪着小豹子的尾巴尖,喜笑颜开地说。
此刻,留守在山阴家中的於菟等猫猫并没有想到,自己即将迎来一大批读作天敌的同类……
接下来,许愿墙陆续给王镇恶、沈庆之、羊规、沈林子等人发放了奖励。
又道:
“恭喜文天祥,获得定向任务卡一张。”
“备注:可以在万朝发布一个特定的任务,完成之后,同样可以参与评分,获得来自许愿墙的奖励。”
“该任务不得损国害民,有违天道。”
刘裕一愣,文天祥是谁?
他来不及多思索,便听到了自己最关心的一句话:“恭喜刘穆之,获得百病全消buff一个,长命百岁buff一个。”
“如此甚好”,刘裕长舒一口气,喃喃道。
随即振袖起身,开启了传送门,衣袂在风中倏然扬起一道痕迹,急匆匆地丢下一句:“朕回去看看穆之。”
陆游等人:“……”
啊这,陛下走得这般干脆利落么?
不过也可以理解。
他此次闪击灭金不为别的,就只为了刘穆之一个人,自然要见到对方真正好起来才能放心。
……
临安,丞相府。
文天祥正在此处批改公文,忽见门帘一动,刘裕一身风霜,疾步走了进来。
他正要下拜行礼,却被刘裕轻轻扶起。
帝王犹着戎装,兜鍪下的目光深邃清远,停留在他脸上,蓦然伸手一拍肩膀。
“好孩子”,刘裕沉声说,“这段日子苦了你了,要照顾穆之,平定乱相,还要处理朝纲,总摄万机。”
文天祥眼睫微垂,神色恭谨地说:“是我应尽之义。”
刘裕摆摆手,示意他莫要拘束,又道:“日后穆之要随朕回刘宋,北伐灭羌虏与北魏,你就留在此间继续当丞相吧。”
文天祥吃了一惊,觉得这样飞天般的拔擢速度,有些太快了,不由推辞道:“我才疏学浅,恐难荷陛下厚望呢。”
刘裕笑着鼓励他道:“你不必担忧,这段日子做得不是很好么?”
“你受命危难之际,于国立有大功,又是穆之的弟子,朕看你便如同看待自家子侄一般,有谁敢置喙!”
可是
长期任职的宰相,和自己这种紧急情况下被迫出来营业的,到底不太一样。
文天祥愈加踌躇,正想坦白身份,却已经走到了内室,只得将这一截话暂时按下。
刘裕立在刘穆之的病榻前,沉寂许久,忽而回身摆摆手。
他便自觉退了出去。
室内一片静默寒量,刘穆之全身裹满了纱布,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刘裕看了许久,觉得这种惨淡的雪白色很是碍眼,便伸出手,将之一层一层慢慢剥去。
剥到最后一线、贴近眉心的时候,刘穆之温和俊秀的眉眼终于显现了出来。
百病全消buff的作用,让他面容一片光洁,没有留下任何烈火灼烧的痕迹。
刘裕下意识松了口气,下一刻,便被攥住了手腕——
“陛下……”刘穆之缓缓睁眼。
他昏昏沉沉间,见君王一身戎装,剑甲未卸,立在身前眸光深深地望过来,不由惊怔道,“我是在做梦么?”
刘裕经历了生死一遭,再听到挚友的声音,竟不觉有些哽咽:“不是。”
又握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侧脸:“你摸摸我,我就在这里。”
刘穆之有些茫然,指尖微微颤动,划过他锐利的眉峰,一滴泪水从眼睫倏然砸落,灼烧了手背。
他就像被烫到一样,仓惶抬手,抹去了那一点泪光,语气便也有了轻微的破碎,下意识换回了小时候的称呼。
“寄奴,你……”
他和刘裕虽然是发小,见过对方小时候各种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模样,也见过少年时的潜龙在渊,初次起兵时的忧虑无措,听闻故人死讯的深夜恸哭。
但自从成了主公,刘穆之就再也没见到他如此失态过了。
他是北府的主心骨,必须雷厉风行,冷静自持,永远展现出最英明神武的一面。
若连他稳不住,底下人岂不是更要闹出乱子?
可是,现在……
刘穆之想起自己闭眼之前,似乎发生了一场爆.炸,陡然明白了什么,眸中闪过惊痛、隐忍和不可置信。
半晌,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寄奴,我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你——怎么连你也死了?”
刘裕:“……”
刘裕:“…………”
我酝酿了半天的感情,你特喵的就同我说这个吗!
“你怕不是睡昏了头”,他面无表情地捉住对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再摸摸,觉得我像凉了吗?”
刘穆之感知着手底下蓬勃有力的心跳声,沉默半晌,终于有了一丝重回人间的真实感。
“原来我们都还活着呀。”
他轻声说,笑中带泪光:“真好。”
又问起那个刺杀者,提到这个话题,刘裕便神色一冷:“我已赐刘义隆自裁,府上门客尽数处死。”
他对这个丧尽天良的儿子直呼其名,实在是厌恶至极。
刘穆之沉默了一会,轻轻说了一声「好」。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室内一时寂静下来,只有清风吹动帘幕的声音,暖阳入窗,清澈的光晖洒在桌沿与纸墨上,静静地流淌。
在这一刻,刘裕看着对面人,觉得那些关河烽火、铁马风霜,确实是都已远去了。
长年累月在外征战,千里万里漂泊无定,他就好像无系的飞鸢,在长风中席卷游荡,不知明朝身在何方。
刘穆之成了他的风筝线。
一直在他身后,就算他飞得再高,终能指引着他回归故乡,有一方栖身之所。
刘裕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不自禁地想要微笑,生出了一种尘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来日还很长呢。
那些前线的血与火终是落幕了,还有一片清平盛世等待去奔赴。
他手指在案前敲敲:“我欲改一个新年号,标志着新时代的开始。”
刘穆之原本被暖阳晒得昏昏欲睡,听闻此言,打起了一丝精神:“什么?”
刘裕告诉他:“永初。”
兜兜转转间,还是用了自己历史上本来的年号。
永初。
愿年年岁岁,山河人间,永如初见。
愿所有的人和事,都能停留在最好的光阴里,永如当初。
刘穆之笑起来,握住他的手:“好呀。”
……
太医院正宋巩收到传唤,入内检查,道是丞相诸病皆愈,只是还有些虚弱,最好静养一段时间。
刘裕挑眉问:“就是静养,别的没事了吗?”
宋巩背脊一凉,暗自为刘穆之捏了把汗,硬着头皮道:“没有了。”
刘裕冷笑一声。
他这次着实大受惊吓,思前想后,决定给刘穆之一个教训,日后必定要好好保养身体,提高安全意识。
所以决定……
每天准时来到他病榻前吃烤鸡!
折腾穆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只能趁着他静养忌口,什么都不能吃的时候,经常来点小烧烤炫耀一下的样子。
刘穆之:“……”
不得不说,有的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时候仿佛都没这么皮。
他笑容清浅,给自家陛下递水:“慢点,别噎着。”
刘裕顿时更气了,但见他一脸笑意又不好发作,只得背过身去,不与他对视。
过了一会,刘穆之觉得手心一凉,他似乎塞了个什么坚硬的东西过来,低头便看见了一枚色泽寒凝、镶金缀玉的印玺,不由诧异道:“这是什么?”
“你的王印”,刘裕简短地说。
刘穆之从身后戳了戳他:“古话说,非刘氏不得为王。”
刘裕霎时被他逗笑了,转而正色道:“你也知道是老话,我们又不在大汉……而且你不是外人。”
刘穆之微笑:“那不生气了哦?改日带我去长安城看看。”
“我本来也没有生气……”
刘裕被他清眸一扫,只得叹气道,“依你依你。”
不过呢,在出发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那就是把离家出走多时的谢晦给抓回来。
刘裕提起这小没良心的,就气不打一出来,向刘穆之抱怨道:“朕让他出征在外,经常报平安,他倒好,去了那么久统共就写过一封!”
“朕回回都给他寄几十页的书信,而他呢,回信竟然只有三行字,其中还有一行半是日期和署名!”
“还有,他五十人闯吐蕃,轻骑入西夏,孤军平西辽,一件件事多危险啊,怎么敢的!”
老父亲简直被谢小玉伤透了心。
说了老半天,生气中还夹杂着一些委屈,愤愤然道:“这次,定要好好管教他一番,绝不能再被他三言两语蒙混过去。”
“首先,要禁足一个月,再找人给他学点规矩,不行就打一顿板子。”
刘穆之一路听着,敷衍点头。
陛下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这张嘴。
小玉一回来,温言软语撒娇几句,再掉几滴眼泪,刘裕就该头疼如何哄自家孩子了。
然而,他是万万没想到,陛下比他假设的还要离谱。
刘裕说了一通,忽然迟疑道:“禁足一个月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改成半个月……十天……不,五天吧。”
“还是应该准备一些礼物哄哄他,小玉见了自己史书里的结局一定很难过,茶饭不思……先给他做点好吃的备着吧。”
“唉,刘义隆这狗贼,死得好”,他无比情真意切地感叹道,“朕又想拔刀了!”
刘穆之:“……”
小玉还没到,你倒是先自我攻略上了。
等会人来了,你还不是任他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
二人正在这边交谈,忽见文天祥敲门入室,一言不发,提起衣袍便拜倒。
刘裕讶然,正要伸手去扶他。
却被他避开了,一字一句道:“有件事,我一直瞒着先生与陛下……”
当即将他如何与谢枋得商议,瞒天过海,顶替对方身份前往本朝,以便获取奖励消灭蒙古的事情始末,事无巨细,一一说出。
满室死寂。
对面二人万般惊讶地看着他。
刘穆之徐徐道:“所以,你其实是文天祥,小字文山?”
“正是”,文天祥垂着头,低声道:“君子相交,贵之以诚,何况欺君乎。我虽非有意隐瞒,却也犯下大罪,要如何惩罚,我绝不二话。”
然后,就发现……
对面人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我猜也是如此”,刘穆之含笑说,“像我徒儿这般优秀,芝兰玉树绝世无双,怎么会沦落到二甲第一名,莫非宋理宗瞎了眼不成?果然是后世的状元郎。”
文天祥:“……”
他又感动又好笑,半晌,问了一句:“您不介意吗?”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刘穆之招招手,示意少年过来。
文天祥迟疑着起身走向他,便被拉着坐下,轻轻拍了拍手背,“从最初与我相识相知之人,便是你,始终不曾变过,姓名只是一个代号,重要的是你这个人。”
文天祥眨眨眼,觉得眼眶有些酸涩:“老师……”
刘穆之笑着安慰他道:“幸好你和谢枋得进行了交换,才有今日的大宋江山。否则,那时刘义隆作乱便难以平定,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刘裕凝眉苦思。
“啊,朕想到了”,他作恍然大悟状,“你是那个于谦的转世,评论区说过很多次。”
万朝评论区有一些热门梗,向来为观众们所津津乐道,人人都能玩上一波。
比如,野史大师冯梦龙,二代坑神欧阳修,三家争爹李亚子,四处挑衅拓跋焘,苻坚家的苍蝇,苏车把手和苏车轱辘印子两兄弟,等等。
当然也包括转世话题。
文天祥眉心跳了跳,据理力争道:“陛下,我应该是于谦的前世。”
刘裕洒脱地挥挥手:“没事,都一样,都一样。”
文天祥:Σ(っ°Д°;)っ
摔,这根本不一样好么!
说起于谦到底转世成了谁,现在还是个谜,景帝每天在评论区轰炸知情者陈玉成。
但陈玉成就是缄口不言,啥都不说,主打一个沉默是金。
《玉蟾记》是不可能讲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讲的!
很害怕被整个大明追杀!
文天祥很好奇,就在评论区问了问于谦的情况。
冯梦龙见到这一条,顿时来劲了!
哎嘿,又到了自己最喜欢的讲故事环节,而且还是当事人一方主动提问的!
冯梦龙滔滔不绝,讲述着最新版本的故事:“于谦的祖父于文大,在家中供奉文天祥的牌位和画像,日日参拜,无比虔诚。”
“于谦的父亲在他出生前,曾见到文天祥入梦,称愿投身于他家,拯救大明于水火,为了感谢谦逊这番美意,就取名为「谦」。”
“于谦本人长年在书案前悬挂文天祥的画像,写下大篇赞词,文天祥的文集是在景泰朝编写的,陵墓祠堂是在景泰朝修的,谥号也是在景泰朝加的。”
冯梦龙讲到这里,更是进行了激情总结:
所以,文天祥是什么?
分明就是于谦家三代人的祖传白月光啊!
文天祥:“……”
吓得往先生身后躲了躲.jpg
昨天他还觉得于谦帮他分担政务,是个大好人呢,现在就觉得……
承蒙厚爱,这真是令人悚然了。
对面二人忍俊不禁,但想着得给家里小朋友留点面子,还是没有笑出声。
刘穆之甚至贴心地帮他转移话题,在评论区问道:“所以,文山未来到底做了什么事,才让别人家祖孙三代对他如此……执迷?”
冯梦龙喜欢分享好玩的八卦素材,却不喜欢讲悲情故事,尤其是这种英雄泣血、陌路哀歌的悲情故事。
当即缄口不言。
评论区也沉默了许久。
有人是根本不知道,有人则是因为文天祥的经历太过惨痛,并不愿提起。
最后,还是朱祁钰输入了一段文字:“本朝近来在给你修祠奉祭,既然你问了,那便给你讲一讲吧。”
要讲一位英杰的一生,就不能只讲一位英杰的一生。
而要讲——
宝祐四年春,少年状元明堂折桂,披锦簪花,打马过京华。彼时,满山桃花开得正艳烈,春风拂荡,飞红落满他的红衣。
讲守孝归山的平静岁月,诗书寄世,杯酒风流。
讲他冠绝天下的棋艺,流丽激越的书法,泠泠松风的琴音,讲他博综六艺无所不擅,精通兵法待时而发。
讲危难方知英雄本色,胡虏入寇,铁骑踏破烟尘,大好河山遍地腥膻,而他目睹剧变,投袂奋起,变卖家产建军,决意毁家纾难。
讲他一片丹心不容于世,皇帝太后与满朝文武唯唯诺诺,一味偷安羁縻,乞降求生,将他赶出中枢。后来,同样也是这群人,逼他投降,陷他于绝境,甚至写《生祭文》要他速死。
讲他出使元廷,横眉冷对刀锋剑雨,引得蒙古丞相大怒,数次欲杀之。
讲他虎口脱险,又被宋朝高官出卖行踪,辗转至福建南剑州开府,一呼百应,募兵数万,在风雨飘摇中独自起师,迎上了元人的金戈铁马。
讲天南海北的仁人义士不愿见到山河沦丧,千里迢迢投奔在他的旗帜下,聚似一团烈火,从者亡家沉族,折首而不悔。
讲他反攻江西,四路齐出,三月之内收复千里疆域,然而军中爆发疾疫,张世杰又不肯出兵相救,终至孤立无援,兵败被俘。
讲他自杀却被元军主将救回,劝降无果后,为了摧毁他的意志,将他关押在战船中旁观了整个崖山海战。
讲最后的希望之光如风中残焰般被掐灭,讲三年的牢狱幽囚不见天日,讲一首锥心泣血又荡气回肠的《正气歌》。
讲他在囚牢深处听见雨声,化为甘霖滋润禾苗,心里想的是,“但愿天下人,家家足稻粱。我命浑小事,我死庸何伤。”
讲从鲜活到死寂,讲血色淹没故国,讲夜半长河寂寂遥望的天南星。
讲竭尽所能却终究无力回天,讲慷慨就义易从容赴死难,讲「人生自古谁无死」,偏偏这世上有一千多个日夜,他求死而不得。
讲受刑的那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他穿过道旁目送的人群,昂首迎向了利刃,骄阳灿烂,帝国西沉。
讲后世人如何怀念他。
讲庐陵父老千里扶柩归乡,讲“不用新朝年号,但书甲子纪年”,讲登西台之恸哭,期望他的灵魂化为朱鸟,岁岁来*归。
讲汉民族最后的脊梁随着他的离去而被折断,直到一百年后,才会重新升起。
也讲一讲于谦。
将他经年以来,对着文天祥的画像与诗词,“按图索引文山句”,一笔一画地写下平生志向。
又说,“难欺者心,可畏者天,宁正而毙,弗苟而全”。
要像他的偶像一样,留正气给天地,遗清名于乾坤。
……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却又分外震慑人心。
朱祁钰用了一个多时辰缓缓讲完,观众们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有人叹息于文天祥的命运凄凉。
在末世的天崩地裂中点亮最后一簇星火,燃尽心血,终究无法挽回天倾。
有人敬佩于他的千秋碧血。
这世上最难的不是投身白刃,而是明明有其他选择,归降元朝就可以当宰相、开国公,却还是选择了赴死,实乃汉家脊梁。
也有人痛骂元廷狗贼不做人,屠城掠地,无恶不作,真是天大的坏种。
还有人联想到了李来亨。
作为最后的反抗旗帜,自焚于茅麓山。或者是张煌言,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舍身取义,长眠西湖边。
这些都是比较正常的言论。
但也有一位奇葩出没,他就是……观众们都很熟悉的尔朱荣。
没错,他又又又来宣传自己的造反理论啦!
尔朱荣可不是一般的反贼。
而是将造反视为一项含金量很高的伟大事业,致力于在诸天万朝燃烧叛逆的火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自从上次劝说辛弃疾造反失败后,他回去认真反思了一遍,还把傀儡皇帝元子攸提溜过来问了问。
元子攸表面顺从,内心暗自冷笑,袖间寒光隐露。
尔朱荣与他交流一通,愈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为什么辛弃疾不肯听自己的?
一定是这人太憨了吧。
尔朱荣这么想着,愈挫愈勇,又开始热情洋溢地劝说文天祥:
【天柱大将军尔朱荣:文天祥,做忠臣是没有出路的,唯有另起炉灶,自立为王,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天柱大将军尔朱荣:既然都单独开府招募人才了,仁人义士也是为你投奔而来,又不是为了赵宋,干脆更进一步,何必留在赵宋朝廷受这鸟气!】
【天柱大将军尔朱荣:格局要打开,反攻江西这步棋就走得不对,最应该做的是效仿延平王率军出海,先灭吕宋,再灭占城,选一块物产资源丰富的地方做为根据地,东南亚小国家一个也别放过。你打不过蒙古,难道还打不过盘踞东南亚的区区岛夷?在海岛上养精蓄锐二十年,远交欧陆,发展贸易,来日卷土重来,试问大好河山,究竟是谁家天下!】
尔朱荣滔滔不绝一通,无比慷慨激昂,讲述了给文天祥量身定制的起兵思路。
说到激动处,更是恨不得穿越过去,撸起袖子把人赶开,换自己上场造反。
万朝观众:“……”
踏马的,这就离谱。
尔朱荣究竟是怎么做到明明那么荒诞,却又荒诞得自圆其说的?
尤其最后一句,观众们看着居然觉得有些热血沸腾,是什么鬼。
文天祥心中正悲伤,见这厮如此胡搅蛮缠,根本不想理会。
纵然知道,自从来到刘宋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改变了。
但他毕竟才刚刚及冠,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忽然目睹了自己一生如何极尽苍凉悲壮地谢幕,岂能不为之动容,吟宵泣血。
“老师”,他目光茫然地看向刘穆之,眸中一泓秋水清寂,泛起了涟漪,“我,我觉得好难过……”
“好啦”,刘穆之温柔地拿出一块手帕给他擦眼泪,心疼地拍拍小弟子,“莫哭了。”
他一顿,斩钉截铁地说:“这些事情绝无可能再发生,你未来的人生还长,莫要让它们成为前行的羁绊。”
老师语气轻和,握着他的手安慰他,絮絮说了很多话。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不要担忧,你也是身后有人护着的人。
这一笔笔账,我们都会为你讨回去的。
过了好一会,文天祥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小声道:“我遇神州陆沉,胡人肆虐,却不能重整山河,因此问心有愧。”
“你有什么好愧疚的,错不在你!”一旁,刘裕冷笑一声。
他一下怒发冲冠,拍剑而起道,“尔朱荣有一句话倒是说得真切,赵氏皇帝的种种操作确实跌破下限,不为人子。还有这个挨千刀的忽必烈,彼其娘兮,朕这就带兵犁了他宋元两国皇都!”
“陛下!”
刘穆之当即瞪了他一眼,孩子都这么伤心了,好容易才哄好,你就别添乱了行么。
“朕又没说错,不杀留着过年?”刘裕坐回去,冷笑着说,“这个宋理宗,改天就把他剁吧剁吧做成骨灰泡茶,非得出一口恶气不可!”
听出这句话中浓浓的维护意味,文天祥心中一暖,转而拿出一张卡片:“方才我得到的奖励是这张「定向任务卡」,这次可以用上。”
刘裕神色一肃,将卡片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了使用规则。
重点说明,圆满完成任务之后,同样可以走许愿墙的程序,获得万朝观众评分,并领取奖励。
“我想设定一个「消灭胡虏」的任务”,文天祥很快有了主意,“介时,便由陛下接管理宗皇帝的位面。”
宋理宗及其继承人,属于昏君中的战斗机,根本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只会将江山百姓都拖入无穷无尽的深渊。
应该赶快把皇帝换掉,及时止损。
刘裕沉吟了一会,却道:“卡片上并没有限定参与人数。”
文天祥一怔:“陛下的意思是?”
刘裕将自己的思路告知:“本方有传送门,可以邀请其他位面的帝王带兵一起参与,然后共同瓜分奖励。”
他虽然武略盖世,所向披靡,但并不是穷兵黩武的帝王,同时也极其擅长主持内政。
所以,他看得很清楚。
刘宋帝国刚刚结束了天南海北的征伐,将士都需要休息一阵,百姓也需要修生养息。
他们还要返回原位面,攻伐北魏与姚秦,若要同时进行多线战争,凭一己之力跨位面远征蒙古,未免有些过于劳民伤财。
而且。
根据评论区的消息,如今的蒙古大汗,并不是后世的软柿子忽必烈,而是孛儿只斤蒙哥。
这位君主是一位真真正正的狠人。
蒙古帝国的疆域在他手中达到了最巅峰,多达2400万平方公里。
等于4个汉,7个秦,2.4个明,4.4个伊莎贝拉女王,4.5个亚历山大大帝,4.6个图拉真大帝,14个原南宋面积。
古往今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如此庞大的帝国。
蒙哥非但打下了偌大疆土,而且进行了有效管理,令行禁止,命令可以传达至帝国的每一处。
相比之下,继任者忽必烈就菜多了。
各路亲王酋长都不服他,爆发内乱,大打出手,地盘缩水了一半有余。
想要扫平这2400万平方公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刘裕审时度势,决定邀请一些盟友。
文天祥眼前一亮,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我们有十个传送门,最多可以邀请九个势力的人一起出兵。”
万朝观众:!!!
天啦噜,说起这个,我们可就来劲了哈!
感谢宋祖,感谢文山,感谢穆之丞相,几位真是天大的好人,吃肉也不忘带我们一起喝汤!
做任务拿奖励的事情谁不爱!
到时候赚几件宝贝回来,国泰民丰、庚续盛世,岂不美哉!
观众们纷纷踊跃自荐,刘裕扫了一眼评论区,神色平静地说:“本次参与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能打。”
超级无敌以及非常特别的能打。
“朕拟邀请唐太宗、李亚子、周世宗……”
话音未落,评论区拓跋焘又开始冒泡,上蹿下跳,疯狂刷存在感。
刘裕无比厌恶地皱起眉:“拓跋焘不要。”
“对”,文天祥同仇敌忾道,“拓跋焘不要!”
拓跋焘:“……”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他大怒咆哮道:“刘寄奴,朕虽然平生败给你一次,但其余时候南征北战,横扫八荒,何尝有败绩?你凭什么看不起朕?”
刘裕冷冷道:“就凭我们是出兵驱除鞑虏,而你就是鞑虏。”
万朝观众:笑死。
求锤得锤,这下佛狸没话说了吧!
陈霸先看到这里,觉得自己又行了。
驱除鞑虏,而且还能征善战,这两点他简直完美符合啊,先消灭了羯人侯景,又和鲜卑人作战,赶紧在评论区报名。
还不等刘裕回复,观众已经大怒。
一水儿开始刷屏,齐刷刷的都是一句话:“委公北门,何谓无备?”
老登,你真以为评论区没有记忆不成,王僧辩的血还没流干呢!
陈霸先在万朝的信任度为0,他连最亲近的战友都能反手插刀,试问哪个头铁的,敢邀请他一起组队?
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陈文帝倒是可以考虑,陈霸先就算了”,刘裕也不禁皱眉。
这家伙,太跌份了啊。
吭哧吭哧就拉低了“武帝”这个庙号的含金量。
刘穆之笑着说:“或许,也可以问问那位景帝是否有参与的意向,带于谦来见一见祖传白月光。”
“先生!”
文天祥恼道,忍不住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莫再取笑我了……”
刘穆之大笑,见他实在是又急又气,眼睛都瞪圆了,终于缓慢收敛了笑声:“好啦,为师不说了。”
文天祥:“……”
那你能把嘴角的笑容先收一收吗!
他闷闷不乐地转过身,暂时不想理会这个无良老师。
天幕前,朱祁钰倒是微笑应下:“可以啊,感谢邀请,大家到时候见。”
多谢带他上车!
这波可以冲,如此豪华的阵容一起搞事,必然有的赚!
文天祥沉思道:“这就已经四方势力了,还有五个名额……”
刘裕一拍他肩膀:“莫急,这事真正落实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回去慢慢想。这段时间辛苦了,先放个假休息一下。”
文天祥:啊这。
这话虽然没毛病,宋理宗位面还有二十多年才亡国呢,也不必急于这一两日。
但是,怎么就忽然谈起放假啦?
刘裕对待身边亲近的小朋友,总怀着一种朴素的父爱,从前看谢小玉如是,现在看文天祥亦如是。
他抬起手,示意侍从过来,给文天祥塞了满怀御制的糖果甜心。
“去吃吧,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样子,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整天都在街上赌.博赛马、招猫遛狗。”
文天祥顿时被逗笑了:“那我还是不要向陛下学习为好。”
刘裕:“……”
这孩子,净瞎说什么大实话。
在他老父亲一般的炯炯注视下,文天祥拆了一块红豆奶油冰酥,弯起眉眼道:“嗯,是甜的,谢谢陛下。”
“不客气,玩去吧”,刘裕也微微一笑,对远处的沈林子招招手,“林子带他一起去休假。”
沈林子双手揣兜,走到面前,忽而如行云流水般摸出了一杯奶茶,递给文天祥:“来来来,本人的口味特调改良版,不必客气。”
文天祥看了半晌,难以置信地问:“这个奶茶上方飘着的红色粉末,不会是小师祖他们从中亚地区运来的蕃椒粉吧?”
“正是,不然怎么叫特调呢”,沈林子得意洋洋,“快喝吧,我特意撒了小半盒呢,第一个就抢先端过来给你尝尝。”
文天祥:“……”
战术后仰.jpg
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
跨位面联军兹事体大,需要进一步商议。
刘裕决定先将「亲人团聚卡」用掉,让本位面的所有人都能见一见自己的亲人,为期一日。
此外,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那就是按照《宋书》记载,他的寿命着实所剩无多,几个好大儿又全是卧龙凤雏,指望不上,只好给自己续命一波。
求人不如求己,撸起袖子加油干!
他和汉武帝刘彻做了约定,以高清世界地图和一批火.器,换回了两颗长命百岁丸。
长命百岁丸每人一生只能服用一次。
一颗是给自己,另一颗防止本位面有谁出了紧急情况,可以拿来救命。
刘彻欣然同意。
一方面,毕竟刘裕是汉室后裔,怎么着也能算半个自己人,另一方面……这条件可太香了啊!
虽说万朝观众都看到了来自延平王的火.器制造图纸,但大多数位面,限于自身的技术能力、生产水平、环境及人力资源等,并不能够成功进行生产。
郑成功是军事家,不是观众们的保姆。
他的火.器是十七世纪最先进的武器,极其精妙复杂,不可能花费笔墨去解释那些最基础的构造。
许多朝代就算拿着图纸,都一脸懵逼,完全看不懂。
这就好比刚出生的婴儿拿着满分答案去考科举,连字都不认得,抄也没法抄啊。
但现在,大汉如果能从刘宋那里进口一批火器的话,到时候拆分几个研究一下,依葫芦画瓢照做,不就可以大大提升研发进度了?
而且刘裕还邀请本朝参与讨伐蒙古,到时候领取一批新奖励,心里更是美滋滋。
刘彻想得很好。
结果万万没想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因为要进攻的缘故,卫青、霍去病都率军一道出征。
余下如平阳公主、霍光等人,要么去凑热闹,要么想去体会一番后世文化(刘彻:这不还是凑热闹吗?)
就连李延年都被他们拽走了,说要和霍去病、辛弃疾、谢益寿组一个「名字听起来就非常健康」的组合。
谢益寿,是谢晦小叔叔谢混的小字。
这位小叔叔从前是江左风华第一,如今已经死了,吃瓜群众准备请小玉加入这个团队。
一下子呼啦啦走了一大帮人,长安城都仿佛空荡了下来,寂静得可怕。
独自一个人被落下的刘彻:“……”
虽然还很年轻,但已经提前体会到了空巢老人的滋味。
他眼看着霍去病听说可以出门玩耍,激动无比,策马从面前飞奔而过,开心地奔向自由的彼岸,头都不带回一下的,心情很复杂。
要不,自己也跟上去瞧瞧?
【作者有话说】
前往宋末灭蒙古(顺带一统世界)的搞事小分队,目前已有成员:裕总(主要是小玉和幼安参与)、二凤、柴荣、亚子、猪猪、景帝(6/10)
接下来,还即将加入(你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