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六)


    他们出来的时候, 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无聊地开始玩起了剪刀石头布,似乎是在打赌今晚谁请客。


    “剪刀石头布!”


    “可恶,为什么又是我输了!”


    五条悟气鼓鼓地走了过来, 恶声恶气道, “走了,小伙子们!带你们去吃大餐!”


    灰原雄&七海建人:……


    感觉要吃的不是大餐, 而是五条前辈邦邦硬的拳头。


    只有津岛怜央很捧场,一脸阳光明媚, 呱唧呱唧地鼓着掌, “好耶!大餐大餐!”


    而夏油杰正一脸沉思地拿着手机在查找着什么,灰原雄好奇地过去看了一眼,露出了很牙酸的神情。


    他偷偷地跟七海建人说,“夏油前辈竟然在找东京哪家餐厅最贵, 看来是要狠狠宰五条前辈一顿呢!”


    去餐厅的路上, 夏油杰问起了这次任务的情况, “感觉怎么样,这次的任务?”


    津岛怜央一脸遗憾地说, “感觉就像是在玩烟花棒,呲呲两下还没玩够就结束了。”


    好、好奇妙的比喻。


    灰原雄挠挠脑袋, “嘛,怎么说呢, 基本上咒灵都是津岛解决的, 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插上手呢。”


    七海建人补充道,“他祓除咒灵的效率很高,只要咒灵触碰到他的身体, 立刻就融化了, 不过, 应该是只在低级咒灵上管用吧,不然也太无敌了。”


    夏油杰若有所思,“感觉跟我的术式有点像啊。”


    夏油杰的咒灵操术,能够将咒灵调伏化为己用,是个前期弱小、后期成长性惊人的罕见术式。当咒术师本人的实力强大起来以后,可以不经战斗,直接调伏等级差距较大的咒灵。


    “这样说来,你和怜央的相性相当差啊,杰。”五条悟说,“毕竟你可是会为了一只二级咒灵生气一整个星期的小气鬼呢,万一怜央不小心祓除了你看上的咒灵,你们肯定会打起来吧。”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的不对!”夏油杰一回想起那只痛失的二级咒灵就呼吸困难,“为了那只会隐身的咒灵我已经蹲守了好几天了,都快调伏成功的时候,你这家伙跑出来一发把它祓除了,怎么可能不生气!”


    “略略略。”五条悟朝夏油杰做着鬼脸,“小气鬼!夏油杰!都说了老子不是故意的了。”


    “五条悟!”


    “啊,前辈们又打起来了。”


    “习惯就好。”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的心中已经毫无波动了,他们拉着津岛怜央开始研究菜单。


    “立派寿司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热腾腾的拉面更好吧。”


    “我想吃炒饭!”


    五条悟不愧是超有钱的大少爷,最后真的带他们去了超贵的餐厅,吃了超豪华的寿司,吃饱喝足以后,他们就回到咒术高专,开始汇报这次任务的情况。


    因为只是三级咒灵,所以连任务报告都写得很简单,工作量不算大。


    之后的几天,津岛怜央融入了咒术高专学生的生活之中,每天的日常就在理论课、体术课和校外实践中往复循环,偶尔津岛怜央也会认真考虑,等到回去之后要不要试试真的入职咒术师吧。


    特别是收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感觉超棒的。


    工资又高、工作内容又有趣、还能给绘里奈喂喂小零食。


    直到有一天,二年级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受天元大人指定,接到了一个特殊任务——护卫并抹杀将要跟天元同化的少女,[星浆体]天内理子。


    二年级接到什么任务都与一年级无关,但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跟他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津岛怜央略有些迟钝地意识到,“原来是这件事啊!”


    他恍然大悟。


    “什么?”灰原雄有些困惑。


    但七海建人马上意识到了,“怎么?怜央你知道这件事吗?”


    他想了想,“也是,连明年的事情都知道的话,今年的事情不可能不知道吧。而且是星浆体这么重大的事件。”


    等他们稍微熟一点之后,津岛怜央就让他们直呼自己名字了,叫津岛的话,会分不清哥哥和他,所以他还是更喜欢别人叫他怜央。


    “算是吧。”津岛怜央说,“我知道的不太多啦。不过,这个任务最后失败了,起码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他用那样不染一丝尘埃的清澈黑瞳注视着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只是单纯地问,“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前辈们吗?”


    他将选择权交到了他们两人手中。


    “当然了!这可是事关天元大人的大事啊!”灰原雄行动力很强,立刻干劲满满地拿出了手机,要给夏油杰拨打电话。


    “等等。”七海建人伸手,按住灰原雄准备按键的手,制止了他,“我们只知道这个任务最终失败了,却对失败的原因一无所知,即使告知前辈们这件事,也毫无意义,只会干扰到他们的行动。”


    灰原雄也有自己的道理,“但是,如果不跟前辈们说的话,怜央那条时间线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就会顺其自然地再一次发生吗?那任务的结果依然是失败啊。”


    七海建人怔了一下,无法反驳,只好默默地收回了手,看着灰原雄拨出了夏油杰的电话。


    “摩西摩西,是夏油前辈吗?”


    电话另一头的夏油杰像是处于很繁忙的境地之中,手机的听筒里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破声和击打声,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一如既往地开朗,“是灰原啊,有什么事请说吧。”


    “怜央说在他所知道的未来里,你们这次星浆体的任务失败了,所以说,请小心一点,前辈们!”


    失、败……吗?


    夏油杰的心思百转千回,如果按照现在的计划进行下去必然失败的话,那么一定是出现了他和五条悟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是诅咒师组织Q?还是人类教会盘星教?抑或是两者以外的场外因素?


    难以分辨啊。


    既然如此,只能随机应变,减少些不必要的冒险了。


    “我知道了。”


    夏油杰轻松地跃起,躲过了一个诅咒师的袭击,带着些笑意对电话那头的后辈们说道,“不用担心,我会将这点考虑进去的。”


    挂断电话后,夏油杰回过头来,对拎着天内理子的五条悟说道,“听到了吗,悟?怜央说这次任务会失败呢。”


    “啊,听到了。”五条悟如霜花般漂亮的湛蓝眼眸正隐约发着亮,六眼近乎全知全能的视角正将周围的情报洪流远远不断地灌输进他的脑海之中。


    “都不用猜测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无非是‘要更谨慎些’、‘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嘛,诸如此类的无聊的、优等生的想法吧。”


    被说中了。


    但果然还是有点不爽。


    夏油杰用那双细长的狐狸眼瞥了五条悟一眼,“你这家伙,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擅长惹人生气呢。”


    “多谢夸奖。”


    “不是夸奖啊混蛋!”


    五条悟选择性无视,自顾自地说下去了,“但是啊,杰,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件事。”


    “我们两人可是最强的。”


    “任务失败的可能性,我怎么想,也只能想到一种。”


    “关于这一点的话,我也想到了。”夏油杰说。


    在这次任务出发之前,他和五条悟就已经商量好了,如果天内理子拒绝同化的话,他们就会帮助她逃脱天元大人和其他组织的追杀,直到顺利度过特殊时期为止。


    在此之后,无论是继续在原来的学校上学也好,还是离开日本去海外生活也好,都由天内理子自己决定。


    毕竟。


    夜蛾正道将任务交给他们的时候,也特意将[同化]说成了[抹杀],这样增强负罪感的用词,不就是在说让他们自己决定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理解了对方的想法。


    所以,可能性最大的原因就是最后关头天内理子退缩了,而他们按照先前的想法帮助天内理子逃脱,才会导致任务失败。


    “我、说、啊!”


    被五条悟拎在手里的天内理子抬起头来,一脸不爽,“虽然搞不懂你们两个在聊些什么……但现在已经没事了吧?快把我放下来,这个姿势很不舒服诶!”


    “哈?在抱怨之前应该先感谢我们一下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另一边,灰原雄看着挂断了的电话,露出了开朗的笑容来,“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七海建人并不觉得乐观,“总感觉并没有什么有效信息传达过去。”


    “诶——那也没办法啊,毕竟怜央也就知道这么多而已,仔细想想,如果怜央是2018年的中学生,当时还只是个小婴儿而已吧。”


    津岛怜央并没有纠正,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实在太复杂啦,灰原君的脑子会转不过来的。


    津岛怜央的手机恰巧响了,他用的还是夏油杰的旧手机,只是拜托辅助监督帮忙弄来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黑田监督的电话,说起来,今天确实是他当值啊。


    “黑田监督,下午好!是有什么任务吗?”


    黑田监督有些忙碌的声音响了起来,“确实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们完成,七海君和灰原君在你身边吧?”


    “他们都在哦。”


    津岛怜央将通话设置为了外放,“请说吧!”


    黑田监督尽量用简洁的言语交代清楚了任务的前情,“仙台县某个小学里,花子的传闻又出现了,需要你们前去调查一下,如果确认已经有咒灵诞生,就立刻祓除掉。详细的情报会通过邮箱发过去的,你们注意接收。”


    “了解!”津岛怜央活力满满地应了下来,只要有任务,就会有工资,只要有工资,就可以尽情买想要的东西,这种自由的感觉,超——棒的!


    灰原雄感兴趣的说道,“哦哦,又要出差了吗?这次是去仙台的话,得给前辈们带点伴手礼回来!”


    “真是无法理解你们两个是怎么做到这么活力满满的。”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再一次重复,“真是无法理解。”


    “不要这样消极啦七海,前辈们可是在为了保护可爱的小姐战斗着呢!我们也要加油啊!”灰原雄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我们先去收拾下行李,然后跟黑田监督汇合吧!”


    “过去解决掉就立马回来吧,有必要收拾行李吗?”


    “当然啦,要调查传闻的话不是那么简单的吧,如果是已经知道咒灵在哪里当然迅速,但要自己找出咒灵所在还是有点难度的!”


    “而且!”津岛怜央高高举起了手来,“不是说还要给前辈们带伴手礼吗?这样一来,还要留出任务完成后去逛特产店的时间!”


    灰原雄补充,“既然都去特产店了,肯定要顺带逛一下当地有名的景点吧!”


    “还有特色的餐厅!”


    “顺带见见在当地的朋友!”


    七海建人无语,“我说,你们两个越来越过分了……这是任务不是旅游啊!”


    第23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七)


    ——星浆体的任务, 还是失败了。


    这个消息,是灰原雄在返程的路上听说的。


    他们已经顺利完成了调查花子传闻并祓除咒灵的任务,此刻, 正坐在新干线上返回高专。


    “呐, 怜央、七海,刚刚硝子前辈跟我说……星浆体在同化前被杀掉了, 前辈他们的任务失败了。”


    灰原雄拿着刚刚挂断的手机,有些泄气, “结果、还是没有改变啊。”


    “这样的结果, 也是在意料之中吧。”七海建人平静道,“变数太多,根本无法预料,即便是前辈们, 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酥败了吗?没关系没关系, 下次努力就好了!”


    津岛怜央在新干线上就已经把他们准备带回去的土特产中、自己的那一份给拆掉了, 是仙台有名的喜久水庵的喜久福,每个口味都很好吃, 正好用来打发午餐。


    他的嘴巴被甜蜜又绵软的奶油填充地满满当当了,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


    “你这家伙, 有时候还真的是读不懂气氛啊。”七海建人无语,“这可不是什么可以下次再来的事情, 毕竟是……有人死掉了。”


    津岛怜央眨了眨眼, 感觉巧克力味的喜久福有些甜腻了,赶紧端起水来漱漱口,冲淡掉一点糖分。


    他只是有些困惑七海建人刚刚告知他的事。


    只是有人死掉了而已。


    ——为什么, 就没有下次再来的机会了呢?


    “硝子小姐特地打电话来告诉我们这件事, 也就说明前辈们的状态不是很好吧。”灰原雄有些担心, “回去之后,我们先去探望一下前辈们,如果看到伴手礼的话,应该会打起一点精神来吧?”


    “可能吧。”七海建人不置可否。


    下了新干线之后乘坐地铁,然后再转两站公交,最后还要再走一段山路,他们才能抵达地处偏僻的东京咒术高专,等到熟悉的那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映入眼帘的时候——


    “高专,还真是乡下呢!”


    辛辛苦苦拎着两大袋伴手礼加上自己的行李箱走山路的灰原雄有些咬牙切齿地感叹。


    “谁让你买这么多伴手礼啊!”


    明明自己只买了一小袋,却要帮灰原雄额外分担两大袋伴手礼的七海建人略微有些暴躁。


    相比之下,津岛怜央手上的东西就少多了,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原本就只是个普通中学生的津岛怜央,体力实在不太行,让他提这么多东西的话,在先抵达高专之前,他就会先倒下了。


    偏偏这个人还十分没有自知之明——


    “灰、灰原、七海海,我来帮忙拿一点吧!”


    明明自己都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脸上红扑扑的一片,细碎的额发已经被汗水黏腻地贴在了皮肤上,却还觉得自己能再多帮忙一点。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买多了……啊,怜央,我们这里不用帮忙,你有余力的话,就快点上去吧!”


    “灰灰原和七海海是什么鬼……算了,你这家伙把东西给我吧。”


    “我、我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


    “拿过来。”


    虽然七海建人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这样说了,但总感觉莫名的可怕,好像不听他的话不行呢。


    津岛怜央乖乖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七海建人。


    没有了伴手礼沉重的负担,津岛怜央有些过速的心跳也变得平稳起来,他们三人继续沿着台阶向上走,穿过如同水波纹般无限延展、一道又一道的朱红色鸟居,终于进入了高专的结界之中。


    呼——


    津岛怜央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总算到了。


    “呜哇——真是壮观的景象啊,明明才出差了一个星期不到,却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事啊。”


    灰原雄看着眼前的景象,发出了惊叹。


    原本高专结界前平坦而宽阔的广场已经陷下去一个深深的大坑,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咒具、咒灵和咒术师留下的咒力残秽如同星星般散发着淡淡的莹光,一滩猩红色的血迹早已陈旧,因为氧化而发着黑,却仍然触目惊心地横亘在这片巨大的伤口中间。


    应该是辅助监督们还没有调查完成,所以一直没有人来修理这块残破的地块。


    “听说是五条前辈跟入侵者大战了一场,这个样子应该是五条前辈的杰作吧。”七海建人说道。


    他们三人先将行李和伴手礼带回了宿舍,洗去了一身疲惫之后,就带着伴手礼去找前辈们了。


    按照课表安排,这个时间段二年级的学生们应该是在训练场上自主训练。


    他们就直接前往训练场了。


    烈日当空,过高的温度在地表蒸腾出暑气,训练场上空无一人,两旁的树荫里,已经迈入生命尽头的夏蝉在永不停歇、声嘶力竭地鸣叫着,树下的长椅上,五条悟躺在上面发呆,家入硝子则躲在树的背面抽烟。


    没有人在训练。


    “五条前辈,硝子前辈,诶?夏油前辈呢?”


    “是灰原啊……你们完成任务回来了?”


    五条悟懒懒地抬起一只手,跟他们敷衍地挥了挥,就当打招呼了。


    “切,那家伙去哪了老子怎么知道……先不说这个,伴手礼呢?”


    五条悟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来要。


    “哈哈,早就准备好了,这是五条前辈的,这是硝子前辈的,这是夏油前辈的,请帮我们转达一下吧。”


    灰原雄将早已分好的伴手礼递给前辈们。


    而津岛怜央没有说话,只是躲在七海建人的身后,用那双清透的漆黑眼瞳注视着他们。


    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气氛总感觉怪异到让人不自在,向来神经大条的灰原雄都小心翼翼的,说不出来什么玩闹的话来。


    “才——不要!”五条悟理直气壮地拒绝了,他只接过了自己的那一份,优先拿出了喜欢的喜久福扔到嘴里嚼嚼嚼,“杰的那一份你们自己送过去吧……唔,这家店味道不错啊,叫什么名字?”


    五条前辈、硝子,看起来都很困扰的样子。


    津岛怜央只是想帮忙。


    “是叫喜久水庵。”


    于是他从七海建人身后走了出来。


    “他家的特色是毛豆生奶油味的喜久福,五条前辈可以先试试这个口味!”


    津岛怜央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他从灰原雄手中接过了夏油杰的那一份,“至于夏油前辈的伴手礼,就由我来送好了。”


    五条悟抬起墨镜,用那双天空般一望无际的湛蓝双眸瞥了他一眼,哼哼了一声,“怜央你要去找杰的话,就去治疗室看看吧。”


    “可不要说是我说的,那家伙最近越来越啰嗦了。”


    灰原雄在旁边跟七海建人交换着眼神。


    明明刚刚还说自己不知道来着……五条前辈,也变得口是心非了呢。


    “明白!”津岛怜央的兴致倒是一如既往的高昂,“一定会送到夏油前辈手上的!”


    津岛怜央出发了。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实在受不了这边的氛围,没一会就开溜了。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将烟掐灭掉,坐在了五条悟旁边的长椅上,低头看着他,齐肩的浅发微微垂落,拂过了她那颗温柔的泪痣,“真的好吗?让怜央去跟杰接触。”


    “有什么不好的?”五条悟躺在长椅上,将手垫在了脑后,另一只手举得高高的,那双通透到一望无垠的蓝瞳透过指缝、去看藏在繁茂枝叶中那一点热烈的太阳。


    五条悟自言自语道,“既然把自己当作监护人的话,好歹在怜央面前要振作起来吧。”


    治疗室。


    原本是会配备专业医生为高专的咒术师们进行紧急治疗的地方,自从家入硝子入学以来,就逐渐变成了她的地盘,连带着原本普通人的医生都被辞退了。


    说是治疗室,其实同时也兼顾了解剖室和尸体临时安放处的功能。


    毕竟相比非术师而言,咒术师死后会有形成诅咒的可能,为了预防这一点,所有咒术师的尸体都必须经过特殊处理才能安葬,家入硝子要学习的内容,也包括了这一点。


    理所当然的,身为星浆体的天内理子死后,她的尸体被五条悟从盘星教夺回,此时也正暂时安放在这里,等待着家入硝子的处理。


    沿着昏暗的长廊一直走,向那灰暗、干燥的地下走去,苍白的灯光将一切照亮、无所遁形,而夏油杰只是停留在了天内理子的尸身前,沉默着,但,并非哀悼。


    [抱歉,理子。]


    夏油杰想着。


    [我现在,并没有在为你的死亡感到悲伤。]


    从盘星教将天内理子带回来之后,他的耳边就如同幻听般、永不停歇地蔓延着杂响。


    最开始,以为是蝉鸣声,一阵一阵、规律性地在痛苦叫喊着。


    后来又觉得是阵雨声,某天午后听见的、噼里啪啦落下的庞杂雨声跟那杂响很相似,蔓延着潮湿、阴冷、纠缠不休的错觉。


    直到站在天内理子身前,夏油杰忽然明悟。


    啊啊,原来是鼓掌声啊。


    ——是那群人类教徒们为天内理子的死亡所献上的、无比欢欣、如海浪般潮涌而来的鼓掌声。


    那是,巨大到让人难以承受的恶意,是臭气熏天的私欲,正如他一直以来不断、不断吞下的咒灵玉的味道一般,恶心、反胃。


    虽然用[毫无意义]这样的理由阻止了五条悟将他们全部杀掉。


    但是。


    那些一直以来坚持的正论,已经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了。


    他的心中,非术师的价值如同被玷污的清水一般,变得浑浊而暧昧不清。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连同曾经那个心无杂念、毫不迷茫的自己。


    [我究竟,是在保护些什么?]


    喀、嚓。


    门把手被谁握住,随着门锁解开的一声清脆声响,治疗室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第24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八)


    “——啊!夏油前辈, 果然在这里啊!”


    津岛怜央清脆又开朗的声音响起,他探了个脑袋进来,漆黑柔顺的长发摇曳着, 夏油杰送他的铃铛正清泠泠地作响, 他一张洁白漂亮的面孔上,是一如既往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怜央?”


    夏油杰怔愣了一下, “怎么会到这里来……”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想通了, “啊, 是悟跟你说我在这里的吧?”


    “被猜到了呢……这可不是我说的。”津岛怜央嘟嘟囔囔着说,他将手上的伴手礼递了过去,“给!是我们从仙台带回来的特产哦,甜口的偏多, 不过夏油前辈喜欢的咸口点心也有!”


    津岛怜央注视着夏油杰, 那双如黑珍珠般清润透亮的黑瞳一眨不眨,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轻柔了下来,带着一丝丝甜意, “总觉得,今天的夏油前辈, 看起来跟平常的不太一样呢。”


    懊悔、迷茫、悲伤、痛苦……


    那些微小的绝望,在夏油杰的灵魂里如同病菌般无限繁殖着, 啃噬着原本灿烂而闪闪发光的温吞平静, 在那颗柔软的心的正中央,逐渐形成了、一个缓慢溃烂着的恶疮,其中苦痛的脓液、如同泪水般淋漓不尽地流淌着, 尽数被他自己吞没了。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近乎灼烧般的饥饿感再一次袭来了。


    津岛怜央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露出了越发、越发灿烂的笑容来。


    “大概是, 有些疲惫吧。”


    夏油杰弯起了眉眼, 舒展开一个一如既往温柔的笑来。


    他抚摸了下津岛怜央的脑袋,“好了,出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是疲惫吧。”津岛怜央笑眼弯弯,如同不懂人心的孩子般,天真而残忍地戳破了夏油杰勉强展露出的伪装,“夏油前辈的灵魂,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他好奇地瞥了一眼、治疗室里蒙着白布的天内理子的尸体。


    “呐,夏油前辈,你是在为星浆体的死亡,而痛苦吗?”


    夏油杰静默了一会,平静回答道,“是啊,不过,应该不止是因为理子的死吧。”


    治疗室很大,这里只是小小的一个隔间,没有摆放过多的物品,除了解剖台、工具箱、操作台,也就只摆了一张临时的折叠椅,是前不久出现在这里的。


    或许,是同期小小的贴心。


    夏油杰在解剖台边的折叠椅上坐下了,肩背松垮着,连头颅都深深垂下了,那双细长的狐狸眼中流露出某种难以消磨的疲倦,即便如此,他的嗓音依旧是温和的,“怜央,一直以来忘了问了,咒术师的工作,对你而言勉强吗?”


    对于夏油杰而言,他刚刚所说的话,并不是虚言。


    虽然身体上已经恢复了,但心理上的疲惫,却在日复一日的思索之中,堆积如山。


    “不勉强啊。”津岛怜央认真思索了一阵,回答道,“能够去往各式各样的地方、遇到各式各样的人、解决各式各样的问题,做着并不困难的工作,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彩色缤纷的糖果店,只要付出一点点报酬,就可以任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口味!”


    “一定要说的话,咒术师对我而言的意义……就是自由吧。”


    “不思考任何意义,只为了报酬来工作吗?”夏油杰笑了起来,“有点像冥冥……这样也挺不错的。”


    “不过,我大概是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夏油杰的神情只是渐渐的、变得恍惚而冷漠了。


    “自从理子死后,我就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咒术师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从前,我认为,咒术师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但在目睹了盘星教中那些人类丑陋的嘴脸之后,我心中非术师的价值被动摇了。”


    “每天、每天,祓除着咒灵,不知疲倦地在路途上奔波着,无数咒术师同伴们死去,竟然就是为了那样让人恶心的丑恶嘴脸吗?”


    “仔细想想,咒灵们不也都是因为非术师的恶意而产生的吗?”


    “因为要保护的对象里混入了这样的老鼠屎,连带着我对咒术师的存在、都产生了质疑。”


    “这样是不对的吧,怜央?”


    津岛怜央只是认真听着,在整个空间静默了一瞬之后,他开口说,“没关系的,夏油前辈。”


    苍白灯光的折射下,少年漆黑的眼瞳中透露出某种近乎纯真的通透来,“想要质疑就去质疑,想要仇恨就去仇恨,想做就做吧,不论你的选择是什么,对于夏油前辈而言都是有意义的。这个世界上,冲动是被允许的,后悔是被允许的,即使是你那颗迷茫而摇摆的心,也并不可耻。”


    “呐,夏油前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有一件事我就一直在犹豫。不过,太好了,我刚刚终于下定了决心。”


    津岛怜央正用那双漆黑的眼瞳注视着他,不偏不移的瞳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如星子般静谧地散发光亮,他说。


    “——要对我许愿吗,前辈?”


    夏油杰几乎怔愣住了,他的头脑,是一片混乱。


    “这是、什么意思?”


    津岛怜央没有解释,只是自顾自的说,“绘里奈的术式,我一直没有告诉过大家,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打算告诉夏油前辈之外的人。所以,这可是珍贵的术式公开,前辈要牢牢记住才行。”


    津岛怜央轻快地伸手去捉那微弱灯光中飘移的尘土,连带着漆黑长发上喜怒哀乐的铃铛齐声作响,叮铃铃地刺透耳膜,洁白的皮肤与沉默的漆黑色彩对比强烈,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样不偏不移的灿烂微笑,非人般诡谲。


    他的声音里,是异样的平静,“绘里奈的术式是[强求和请求],最重要的规则有三条。”


    “其一,满足三次强求的人,可以提出一次请求。”


    这是什么……?


    “其二,拒绝四次强求的人,连同它最爱的人,会立刻死于非命。”


    这是、什么?


    “其三,当死亡人数不止两人时,按照与被强求者相处时间的长短,依次索取性命。”


    夏油杰怔住了,他的身体几乎难以动弹,津岛怜央的声音只如同天外来音般在迟钝的脑袋里回响着,难以理解。


    “了解这些之后,就可以开始了哦,夏油前辈。”


    “不要担心,[这一次]的强求只是最初始的难度而已。”


    津岛怜央朝他伸出了双手,那是掌心朝上的祈求姿态,他歪了歪头,漂亮的面孔上是烂漫而甜蜜的笑容,“呐,夏油前辈,再对我笑一笑吧,就像是最开始遇见时,那样温柔的笑容。”


    难以理解。


    难以理解……但是。


    因为夏油杰迟迟没有反应,所以津岛怜央疑惑道,“很简单的啦,前辈,只要这样就好!”


    他用手在夏油杰的脸上扯出上扬的微笑来,“就是这样哦,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巴,很温柔的夏油前辈的笑容。”


    本来,是无法笑出来的。


    但不知为何,在津岛怜央这样没有边界的活泼动作下,他也不由自主地扯出了个近似微笑的神情来。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才对嘛!”


    “夏油前辈,再摸摸我的脑袋吧。”


    津岛怜央主动蹲了下来,用那样小狗般喜爱着所有人类的亮晶晶的眼神注视着他,柔软顺滑的漆黑长发看起来很好摸。


    夏油杰抬起手来,抚摸着津岛怜央的脑袋,突然开口说,“如果,只是想要这么简单的东西的话,是不需要说谎的,怜央。”


    他下意识地否定了绘里奈的术式。


    那是不可能出现、不可能存在、更不可能被咒灵拥有的术式。


    但津岛怜央不说话,他静谧地笑了,只是乖巧地张开了双手,对他说,“夏油前辈,抱一抱。”


    “最终目的是这个吗?”


    夏油杰无奈道。


    他忽视了自己内心躁动着的不安,轻轻地拦住津岛怜央清瘦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恍若无物的拥抱。


    津岛怜央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着,夏油前辈,不相信也没有关系,直到绘里奈真正出现的时刻,你的心就会替你做出抉择了。


    所以,贪婪一点、卑劣一点、丑陋一点,像那些你所厌恶的人类一样自私地许下心愿吧。


    能让夏油前辈幸福的话,这个世界,无论是谁死去、都无所谓吧。


    ——嘻嘻。


    不知名的怪物在放声尖笑。


    夏油杰的身体骤然僵住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怀中的津岛怜央身上,猛然腾起千倍、百倍于他的咒力,那是世间污浊恶意的集合体,如同漆黑泥沼般带着让人深陷囹圄的绝望,森冷、黏腻的诅咒气息骤然钻进他的骨髓,带来那样如同虫蚁啃噬般毛骨悚然的麻痒与冷意。


    津岛怜央缓缓抬起头来,在距离他仅有十公分的地方呼吸,呵出那样非人般刺骨的寒气,轻柔地拂过他颈部的皮肤,那片地方无法克制地泛起了一片疙瘩。


    津岛怜央温暖的、属于人类的面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惨白的皮肤,空洞的五官,只如简笔画般一张一合的嘴巴,如同惊悚剧中走出的[怪物]咧开嘴笑了,她问。


    “你有、什么愿望吗?”


    “呐,你有什么愿望吗?”


    ……


    原来,是真的……怜央说的都是真的。


    三次强求换一次请求……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吗?


    那一瞬间,过往无数曾经懊悔的瞬间,在夏油杰的脑海之中如同残片般飞速闪过,最终,果然还是停留在那一幕上了。


    天内理子含着泪水、微笑地对他点头,而后下一秒,砰然巨响过后,子弹穿头而过,少女鲜活的生命,只一瞬,就被剥夺殆尽了。


    夏油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着,那声音真挚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请让天内理子回来吧。”


    “她的人生,不应该就此终结。”


    在不合适的时刻、不正确的地点、不平静的心中。


    ——夏油杰未能深思地许下了无法挽回的愿望。


    第25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九)


    [怪物]那张只如女儿节人偶般惨白的面孔上, 简笔画般线条简单的嘴巴一张一合,如同来自异世界般带着通讯不良的电波般的声音响起了。


    “好哦。”


    占据了津岛怜央身体的[怪物]带着非人般的漠然回以凝望。


    那双只如黑洞般深不见底的的眼睛,旋涡般空无、扭曲、带着令人恐惧的吸引力。


    嘻嘻。


    那[怪物]咧嘴笑了, 在地狱般刺透耳膜的尖利嘻笑声中, 她近乎喜悦的说道,“如你、所愿!如你所愿!”


    这句话落下之时, 咒缚得以实现。


    解剖台上,被白布蒙身的少女尸身猛地抽动了一下, 在钢制的台面上击打出“咚!”的巨大声响, 密闭空间里不断回荡的清脆声音刺进夏油杰的脑海之中。


    让他猛然回过神来。


    不对、不对。


    夏油杰深色的瞳孔剧烈地颤动着,头脑如同过载般密密麻麻地泛着针扎般的疼痛,他那一瞬恍惚的理智直至此刻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啊!!


    [怪物]悄无声息、安静地再次潜匿于津岛怜央的身体之中,在难以探寻的漆黑深水之中, 带着无比欢欣的喜悦放声尖笑。


    而他眼前的解剖台上, 早已死去的天内理子蒙着白布缓缓起身, 仿佛带着某种茫然般,静静地坐在那里。


    夏油杰站起身来, 一步、一步走向了天内理子,他伸手, 连指尖都泛着冷意,轻轻地将蒙在她身上的白布掀了开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 是活着的天内理子, 她被白布掀开的动静所恍然惊醒,转头注视着夏油杰,仿佛只是从一场长梦中苏醒, 连皮肤里最细小的血管都在鲜活地跳动着, 只是茫然而困惑地问, “呐,夏油,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居然、真的活过来了。


    夏油杰的震惊无法言说,他的心比之前更乱了。


    但是,比起去追根究底,现在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记得了吗?啊,最好还是不要记得了。”夏油杰对着天内理子露出了个温柔又复杂的笑容来,分明是在笑着的,那双眼睛里却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悲伤,“欢迎回来,理子。”


    天内理子环抱住自己的膝盖,看向夏油杰,静静地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夏油,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恐惧的色彩,生前残留着的梦魇仍然在恐吓着她,她倏忽落下眼泪,对夏油杰说,“我想回去找黑井了,送我回去吧,夏油。”


    天内理子抓紧了自己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里好冷、好可怕啊。”


    “不会了,理子。”夏油杰轻声说,“天元大人的同化已经结束了,你也不会死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天内理子含着泪,点点头。


    夏油杰他召唤出一只气球状、能够容纳人类的咒灵,让气球咒灵将天内理子吞进了肚子里,又召唤出一只能够变形进行伪装的咒灵,勉强捏成了天内理子的体形,又将那块白布重新改在了咒灵身上。


    ……有些勉强啊,不过也只能这样了,希望在他回来之前,悟和硝子他们不会过来吧。


    好在这两只咒灵他都登记过了。


    咒灵操术的好处就在于拥有各式各样的咒灵,大部分情况下都能够找到合适的咒灵用于应付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现在要去找黑井小姐,要处理好天内理子复活的事情,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那么她们只能前往国外生活了。


    在离开前,夏油杰看了一眼津岛怜央。


    津岛怜央仿佛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于是对他露出了一如既往灿烂的笑容,他主动朝他挥手,“拜拜,夏油前辈,明天见哦!”


    他很满足地说道,“前辈,你现在的脸色好看很多呢!”


    “啊对了,还有伴手礼……如果伴手礼不方便拿的话,我就直接放到前辈你的宿舍门口了哦。”


    “嗯。”夏油杰平静地应了一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来,“那就麻烦你了,怜央。”


    津岛怜央漆黑的眼瞳亮了起来,他活泼地说,“交给我吧,夏油前辈!”


    “还有一件事,怜央。”


    夏油杰转过身去了,圆圆的丸子头扎起,被五条悟评价为奇怪的刘海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沉默的阴影,他说,“请不要将理子的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津岛怜央眨眨眼,微微笑了起来,轻快地应声道,“好啊,夏油前辈。”


    “我会保守秘密的。”


    所以,前辈,你也要一样……


    成功解决了前辈们的困扰,津岛怜央回到了宿舍,刚一打开宿舍门,他就被蹲守着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抓了个正着。


    灰原雄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盒子,“怎么?伴手礼没送出去吗?”


    “送出去了,”津岛怜央解释道,“夏油前辈有事情要做,所以让我帮忙送到他的宿舍。”


    津岛怜央走了几步,将伴手礼放在了夏油杰宿舍的门口,“这样就行了!”


    “话说回来,你看到的夏油前辈怎么样?有很沮丧吗?”灰原雄有些担心地问。


    “怎么说呢……”津岛怜央苦恼地想了想,而后舒展开眉眼,光明正大地开朗敷衍道,“总之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咻的一下,然后现在已经没事了哦!”


    灰原雄抗议,“不要把中间的事情全部省略掉,直接跳到结论啊!”


    “算了,不管啦。”灰原雄将双手分别搭在了津岛怜央和七海建人的身上,“现在要好好享受出差的特权啊,怜央,七海,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注:出差的特权,指出发和回来的当天不需要上课,自由休息。


    “我要一起去!”津岛怜央高高举起了手,显得兴致勃勃。


    “真是的,明知自己要死的人,还每天嘻嘻哈哈的……”七海建人撇过脸去,“我不去。”


    “哈哈,就算下一秒就死了,这一秒也得享受人生吧。”灰原雄张开双臂,享受般地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明亮的眼眸里没有一刻被死亡的阴翳侵蚀,“不要想得那么沉重嘛,七海海,如果临死前想到自己怕死到错过了今天的这场电影,我也会觉得很遗憾的。”


    “一起来吧!”


    七海建人沉默了片刻,哼了一声,“真是诡辩……所以呢,今天看什么电影?”


    “哈哈哈哈哈我还没想好……准备等到电影院再买票来着。”灰原雄心虚地搔了搔自己的面颊。


    七海建人的额角蹦起了青筋,“真是笨蛋一个!”


    津岛怜央已经在用手机查找最近好看的电影了,“我们去看《蚯蚓人》吧,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凑过去看了下津岛怜央手机上电影的宣传界面,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看起来、好恶心……”


    “绝对不要,如果是这种浪费生命的电影我就不去了。”


    “诶——”津岛怜央又看了看,困惑地说道,“我觉得,还好吧,而且剧情简介看起来很有趣呀。”


    一年级这边其乐融融的时候,二年级那边的氛围却变得诡异了起来。


    “喂,五条,事情大条了。”


    本想着来看看夏油杰怎么样了,所以跟着五条悟一起来到治疗室的家入硝子,抽出一根烟来点燃了,她冷静地说,“夏油他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掩人耳目吗?”


    她夹着烟的手指向了解剖台上,盖着白布在不停无意义而幽怨地重复着“整形、整形”的咒灵。


    “谁知道呢,说不定笨蛋就是这样的吧。”


    五条悟走上前去,掀开了白布,底下果然是一只只有体形跟天内理子相似的咒灵,五官像是用不同人的眼、鼻、耳、口粗暴地拼接而成的,四肢是不同形状、不同粗细的,看起来有些过分潦草了。


    “整、整、整、整形失败了……”幽怨的话语不断地嘟哝而出。


    因为有些恶心了,偏偏还是夏油杰的咒灵,不能祓除,所以五条悟唰的一下把白布盖了回去,眼不见为净。


    “所以。”


    家入硝子几乎是在叹气了,“星浆体的尸体究竟被那个笨蛋带到哪里去了?”


    “硝子。”


    “嗯?”


    “操心太多老的快哦。”


    家入硝子冷漠道,“找死吗?”


    “哈哈,这种事情等杰回来问问就好了吧,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啦。”


    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治疗室的门口,探出半个身子跟家入硝子挥手道别,“反正我什么都没看见呦~先走了。”


    “真是的,两个不省心的家伙。”


    家入硝子才是真的叹了口气。


    五条悟走出了治疗室,沿着长长的走廊向上走着,他拿出了手机,拨打了津岛怜央的号码,自言自语道,“虽然感觉怜央知道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是问问吧。”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了起来。


    打通的那一瞬间,就从听筒里传出了巨大的噪音,五条悟立刻就将手机拿得远远的,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仔细听一下的话,好像是在酒吧,除去带着强烈节奏感的音乐外,还有人拿着话筒在说话,通过手机转播的劣质音箱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嘈杂,甚至好像还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啊,是灰原的欢呼声。


    “这里是!津岛怜央!”


    津岛怜央清脆的少年音听起来很开朗,为了让对面的人听清楚自己的声音,不得不扯着嗓子说话,“有什么事情!请说吧!”


    五条悟沉默了一瞬,挂断了电话。


    不,这样子的通话根本不可能被听清吧。


    他转而用邮件发消息给津岛怜央。


    [杰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津岛怜央回得很快。


    [夏油前辈去哪里了,我完——全不知道哦!我送完伴手礼就回来了!]


    好心虚的言论。太明显了吧。


    不过,怜央竟然真的知道这件事情是他没想到的。


    五条悟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机按键,强烈谴责,[你可是老子召唤出来的英灵,怎么可以站在杰那一边!]


    [现在已经不是啦!我决定认夏油前辈为御主了。所以对不起!五条前辈!]


    果然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杰和怜央。


    五条悟眯了眯眼,估计着怜央这边也榨不出什么情报了,最后吓了一年级的后辈们一下。


    [呐,怜央,你应该知道未满二十岁是不能喝酒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津岛怜央回复地格外快,[我们没有喝酒哦,只是单纯地来酒吧听歌而已!]


    哼哼,一下子就被套出来了。


    五条悟反手就把消息截图发给了夜蛾正道,让他联系一年级的班主任。


    [等着写检讨书吧,你们三个年纪轻轻就去酒吧的不良少年!]


    [不要不要不要啊!五条前辈!]


    最后这条明显是灰原雄回的呢,即使是文字都听出来了,是惊慌失措的呐喊声呢。


    第26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


    在外面胡乱地大玩一通之后, 回来果然被制裁了。


    津岛怜央、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三人乖乖地跪在了夜蛾正道面前,带着墨镜、面容凶恶的二年级班主任正扶额沉思,而他的手上举着手机, 从其中传出了他们一直出差在外的班主任新田月的咆哮声。


    “我才出差两个月都不到, 七海、灰原,你们这两个家伙竟然已经学会了去酒吧潇洒了!还有津岛同学,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在我心中, 你已经是老师感情至深的亲传弟子了, 所以拜托了,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坚持住,绝对绝对不要变成不良啊!”


    说到最后,新田月的声音已经变得动情, 有些哽咽了起来。


    “所以!夜蛾前辈, 请净化我珍贵学生们纯洁的灵魂吧。”


    “好, 明白了。”


    夜蛾正道挂断了电话,沉声道, “说实话,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觉得自己的身上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他闭了闭眼,略带怅然地说道, “不应该任由那三个家伙把你们带坏的。”


    一年级的三人组们:……


    不, 这次还真的跟前辈们没什么关系……话说回来,那三人连在夜蛾老师这里的信用都已经透支了吗?夜蛾老师刚刚完全是下意识地就把黑锅甩到了前辈们身上啊!


    “先声明一点,我一般是不会插手别的班主任对学生们的教育的, 不过既然新田这样拜托了, 那么我也会负责到底的。”夜蛾正道举起了拳头, 沉声道,“你们三个,准备好接受净化了吗?”


    灰原和七海脸上的神情都僵住了。


    ——净化,竟然是指这样的物理净化吗!


    砰砰三拳下去,在外面胡乱玩耍的三人一人顶了一个大包,含泪走出了教师办公室。


    “哦?”


    家入硝子正好路过,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又倒退了几步回来,“你们几个,怎么了?被夜蛾老师教训了吗?”


    “硝子!”


    “硝子前辈。”


    津岛怜央摸了摸头上被揍的地方,因为有哥哥在,所以不管是多么强硬的教师都没敢真正教训过他,大概是因为这样吧,所以比起忏悔,他现在的心情更多的是新奇。


    “这个吗?没关系的。”津岛怜央朝家入硝子露出了个笑容来。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的邮件,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夏油前辈……昨天五条前辈在找他吧,有找到吗?”


    “夏油吗?不要担心,已经找到了,真是任性的家伙,随随便便不打一声招呼就出去了,害人担心。”


    家入硝子回答道,她没将星浆体的尸体失踪的事情跟后辈们说,那只是徒增烦恼。


    “是吗?”


    津岛怜央眨眨眼,灿烂地笑了,“那真是太好了。”


    家入硝子顺手帮他们把伤治好,而后就离开了,身为咒术界唯一能够用反转术式治疗他人的咒术师,她要比想象中忙碌很多。


    就在不久前,又有辅助监督打电话过来,说一会有受伤的二级咒术师要送过来。


    “硝子前辈还真是忙碌啊……”灰原雄感叹道,而后握紧了拳头,“我们也要加油才行!”


    津岛怜央附和道,“没错没错!”


    午饭过后,下一堂课是咒术交流课,应该说是增进对咒术的了解和熟练度的课程,出差至今的新田老师显然不可能出现在他们面前,辅助监督也无法代课,所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夜蛾老师,以及二年级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家入硝子因故缺席。


    “听好了,咒术分为很多种,又各自相互融合,生得术式、结界术、封印术等等,是个庞杂又混乱的体系,但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学会并应用这些咒术,就是不可避免的。”


    “今天的课程内容是生得术式。”


    “生得术式,顾名思义就是咒术师与生俱来的术式能力,通常来说需要用咒力来激发,如果将咒力比作电力的话,术式就相当于功能不同的电器……”


    “虽然说是与生俱来,但即便是拥有同种术式的咒术师,也会因为各自理解的差异,而导致实力的强弱,所以并不是[拥有]就可以了,术式是需要[锻炼]的,而咒术交流课的意义就在于此,彼此交流对术式的理解,并从他人那里领悟到更高一级的术式使用方法。”


    “而术式的最高奥义便是[领域展开]与[极之番],这两项技能都需要对术式极高的理解,虽然现在跟你们说似乎为时尚早,但我希望你们能够以它们为目标,尽全力开发各自的潜能!”


    夜蛾正道结束了自己的授课,对学生们说,“接下来,你们两两轮流组队,不要吝啬自己的咒力,尽情探索各自术式的用法吧。”他双指并起,很酷地一指,“去吧!”


    一年级有三个人,不太好组队。


    七海建人下意识地看向了灰原雄,接收到他意思的灰原雄思考了下,说道,“那么我就先跟七海组队吧,怜央,你在旁边观摩一下,等会我和七海轮流陪你训练。”


    而二年级怎么想也不用考虑了,五条悟已经默认他是跟夏油杰组队的,因为每次他们在咒术交流课上都会将动静搞得很大,所以他下意识地朝旁边更开阔的场地走去,还扬起手来,招呼夏油杰,“喂,杰,跟上来……”


    “怜央。”


    夏油杰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已经没有异样了,五官柔和的面孔上带着笑,说道,“我们一组吧。”


    “跟夏油前辈一组吗?”津岛怜央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好呀。”


    夏油杰拦上了津岛怜央的肩膀,带着他往一旁偏僻的树林里走,“我们稍微过去一点说吧,对了,怜央,被咒灵寄生的话平时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津岛怜央略有些苦恼地回答,“这种事情不比较就无法分辨吧,因为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一直跟绘里奈在一起了,所以根本无法知道被咒灵寄生和不被咒灵寄生的差别。”


    而在他们不远处,被同期抛弃的五条悟的眼神简直堪称可怕。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了不起、太了不起了怜央,竟然能顶着那样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跟夏油前辈讨论咒术。


    在往树林里钻了一段距离后,夏油杰松开了手,倚靠在身边的树木上,“好了,到这里应该差不多了。”


    “因为昨天的心情太过混乱,所以没能发问。”黑发少年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凝视着他,带着深思熟虑过后的郑重,开口问道,“怜央,请告诉我,代价是什么?”


    从昨天开始,他就无法停止地一直、一直在想这件事情,送天内理子回去的路上,他确认过了,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就是天内理子没有错。


    津岛怜央,真的有着复活死人的能力。


    生命的价值、生命的重量、生命的可贵,在这一刻都被津岛怜央扰乱、变得模糊而难以确认了。


    夏油杰自嘲道,“我真的是笨蛋啊,竟然这么草率地许下了这种心愿。”


    “虽然说告诉前辈也无妨,不过即便知道也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哦。”津岛怜央好奇道,“即使这样,前辈也想知道吗?”


    无能为力……吗?


    虽然不太理解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在知道自己的死因然后痛苦死去,和毫无预料但平静安和的喜丧之间,他会选择前者。


    所以没有必要犹豫。


    夏油杰说,“告诉我吧,怜央。”


    津岛怜央轻快地说,“绘里奈的术式还有第四条规则,是我特意没有告诉前辈的。”


    “因为,如果知道这条规则的话,前辈是绝对不会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愿,那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毫无意义了。”


    “所以。”津岛怜央用那双孩童般清澈的漆黑眼瞳注视着夏油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夏油前辈,如果要责怪就责怪我吧,如果要诅咒就诅咒我吧。没关系,这一切本来就都不是前辈的错。”


    “夏油前辈,[强求与请求]的第四条规则是——”


    ——上一个人的代价由下一个人承担,术式不会连续对同一个人发动。


    白天的记忆再次闪回。


    高专的宿舍里,夏油杰躺在了床上,披散着黑发,注视着天花板上散发柔和白光的顶灯,难以入眠。


    自从知道了第四条规则之后,他就明白了津岛怜央所说的[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是什么意思了。


    仔细想想,怜央对他提出的强求都是些容易的事情,分明是这样简单的代价,却可以实现近乎没有限制的愿望。


    未付出的人得益了,以冷漠与自私诅咒了下一个人,而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情的人却要背负起他人沉重的欲念来,以对不公的愤怒和怨恨诅咒着上一个人,怜央的存在,就好像是引诱着人们相互诅咒的魔盒一般。


    而他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步入这个魔性的诅咒循环中,无法自拔。


    什么样的代价,能与一个人的复活等价呢?


    这个问题,还未曾细思,就已经让夏油杰毛骨悚然了。


    想要摆脱这份苦痛的诅咒,想要中止这个魔性的循环,或许,只有一个办法。


    一想到这里,夏油杰就不由得连呼吸都滞停了,肺部涨得生疼。


    ——杀了津岛怜央。


    ——打碎这个魔盒。


    隔壁的宿舍里。


    津岛怜央正在跟着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玩着飞行棋,正好轮到他摇骰子了,于是几下摇晃之后,他将三颗骰子一同丢了出去。


    三个六。


    “呜哇,怜央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灰原雄惊叹道,“可恶,这样一来被你落下太多了吧。”


    而津岛怜央毫不客气地拿起自己的棋子在地图上往前走了十八步。


    七海建人在一旁幽幽地说,“怜央,你知道吗?在有关数字的传闻中,六被视为不圆满,三个六则是魔鬼的象征,你投出来的数字很不祥。”


    “七海海,即便嫉妒别人运气好,也不能这么说哦。”灰原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身为咒术师的我们,要谨言慎行,否则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不小心诅咒了别人呢。”


    第27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一)


    第二天。


    起床、洗漱。


    水流哗啦啦地作响, 在洗手池里形成一个个旋涡,而后尽数流淌进下水道里。


    夏油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发着呆。


    黑眼圈很明显, 眼睛有些无神, 看起来很疲累的样子,这幅状态出去, 肯定会被悟东问西问的吧。


    这可不行,得打起精神来, 今天他们又接到了个祓除一级咒灵的任务, 下午就要出发了。


    [……诅咒我吧。]


    津岛怜央笑意盈盈的开朗模样在脑海中闪回。


    夏油杰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苦笑。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夏油杰俯下身去,用冰凉的清水覆面,在丝丝凉意之中痛苦地想着。


    去诅咒怜央, 去咒杀怜央, 因为恐惧而将他祓除了……这种事情, 怎么可能做得到。


    ……可恶。


    “呜哇!杰,你脸上的黑眼圈好重啊, 昨晚通宵了吗?”


    五条悟跟夏油杰同时打开了宿舍门,一扭头就看见了黑发少年疲惫的脸色, 不由得发出了惊呼,“都快掉到下巴上去了!”


    “……有些失眠了。”夏油杰回答道, 他今天的丸子头似乎都没以往扎得完美了, 有些桀骜不驯的碎发钻了出来。


    “呐,杰,你还在在意理子的事情吗?”


    五条悟有些苦恼着,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夏油杰, 跟心思细腻的同期相比, 他的性格里带着些冷酷的底色,再加上当时的他在濒死之际领悟了反转术式,陷入了一种掌握了咒术核心般的狂热状态之中,说实在的,对理子的死都没能感到太多的悲伤。


    嘛,难过肯定是有的。


    不过,对于咒术师而言,他们本来就经常与死亡为伴,无法克服这些悲伤的咒术师,都干不长久。


    “你说要将理子的尸体带回给黑井安葬,老子也让五条家的老头跟上层的那些家伙们去谈判了,你也是时候走出来了吧?”


    理子,是啊,起码理子应该能够得到平凡人的幸福,说到底,他也应该知足了,这种遗憾并不是谁都能幸运地挽回的,幸运拥有代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仔细想想,如果下一个人是盘星教的那群恶心猴子就好了……


    ……


    或许,该将这一切跟悟全盘托出的……在事情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之前。


    而夏油杰注视着五条悟微微怔愣着,有着一双苍蓝眼瞳的白发少年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回以疑惑的神情,“总感觉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跟老子说……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扭扭捏捏的样子了,真叫人不爽。”


    如果说了会更好吗?还是会更坏?


    已经无法判断了。


    “……不,没什么好说的。”


    夏油杰听到自己说,“走吧,悟。”


    “真是稀奇诶,今天竟然没有跟老子吵起来。”


    五条悟绕着夏油杰左看、右看,确定他没有被人掉包了。


    夏油杰叹了口气,“别捣乱了,悟,没有心情跟你闹,说起来,下午的任务资料你看了吗?”


    “那种东西,反正有你在,老子看不看都无所谓吧。”


    “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推给我做啊,悟。都发到你邮箱里了,看一眼也不费事吧……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在你身边的。”


    “不要!杰来看就好啦!”。


    [2006年8月16日,天气,晴。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生津岛怜央,于■■■■号列车组上,咒杀112人。]


    事件发生的6小时前。


    津岛怜央坐在训练场的台阶上,看着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进行着体术练习,他们两人约定好了都不使用术式,打得有来有回,等会儿就会轮到他了。


    津岛怜央托着下巴,虽然好像在认真看着眼前的练习,但实际上已经发呆很久了,他还在想着夏油前辈的事情,有些困惑,明明愿望已经实现了,但夏油前辈却没有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样变得开心起来,反而好像更加苦恼了。


    糟糕了,他不会好心办坏事了吧?


    某个瞬间,津岛怜央的心里蹦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说实在,他不太明白夏油前辈在纠结些什么,前辈和绘里奈的咒缚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不论如何发展都已经与前辈无关了,只要稍微自私一点地这样想,不就可以幸福起来了吗?


    真是很难讨好的前辈呀。


    手机铃声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他们两人的练习顺势停下,七海建人从兜里拿出手机接了起来。


    是黑田监督的电话。


    “七海君,叫上灰原君和津岛君,有个任务需要你们立即去执行。”


    黑田监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咒灵出现在了列车站里,已经导致了两个人失踪,经窗评估,初步认定为二级,目前我们已经联系警方,以有人卧轨的理由清空了现场,请你们马上来高专门口吧,我很快就来接你们。”


    繁忙的夏天到了,每到这个时候,过往月份积压起来的负面情绪就会集中爆发,咒灵的祓除任务也变得多了起来,人手不足的咒术界,连刚入学不到几个月的一年级学生们都派出去执行二级咒灵的任务,甚至这已经算是好的了,他们还有三个人一起配合祓除,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也都有三级咒术师的评级了。


    不过,津岛怜央的学生证虽然下来了,但上面的评级还只是四级,一般没有基础、刚入学高专的学生都是这个级别,得等到慢慢积累经验之后,独立执行更高等级的任务才能升上去。


    所以虽然一直说工资工资什么的,但其实执行同一个任务,津岛怜央拿到手的钱要比同期们低很多。


    奇怪的是,明明热衷于工资,但津岛怜央好像却并不在意到手工资的多寡,就好像只是单纯地在享受着领工资、用自己挣来的钱买东西的快乐。


    一年级的三人很快收拾好出任务要带的咒具,跑到了高专门口,黑田监督的车如约而至,他们立刻坐车前往东京西区的列车站。


    人口聚集的地方,列车站也会格外繁忙,他们抵达现场的时候,被拦截在警戒线外的人群熙熙攘攘,都在抱怨着临时停运的列车。


    “我还得赶飞机呢,这样一来得退票改签了。”


    “真是的,就不能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自杀吗?”


    “现在的社会压力真大啊,感觉最近频频发生卧轨事件呢。”


    有警察出来领着他们进入到了现场。


    “抱歉,人有点多……就是这里了。”年轻警察的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是汗了,他指着眼前列车停靠的站台说道,“有很多人都看见了,一个年轻女性和一个小孩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脚踝一样拉扯了下去,奇怪的是,当他们去查看的时候,轨道上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痕迹。”


    黑田监督对他说,“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麻烦你们控制人群退到警戒线以外,包括你们自己,也不要超过我所在的这个位置。”


    年轻警察点头,“明白了。”


    黑田监督转身对津岛怜央他们说,“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现在就设下帐,你们自己要小心。”


    津岛怜央开朗地说,“我们都会努力的!”


    黑田监督笑了起来,“你们可一定要活下来啊。”


    这样说了之后,黑田监督在列车站的范围之内,设下了帐。


    一般辅助监督设下的帐都有着共同的特性,在外部难以破解,但从内部解除很容易,同时能吸引咒灵,并防止普通人误入或知晓咒灵的存在,是很实用的结界术。


    要想要设置不同功能的帐,则需要更高等的结界术造诣,不是所有人都能放出的。


    一年级的三人走入了帐内,因为帐上微弱的咒力波动,账内的咒灵会更容易出现,也就方便了他们不用四处搜寻,而现在,就在警察所说的事故发生地,一只蜈蚣形状、长着十多对手臂的咒灵沿着轨道正缓缓爬行着,似乎是注意到了咒术师的到来,它缓缓抬起头来,用一双猩红色的虫眼注视着他们,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阴险的光芒。


    “咒术师、咒术师、来了吗?来了吗?”


    “哇!”津岛怜央发出了惊叹,“七海、灰原,你们看!好恶心的咒灵啊!”


    七海建人抽出了背在身后的短刀咒具,做好了战斗准备,“看到了!怜央,你退后!”


    灰原雄也握紧了拳头,跃跃欲试。


    平常分配给他们的任务大多是三级咒灵,二级咒灵相对少见,而且,别看只相差一个级别,两者的实力差距是呈等比数列模式递增的,不管是对灰原也好、七海也好,都是一个绝好的实战机会了。


    而对于津岛怜央而言,有绘里奈在,他就一直维持着相对0咒力的状态,但与用咒力和术式交换最强肉|体的天与咒缚不同,他的身体在没有咒力保护的情况下,始终处于普通人的状态,也就是说,如果绘里奈没能第一时间吸收完咒灵的咒力,他就有可能受到致命的伤害。


    所以平时出任务的时候,如果碰到实力较强的二级咒灵,七海和灰原就会顶在津岛怜央的前面削弱咒灵的咒力,等到它虚弱的时候,再利用绘里奈的特性,让津岛怜央偷袭去碰咒灵,一次性将其祓除或大幅削弱。


    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28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二)


    事件发生的3小时前。


    “呼——”


    七海建人长呼了一口浊气, 心神松弛了下来,将短刀咒具收了起来,他的手臂上被蜈蚣咒灵刮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鲜红的血液正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着。


    不过作为应对二级咒灵的代价, 这已经算得上是轻伤了。


    而灰原雄站在站台边上,给津岛怜央搭了把手, 将他从列车轨道里拉了上来。


    刚刚为了给予蜈蚣咒灵最后一击,津岛怜央跳进了轨道中, 贴着边缘偷袭了它, 只是一秒的时间,原本身形堪比列车的蜈蚣咒灵就消融进了津岛怜央的身体里,只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咒力残秽。


    咒灵消失以后,两具已经被诅咒侵蚀到面目全非的尸体从半空中坠了下来, 砰的一声砸在了铁轨之上, 头颅和腹部贴合两条铁轨的部位被碾压得扁扁的, 看起来很恐怖。


    看到尸体形态的那一刻,津岛怜央忽然明白了。


    “原来是对卧轨事件的诅咒啊。”


    七海建人撕下了衬衫暂时扎紧了伤口, 辅助止血,只是冷淡地说, “看起来是的。警方找的借口还真是凑巧,刚刚那个咒灵实力突然有些提升的原因就是因为外面那些人的负面情绪随着时间流逝逐渐集中起来了吧。”


    “嘛, 碰到这种事情也只能算我们不幸运了。”


    灰原雄倒是一如既往的想得开, 他伤得没有七海建人重,但身上多多少少也带了些小伤口。


    “走吧,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黑田监督, 那两个人……也需要有人来处理。”


    被诅咒侵蚀的人类尸体, 可能会形成新的诅咒, 在专业人士前来处理以前不能擅自挪动,所以一年级的三人都没有去碰铁轨上的尸体。


    将大概的情况跟黑田监督说过之后,经验丰富的黑田监督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联系能够处理遭受诅咒的尸体的专业人士,通常是侍奉于神社的和尚、巫女等人,而作为唯一的健全人士,津岛怜央去找了在外围控制人群的警察和列车站工作人员,要到了医疗箱,给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的伤口都做了处理。


    “怎么样?手臂能灵活使用吗?”


    纱布包扎好后,津岛怜央在合适的地方剪断了,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关心地问。


    七海建人弯了弯手臂,感觉到纱布的包裹恰到好处,既能固定伤口,又轻薄透气,同时也不会影响行动……没想到怜央还有这一手。


    “嗯,很不错……感觉都不用再去医院处理了。”


    灰原雄也惊奇地试了试,“好厉害啊,怜央!”


    津岛怜央笑了起来,澄澈的漆黑眼瞳弯成两轮新月,“很不错吧!是哥哥教我的手法哦!”


    为了防止尸体处理期间忽然异变成咒灵,袭击前来支援的专业人士,他们要留下来等待尸体处理完再走。


    黑田监督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地出去带了个人进来,不过,看起来既不像和尚、也不太像巫女,是个很时髦的年轻人,话说回来,这样的专业人士真得靠谱吗?


    灰原雄的目光顺着黑田监督的身影移了过去,直到消失不见。


    嘛,算了,反正最多不过就是再祓除两只咒灵。


    灰原雄收回了视线,看着自己两个无聊到在发呆的同期,提议道,“干坐着也好无聊啊,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津岛怜央照样的很捧场,“好啊!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要玩什么游戏呢?”


    灰原雄伸出手来,五指张开,“‘我有你没有’,听说过吗?”


    津岛怜央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个这个!在我们那边是很受欢迎的游戏,我本来也想跟合宿的朋友们一起玩的!”


    七海建人再怎么说也是在普通中学待过的人,这种社交游戏还是知道一点的。


    灰原雄嘿嘿一笑,“既然大家都知道的话,那就从我开始吧,到时候输家得要接受赢家的惩罚哦。”


    事件发生的1小时前。


    黑田监督终于出来了,走过来对他们说,“辛苦了,诸位,现在可以回高专好好休息了。”


    灰原雄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太好了,终于能回去了,感觉在这里待着身体都僵硬了!”


    倒是津岛怜央有些恋恋不舍,“感觉跟灰原和七海的了解增进了很多,还想继续玩下去呢。”


    七海建人难得地没泼冷水,“回去也可以继续吧,没必要在这里待着。而且。”他看向进站口拥挤的人群,“这种地方,警方也很难继续控制人群了,得快点恢复正常秩序才行。”


    津岛怜央看到,黑田监督上前去跟警方的负责人说了两句话,那人点了点头,而后警戒线就开始一一解除了,进站的人一下子蜂拥而至,密密麻麻的人头如浪花般起起伏伏。


    而被滞留在外许久的列车也终于缓缓启动,明亮的大灯一瞬将整条轨道照的通透煌煌,随着一声嗡鸣声,巨大的钢铁怪兽向停靠站台驶来。


    这班列车上的人也形成了一股微小的人流,与津岛怜央他们同方向地向外挤着。


    “好多人啊!”灰原雄痛苦地说着。


    因为人潮涌动、交错,他们三人不得不分开了。


    津岛怜央有些茫然地不知道被挤到了哪里去,他的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邮件,是七海建人发来的。


    [人太多了,高专见。]


    那就是接下来自由活动的意思吧。


    津岛怜央想了想,回了七海建人一个笑脸。


    [明白!]


    津岛怜央朝出口的方向挪去,好在人虽然多,但大家也意识到了这样的拥挤可能会造成危险,都在保持着克制,他慢慢移动也顺利抵达出口了。


    不过,就在这时候,津岛怜央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让绘里奈都蠢蠢欲动起来的人。


    [哥哥、怜央哥哥……]


    绘里奈在叫着呢,她在说。


    [绘里奈、想吃、想吃!]


    好可怜啊,绘里奈。


    津岛怜央想着,他大概能感受到绘里奈现在的状态,并不是饥饿的状态,距离上次[强求与请求],还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但就跟人类在肚子饱的时候也会因为美味的食物而馋得流口水一样,绘里奈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状态,虽然不饿,但是想吃的欲望却很强烈。


    没办法。


    津岛怜央微微笑了起来,他是带着近乎溺爱的心情想着的,不论是谁家的哥哥,都不会让妹妹眼巴巴地看着食物流口水,却无动于衷吧?


    偶尔吃撑一点,也不会影响身体健康的。


    津岛怜央追了上去,故意撞掉了那人手中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连同他手上捏着的手机和车票都一时不稳地掉了下来。


    他瞟了一眼车票上的信息,这位……3点40分发车的园田茂先生,啊,如果算上祓除咒灵的时间,现在已经晚点好久了吧。


    初次见面,多多关照啦。


    津岛怜央微微笑了起来,蹲下身来帮忙一起捡文件,“抱歉抱歉,园田先生,我来帮您一起。”


    身穿一身宗教长袍的大叔,连公文包里散落下来的文件抬头也全是有关宗教发展规划的,无缘无故被小孩撞了一下,再加上列车晚点了这么久,心情自然是烦躁的,他啪的一声打开了津岛怜央的手,冷声道,“滚开,小孩!”


    津岛怜央被这样驱赶,也并不沮丧,他只是站起身来,微笑着注视着园田茂。


    真是美丽的灵魂呢。


    贪婪、卑劣、冷漠、残忍。


    那些庞大而污浊的欲念在园田先生的身体里不住地哀嚎、涌动着,如同诅咒般溢出了肉身的束缚,形成一片阴云。


    在车站拥挤的万万人之中,津岛怜央一眼就注意到了园田先生,他的灵魂简直如同黑夜里的光亮般闪烁着,其他人都只不过是萤火的光芒,他却像列车驶来的大灯般,一瞬、将黑夜变白天。


    园田茂好不容易将散落的文件一一收拾起来了,一起身,却发现刚刚那个小孩竟然还站在一旁注视着他,那种闪亮而带着喜爱的眼神,如果是教徒也就罢了,偏偏从一个陌生人眼里看到,只让人毛骨悚然。


    园田茂忍了忍,骂了一句臭小鬼之后,转身走了。


    算了,现在可是特殊时期,不易闹大。


    盘星教已经完蛋了,他要赶紧重新注册一个教会,将现有的资产和人脉都转移过去。


    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会出现在车站里,准备前往涉谷去谈生意的。


    是的,教会这种东西,只不过是一门赚钱的生意,只要好好维护住教徒们的信仰,那群傻子就会像ATM机一样源源不断地吐出钱财来,直到被榨干为止。


    不过还真是不走运,竟然碰上这种事情,导致延误,虽然通过电话跟合作伙伴解释了,但肯定不会像原来那样顺利了,该想想看,怎么谈判才能捞出更多的钱来……


    “园田先生。”


    那个偶遇的陌生少年叫出了他的名字。


    园田茂这才注意到,这个陌生少年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有着一头漂亮漆黑长发的少年微微笑着,系在头发上喜怒哀乐的铃铛一齐正对着他,没注意到还好,一旦注意到,就有种令人不安的阴冷感觉。


    等等。


    园田茂注意到,这少年竟然穿着的是咒术高专的校服,那标志性的旋涡纽扣一下子唤醒了他的记忆。


    不妙、不妙、不妙!!


    园田茂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在破坏了天元大人和星浆体的同化之后,他天然就与咒术高专站在了对立面上,这种时候,咒术高专的学生找上了门来,想想也不可能有什么好事发生。


    “可以给我你的双腿吗?”


    那少年带着丝丝甜意的声音清脆地响起了。


    园田茂根本不敢回答,谁知道这些咒术师们有什么诡谲阴险的手段,必须逃掉才行!对了,只要逃到列车上就行了,那家伙可不知道他坐的是哪班车,而且现在车站里人这么多,只要随意找个地方躲一下,撑到上车就好了!


    车站里的人这么多,不一会,园田茂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啊,逃掉了。”津岛怜央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他苦恼地自言自语道,“这样一来,就算是一次拒绝吧。”


    强求一旦开始,就不可中断,除非完成三次强求,否则绘里奈不会对任何人再提出强求了。


    这可不行。


    就好像收缴了小孩子的碗筷不让她吃饭一样,太残忍了。


    津岛怜央想了想,去到人工服务的柜台处,流畅地报出了园田茂所乘坐的列车序号,“……请给我一张这班列车的车票,谢谢您。”


    柜员小姐帮他查询了一下列车信息,好心提醒道,“因为列车晚点,所以很多人都取消了车票,现在座位还剩很多,你可以挑个你喜欢的。”


    “是吗?”津岛怜央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我真是好幸运啊。”


    他笑意盈盈的模样很可爱,“那我想要1车11列F座附近的座位。”


    柜员小姐查询了一下,“刚好隔壁的座位是空着的,那个位置就卖给你了哦。”


    她将车票打印出来,递给了津岛怜央。


    事件发生的10分钟前。


    为了尽快将滞留在车站的旅客们运输出去,列车站加开了班次,被迫停留在轨道中间的列车也依次进站。


    津岛怜央购买的车票很快就到了出发时刻。


    他在排队进站的人群里,看到了神情似乎有些惴惴不安的园田先生,所以为了避免园田先生再次逃跑,他脱下了高专的外套,只留下了里面的圆领短袖和黑色长裤,很学生气地安静排队,等待上车。


    给检票员检查过车票之后,他暂时地去到别的车厢内,稍作等待,只等着那列车启动的轰鸣声一响起——


    列车发动了。


    而园田先生,再也不会逃跑了。


    津岛怜央不着急,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商务座的车厢里座位本就稀少,售价又贵,加上列车晚点,此时的车厢里正巧只有他们两个人。


    旁边的园田先生看见了他,露出了像是见鬼一般的惊恐神情。


    津岛怜央转过头来,连同系在长发上的铃铛也一齐叮铃铃地作响,用一双清润的漆黑眼瞳注视着他,漂亮的脸上露出了烂漫而甜蜜的笑容,他很礼貌地发问。


    “园田先生,可以给我你的双手吗?”


    “滚、滚啊啊!!”


    园田茂一把推开津岛怜央,拼命跑出了座位,他本想向下一节车厢跑去的,但津岛怜央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领,不知分寸的力道,险些将他勒到窒息。


    “不行,园田先生,不可以逃跑哦。”


    津岛怜央苦恼地皱了皱眉,“你这样,让我很为难诶,绘里奈会挨饿的。”


    说起来,在咒术高专训练这么久,他的力气好像变大了一点。


    津岛怜央看着园田先生在他手上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逃脱的模样,这样想着。


    “园田先生,可以给我你的心脏吗?”


    残忍的索求,一个接一个、无法制止地到来,那种沉重的压迫感几乎让园田茂无法呼吸了。


    他的心理防线,一瞬崩塌了。


    “等等、等等,这位同学!”园田茂抖抖索索地从自己身上摸出了银行卡,“我有钱,我很有钱!不管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放过我吧!”


    深知咒术师可怕的园田茂一点都不敢小瞧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只寄希望于他是能被钱财收买的人。


    “我不需要你的钱啦,园田先生”津岛怜央轻快地说,“我是可以自己挣工资的大人哦。”


    列车正巧穿梭经过一段漆黑的隧道,窗外的景色一瞬变得漆黑无光,连同声音都一同远去了,只有列车运行的嗡鸣声寂静地回响。


    在这漆黑的寂静里,只有津岛怜央的声音是那么的欢欣。


    “——园田先生,可以给我你的头颅吗?”


    第29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三)


    列车穿过了短短的隧道, 重新回到了有些黯淡的天幕之下。


    津岛怜央松开了手,让已经变成了绳人的园田茂倒在了车厢光洁的地板之上,他身体里的血液都被挤干了, 喷溅了许多出来, 弄得座位、窗户、内壁上都是一片狼藉,连同津岛怜央身上都半身是血, 将他漆黑的长发湿漉漉地黏在了一起。


    津岛怜央苦恼地皱了皱眉,“啊, 真是糟糕, 把衣服弄脏了。”


    他去洗手间把脸和头发都简单清理了一下,带着滴着水的长发在车厢里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座位坐了下来。


    至于衣服就实在没办法了,总不能在列车上裸奔吧,这可是违反管理条例的, 万一被赶下列车就不好了。


    说起来, 现在七海和灰原他们应该已经回到高专了吧?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津岛怜央这样想着的下一秒钟, 他的手机邮件提示音就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 果然是七海发来的。


    [你去哪里了?我们已经回到高专了。]


    津岛怜央心情愉悦地编辑着邮件。


    [稍微耽搁了一下,抱歉抱歉!我很快回去哦, 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左右。]


    他准备在下一站下车重新买票回到东京,再打车回高专, 这样一来算一下时间, 最短也得一个小时,呜哇,完全错过晚饭了。


    津岛怜央有些沮丧地按了按自己瘪瘪的肚子, 光记得喂饱绘里奈了, 完全忘记自己这个真正的人类的胃了。


    咕噜噜~


    仿佛抗议着他对自己招待不周般, 他的肚子适时发出了饥饿的声响。


    说起来,列车上是不是有卖东西吃来着?零食、饮料之类的?


    津岛怜央想着,他忽然发现在座位的扶手上有一个小小的按钮,于是试着按了下来,不久之后,真得有一个乘务员小姐从后车厢走了过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诶?”


    只不过,漂亮的乘务员小姐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刚拉开商务座车厢的门,脸上的表情就彻底僵硬住了。


    “你好!”津岛怜央从座位上高高举起手来,探出了身子,露出了一颗湿漉漉的水鬼脑袋来,“请给我来一份饭团和可乐,谢谢!”


    但是,乘务员小姐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是腿脚发颤、软倒了身体,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倒在自己眼前血泊中的这个扭曲物体是什么,连带着牙齿都上下碰撞着发出了哆哆的声音。


    “死死死死死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津岛怜央努力再要了一次,“可乐和饭团,最好是金枪鱼蛋黄酱味的,谢谢!”


    乘务员小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转身拼命地逃跑了,看样子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津岛怜央郁闷地鼓了鼓腮,不过很快就想开了,等到下一站下车的时候,车站里也会有卖食物的,再忍耐一下吧。


    乘车的时间,还要一会儿,津岛怜央打开了手机上自带的单机小游戏玩了起来。


    哦哦哦,这个贪吃蛇的最高记录好厉害,竟然有一千万分。


    抱着想要打破最高记录的心情,津岛怜央倒是开始全神贯注地攻破贪吃蛇,可惜他所在的年代早就没有这么古早的手机了,用起来还有点不太熟练,不管怎么样重开,都才只能拿到一百万分,离最高记录还差了有十倍遥远。


    后面根本没有人敢再来这个车厢了,等到下一站的时候,列车正常停靠,敞开着大门让乘客们自由下车。


    津岛怜央将高专的校服外套穿了回来,稍微遮掩了一下白色内搭上的血迹,穿着脏衣服出门实在是太不礼貌了,得赶紧回去换掉才行。


    因为要了两次都没要到,他现在对金枪鱼蛋黄酱饭团那种“想要!”的欲望达到了巅峰,一下车就往车站内的便利店跑,顺带着还买了可乐汽水。


    心满意足的津岛怜央可爱地眯起了眼,就在车站里快速地用完了晚餐,然后被可乐汽水撑得打着饱嗝,去买了返程的车票。


    顺利赶在了九点前返回了高专。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因为不放心他,一直在宿舍等着,看到他回来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要乱跑啊,怜央,当时现场这么乱,我和七海会很担心的!”


    连灰原雄都这么说了,津岛怜央也意识到他们的确是很担心自己。


    “抱歉抱歉啦!”


    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的津岛怜央看起来还是神采奕奕的,甚至还有闲心提议,“说起来,下午的那个游戏,我们继续玩吗?”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看起来很期待。


    但不管是灰原还是七海都拒绝了他的邀请。


    “在车站的时候没感觉,回来被硝子小姐治疗了一下,感觉浑身都疼啊!”


    “抱歉,下次吧,今天我要先休息了。”


    津岛怜央只好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洗澡、洗漱、换衣服。


    染了血的衣服被他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明天再邀请一次试试吧!啊,不对,如果明天的话,应该不太能玩游戏了吧。


    津岛怜央抱着枕头在宿舍的床铺上滚来滚去。


    毕竟,咒术界的大人物们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吧。


    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结果。


    他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漆黑的长发散落在床上,散发出淡淡洗发水的香气,一双清亮的眼瞳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好奇心。


    夏油前辈,究竟会做出怎样的抉择来,也让人超级好奇啊!


    滚着滚着,津岛怜央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梦里,哥哥做好了一桌子的菜,摆在桌子上,窗外的景色从黄昏到黑夜,饭菜的热气渐渐消散、变得冰凉,而哥哥的神情也变得寂寞了起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来,不停地拨打着他的号码,却始终传来无法呼叫的提示音,然后,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怜央好忙啊,都忘记家中的孤寡哥哥了吧,根本不回家呢。”


    哥哥抬头看向他,忽然露出了个很邪恶的笑容来,“既然这样,哥哥就只好把怜央的游戏卡带和游戏机全部扔掉了,尤其是怜央最喜欢的宝可梦系列,毕竟不回家的怜央也根本不需要积灰的游戏卡带和游戏机!”!


    津岛怜央猛地被惊醒了,旁边的手机铃声正叮铃铃地拼命震动着,想必刚刚的梦也是因为手机铃声导致的。


    仔细想想,哥哥根本不可能趁机偷偷把他的游戏机和游戏卡带给扔掉,因为大部分的珍藏品他已经带去合宿跟赤也分享了,而且他现在可是能自己赚工资的大人,即便哥哥悄悄把他的藏品卖了,他也能靠自己的能力赚回来!


    这样一想,他就安心多了,于是看了一眼来电提示,唔,居然是夜蛾老师。


    他接通了电话。


    对面的夜蛾正道似乎也很震惊竟然能打通电话,失语了一瞬之后,沉声说道,“……怜央,昨天晚上在日本境内各地有超百人被咒杀了,身上残留着你登记过的咒力残秽……告诉我,是你身体内的咒灵失控了吗?”


    津岛怜央静谧地笑了,“这种事情,等见面了再说吧,夜蛾老师。”


    他猜到了,这通电话肯定是上层的那些大人们让夜蛾老师打的。


    夜蛾正道沉默了一瞬,说道,“总监部的大人要求见你,派遣了咒术师前去押送你到京都,到时候我会跟你一起进去的,路上好好想一下,尽量把事情讲清楚吧。”


    津岛怜央答应了下来,挂断电话之后,才发现现在竟然是凌晨3点钟,幸好他是从9点钟开始睡的,现在好歹睡够了6个小时,不然一定会困到站着睡着吧。


    起床,洗漱,换衣服。


    津岛怜央打开宿舍门,发现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了,是之前不认识的咒术师。


    一头银白长发、前后编了两条辫子的漂亮姐姐直起身来,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津岛怜央吗?我是冥冥,你还真是个疯狂的家伙,杀了一百多人之后竟然若无其事地回高专睡觉了,嘛,不过要不是因为你是这样的家伙,我这单生意也不会这么轻松。”


    “你知道吗?现在咒术界都炸锅了,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诅咒师杀人事件,你现在多了一个称号,被叫做极恶诅咒师呢。”


    “诶——”津岛怜央的眼睛变得晶晶亮,“听起来好酷啊!但是我的学生证上还写着四级咒术师呢,这么快就给我定罪了吗?”


    “啊,没错,我接到的任务可是押送[罪犯]津岛怜央前往京都咒术总监部呢。”冥冥特意在罪犯这两个字上加重了咬字。


    津岛怜央小小地皱起了眉来,很关心地问,“那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有吗?”


    冥冥耸了耸肩,“大概率是没了吧,毕竟罪犯没有人权,你这个月白干了,啊啊,想想还真是亏啊。”


    津岛怜央有一点点沮丧,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他开朗道,“嘛,算了,幸好我还有存款呢,省着点花应该也够用。”


    冥冥将他带上了车,黑色的车启动,披着沉沉夜幕,朝着京都驶去,路上他们是不会再让津岛怜央乘坐公共交通的,所以,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大概会很漫长。


    冥冥不开口的时候,津岛怜央似乎也只是一直仰头望着窗外,天幕上的星星闪亮着,看起来是个晴朗的夜晚。


    “津岛怜央,你是怎么突发奇想,要去杀人的?”冥冥慵懒地倚靠在车窗边,“听说你前一个小时还在执行任务,后一个小时忽然就跑去杀人了,路上这么无聊,讲讲你成为极恶诅咒师的心路历程吧?”


    她从兜中掏出了一支录音笔,“说不定还能在黑市上买个好价钱呢。”


    “那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冥冥小姐你会失望的啦。”津岛怜央回过头来,是笑意盈盈的可爱面孔,他漆黑的眼瞳里似乎没有一丝阴霾,尽是连陌生人都信赖的友善。


    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不由得让人毛骨悚然呢。


    “——肚子饿了所以吃饭,嘴巴口渴了所以喝水,想睡就睡了,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第30章 津岛怜央的可乐汽水(十四)


    “哦?”冥冥挑了挑眉, 意味深长地说,“跟想象中不一样啊,你是本能派的。”


    她收起了录音笔, “收录到很不错的发言了呢, 大概能卖个好价钱。”


    “术式呢?接下来的对话我不会录音,所以你也最好坦诚相待吧, 毕竟到了京都,那边的人可就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突然冒出来一个无名之辈, 竟然能闯下这么大的祸来,上层的老爷爷们看起来都很不安呢。”


    津岛怜央竖起手指,很神秘地嘘了一声,“不行, 这可不能告诉你呢。”


    他微笑道, “我跟人约好了, 只告诉他一个的。”


    冥冥倒也不强求,合上了眼, 懒懒地说,“既然如此, 你就准备迎接严刑拷打吧,接下来, 我可要休息一下了, 别惹事哦,津岛怜央。”


    “好哦,冥冥小姐。”津岛怜央竟然很乖地应了一声, “好好休息吧。”


    冥冥睁开左眼, 瞥了他一眼, 她的右眼正与乌鸦共享视觉,警惕着路上的异动,因此说是休息,也只不过是闭目养神而已,一旦有什么动静,她就可以立即进入战斗状态。


    眼前的这家伙虽然表现得乖巧,但说到底也是咒杀了一百多人的疯狂诅咒师,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而且身上总透露出一种让人心底发寒、却又捉摸不透的异样感。


    目前可得知的情报是,津岛怜央是个被咒灵寄生的受肉|体,自身所产生的咒力全部都被咒灵所吸食殆尽了,连带着平时祓除咒灵也全靠体内咒灵吞食同类的本能,自身是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家伙。


    一旦爆发战斗,只需要直攻本体就行了,想必也是因为这样,津岛怜央才会毫不反抗地被她带走。


    那么剩下的疑问只有他体内咒灵的咒力和术式如何了。


    在没弄清楚这一点之前,她尽可能地想与这家伙保持距离。


    总觉得,一旦靠近他,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到了京都以后,津岛怜央就见到了夜蛾正道。


    夜蛾老师看起来很疲惫,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很复杂的思绪,让津岛怜央生出了一丝丝的愧疚,他有些遗憾地想,明明最初成为咒术师是想要帮助夜蛾老师减轻负担的,不过还没能当几天咒术师呢,就专职成了诅咒师,总感觉有些对不起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走上前来跟冥冥交涉,“辛苦了,冥冥,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会亲自带着他去跟总监部的大人们解释的。”


    冥冥勾起唇角,“反正委托金已经到手了,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关我的事了。”


    她将津岛怜央移交到了夜蛾正道手中,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眼前就是总监部的大门,但夜蛾正道却没有立即将他带进去的意思。


    “说说看吧,你自己说过的,等见了面就坦白一切。”


    津岛怜央没有辩解,只是微笑着说,“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


    夜蛾正道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没有什么好说的吗?那就换我说好了,[窗]的情报人员连夜去排查了被拧成绳人的人员名单,发现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曾经隶属于一个名叫盘星教[时之器皿会]的教会,另外有一小部分人虽然与教会无关,却都跟同一个人有着牵扯,那就是盘星教的执行董事,园田茂。”


    “虽然不愿意这样想,但就在前不久,因为盘星教的干涉,星浆体死亡了,导致天元大人的同化失败。而那个任务是悟和杰执行的。”


    “从一开始,你就是他们两人带到我面前的。怜央,从昨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受到了他们两人中的某一个的影响……”


    “咦?”津岛怜央打断了夜蛾正道,露出了一幅惊奇的神情来,“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园田先生就是让前辈们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啊,那还真是凑巧,或者说——这是命运(Fate)的选择。”


    “不过,这跟前辈们完全没关系啦。”


    津岛怜央苦恼地说,“连夜蛾老师都这么想,总监部的大人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我不会给前辈们添麻烦了吧?啊啊,唯有这件事情我不是故意的。”


    这么说来,在列车组上通过园田茂咒杀了与他有联系的112人就是故意的了。


    夜蛾正道忽然感到有些齿冷,但他还是得继续问下去。


    “……那么,实话跟我说,这件事是绘里奈做的吗?”


    津岛怜央有些困惑,不过他还是乖乖地回答了,“我和绘里奈是一体的,我做的就是绘里奈做的,绘里奈做的,就是我做的,有什么分别呢?”


    一体的……吗?


    夜蛾正道忽然失语了,他叹了口气,已经无话可说。


    “走吧,我带你去见总监部的大人们。”


    说是去见总监部的大人们,但津岛怜央进去之后,却先被几个巫女戴上了缠绕着符咒的枷锁,还有几个护卫一直跟在夜蛾正道和他的身后,手搭在腰间的刀剑上,一幅随时准备开战的紧绷状态。


    他们被领到了一个漆黑的房间中,如同被审判般站到了正中央。


    “津岛怜央,你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过吗?”


    “津岛怜央,你已经被判下死刑了,但在赎罪之前,你还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如果识相的话,就将你体内咒灵的来历从实招来。”


    “津岛怜央,身为受肉|体的你,为了祓除咒灵而死去,今日,被咒杀的灵魂会得到安息,往后,你拯救了将会为此死去的人,你可以当作自己是为了大义去死的。”


    ——好熟悉啊。


    津岛怜央抬起眼来,漆黑的眼瞳怀念般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


    那在权欲与钱欲之中醺醺朽烂的垂死灵魂们,真是好久不见,还是一样的卑劣、一样的自私、一样的私欲满盈,只散发着腐烂橘子般的臭气,就在人与人的争斗之间推着他人去死,至死方休。


    未来,就好像轨道般沿着固定的已知路线行进般,只不过是重复、重复、重复,没有一点意外可言。


    那也太过无趣、太过可怜了。


    他改变主意了。


    如果照抄着哥哥天才般的计划,让咒术界的高层们被自身的欲望反噬,在长久的滚雪球之后,釜底抽薪般一瞬崩塌,好像也不错,但,有些太慢了。


    大人的耐心总是比小孩子匮乏,现在的他比过去的他更不喜欢等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夜蛾老师。”


    正准备开口的夜蛾正道怔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津岛怜央。


    这个双手被枷锁拷在身后的少年仰起一张漂亮的面孔,用那双澄澈的眼瞳注视着他,灿烂地笑道,“我决定,要在总监部的大人面前将一切和盘托出了,但是,可以请夜蛾老师先出去吗?”


    夜蛾正道犹豫了一下,看向周围躲在屏风后面的总监部的大人们。


    沉默了一瞬之后,不止是谁开口了。


    “既然如此,夜蛾,你就先出去吧。”


    在津岛怜央到来之前,他们就已经从[窗]那边得到了津岛怜央的情报了,一个区区受肉|体,咒力被体内的咒灵吸食干净了,只要咒灵不出来,随便拿把刀都能杀掉他。


    他们虽然老了,但也并非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更何况津岛怜央身上,现在还带着抑制咒力和术式的符咒。


    “东京咒术高专会尽量找出将这孩子与咒灵分割开来的方法,在那之前,请各位大人慎重考虑判处他死刑。”


    离开之前,夜蛾正道还是开口表达了自己、也是高专的立场,这是有分量的发言,即便要判处津岛怜央死刑,总监部也得先下发调查任务,堵上东京咒术高专的口之后再执行。


    也就是争取到一点点缓刑的时间。


    “我们会考虑的。”


    在其中一个烂橘子这样表态之后,夜蛾正道离开了。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罪人津岛怜央。”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六扇屏风如烛火般照耀着,在津岛怜央脚下拖拽出长长的阴影来,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游戏般,快乐又灿烂地笑了,用那清脆而带着丝丝甜意的少年音说道,“总监部的大人们,要向我许愿吗?”


    “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绘里奈的术式。”津岛怜央慢悠悠地开始行骗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不交代是不行了吧?虽然是受肉|体,但我本人和绘里奈在日常情况下都没有任何攻击性,只要被人刺穿心脏或者脑袋就完蛋了。”


    “所以,总监部的大人们请听好了,这可是珍贵的术式公开哦。”


    在这句话落下的下一秒,津岛怜央能感觉到,六面屏风都加强了防御的力度,看来老爷爷们是真的很怕死啊。


    “绘里奈的术式是[强求与请求],最重要的规则有三条。”


    “其一,遵循不平等的原则,提出随机难度的强求。”


    “其二,满足四次强求的人,可以提出一次请求。”


    “其三,拒绝五次强求的人,连同他关系最密切的人们,会一同死于非命。”


    “了解到以上规则之后,就可以开始了哦,总监部的大人们。”


    总监部的大人们沉默了,又好像是在窃窃私语,良久之后,才有人发言。


    “我们无法确认你说出来的话是真实的,你得跟我们签订束缚。”


    津岛怜央笑了起来,“大人们,在咒术界的概念里,我是0咒力,如果没有绘里奈的话,我连咒灵都看不到,见多识广的大人们肯定比我更清楚,0咒力是无法签订束缚的。”


    “如果真的怕死的话,我有一个提议!大人们可以让别人先试验一下,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三点需要提醒一下哦。”


    他的声音几乎是甜蜜到有些烂漫了。


    “其一,绘里奈术式的本质是咒缚,她的束缚级别高于一切束缚。”


    所以与他人签订的束缚不再可信。


    “其二,绘里奈可以实现的愿望是无上限的。”


    所以一旦对手抢先自身就危险了。


    “其三,强求一旦开始,无法中断,只有满足了她强求的人,才能进行许愿。”


    所以不要深思,先下手为强。


    “总监部的大人们,要速速考虑哦。毕竟,机会有限,先到先得。”


    说起来,还是夜蛾老师给了他灵感呢。


    既然是Fate系列,不来一场圣杯战争的话,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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