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道别的时候, 傅七跟小黎说:“回去让陆幸教你用枪。”
他说这是个很有射击天赋的女孩。
秦臻问:“你看我有什么天、天赋吗?”
两人已经重新上路,傅七正在分神想着小林伽叶的事情,闻言转着方向盘瞥她一眼,说:“你有做坏事的天赋。”
刚出墓的时候, 多么纯洁好骗的小僵尸啊, 说什么都信, 一张假道符就能吓住、让她去和亲二话不说就喊起大舅哥、被老太太欺负了只会哭, 现在……
现在学了一肚子坏水, 冒充道士、打老欺幼,看见警察还会害怕, 但一点不耽误做坏事, 都会威胁外国人要杀了人家呢。
学好不容易, 学坏只需要一瞬间啊。
“你过分!”僵尸感觉被侮辱,抄起从小黎那里讨来的一支竹箭,用粘着羽毛的那端指着傅七说, “再给你一、一次机会,让你重、重新说!”
“行,我重新说。”傅七妥协, 偏头扫了她一眼,说, “你有结巴的天赋。”
这可太有天赋了,刚开始为了装高冷大佬不说长句子,结巴了好久, 好不容易练顺畅了, 被正义的警察恐吓一番,倒退了一大截。
谁敢说她在这方面没有天赋?
僵尸瞪眼,痛心地说:“我的心不、不是石头做的, 我也是会、会受伤的!”
傅七:“没事儿,这颗心伤了,再换一颗,下回换颗石头做的,就不会再受伤了。”
“我真伤心了!”秦臻说。
说完她把箭一收,两腿缩在副驾驶座上,把脸埋在了膝盖上。
“又卖惨?”傅七的声音非常嫌弃,说,“天天来这一招,用太多了,我已经免疫了,这次真不信了。”
僵尸一动不动,好像真的被伤透了心一样。
傅七说不信就不信,目视前方地开着车,说:“别装了,起来联系陈想,问问他们在哪里,顺便告诉他们,我这个队长任务失利导致咱们小队被官方批评,再跟他们说一声,你这个大宝贝找到了那些古早文件的储存点,让他们狠狠夸夸你。”
僵尸没动静。
这不应该,难得能切实地压制住他这个队长,同时是炫耀功绩的时刻,虚荣的僵尸不该这么沉默。
傅七瞟了眼副驾驶上缩着的人影,继续开车,开出几百米后,再向右看了一眼。
这么看了三次,他踩下刹车,探身过来说:“宝贝?”
秦臻依旧没有声音。
“还玩?”傅七抓着她手臂掰开,强行把她的脸抬起,以为要看见僵尸假装伤心的表情,没想到看见的是她双目呆滞,表情彷徨,仿佛魂魄被抽离了一样的傻愣样子。
她装不出这样子,也不会愿意装傻子。
“宝贝?”傅七语调微紧,轻拍着她的脸喊道,“醒醒!”
连拍三下,秦臻才回神,懵懂地看着他说:“香香……”
“对不起。”傅七一只手扶着她侧脸,一手摸着她后颈,低头对着她认真说,“刚刚不该笑话你结巴,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吗?”
“呃……”秦臻迷茫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想起来刚才的事情了,说,“不行,你笑话了我,得告诉我一、一个,你的缺陷,让我笑、笑话回去。”
傅七差点答应了,窥见她眼底赚了便宜一样的窃喜,眉眼一皱,狐疑说:“你刚刚真的是在伤心?”
不是,秦臻其实是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在全神贯注地思考。
但傅七已经低头道歉了,就算没生气,也得坚持她刚才是在伤心。
“真的!”僵尸睁大眼睛,无比诚恳地说。
依照傅七对她的了解,这一看就是在说谎。
但傅七被她刚刚的反应吓到了,表情一松,说:“行,告诉你……”
他微一思量,说:“其实我这个人特别容易被潜移默化。”
“什么潜、潜移默化?”
“就是一件事说久了,我就会当真。”傅七松开扶着她脸颊的手,胳膊肘搭在座椅上,正对着秦臻说道,“比如说当有人不断跟我说走路的时候要先迈左脚,时间久了,我就会下意识地先迈出左脚。”
“哦。”秦臻懂了,琢磨了会儿,她仰着脸直勾勾地望着傅七的眼睛,说道,“你的钱都、都是我的,你的钱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傅七:“……”
他无语地往秦臻脑袋上按了一下,把这个财迷推开。
“我记住了!”僵尸很高兴,说,“以后我每天都念,嘿嘿!”
傅七:“你就在对我做坏事上机灵。”
有这样使坏的心思,被小黎套话的时候,怎么就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傻乎乎的什么都往外说。
秦臻不在乎他这句不痛不痒的埋怨,满心都是将要获得意外之财的喜悦。
傅七道完歉、哄好了僵尸,问:“刚刚怎么傻呆呆的?”
“我在想、想事情。”
这是件大事,大到让秦臻能暂时不惦记傅七的财产。
她扭着身子,两手撑着座椅面朝傅七,一脸神秘地说:“香香,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最早,人类的心、心脏是不会跳的,是有一个人得了心脏会、会跳的病,传染给了全人类?”
她怕傅七不理解,特意举例,“就跟丧尸病毒一样。”
这想法太奇特了,傅七闻所未闻。
他眉头紧锁,严肃思考了片刻,在僵尸期待的目光下,说:“这一点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僵尸脑子该找医生看看了。”
被认定是在胡言乱语的秦臻着急了,“我说真的!我可能就被你传、传染了!”
“还有这事?”傅七捋袖子侧身,说,“来,我听听。”
从来没听说过心跳会传染,否则医院里能有人去世?
傅七是在开玩笑,他们可没有听诊器,听心跳是要趴在胸口上的,哪个女孩子能答应?
果然看见秦臻手捂着胸口踌躇了会儿,说:“你先让我摸摸抱抱,再传、传染一下,你再听。”
傅七:“……现在占便宜都知道先兜圈子编理由了啊?”
就说她有做坏人的天赋。
难道她不编这些东西,非要对他动手脚的时候,他能拒绝的了?
“我不是……”秦臻辩解,然而当傅七张开手臂后,她立刻停下,身子一歪靠了过去。
嘴上说不是,身体可老实了。
傅七习惯她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只要不太过分让他出丑,基本是不制止的。
他搂着秦臻拿出手机,去联系陈想。
小林伽叶死了,死前的影像证据证明这事和傅七没关系,他甚至主动去营救和关怀。
明面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A国私下里肯定会有别的动作,还有那个DF家族,那个大家主还活着……谁也不知道他们当年究竟以慈善医院的名头在霖乡做了什么。
“你和小秦去防空洞查资料,我跟老墨在海音医院这边牵制着那些A国人。”陈想说。
他们绕去了霖乡的另一边,要汇合的话,要再绕大半个圈子,太麻烦。
“还是继续分头行事吧,不然回头他们看见你们那边的丧尸有动静,肯定能猜到是你。”
到时候防空洞里的资料是找到了,人也被堵在里面了。
“你跟老墨两个可以吗?”
“我又不是傻子,放心,等会就跟上面要人。”
“行。”
正事商量完,陈想夸赞说:“小秦不仅人厉害,运气也特别好,真是福星!”
傅七听着低头看秦臻,罕见地发现她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手既没有乱动,看见手机也不激动,被夸奖了也没有一点兴奋和炫耀,要不是一双眼睛还睁着,傅七还以为她是睡着了。
今天的僵尸太怪异了。
“小秦呢?小秦小秦,我是小陈!”陈想在那边喊他挚爱的队友兼网友。
“小秦在思考人生,今天不能跟你聊天。”傅七再问,“还有什么事没?”
“有的有的。”陈想说,“许老二问你什么时候给你的脑壳做修复手术。”
双方对话以许老二的日常问候结束,挂断电话,傅七凑近了去看小僵尸。
她察觉,掀了掀眼皮,又静静地垂着眼,继续专注思考了。
傅七:“我就说你喜新厌旧,这么快就对我的肉/体失去了兴趣?”
秦臻:“……”
她坐起来想去捶傅七,结果刚坐起来看见因为他们停车稍久,两只丧尸闻着味过来了,就在傅七那边的窗口外。
秦臻心念一动,扭身去拿那只尖锐的竹箭。
“窗户开、开个缝。”她催着傅七,说,“看我冷光少女给、给你表演下射箭。”
哪里冒出来的冷光少女?这纯粹是个中二少女。
因为没见过射箭那么厉害的,临走前秦臻非要小黎给她表演一下,十几岁的少女在阳光下拉弓凝目,隔着好远,精准地用竹箭射穿了一只丧尸的脑袋,把僵尸帅得眼睛里冒星星。
那之后就拿着人家送的竹箭,幻想着自己能像小黎那么帅,还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叫冷光少女。
“……清醒一点宝贝,你连弓都没有。”傅七提醒。
“徒手射箭你懂、懂不懂啊!”秦臻说,“飞、飞箭!”
“行行行。”傅七给她降下车窗,往后靠着避让开,“当心点,别飞箭没伤到丧尸,刺你队长身上来了。”
人类太虚弱,害怕子弹、丧尸,又害怕飞箭,为了不让傅七跟上回一样受伤,也为了提升准头,秦臻眯眼瞄了瞄,抓着飞箭往外刺。
她预想中的是冲到降下五厘米的车窗旁,用力将竹箭穿过去,精准地刺中丧尸,结果竹箭没对准车窗的缝隙,“笃”的一下扎在了车窗上方。
角度歪了,再加上她用力很大,“咔”的一声,竹箭从中间折断。
秦臻没收住力,一脑袋往车窗上撞去。
正巧,外面的丧尸那沾着血腥和污泥的脏兮兮的手从车窗缝隙里伸了出来,眼看就要抓到僵尸脸上,她已经止不住了,吓得“啊啊啊啊”地大喊,被傅七抬起胳膊一搂,斜着摔进了他怀里。
傅七另一手推开那只脏手,迅速合上车窗,低头笑说:“冷光少……”
调侃地说是“冷光少女”这四个字时,他感觉到手臂上有软软的触感,但那时候他眼里看见的只有丧尸的脏手,说到一半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横在了秦臻胸前,掌心扶在她腋下,位置不太合适。
傅七语气一顿,手掌张开,快速往回收。
秦臻没察觉,她光顾着后怕那只差点伸到她脸上的脏手了。
她两手撑着傅七的腿,傅七以为她是要起来,没想到她只是心有余悸地喘气,这就导致他的手是擦着秦臻的胸口收回去的。
天气转暖,不需要厚衣物了,僵尸没有冷热,是被他催着换上的薄衣。
傅七的手从她胸前擦过,感知到她冰冷的体温、女性特有的柔软弧度,还有一丝细微的搏动。
他觉得烫手,可秦臻丝毫没在意。
“吓死我了,差点弄、弄脏,我漂亮的脸蛋!”她心有余悸地说着,拍着傅七的腿以感谢他的出手相助。
她总是这样,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喜欢被他抱着哄,但反过来,除了她受伤那次要脱衣服取子弹之外,秦臻从来没有表现出多少男女性别上的避讳。
就像她曾经毫无防备地让傅七帮她在脸上、脖子上涂粉底液时一样。
她始终觉得她是僵尸,始终记得物种隔离这件事。
傅七觉得在秦臻眼中,自己可能真的就是一只体型大点的宠物猫,她会搂搂抱抱,但绝不可能产生跨越种族的感情。
他抿着唇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依稀还能感受到方才那越界的触碰里感受到的温度、柔软、搏动……搏动?
傅七微微一怔,秦臻方才说过的话重新涌上他脑海,他猛地搂着秦臻的肩膀,手掌毫无征兆地覆到了她心口上。
这一下不同于先前的轻掠,是实打实地隔着一件单薄衬衫贴上去的。
“啊啊啊啊……你干嘛!”
秦臻终于察觉到了,震惊地去抓傅七的手。
傅七搂在她肩上的手绕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的反抗,另一手手掌继续紧贴在她心口,这么感受了几秒,他侧身弓腰,直接把脸贴了上去。
“噗通、噗通……”
急促的跳动声叩击着耳膜,让傅七分不清这心跳声究竟是他的还是秦臻的。
他仔细辨别了很久,才艰难甄别出这是两道一样急促、剧烈,频次略有差别的心跳声交织在了一起。
傅七反复确认后,脸颊缓缓离开了秦臻的胸口。
他转脸看秦臻,秦臻已经在初始的震惊后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两手紧紧抓着放在腿上,看见傅七起来了,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喜悦、害羞、期待、不安等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表情。
“我、我是不是被、被你传染了?”秦臻紧张地问。
傅七张嘴要说话,外面“砰砰”几声,丧尸撞起了车门。
他合上嘴,一言不发地驱车。
他开着车,旁边的秦臻专心地摸心口感受自己的心跳,感受了一段路,扭头说:“香香,我是不是有、有心跳了啊?我感觉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没有。”
傅七不是不想说话,是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
他清楚记得初遇时那个寂静的墓里,他不曾在秦臻身上感知到任何属于人类的特征。
他也很确定,上回秦臻心口挨了子弹,他亲自为她处理的伤口,那时候的秦臻也是没有心跳的。
她不该有心跳。
沉寂片刻,傅七踩下刹车,转身把秦臻拉到近前,头一低,脸颊再次贴了过去。
“哎呀哎呀……”秦臻不好意思,但没推傅七,就是看着贴在胸前的头颅,手悬在旁边,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两分钟后,傅七抬起头,表情从容地转过去继续开车,边开边道:“是有心跳……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秦臻说。
她从来都没有心跳,记忆里第一次感受到的心跳是傅七的,那之后总惦记着,后来每天被傅七抱着都会再次感受到,“噗通噗通”的,那么大声,根本没注意过自己的心脏是什么时候开始跳动的。
她最早发现的时候,还以为是心理作用呢。
秦臻一点没怀疑过这茬,毕竟心理作用真的很强大,她当初因为这个差点被范空吓死呢。
傅七点点头,再问:“以前在墓里的时候有过吗?”
“没有。”这一点秦臻很肯定,“从没跳、跳过——我记忆里。”
傅七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冷静地开了会儿车,撞飞几只丧尸,才将已知信息梳理清楚,得出的结论是,秦臻的心跳大概率是在上次受伤之后重新开始跳动的。
心跳,文学上的意义太多,暂不予考虑,在生理上,它意味着心脏恢复供血,血液流动、循环,让人体保持有体温和红润的皮肤。
傅七一脚猛刹,不等车子停稳再次侧身去查看秦臻的情况。
这次他直接拉下了秦臻的衣服,单薄的淡青色肩膀露了出来,秦臻“哎”了一声要去阻止,被他抓住手。
“别动。”傅七把她的手扔在一旁,看着她心口已经恢复如初,看不出任何伤口的青色皮肤,蹙着眉伸手,用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
僵尸身子一抖,微微往后躲去。
傅七抬头,看见她表情忸怩,像是在害臊。
“什么感觉?”他问。
秦臻眼睫一抬一落,像个羞涩的小姑娘,小声说:“热,痒……”
傅七的指腹再次落上去,贴了会儿说:“哪里热?我摸着怎么感觉还是凉的?”
“你手热。”秦臻说,“碰的我痒。”
傅七:“……”
他也是脑子坏掉了,理解错了秦臻的意思。
可是一个死去很久的人,心脏怎么会突然重新开始跳动?
再生。
傅七脑子里跳出这个词。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说秦臻的心脏在被子弹击中后,重新长出了一颗能够跳动的健康心脏。
照着这个逻辑推测,假如她身体的其他部位全部遭到创伤,是否会重新生长出一个崭新的她?
这太怪异了。
而且新长出来的这个能够跳动的心脏要是再受到伤害,又会怎么样?
傅七想不通,对这种情形也无能为力,定定盯着秦臻胸口看了会儿,把她衣服拉好,问:“以前在墓里的时候,心脏受过伤吗?”
“不知道。”秦臻说。
“那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死?”停下的这一会儿功夫又有丧尸围了过来,傅七只能一边开车一边问。
“受过很多伤,是不记得心、心脏,有没有受、受过伤。”
傅七说:“想一想。”
“想不起来。”秦臻摇头说,“没记过。”
她的记忆残缺不全,知道自己是僵尸,是因为模糊记得刚醒来时身体很僵硬;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因为它就刻在棺材里,她一睁眼就能看到,简直就像是在刻意提醒自己的;知道自己不会死,是因为墓里那几道机关她从来不躲,反正又不疼。
“头、脖子、身上、四肢都被射、射中过。”秦臻努力回忆,回忆半天也只记得受伤的大概位置,具体是否伤到过心脏,她没注意过。
“应该有过吧。”她猜。
傅七问:“为什么不仔细记一记机关、记住自己伤到过哪里?”
“又没用。”秦臻抱怨地说道,“天天一个样,就、就我自己,没意思。”
墓里的日子枯燥地重复着,分不清白天黑夜,也没人和她说话,有什么可记的呢?
她要是真记下来了,哪天被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定会觉得上面的内容比小学生的日记还要无聊。
傅七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没有了声音,车子开得飞快,把迎面来的丧尸尽数撞飞。
旁边的秦臻摸着心口,惆怅地说:“香香,你说我是不是被、被你传、传染了啊?”
“……有心跳是好事还、还是坏事呢?”
秦臻自言自语,自问自答,“我希望是、是好事。身体里有个东西在、在跳,好玩!”
傅七一直看着前方,没有发出声音。
秦臻嘟囔了会儿,偏头看他,觉得他有点奇怪,好像心情不好,但为什么不好,她猜不到。
从来都是傅七猜她的心情,她从来都猜不透人类。
秦臻一会儿稀奇地摸着自己心口,一会儿瞅瞅傅七,这么过了会儿,她说:“香香,你帮我听、听听,我感觉它又不、不跳了。”
傅七停下来,抿紧双唇侧身靠过去,听见“咚咚”的急促心跳声,和打雷一样。
确定还在跳,他转回去继续开车。
开出十五分钟左右,秦臻又喊他:“这次真的不、不跳了!”
傅七停车,靠过去,“咚咚”的心跳声一如先前,格外地响亮。
他抬眼看秦臻,僵尸憨笑,说:“刚才真的没、没有了,你一过来,就又跳了起来。”
傅七静静看着她,乍然一笑,一把搂住秦臻,把她的脑袋按在了胸前,低头亲吻她发顶。
秦臻不知道他在亲她,就觉得傅七抱的太紧了,如果她是个人类的话,说不定会被面前结实的胸肌憋死。
她不是,所以她愉快地趴在上面,两条胳膊搂住傅七,在他后腰上摸了起来。
然后她就被傅七抓住了手腕。
傅七垂眼看着她,声音很低,说:“下车,你自己走,好不好?”
“……?”秦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大喊,“我就摸、摸了你两下,你撵我下车?”
“对,你下车,离开,找个墓穴回地下,再也不要出来。”傅七目光幽深地望着秦臻,轻声说,“好不好?”
秦臻觉得他很奇怪,说:“好,但是……”
她语调一转,接着道:“但是你先给、给我把网络接上,给我买手机电脑,给我装、装修好黄金大墓,再把你、你的钱都给我!”
傅七:“……一样都没有。”
秦臻反手捶他一拳,“没有?没有你说、说个头!”
还装忧郁,欠打!
“……”
傅七被打清醒了。
他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确实出了点问题,明明做了那么多准备,还总是把事情往最坏处想。
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离开这个世界。
——到时候再离开不迟。
他转过去开车,汽车启动时,听见秦臻说:“你肯、肯定是怕被我潜、潜移默化,舍不得把、把钱给我,才想撵、撵我走……你有多、多少钱?”
傅七:“……”
这僵尸太烦人了,不想理了。
他收拾着杂乱的情绪,默默开车。
旁边秦臻“哼”了一声,说:“逃避没、没有用……”
然后她朝着傅七快速地碎碎念了起来:“你的钱都是我的,你的钱都是我的……”
傅七:“……”
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了,现在他只想把秦臻揍一顿。
第62章 档案 别摸鱼!
秦臻对自己突然出现的心跳很好奇, 在确定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后,她几乎时时刻刻关注着,有时候觉得跳的不明显了,就往傅七身上蹭, 蹭几下, 就又“噗通噗通”了。
傅七对这件事也很关注, 没过一段时间就要查看一下, 更特别关注秦臻的肤色和温度。
然而这两样一如从前, 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脏恢复供血时间太短……
跟秦臻在墓穴里待的时间相比, 她的心脏发生变化不过是最近一两个月里, 效果不明显也正常。
“难道我要变、变成人了?”秦臻惊奇说。
“不知道。”傅七说, “理论上心脏恢复供血的话,其他方面会跟着变化。”
但事实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毕竟现在丧尸遍地,很多理论都被颠覆了。
秦臻相关的很多事情傅七都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只能继续既定的路程,带着秦臻往霖乡去。
他们的目的是查资料, 防空洞里储存有过去几十年的文字资料,数据庞大,一两天肯定是找不到的, 为了避免进进出出引起A国人的警觉, 傅七准备了很多食物和水。
做好一切准备,来到霖乡县城附近时,陈想那边已经开始吸引A国人的注意, 城市西面炮火枪弹的声音时有响起,吸引了大批丧尸。
但就跟小黎说的那样,这座小县城人口密集,即便这样,城东依旧有很多丧尸。
闯入前,傅七又检查了遍秦臻的心跳、肤色与体温。
他仍不放心,拿出刀子,在秦臻指尖划了道细小的伤口,用力挤出暗红血丝,问:“疼不疼?”
“不疼。”秦臻说,“有点痒。”
不管是出血量还是感受,都和以前一样。
傅七又让她下车,丧尸对她依旧视而不见。
最后傅七往她挎包里塞了一支丧尸干扰剂,提醒道:“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及时用,知道吗?”
他所有的行为都在向秦臻诉说着他的担心,秦臻跟着担心起来:“我不会真、真的,要变成人了吧!”
“变成人不好吗?”傅七问。
“不好!”
“哪里不好?”
“变成人要吃、吃饭,吃饭就得打工赚、赚钱,还要睡觉,太占用时间。”秦臻认真地说,“一天下来,一大半时间都、都被占用,没空上网。”
不像僵尸,不吃不喝不睡,等墓里装上了网,她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躺着上网,多舒服。
舒服,又不用和人类相处,不用担心暴露身份被抓去坐牢,是僵尸理想中的完美生活。
“上班能摸鱼,睡觉能做梦。”傅七说,“做人还能品尝到美食,冰淇淋、蛋糕、奶茶、炸鸡……能坐飞机去旅游,去沙漠看落日,去海上追鲸,去北方看雪……这些你没体会过,上网的时候,网友讨论的这些能看的懂?”
看不懂。
其实出墓的时候,除了网络,秦臻也是向往过美食的,这不是末世了,什么都没有吗!
她说:“这些都要钱!”
赚钱太难了,还是优先网络吧。
“我还算有钱。”傅七说。
这提醒了秦臻,她想起最近每天必做的事情,赶忙对着傅七念叨了几句“你的钱都是我的”,念着念着发现一个重大问题。
“银行都、都没了!”
银行都没了,就算丧尸病毒消灭了,那些钱也回不来了,要钱有什么用!
“我家里的保险柜很结实,里面的东西很值钱。”傅七又说,看见僵尸眼睛亮了,补充道,“需要密码。”
“密码多少?”
“密码和地址都不可能告诉你的。”傅七说,“你这小僵尸喜新厌旧,利用完就扔,必须得用东西吊着,不然说不定哪天一转头把我都忘了。”
“诋毁!”秦臻不承认。
傅七凉凉地笑了一声,问:“徐风是谁?”
僵尸微微一愣,说:“手表!”
傅七又问:“朱言君是谁?”
僵尸又是一愣,“呃”了会儿,半天没记起来什么时候听见过这个名字。
“看吧。”傅七说,“徐风的手表没能拿到手,你就把人家记到现在。朱言君身上没有吊着你的东西,你就把人家抛之脑后了,你个渣渣僵尸!”
“……”秦臻想说不是,可她千真万确记不起朱言君是谁了,张着嘴,反驳不能。
哑口无言时,西面“轰”的一声,爆破声再次响起,浓烟滚滚,惊得丧尸们引声嚎叫。
秦臻赶紧转移话题,指责道:“你任务不、不认真,说废话,不快进去找、找文件!”
“这叫摸鱼。”傅七说着掏出丧尸干扰剂,“谁上班不摸鱼?这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
“胡扯!”僵尸不信。
“你在墓里太久与人类文明脱节,不知道很正常。”傅七卷起袖子,在丧尸干扰剂的针尖触到皮肤时顿了一下。
他很想再和秦臻说一句,告诉她有些真相可能很残忍,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可离开后,她又能去哪里呢?
地下安全,但她已经独自在那里住了很久,那样枯燥、孤独的日子,对她来说真的好吗?
傅七抬头看秦臻,看见她满脸的将信将疑,说:“脱节……我多上上网就能跟上了。”
他垂眸将干扰剂注射进去,放下衣袖,说:“按照以前网络发展的速度与网络环境看,你这种严重与社会脱节的情况很容易引发网友的讨论,然后会被扒出既往言论,很快就会被指认为间谍,到时候网警会迅速定位,到墓里抓你……”
傅七叹气:“堂堂僵尸族第一美女,还是逃不掉坐牢的命运。”
僵尸被他吓唬住,说:“哪有你说的这、这么恐怖!”
目前A国人被陈想等人吸引了注意力,集中在城西和海信慈善医院。本国人都想不到那些古早文件被储存在防空洞里,那些外国人更加想不到。
只要不惊动他们,傅七就能顺利地潜入防空洞。
他放弃了通行工具,下车,埋没到游荡的丧尸群里。
秦臻紧跟着他,抓着他的手,说:“你别想骗、骗我,我以前上、上过网,没有吵架。”
“时代不同了宝贝。”傅七说,“丧尸病毒爆发前的网络,可是什么都能吵起来的。”
僵尸出墓以来,玩过手机,远程通过话,但没有正经地沉浸在过网络的自由海洋里,非常好奇,拽着傅七的手让他给自己详细说说。
“举个例子!”
不能上网,听听也好啊。
傅七牵着她越过几只丧尸,说:“行,那你随便说个什么。”
秦臻想了想,说:“你好。”
傅七:“‘你好’太不礼貌了吧,我们这儿都是说‘您好’的,看你IP,嗯,难怪。”
秦臻哽了一下,大声说:“您好!”
傅七:“刚才还说‘你好’,网友一说你就改,不心虚你别改啊。”
秦臻:“……”
“网上一口一个‘您’,跟个孝子一样,现实里跟你爸妈说过‘您’吗?”
“……”僵尸握紧了拳头。
“日常里谁这么说?有种硬装上流人士的感觉。”傅七举完例子,说,“这个时候上面那个提到IP的可以回复说他们那里都是这么说的,接着话题向地域歧视过度,开展大范围攻击……”
“滚蛋!”僵尸受不了了,给了傅七一拳,说,“你肯定是在、在,骗我!”
傅七神情一肃,说:“动不动就打人,感觉很没教养,不会是暴力狂吧?可怕,对僵尸这个种族避雷了。”
秦臻:“……”
她捋起袖子,双拳齐上去追打傅七。
打了丧尸干扰剂的傅七在丧尸堆里行动自如,灵活地避开她的拳头,向着城东的方向赶去。
桃花湾公交站位于城东外围,位置较偏,一人一僵打打闹闹,半小时左右就顺利到达,反而是找防空洞的入口耗费了些时间。
所幸最后成功在丧尸干扰剂失效前找到。
这些防空洞是战争时期人们用来躲避战火的,在和平年代到来后,被用做资料储存室,曾经被修缮过,可惜近几年来人类自身难保,防空洞周围曾经被清理过的杂草野蛮生长,足有半米多高,这才让两人难找。
但这也侧面说明,这里很久没人光顾,资料应该保存的很好。
防空洞铜绿色的大门紧锁,被傅七用铁丝拧开,推门进入,第一眼看见的是用玻璃门隔开的办公房,里面一张办公桌,桌上放着一台电脑,两盆干枯的绿植,几本文件和一些毛绒玩具之类的杂物,后面还有个垫着腰枕的椅子。
在这里工作的应该是位女性,傅七推测。
再远处,是黝黑的通道,隐约可见两旁矗立着的满满的文件柜。
地方偏僻,工作点在地下,环境阴暗、潮湿,难怪当初老奶奶的女儿会拒绝。
傅七还在观察环境,秦臻已经欢呼一声,快步过去推开玻璃门,说:“这就是我的梦、梦中情墓!这个工作,就该让、让我来做!”
傅七想说她没出息,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样,不由无奈。
傅七给陈想发了条消息说明情况,转身锁好防空洞大门。
门一关上,洞里瞬间暗了下来。
下一瞬又亮起来,把秦臻吓一跳。
“应该是单独的备用电源和感应灯。”傅七说。
毕竟太荒僻,资料繁多,需要人整理看管,但又基本用不上,工作人员多半只有一位。孤身一人在这种环境工作,难免害怕,有单独的备用电源也合理。
正好,查起资料更方便。
“那就是有电!”僵尸满眼都是那台宽屏电脑,喜上眉梢地喊傅七,“快来给我开、开电脑!”
“‘给’?”傅七抬杠上瘾,说,“你们僵尸族都这么没礼貌的吗?”
秦臻推开玻璃门扑到他身上摇他,“快点给我开!”
这可是真实的电脑,和僵尸心里的电脑形象最接近,让她无比激动。
傅七被她拽进去,开了电脑,试出了密码——工作用的电脑,密码通常都很简单。
僵尸激动得手抖,生疏地抓着鼠标,晃了半天不知道要先点哪个。
傅七在她身后笑了笑,弯下腰握住她的手点了几下,先查看了下本地文件夹,大致浏览了一遍,没发现文件编码以及档案归置的相关信息,尝试打开桌面上的官方系统网站,果不其然,没网。
这在预料之中,不算多让人失望。
傅七琢磨了会儿这个工作的性质,抓着秦臻的手在电脑上搜了一圈,竟然还真找到了几个不需要联网的小游戏,估摸着是这个岗位上的女士无聊时打发时间用的。
“植物大战僵尸。”傅七拍着僵尸的脑袋,“玩去吧。”
傅七把双目痴迷、已经被迷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僵尸扔在电脑前,独自往防空洞深处走去。
他大致检查了遍,对布局有了了解,也确定防空洞被那位女工作人员整理的很好,即便是丧尸病毒爆发了,她逃命离开时也没忘记锁门,里面既没有人类尸体,也没有丧尸的脚步,只有一层厚厚的浮灰。
好处是没有阻碍,坏处是文件柜上只有数字标签,没有年限、类别等线索。
没办法,这就是把旧文件电子归档和管理的弊端。
傅七回到最初,一列列柜架翻阅起来。
他阅读速度快,主要查看案卷上的关键字与年份,奈何文件实在太多,一刻不停地翻阅了两三个小时,也只排除了一部分皮毛。
傅七稍微停歇,揉着太阳穴舒展了下眉头,转回去找秦臻。
僵尸还在沉迷游戏,游戏焦灼,急得她上半身前倾,脸几乎要贴上电脑屏幕了,看起来恨不得穿进电脑里亲自上阵。
可惜终究是菜鸡新手,被晃晃悠悠的僵尸闯进了房子里。
傅七等她游戏输了,从后方捧住她的脸揉了好几下。
“香香!”僵尸脸都被揉变形了,郁闷大喊,喊了一声,开始生气,说,“你是不是故、故意,给我找这、这游戏的?”
她想赢就得让僵尸掉脑袋,想僵尸赢,她不仅没有游戏体验感,游戏也要输。
杀人诛心啊,阴险傅香香!
“你可以换别的。”傅七说。
换是不可能换的,别的游戏都不带“僵尸”,没这个吸引秦臻。
她摩拳擦掌打算重开一局,“哒哒”按了两下鼠标,左肩突然一热,才发现傅七的手从她衣领探了进去,按压在了她心口。
秦臻心头猛地一跳,伸手按住了傅七的手。
傅七在她身后俯视着她,目光原本低垂着落在她衣服里,这时眼睫微微一掀,问:“干什么?”
“……没、没什么。”
秦臻知道他又是在查看自己的心跳、体温与肤色,傅七总这样,对她的变化极其关注,她习惯了,就是这回她正在集中精神玩游戏,冷不丁地感受到傅七的手掌,有点不自然。
还有就是……这姿势怪怪的。
她心思都没法击中到电脑上了。
“有、有变化吗?”秦臻结结巴巴问。
傅七的手收回来,抓住她的手,看见先前那道细小的伤口已经愈合,答道:“没有。”
除了多了道心跳声,她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说完他揉揉秦臻的脑袋,“继续玩吧。”
傅七回到先前的位置继续翻阅文件,只不过这次刚把文件柜打开,秦臻就风风火火地跟了过来,和最初墓穴里相逢时一样。
傅七:“干嘛?来给我捣乱啊?”
“我来帮忙!”
“不用。”傅七没想过让她帮忙,即便没有那台电脑,他也会找出别的差事分散秦臻的注意力。
“要帮的!”秦臻义正辞严,“队员职责!”
傅七:“哦,那你刚刚那么认真地玩游戏,也是在履行我们末世第一小队的职责?难怪那么认真。”
僵尸脸一热,抬手往他腰上挠了一把。
她是看见心心念念的电脑暂时忘记了任务……这不是及时醒悟过来了吗!
秦臻主动去拿文件柜上的资料,还没碰到就被傅七抓住了手,傅七指着那些他翻阅过又放回原处的资料,说:“我在前面看,你在后面帮我过一遍,省得我眼花看漏了……这么多文件,要是看漏了……”
秦臻歪头往后看,看见那望不见头的文件柜,忙不迭地点头。
这么多案卷,从头看一遍可太要命了!
她乖乖从起点处翻看起来。
翻了会儿,秦臻突然说:“香香,要不以后我就、就住这里,把这个当我的墓。”
现成的地下洞穴,有电源,有电脑,傅七也在,等她把老公和小丧尸接过来,再储存点水,就和她以前的墓穴没有区别了。
傅七快速翻着文件,头也不抬地说:“不行,这有历史文化意义,是国家财产,不能归属与个人和尸。”
僵尸泄气,哀叹一声继续工作。
那些文件五年来不见天日,也没有得到妥善的照料,有点发霉,偶尔还会爬出一两只小虫子。
秦臻有点嫌弃,加上工作无聊,她总想去玩电脑,可瞧着傅七眼睛不离文件的样子,强行让自己看下去。
一人一僵就这么在防空洞里暂住了下来,没日没夜地翻阅文件,偶尔傅七需要休息,就让秦臻去玩电脑,这时候她能没有心理负担地去玩,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傅七也没忘记观察秦臻的变化,这件事好像刻在了他脑子里,有事没事就要去看一看。
这么过了好几天,秦臻都要对电脑游戏厌倦了,傅七还是一如往常,有时候秦臻都怀疑他是不是连姿势都没变过。
"我是学霸。"傅七这么说。
秦臻听不懂,在他解释过后,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也更有文化,看得更有耐心、更细心,这就导致她沉迷进那些古早的案件中,看的越来越慢。
后来的某一天,秦臻又看到一件离奇案件,着迷地看完,大声分享给傅七。
她喊了好几声,没听见傅七说话,转头看见傅七对着厚厚一沓文件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傅七发呆,捧着手上的文件挪过去,问:“香香……”
只喊了个名字,傅七却被惊醒般猛地合上文件,转脸问:“什么?”
他动作很快,表情变化也很迅速,却还是被秦臻捕捉到了眼底的那丝异样。
这些天她跟傅七分享了很多或离奇、或残忍的案件,他都反应平平,这时候不一样,肯定是发现了海什么关键信息。
“给我看看!”秦臻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傅七身边挪。
傅七拿着那册文件退后,秦臻“嗯?”了一声,捋起袖子往他身上扑。
就这么点狭窄的地下封闭空间,人类还能跑得过僵尸?
傅七和文件躲开了,他的腿没躲开,被僵尸拽着裤子直往下扯。
“撒手!”傅七对这没脸没皮的行为十分无语,“给你看,过来!”
秦臻拍着他的腿得意地说:“早这样不就好了?”
她屈膝爬过去,挨着傅七,靠着他的肩膀问:“是不是海音医院的事啊?”
“是。”
调查很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秦臻着急地伸手去翻看,被傅七挡住。
他不知为何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的低沉,说:“资料被虫蛀了,容易损坏,你别碰,我讲给你听。”
“哦。”秦臻说,“那你要从头开始讲,讲仔细点,出去后我要转述给小陈呢。”
傅七“嗯”了一声,靠在文件柜上,指尖在封页上摩挲着,迟迟没有翻开。
秦臻目光跟随着他的手指停留在那张泛黄、卷边的封页上,看着上面大大的“档案卷宗”几个字以及下方的案件类别、性质字眼,再多的就看不清了。
因为傅七选的位置有点偏,白炽灯的光芒被文件柜挡住大半,将他俩都笼罩在了昏暗中。
“快看啊。”秦臻催促。
“这份文件是密封的,保密级别很高,我……”傅七声音缓慢、低沉,“……我不知道该不该打开它。”
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他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
秦臻能理解,毕竟这可能关系到丧尸病毒的来源,是导致人类沦落到这种境地的根本源头。
“那我给、给你讲吧,我不害怕。”秦臻说,“你们人类的事情,和、和我们僵尸,没有一点关系,我帮、帮你看!”
她十分仗义地再次伸手去拿傅七的文件,手刚抬起,就被傅七迅猛擒住。
傅七的手宛若鹰爪死死抓着她的手腕,让秦臻分毫动不得。
“干嘛啊!”秦臻不高兴了,说,“你怎么回事?最近老是犯、犯矫情!我警、警告你,好不容易找到源头了,你给我端、端正态度,严肃点!”
傅七:“……”
他定了定神,放松力气,揉了揉秦臻被他抓着的手腕,然后松开,说:“你别动,我来看,再讲给你听。”
他终于翻开了案卷,但动作太小,光线太暗,秦臻好奇地眯眼去看,瞧不清上面的小字,干脆老实地靠着傅七,嘱咐道:“认真讲,别摸鱼!”
傅七说:“学会一个词就到处用?”
秦臻快急死了,“你就、就不念,就不念,是不是故、故意拖延时间?”
“……没。”
傅七是在拖延时间,如果不是方才犹豫时被看出了异常,他甚至不想被秦臻发现这份档案。
可惜现在来不及了。
“那就念!”
傅七闭了闭眼,睁开,用力抿了下嘴角,沉声念了起来。
“……霖乡县海音慈善医院,建于1979年,位于霖乡县明光路第319号,建造人林栋昌,曾赴B国留学,后回国建造海音慈善医院,旨在救助……”
第63章 样品 想你心情好。
档案的前部分介绍的是海音慈善医院建造人的背景, 和江院士说的一样,这位建造人曾在国外留学,是在外国友人的资助下建造的这家医院。
初始,傅七念的很顺畅, 到后面, 声音越来越低, 索性停了下来。
秦臻催促, 傅七就说:“等我看完这一段再给你讲。”
片刻后, 他总结:“说海音慈善医院建成后,救助了很多人, 名气不小, 但偶尔也会有医疗纠纷, 四十三年前,有外地人家过来求诊,不治而亡, 闹了起来……这家人有个亲戚是警察,恰好刚经手过一个医疗相关的案件,看见亲戚的检查单, 觉得不对劲,就顺手多查了下, 意外发现这家医院可能有非法……”
傅七停了下,沉声说道:“非法人体实验。”
“难怪会被查、查封!”秦臻惊的坐了起来,摇着傅七屈起的膝盖, “然后呢?快讲!”
傅七目光往下扫了几行, 讲道:“这个警察暗访了一年多,没找到线索,但是查出这家医院的标志DF与B国一个大家族有关, 进而查到历史上,这个家族曾经在侵略战争中做过一些……一些很残忍的事情。”
傅七简化了下档案中的记录,低声说完,翻到下一页。
“事情上报后,官方对林栋昌的过往、人际、资产等进行了严密的调查,派出警员潜伏进海音慈善医院,一年后掌握了证据,把医院查封,林栋昌等相关人员被抓入狱,对罪行供认不讳,在第二年被枪决。”
“太坏了!”秦臻愤愤说,“打着慈善的招、招牌做坏事,这种人就、就该枪毙!”
傅七已经翻到了下一页,目光凝在档案里,“嗯”了一声,没抬头。
“坏人被抓、抓了,就结束了吗?”她探头看看傅七手中的文件,说,“后面还有那、那么厚呢。”
“我在看,别急。”傅七说。
他往后翻了三四页,看完了审判过程,低声继续道:“林栋昌被枪决,所有实验样品、器具全部被销毁,但DF的人提早得到了消息……”
四十年前,国力没这么强悍,很多章法也不完善,DF的人察觉到动静,在事发前就派人将实验样品分批携带,意图偷偷潜渡出国。
“……官方派出警力追捕,途中击毙十人,击落飞机两架,分别位于西南群岛上空与……”
傅七倏然停住,在秦臻要疑惑抬头时快速接了上去,“……东海上空,其中、其中三人……借助降落伞逃窜,最终于国境线边沿被击毙……”
“幸好没让他们逃、逃走!”秦臻大松一口气,随即好奇道,“既然没能逃走,实验样品也全部被、被摧毁,那和丧尸病毒,有什么关系?”
傅七没有回答。
他在往后翻,“唰唰唰”,档案翻得飞快,秦臻一眼都看不清。
档案最终停在了某一页。
傅七定定看着,失神一般,半天没有反应。
秦臻要探头去看,傅七却受惊一般,“啪”的一声,迅速把档案合上。
“什么啊?”秦臻扭头看他。
傅七的面容隐藏在晦暗中,神色看不清楚,只有攥着档案的手稍微暴露在白炽灯下,指关节用力,都把泛黄的案卷封页攥裂了。
他心里很难受。
秦臻意识到这件事。
难受是正常的,毕竟被残害的是他的同胞。
秦臻在心里叹了声气,慢慢把手覆在傅七手背上,安慰道:“没事啊,没事,都过去了,坏人都、都伏法了……”
傅七依旧没有声音,秦臻感觉他的手在颤抖,抵在傅七胸膛上的后背,也清楚地感受到他浑身紧绷,心跳猛烈,仿佛随时要爆开一般。
她返身搂着傅七,轻柔地抚着他后背说:“没事了啊,放轻松,放轻松……”
傅七终于缓缓低头回抱住了她,头埋在秦臻肩膀上,过了好久,他声音低哑,颤抖地说:“……没找到……”
“什么没、没找到?”
傅七再度沉默,用力地抱住秦臻,像是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一样。
秦臻只好继续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他。
又过了会儿,傅七才在她耳边哑声道:“那三人被击毙,但他们所携带的……”
后面那些话好像很难说出口,傅七隔了几秒钟才涩声说:“……样品和……样品,未能找回。”
“没找回,肯定是坠、坠机的时候毁掉了。”秦臻振振有词地说道,“就算没、没毁掉,四十年了,也、也早就变质,没效了。”
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趴伏在她身上的傅七的躯体却莫名震了一下。
秦臻心里有点不安,小心翼翼地喊他,“香香……你、你还好吗?”
“没事……”傅七的声音响在她脖颈里,沉闷、低哑,像蕴含有化不开的厚重情绪,“让我抱会儿就好。”
“哦,好。”秦臻乖乖被他抱着,手一下下抚着傅七的后背。
抚了几下,被他捉住,拉回到胸前,被按在了他心口上。
傅七的心跳“咚咚咚”的响,和雷鸣一样,却比雷鸣猛烈,昭示着他激烈的情绪。
秦臻从来没见过傅七这副模样,好害怕他心脏爆炸,想安慰,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
这样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秦臻觉得自己再不动弹身体就要重新僵化了,她微微动了下,傅七才如梦初醒般松了些力道。
“……抱歉,让你不舒服了吗?”他哑声问。
“有一点点。”秦臻如实说,接着提高声音,“没事,我能、能忍!你继续抱吧!”
傅七刚从她肩膀起来一点点,闻言不客气地重新压了回去。
他身子那么重,差点把秦臻压倒,呼吸也又热又粗,扑在秦臻脖颈里,痒痒的。
她忍住痒意,悄声说:“但是香香……你、你抱完之后,心情能好、好点吗?”
“你想我心情好?”
“嗯。”秦臻点着头,小声说,“我想你心、心情好,和以前一样逗、逗我玩,我喜欢那样。”
傅七似乎是没忍住笑了下,笑声也是压抑的,听得人难受。
他揉起秦臻脑袋,这回格外的温柔,像是在对待一个珍贵的宝贝。
“宝贝。”傅七在秦臻耳边温柔地喊着,喊得秦臻缩起了脖子,有点想躲。
动作被傅七察觉,他说:“躲什么?”
秦臻磕磕巴巴说:“你、你干嘛这样啊?”
“我怎样?”
“……说不好。”
秦臻无法形容,就是觉得傅七这样子搅的她心里麻麻的,跟心脏又受了伤一样,又麻又痒,让她很不自在。
她好像很喜欢,又好像有点讨厌,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傅七像以前一样总惹她生气。
傅七似乎又在笑,揉着她的脑袋轻声说:“你啊……你就是个小傻子。”
秦臻被放在他胸前的手握起,警告说:“看你心、心情不好的份上,饶你一回。”
傅七揉着她的脑袋算作回应,又过了会儿,终于彻底放开了秦臻,避开她的视线去收拾那册厚厚的档案。
“后面还、还没看呢!”秦臻喊住他。
“不用看了。”傅七低声说,“后面……后面都是受害者的资料。”
四十多年前的案子了,受害者要么沦为试验品死去,要么被警方救出,平静地生活了四十年,不管现在是否还活着,想必都不会愿意回忆那段日子,确实没必要再看。
“哦。”秦臻不再要求细看,不解说,“那这和A国人有、有什么关系?让他们费、费尽心思找你。”
“因为那个遗失的……”傅七低着整理着档案,慢声说,“……样品,他们以为在我手上。”
这份尘封的档案让傅七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四十年多前的海音医院假借慈善的名头,暗中进行着非法实验,被官方查封和追击过程中,除了一份遗失的样品,所有相关物品全部被销毁,罪魁祸首DF家族也遭到毁灭式的打击,从此落魄,但不能排除B国仍保存有部分资料的可能。
丧尸病毒或许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他们自作自受,家国覆灭,不得不投靠A国。
投靠别人是需要筹码的,那些丧尸病毒相关的资料就成了他们的投名状。
所以,A国才能迅速研究出高效丧尸干扰剂,才会不顾丧尸的肆虐,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在我国境内的山川大河里搜寻。
所以,才会在得知他找到了‘DF’标志的线索后,一改先前滥杀无辜的作风,返回找他。
“所以,你真的找、找到了,那份遗失的样、样品了吗?”秦臻问。
傅七在阴影中撇过脸,说:“没有……那个样品是药剂,我没有找到任何和药剂相关的……物品。”
“他们知道不、不得气死!”秦臻高兴了,结结巴巴地说,“让他们追、追着你白跑这么久!”
“嗯。”傅七低声应答。
秦臻高兴了会儿,又忧愁说:“你也没、没找到那份样品,丧尸病、病毒,可怎么办?”
“不管它。”傅七声音奇怪,重复说,“暂时不管它。”
“不管它?”
“对。”傅七说,“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有可能藏有那、那份样品,的地方吗?”
“不是,是一个普通的小家,我……”傅七声音又奇怪起来,沉闷压抑,“我累了,我想去休息一下。”
秦臻愣愣看了他一会儿,谨慎地问:“香香,你、你是不是摸鱼摸、摸疯了?”
堂堂末世第一小队的队长,曾经的傅少校,虽然秦臻没有明说过,但她一直觉得傅七是个很感性、责任心很重的人,他怎么可能在发现了解决丧尸病毒的希望后,放下正事不干,要去休息?
还是去专门的地方休息?
“我没疯。”
傅七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档案里的信息,以及上面记录的家庭住址。
他在末世过了五年,见过无数悲惨的人生,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冷静面对这世间所有悲剧,今天却仍是心口撕裂,无能为力。
“我们要去江院士说过的那个朋友家里……”傅七咽下涌到喉口的苦涩,问,“你还记得她家在哪吗?”
“一单元203。”秦臻回答。
她记得很清楚,江院士少年时那个曾经在海音慈善医院治疗过的朋友,父母都是在一中任职的教师,就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楼。
江院士不记得她那个朋友的姓名了,却记得人家的的住址,因为“123”,很好记。
“对,我们要去那里,去帮……帮江院士看看。”
“好吧。”
看在傅七很难过的份上,秦臻愿意陪他浪费时间,哪怕这个地方和海音医院只隔了一条街,可能会很危险。
“去过之后,你心情要好、好一点哦。”
傅七说:“好。”
得到承诺的秦臻陪着傅七一起把防空洞收拾好,依依不舍地关了电脑,要出去的时候,脑子里白光一闪,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香香,香香!”秦臻急慌慌地说,“你、你在哪找到的那、那个,DF,标志?”
他都找到这个标志了,那个关键的样品肯定就在附近啊,去那一带多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傅七说:“你知道的。”
“我怎么会知、知道?”秦臻疑惑,“你什么时候和、和我说的?”
“自己想。”傅七说。
他再次重复起这句他常常和秦臻说的话,转身捧住秦臻的脸,晦涩的目光直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要动脑子,要去想,要变聪明,以后……以后就不会再被欺负了。”
第64章 照片 废什么话!
防空洞和秦臻之前住的墓穴相比, 设施上好那么一点,但本质都在地下,相似之处很多,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时间和气温的变化都是无声的, 与世隔绝一般。
秦臻这些天不是沉浸在各种案件里, 就是玩电脑游戏, 没注意过时间的流逝, 出了防空洞大门, 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如同第一次被傅七带出墓穴时一样。
她回头看傅七, 傅七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正在看手机。
手机一闪一闪的,像是在被消息轰炸。
防空洞几乎是封闭的,下面好像接受不到信号, 这几天来秦臻从没看见过傅七查看手机。
她好奇地凑过去,问:“怎么啦?”
傅七刚发完一条消息,迅速把手机翻过去, 说:“没事。”
“那给我玩、玩一会儿!”
电脑不能带走,手机总能吧, 秦臻想和陈想他们联系一下,说说他们的新发现。
“不行。”傅七一边拒绝,一边迅速注射了最后一支丧尸干扰剂, 注射完向着西面望了下, 说,“先去一中教职工楼,只有两个小时。”
干扰剂都注射好了, 那是一点玩手机的时间没留给秦臻。
秦臻挎包里倒是还有一支干扰剂,可这东西关键时候能救命,不能乱用,而且傅七表情正常了,心情还没恢复呢,怪压抑的,秦臻都不好跟他耍赖打闹了,只能唉声叹气跟着傅七往城西去。
算了,先哄哄他吧。
她被傅七抓着手在丧尸堆里穿梭,走出没多远,听见头顶有“嗡嗡”的响动,要抬头看,被傅七拽着躲进角落里。
“无人机监测。”傅七跟她解释,“很危险,以后遇见的话,一定要避开。”
秦臻没见过,想多瞅几眼呢,被傅七牵着继续往前了。
越靠近一中与海音医院,周围建筑越破败,头顶的无人机越多,有几次差点撞到两人脸上,幸好丧尸也很多,给两人做了严密的掩护。
城西是几十年前的老城区了,因为海音医院出了事,加上后来经济中心、校区的转移,这片区域渐渐败落,末世前除了老年人几乎无人居住。
一路走来,好多地方都用红漆涂着大大的“拆”字,一中老校区也不例外。
傅七带着秦臻从墙头跃进学校。
老校区简陋,教学楼隔着个操场的对面就是教职工楼,几年无人管理,外墙早已被爬藤占据,远远望去,茂盛的爬山虎跟成了精一样,覆盖在教职工楼上冲着两人张牙舞爪。
外面吓人,里面更是阴森黑暗,跟进了个巨型怪兽的肚子里一样,偶尔还有晃荡的丧尸,幸好他们的目标是二楼,没几步就到达了。
锈迹斑斑的门锁轻而易举被打开,秦臻第一个进去,抚着心口说:“比我的墓还阴森!”
话音未落,旁边“咚”的一声响,秦臻转头一看,看见手肘旁玄关上的一个木质相框被她不小心碰倒。
她想伸手去扶,傅七已经迅速拿起,看见是个空相框,才轻轻放下,提醒道:“小心点。”
秦臻见鬼一样看他。
他们一路都在借宿路边的空房子,不会主动破坏,但也没这么小心,有一回傅七还把人家屋子里弄了满地血呢,这会儿怎么突然转变了性子?
难道是受了刺激,性情大变了?
傅七已经往屋内看去了,环视一周,跟秦臻说:“跟着我,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
秦臻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迁就地“哦”了一声,跟着他身后。
房子老旧,阳台也被爬山虎遮盖住了,屋子里很暗,因为空置了很多年,餐桌、地板上都落满了灰尘,墙角也结了许多蜘蛛网,秦臻往里走了几步,还有只蚂蚱跳到了她鞋上。
这是栋三室一厅的房子,客厅之外,还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
家具、床单什么的都还在,衣柜却有些乱,桌面上的相册也都空了,看起来像是匆忙离开的,只带走一些贵重和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傅七带着秦臻走了一圈,在书房门口停下,问:“怎么样?”
秦臻回答:“就一家三、三口,爱学习。”
不仅有书房,书房里堆着满满的书,有课本教案专业书,有文学著作,也有一些封面繁华的小说,墙上还挂着些书法字帖。
不难想象这一家子的平静生活。
“还有呢?”傅七轻声问。
“其他没什么,就正、正常家庭。”秦臻觉得他很奇怪,反过去打量了他几下,问,“香香,这就是疯老太那、那个朋友的家吗?你看见她、她叫什么了没有?”
“为什么要这么问?”
“回头见到疯、疯老太,好跟她说啊。”
傅七漆黑的瞳孔中似乎有难言的弧光掠过,他垂下眼睛,说:“她叫……秦小宝。”
“哈哈哈秦小宝……”秦臻大笑起来,笑了两声记起这是受害者,赶忙捂住嘴,说,“呃……挺、挺可爱的,还、还和我一个姓。”
但名字比她土的多。
果然很普通、很土,难怪江院士不记得了。
傅七没说话,看起来心情依旧很沉重。
秦臻以为是自己笑话别人名字导致的,拽拽他手指,说:“对不起……”
“不用道歉。”傅七低声说,“我要在书房看看,你……你随便找地方休息会儿,不要乱动,不要把别人家里的东西弄乱、弄坏。”
这话真让僵尸不高兴,说的好像她是个破坏狂一样。
真算起来,傅七才是破坏狂呢,要不是因为他,僵尸墓也不至于被炸塌,她的棺材估计都碎成渣渣了。
秦臻好想怼傅七,看着他眼底化不开的阴郁,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她觉得再包容一下这个脆弱的人类,顺从地说:“知道了。”
秦臻转身要去别的地方看看,脚步动了下又停住,转回身问:“香香,秦小宝几岁去世的啊?”
傅七眸光一动,快速转过脸,脖颈上暴起的青筋鼓动了几下,沉闷的声音才传过来:“……二十一……”
“哦。”秦臻听出他情绪不对了,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手,说,“香香,你、你不会是要,哭、哭了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傅七声音顿了下,说,“觉得她年纪小,有点怜惜。”
秦臻:“……”
这个词是上回她用过的!
不主动怜惜她,怜惜别人?
但这个“别人”是个可怜人,秦臻不好意思去跟人家争,拐着弯提醒:“香香,按现在的年份算,人家可都六、六十多了,是你奶奶辈的哦……”
傅七的身躯明显僵硬住了,几秒钟后,他缓缓放松,转回身,目光凝聚在秦臻脸上,用一种带有逼迫意味的语气问:“……所以?”
这是要生气啊!
就因为她提醒了下他俩的年龄差?
秦臻有点不高兴,说:“你、你不能喜欢她的,你俩跨、跨物种,又老妻少夫奶孙恋,会被笑、笑话的……搞一搞柏拉图就、就得了,不能认真!”
傅七:“……”
他眼角狠狠抽了几下,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但那些沉重的情绪被这小傻子一打岔消散不少,傅七重重叹气,揉了揉她的僵尸脑袋,无奈地说:“玩你的去吧。”
秦臻为傅七忧愁。
她觉得傅七这是把对这个二十一岁的年轻女孩的同情当做了爱情。
虽说恋爱自由吧,但和一个死了四十多年的尸体恋爱,是不是自由过头,有点变态了?
堂堂队长,既缺德又变态,他们末世第一小队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秦臻还想和傅七说些什么,他已经走进书房,拿起了一本积了灰尘的破旧课本。
可能是因为房间太过阴暗,那道修长的背影看着有些凄冷的萧瑟感,让秦臻心里也酸酸的。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决定要是从这栋房子里离开后,傅七还是这么不正常,她就联系陈想,告诉他队长变态了这事,然后内部重新选举出一个新队长。
她的身份不合法,不敢和官方有接触,队长是做不成了,但她可以投给陈想,让她的好网友、好队友升职!
秦臻打着小算盘去了别的房间转悠。
另一边,傅七翻阅过书架上老旧的课本、试卷,记起江院士的话,在书房找起病历本。
书架、抽屉全都找了一遍,没找到,但不经意从不知道哪里碰落了一张照片。
照片略微褪色,上面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身上穿的是黑红领子的跆拳道服,腰间系着黑腰带,摆着踢腿的动作,嘴巴还张着,估计是在“呀”地大喊。
女孩还刻意装出了凶样,奈何脸蛋肉肉的,红润饱满,一点都不吓人。
傅七从她眉眼中看出几分熟悉感,笑了下,心想原来她小时候学过跆拳道,应该学了挺久的……难怪打人那么疼。
傅七还想知道她是几岁时候生的病,把照片收起来,又找了一圈,始终没能找到别的任何照片或者病历。
他记起江院士说过,这家人是“出国治疗”去了。
也许当时别人是临时告诉他们的,说这是唯一的机会,于是这一家三口慌忙收拾好行李和病历,仓皇跟人走了,连房子都来不及处理,临时交给了远房亲戚。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叫做“白云边”的亲戚始终没来处理这座房子,让它就这么置空了四十年。
傅七在书房又看了会儿,算算丧尸干扰剂的时间,出了书房,在次卧找到了秦臻。
这很明显是女孩子的房间,有张罩着纱帐的单人床和小书桌,书桌上摆有几本书,书的风格很一致,都是那种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
房间的窗户很大,窗边放着个藤椅,这会儿秦臻正躺在上面,脚自然地翘起,搭在旁边的一个小圆凳上,手里捧着本书看的正入迷。
——傅七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圆凳,着实没想到那是用来垫脚的。
他抱着胳膊靠在门口,注视沉迷小说的秦臻,依稀看见了四十年前的情形。
那时候也有一个这样年轻的女孩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阳光穿过窗口洒落在她身上,外面街道上有学生奔跑吵闹,里面有人在喊她多动动,不要总缩在房间里。
她大概会敷衍地说一声好,然后继续懒散地躺着吧。
“走了。”傅七出声。
“哦,好。”秦臻说,但目光仍然聚集在小说里,根本没有一点起来的意思。
傅七笑,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有喇叭声传来。
“喂喂——hello,能听见我说话吗?”是一个女声,距离他们的位置不算很远,“咳咳,各位,我走不了啦,我会用喇叭尽可能地吸引丧尸,你们找准机会逃哦。”
声音把秦臻从小说里拽出来,她好奇地凑到窗口想往外看,刚拨了下窗口的爬山虎,“嗡嗡”几声,一架无人机从旁边绕了过来,把她吓的一个激灵僵住不敢动。
傅七靠过来,低声说:“没事儿,那个角度照不到。”
她这才放心,与傅七一起探头,透过藤蔓,模糊看见远处一个破旧的小楼房顶上有一个人影,应该是个女性,样貌不清楚,只有她头顶的那个明黄色头盔格外显眼。
“反正都要死,我来舍身救你们了!”小黄帽拿着个喇叭继续喊,“不用谢,也不用问我的名字,答应我,以后看见只带着黄色头盔的丧尸,干净利落地送她去死就行!——这狗日的世界,姑奶奶我早就不想活了!”
“她干嘛?”秦臻问。
“可能是几个人一起被困在这里了。”傅七说,“自己没有活路了,干脆牺牲,为别人争取一下。”
秦臻知道,末世五年多,活到现在的人类好的坏的都见过了,现在可团结了,先前那个变成丧尸的小女孩也是这样。
不过她要问的不是这个。
“这里不是座死、死城吗?”秦臻疑惑问,接着她又注意到另一件事,“小陈呢?他们不是在、在吸引A国人吗?怎么没、没声音了?”
事实上,他们从防空洞出来后,就没听见过枪械的声响了。
秦臻先前被无人机吸引了注意,现在才想起来。
傅七神情微沉,抿着嘴角没有回答。
“小陈……”秦臻表情渐渐变了,不可置信地问,“小陈不会是死、死了吧!”
傅七:“……没死。”
“没死你联、联系他啊!”
“……”
傅七静默片刻,拿出了手机,只见手机屏幕亮着,一条又一条消息飞快地闪烁,不知道积攒了有多少。
秦臻凑过去要看,被傅七举高手机躲避了过去。
他直接拨通电话,陈想那边几乎是一秒接通,急躁的声音立刻传过来:“队长,我发你的东西你看了没有!那些人疯了!小秦呢,小秦还好吗?你俩……”
“霖乡县城里还有其他人?”傅七打断他。
陈想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静了下,像是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回答道:“好像是几个流浪的幸存者,估计是前几天看到这里有动静,想趁乱过来找药的。”
回答完他语气一变,急匆匆又说:“他们把事情公开了,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们,基地……”
不等他说完,傅七就挂断了电话。
秦臻想拿手机看看陈想到底发了什么、谁在找他们、基地又出了什么事,手刚一抬,傅七眼神晦暗,眼睫一落一抬,手机宛如一直飞鸟“嗖”的下从窗口扔了出去。
清脆的碰撞和碎裂声响起,秦臻快疯了!
“傅香香!”她瞪大眼厉声质问,“你摔、摔手机有瘾啊?!”
“……回头再说。”傅七牵起她的手,“现在该走了。”
“走你头!”
秦臻真生气了,以前在墓里摔手表之前好歹问过她要不要看电影,现在问也不问了,直接摔!
好歹让她和好朋友说一句话呢!
傅七随手捡起藤椅上的小说塞到她手里,“让你带本小说,行了吧?”
秦臻怒气冲冲,“你别以为……”
“再拿个发卡。”傅七打断她,从书桌上捡起一个粉红小猪发卡,抹了抹上面的灰尘,掀起秦臻额前的碎发就给她卡头顶上去了。
秦臻当时就给了他一拳,“不是这、这样卡的!”
她气呼呼地把发卡摘下来,把头发捋顺了,细致地卡在了耳朵上面。
“这样确实好看多了。”傅七弯腰端详着她,说,“要是再胖点,就更像粉红小猪了。”
“我、我现在懒的,搭理你!”秦臻疾言厉色说,“我给你记、记住了,等救完了人,再、再找你算账!”
傅七:“你想救人?”
“废话!”
都看见有人被困了,还不出手救助,算什么末世第一小队!
“团队荣誉,懂、懂不懂!”秦臻严厉批评。
傅七现在是越来越不端正了,必须批评教育!
“外面出了点事情,现在很多人都在找我。我们有两个选择,第一,无声无息地离开,出了霖乡,天高地广,等事情稳定下来,我再带你去见陈想他们。”
傅七声音缓慢,说完第一个选项后,接着道:“第二,我们去救人,但这样一定会被无人机发现,想要摆脱他们,你我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
秦臻:“废什么话!救人要、要紧!”
分开就分开呗,以前又不是没分开过。
每次都是傅七负责引开那些A国人,秦臻早习惯了。
再说了,现在她已经很聪明了,绝对不会再被人欺负。
傅七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她,郑重地问:“宝贝,你真的确定了吗?”
秦臻:“少啰嗦!”
傅七沉默了下,说:“其实我也觉得第二个选择更好,有些事情,我亲自去解决会比较放心,只是……你独自在外面,我怕……”
“怕个球!”秦臻皱眉,一脸嫌弃,“你怎么越、越来越胆小了?没出息!”
……这又从哪学的?
傅七嘴角抽了下,闭眼叹气,然后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神情一松,眼底的阴霾终于散开。
“行。”他说。
问题始终是要解决的,交由别人来做,终究不如自己亲自来的放心。
更何况,秦臻都不怕,他怕什么呢。
第65章 体验 请务必保护好自己。
往常救人都需要有个大概的规划, 比如谁去引开丧尸,谁去开车,这次秦臻照例问傅七怎么救,傅七说:“什么都不需要, 让无人机发现我们就行。”
无人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A国人就会追过来, 按照他们的狠劲, 会闹出很大的响动, 足以把丧尸引开。
那些流浪者们能在外面生存了这么久,本身反应就很迅捷, 会自己找到出去的机会。
就是那个小黄帽可能会有点危险, 她被困在楼顶, 楼道和下方全是密密麻麻的丧尸,怕是不好下来。
“其实我从小就梦想着成为一个能开演唱会的大明星。”小黄帽像是打定主意要去死了,举着个喇叭大喊, “现在终于梦想实现,感谢各位前来参加我的演唱会,下面我将随即为大家演唱几首歌曲……”
她清清嗓子唱了起来。
小黄帽的歌怎么样先不说, 至少气氛是被她带起来了,下面的丧尸听得很疯狂, 海浪一样往上拥,热情的吓人。
别说,真有点万人演唱会的感觉。
“我也会、会唱。”秦臻说。
傅七正在巡视下方哪里有车, 闻言说:“都末世了还要搞竞争?放到网上会被批判成女孩子太虚荣的。”
秦臻好生气, 怒斥:“你就是个杠精!”
难怪别的队伍对他们末世第一小队都抱有敌意!
“走吧,杠精只有五分钟的自由时间了。”
丧尸干扰剂的效果就要过去,要抓紧时间了。
傅七带着秦臻出去, 细心地锁好门,快速下楼,直奔一辆车头被撞凹陷了的敞篷车。这大概是谁家孙子过来看长辈时开来的,上面已经落满了灰。
傅七赌的就是这个型号的车闭合敞篷麻烦,一般人不会选择,车子应该还能驾驶。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敞篷闭合不止麻烦,还完全失效了。
这是秦臻出墓以来第一次看见敞篷车,想开,被傅七拒绝。
“你得帮我赶丧尸。”
秦臻把他塞进自己背包里的丧尸干扰剂掏了出来。
“给小黄帽留着吧。”傅七说,“她一直坐在楼顶边缘,几乎没有动过,应该是腿上受了伤。”
道理是没错,但秦臻真的很想开敞篷车,待会儿再戴上墨镜,感觉能帅裂苍穹!
“最后三分钟。”傅七提醒完丧尸干扰剂的时限,示意秦臻抬头,就这几分钟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十几架无人机“嗡嗡”地围了过来,盘旋在了他们头顶。
“讨厌你!”
秦臻大喊着上了副驾驶座。
“对啊,你最讨厌我了。”傅七淡定说着。
她以前还最讨厌道士呢,现在还不是扮演的不亦乐乎。
车子轰的一声启动,撞开丧尸堆往小黄帽的方向冲去。
小黄帽还在继续开演唱会,五层高的小破楼被丧尸包围,嘈杂的丧尸吼叫声里,撞门的哐当声依稀可闻,楼顶天台的铁门估计撑不了太久。
她对面的一栋矮楼周围也围了许多丧尸,透过玻璃窗,隐约可以看见几个人影。
秦臻气呼呼地掏出她的红色大喇叭,迎风喊道:“那个小黄帽,你唱歌好、好难听!”
小黄帽的歌声戛然而止。
敞篷车线条流利,如同一道光冲破了丧尸堆,傅七倒计时:“两分钟。”
“喂喂——”秦臻扶着车窗站起来,一手拿着喇叭,清清嗓子,大声喊道,“两边的人类听着,你们已经被丧、丧尸包围。现在末世第一小队光、光荣的队员和小队长,前、前来营救你们了,请你们做好准备,抓、抓准时机,逃命!”
“我……”
“你安静!”小黄帽试图对话,被秦臻无情打断。
她扬着手里的东西,郑重声明:“给你一份丧尸干、干扰剂,注射使用,两秒起效,两小时时效,懂?”
她尽量说的简单高冷,说完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抬手一扔。
“啪”的一下,用棉布裹着的丧尸干扰剂从丧尸群头顶飞过,落到了二楼一扇窗户外架着的雨棚上,咕噜几声,顺着雨棚落到了地上,瞬间被丧尸群淹没。
“……嗤。”傅七笑了一下。
“啊啊啊!”秦臻尖叫着拍了他一巴掌,跌跌撞撞跑下车去捡。
她在丧尸堆里挤来挤去,车里的傅七看着她慌张的模样,嫌她不够着急一样,手肘搭在车壁上倒计时起来。
“二十七,二十六……”
这声音跟死亡倒计时一样,听得秦臻快急死了,好不容易从丧尸脚下把干扰剂捡回来,衣服都被染臭了。
幸好她之前裹的严实,干扰剂还完好无损。
“十二、十一……”傅七在旁边车里倒计时。
“啊啊啊啊!”秦臻尖叫。
为什么危险的是他,着急是反而是自己?
秦臻急得都想干脆让傅七被丧尸咬死算了!
她尖叫着扔了第二次,这次运气好,干扰剂稳稳地落在了三楼雨棚上。
“……八、七……”傅七暂停倒计时,说,“可以了。”
两层楼的距离,小黄帽要么用绳子吊下来,要么顺着水管爬下来,或许会受伤,但保住性命应该不成问题。
秦臻任务完成,边挤开丧尸往车上跑,边用喇叭继续大喊:“待会儿会有坏人追、追赶我们,很多!很凶!你们躲好,等丧尸被、被他们引开后,再行动!”
喊话时,有两架无人机“嗡嗡”地绕着她,几乎贴到了她脸上,烦的秦臻抽出挂在背包后面的桃木剑,暴躁地把它劈落。
“三、二……”
“啊啊啊啊啊!”千赶万赶,终于在最后的“一”字落下前,秦臻一个飞扑进了敞篷车,上半身压在傅七身上,两腿挂在车外。
“一。”傅七将她往里托了托,抽出被压着的手,随着这声落下,原本对他视而不见的丧尸呆停滞了下,纷纷转身。
恰在此时,引擎声轰鸣,红色敞篷车如同猛虎出笼,猛地蹿出。
等秦臻蹬着脚从傅七腿上趴到副驾驶座,敞篷车已经凶猛地撞着丧尸驶出一段距离了,傅七提醒:“宝贝,帮我撵丧尸,顺便把跟着的无人机打掉。”
丧尸太多了,闻见人味都疯了,直往敞篷车上扑,哪怕傅七开的很快,也有两只扒在了车尾巴上。
“老是让我干、干苦力!”秦臻大声埋怨着,拎着桃木剑把后面的丧尸打了下去。
为了防止丧尸飞扑,傅七这车开得跟水蛇一样,扭来扭去,还频繁撞击丧尸,秦臻在上面摇摇晃晃,感觉自己好像在玩游乐场的疯狂版碰碰车。
她又打掉两只丧尸,捋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听见“嘭”的一声爆炸声,抬头凝望,看见隔着几条街的距离,有浓烟升起。
傅七也回头看了眼,说:“他们追来了。”
“那怎么办!”
“不急。”傅七很冷静,说,“丧尸是很好的阻碍。”
双方距离不算远,但中间的阻碍很多,特别是丧尸干扰剂失效后,傅七人在敞篷车上,气味没有任何阻隔,附近的丧尸几乎都涌动着朝他追来了。
对方想追上来,首先要除掉这些浪潮一样的丧尸,其次,据陈想说,他们人很多,这么多人,不可能每个人都有用不完的丧尸干扰剂,他们同样面临着丧尸的阻碍。
“不是会唱歌吗?”傅七说,“来一首,吸引这些丧尸跟着我们。”
秦臻觉得自己应该是会唱的,但乍然要开口,她脑子里一首歌也没有,吭哧了下,难为情地说:“你唱。”
傅七:“你唱,不然发疯尖叫也行,跟刚才一样。”
这时侧边有丧尸拥挤着撞来,傅七脚踩油门,猛打方向盘,车子陡然向右偏行。
丧尸是扑空了,相互绊倒叠成了小山丘,秦臻也“哎呀”一声,撞到了傅七身上。
她爬起来,朝傅七肩膀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还好意思提?她刚才是为谁尖叫的?
傅七“嘶”了一声,随手拍飞一只跟到侧边的无人机,说:“那待会儿丧尸跟丢了再回去找小黄帽他们,你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虚荣僵尸,秦臻必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她抽飞几只想往车上爬的丧尸,在兜里摸了会儿,掏出一只手机。
“嗯?”傅七疑惑。
“别以为就你有、有手机。”秦臻得意,再提防,“这是我的!不能摔!”
确实是她的,大虞基地出意外那次,她带着江院士先傅七一步离开,后来傅七找到她,骗她说她的宝贝们没能抢救回来,只带回了一本高数和这部手机。
因为太稀罕,秦臻从来没有开机玩过。
现在派上用场了。
傅七“哦”了一声,专心开车。
秦臻一边拍丧尸,一边开机,愉快的好心情在看见手机电量那瞬间转化为震惊。
“怎么只、只有百分之十,电量?!”
小弟为了报恩送她的手机明明都有很多电量的!
“不知道。”傅七目不斜视地说,“那是你的手机,一直都是你自己保管的。”
“你不知、知道个鬼!”秦臻捶他肩膀,“肯定就是你!你全天下最、最、最阴险恶毒的人!”
阴险恶毒的傅香香说:“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吸引丧尸?”
当然要。
秦臻恶狠狠地把这个仇记下,气愤地打开手机,声音开到最大,对着喇叭播放了起来。
撕心裂肺的歌声一起,原本快掉队的丧尸们跟打了鸡血一样,重新不依不舍地冲了起来。
傅七开着车,秦臻清理着丧尸和无人机,将要驶离这条遍布丧尸的街道时,秦臻被头顶的树枝拍了一下,随手一抓,发现手里多了一朵毛绒绒的花朵。
抬头才发现他们刚刚经过的是一条林荫大道,从现在的角度望去,道路两旁长满了茂盛的苍翠树木,明媚的日光在枝叶间穿梭,映照出枝头零零散散的几朵粉色花朵,正在随风摇曳。
秦臻想起疯老太说过,这个小县城里种了很多合欢花,每到夏季,满街都是这样美丽的花朵。
还没到季节,现在的合欢花只零星开了几朵,但依稀能看出昔日安详的美景。
——前提是忽略树荫下方脏污、腥臭,嘶吼着的丧尸群,以及更后方枪声不断的街道。
“发什么呆?”
傅七的声音把秦臻喊回神。
她晃晃脑袋,打落头顶的无人机,扯着嗓子大喊:“香香,我感觉我、我喜欢这里!”
傅七没有说话。
两人配合,等驶到霖乡外围宽阔的道路上时,丧尸已经被甩下一大截,无人机也没有跟上来了,傅七撞飞零星几只丧尸,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
“你从这里下车,藏在丧尸堆里,我去引开他们。”傅七说。
“好。”这是先前说好的,秦臻答应着,去背她的背包,“这次几天?”
“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
“哦。”秦臻转身去推车门,手碰到门把手,“咦”了一声转身回来,惊疑问,“你说多久?”
傅七重复了一遍。
“怎么这、这么久?”
以前不都是两三天就来找她了吗?
“这次不一样。”傅七说,顿了顿,在秦臻困惑的目光下,沉声道,“A国对外公开声明,说我身边有一个不同寻常的丧尸,是解除丧尸病毒的希望。”
秦臻愣了愣,下一刻,皱着脸恼怒道:“谁是丧、丧尸啦?人家明明是僵尸!你们人类,太不礼、礼貌了!”
恼声说完,看见傅七双目沉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这眼神让秦臻心里发慌。
她回忆了下自己在墓中独自生活的情形,再扭头忘了眼远处没有理智、疯狂叫嚣着人类的扭曲丧尸,心想完全不一样嘛。
她更生气了,拉着傅七说:“人家明明是僵尸……你们人类和丧尸才更像呢!香香,你、你去和他们说!”
她说话还结巴呢,听得傅七心里又酸又好笑。
他抓住秦臻的手,声音低沉轻软,说:“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比如,她自从醒来就独自待在墓中,怎么能确定自己是僵尸?
又比如,四十年前海音慈善医院事件里的一位受害者与她同名同姓,并且与最后一支药剂一起失踪在她墓穴附近。
以及,刚从防空洞出来,傅七就收到了陈想的消息,说秦臻的身份暴露了。
这是迟早的事情,从最初在墓里与秦臻相遇的那一刻起,傅七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没有想到秦臻之所以暴露,不是被人看出肤色、不死等异样,而是被人认出来的。
小林伽叶死了,死前影像被传送回A国,里面有秦臻的身影。
DF现任家主,小林伽叶的叔叔,年近七十的小林宏智认出了秦臻,并明确提出当初飞机坠毁后,三个B国人在我国警力的追击下,仓促将最后一份样品与一个计划带回B国的实验病患藏在了一座墓穴里。
他们只收到这个消息,不知道具体位置,因而才有后来A国人的地毯式搜寻。
而今,这些事情被A国人公布了出来。
四十年前的事情只剩下贫瘠的文字记录,具体情况早已泯灭在无情的岁月洪流里,傅七不知道这位小林家主为什么隔了这么久,还能仅凭一个影像认出秦臻,也不知道他们过去有什么渊源,他只知道,现在秦臻很危险。
傅七不知道怎么把这残忍的真相告知秦臻。
他有时候觉得,让秦臻永远都不知道最好,有时候又觉得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但由他来说,真的合适吗?
傅七唯一庆幸的是,他比秦臻更早知道这事,已经能够理智地接受,并做出最好的选择。
“你是不是不重要。”傅七说,“重要的是,现在你被视为丧尸病毒的唯一解决源头,是所有人想要掠夺的资源,你必须走,躲藏起来。”
他的声音稳重,直击重点。
秦臻与他完全相反,懵懂问:“我、我去哪?”
“哪里都可以,唯独不要去你去过的地方,不要去找你遇到过的人。”傅七说,“躲在地下也好,假装成丧尸四处流浪也行……要是觉得孤单,可以去找小娅那样的流浪幸存者,但要小心,发现不对立刻远离。”
她们大多是女性,终日躲藏,消息闭塞,在一定程度上是安全的。
“那、那你怎么找我?”
“我会找到你的。”傅七捧住了她的脸,凝视着她,声音是无比的清晰和笃定,“我总会找到你的。我保证,这次不会让你等太久。”
秦臻觉得他说话很怪。
她想问傅七,她独自那么久,要是有和他一样坏的人欺负她怎么办?想问他,要是她又想吃东西,食物不够了怎么办?
思绪翻涌了一阵子,秦臻说:“那、那你怎么办?”
她自出墓后,几乎从来没和傅七分开过,很多人都知道她是末世第一小队的一员,找不到她,矛头一定会指向傅七。
“这件事不难解决的。”傅七说。
不管是从四十年前的案件来说,还是从丧尸末日来看,秦臻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她不需要为任何事情负责。
要她躲藏起来,是因为现在所有人都把她视为唯一希望,纵然官方有意维护,也抵挡不住疯狂的人类。
必须有人从中斡旋。
他是最好的人选。
“我来解决。”傅七说,“你只需要先躲藏起,等我找到你。”
秦臻从来没把自己当做人类或者丧尸,现在莫名成了人类的追击对象,内心迷迷糊糊的,不过傅七这么说了,就这么做吧,左右避开人类对她没有坏处。
“好吧。”她静静等了会儿,见傅七没什么要说的了,转身要下车,又停住,回头看傅七。
“不可以。”傅七知道她想说什么,“做僵尸很好,但不可以。”
人类有很多缺点,性格上嫉妒、虚荣、好斗、残忍等等,肉/体上容易生病、受伤、会死亡,没法与僵尸相比。
但他不能做僵尸。
他不可以,秦臻也不可以。
她不知道,在被她遗忘的时光里,有一对夫妻为了她的健康抛下了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秦臻必须做人,做一个健健康康的普通人类女孩。
这也许很难,但总要一试。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也不知道你突然跳动的心脏是怎么回事。”
傅七说话时,食指抬起,抵在秦臻跳动的心口,缓缓滑动,描绘出“DF”的字样。
他看着自己指尖,缓慢说道:“我希望它保持现状,不要再有任何变化,倘若有,倘若你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人类的体温与肤色,也不要怕。”
他说:“这一路走来,你接触过很多人类,熟悉他们的活动,知道人类是怎么在末世生存的,就算突然变成人类,你也能好好生存下来的,是不是?”
“当然是。”
秦臻对傅七说的事情依旧一头雾水,也不觉得自己真的会变成人类,但她觉得没问题。
傅七在被追击的同时都能活蹦乱跳地躲避丧尸,还带着她救了好多人,她肯定也能。
“我没问题的。”秦臻肯定地说完,蹙眉说,“但是香香,你、你能别、别那么苦大仇深吗?”
傅七像是把这些话和事情早早在心里过了一遍,语气从容,表情平静,但秦臻就是听出一种沉重感,她不喜欢。
“都说好了,陪你去看过疯、疯老太朋友的家后,你就要恢、恢复正常的。”秦臻嘟囔着说,“你这么郑重,说这么多,放在电视剧里就是遗言……”
傅七:“……”
他揉了揉太阳穴,叹气说:“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一定会很快忘记我。”
秦臻想了想,点头承认,“我肯定会的。”
僵尸脑子记不住太多事情,傅七要是死了,过个几十年,她肯定会忘记的。
扎心的实话让傅七心头梗住。
他瞥了眼后面即将追到近前的丧尸群,转头说:“宝贝,末世前我们的网络环境很差,不是骗你的,但有一种情况,通常是不会有分歧的,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秦臻立即来了劲儿,好奇宝宝一样问:“什么?”
“性。”傅七浓眉俊眼,英气的脸上表情坚毅,仿佛在做什么学术报告一样,肃穆地说,“赤/裸交叠的躯体,肉/体的野蛮碰撞,汗水淋漓的激烈索取与蹂躏……这些动物最原始的荒/淫本能相关的话题,气氛通常很和谐。”
“……!”
他一脸端庄地说出这么黄暴的话,震惊得秦臻瞪大了双眼。
“这些你肯定是体会不到的。”傅七语气遗憾,而后眸光一闪,低声缓慢说道,“但亲吻……你之前说想要我帮你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还算数吗?”
秦臻的眼睛瞪得更大。
傅七定定注视着她,缓慢靠近,近到鼻尖都要碰到秦臻了,见她还是没动,傅七微微歪头,淡绯色的唇轻轻地贴在了秦臻唇上。
自从上回医院找药暴露了一次后,秦臻再也没抗拒过化妆。
她脸上敷着厚厚的粉,嘴唇上也有,但温度与触感丝毫不受影响。
她看着傅七近在咫尺的脸,能感受到唇上的温热与柔软,能感受到傅七微重的呼吸扑在她脸上,也朦胧中听见了急促的心跳声。
像是她的,又像是傅七的,“噗通噗通”,几乎要破开胸膛跳出来。
秦臻脑子里一片空白,在又一次被傅七捧住脸时,以为他是要结束这个吻,她不知道怎么想的,两手胡乱一抬,紧紧抓在了傅七的胳膊上。
可傅七的唇并没有离开,相反,他捧着秦臻的脸,身子一抬,猛地压了过来。
呆愣的秦臻被他压着往后仰靠去,后背抵在了车门上,同时,唇上温柔的亲吻如同夏日的暴雨,陡然变得激烈。
好像压抑着的猛烈情绪,猝然得到了解放,冲破枷锁,汹涌奔袭。
傅七张开了嘴巴,捧着秦臻的脸强迫她迎合着自己,唇齿研磨,像咬,像啃,还试图撬开秦臻的唇瓣。
秦臻被他沉重的躯体压着,心头狂跳,浑身发热,身子直往下瘫软,抓在傅七肩上的手却攥得紧紧的。
她喉咙里像是着了火,就要溃败地张开嘴唇发出难以控制的声音时,“咔”的一声响,她后背一空,差点仰倒着摔出敞篷车。
单方面激烈的吻结束了。
傅七搂着她下了车,殷红的唇带着灼热而又紧促的呼吸声,低喘着问:“现在能记住我了吗?”
连声音都有一种湿哒哒,黏糊糊的感觉。
秦臻的脑瓜子已经宕机,呆呆望着他一张一合的唇,没有任何反应。
“小色鬼。”傅七低头轻笑,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
接着他退后半步,声音一肃,厉声喊道:“秦臻!”
秦臻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看向他眼睛,答道:“到!”
“我以末世第一小队队长的身份向你颁布你第一个独立任务:自我保护。”傅七表情严峻,声音清亮,注视着秦臻的眼眸,严声明令道,“在我找到你之前,请务必保护好你自己!”
“是!”秦臻大声回答。
傅七似乎是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回到了车上。
然后引擎声响起。
秦臻呆在原地,愣愣地那辆红色敞篷车扬声而去。
直到被一只丧尸撞了下,她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丧尸的狂躁吼叫声包围。
她腿有点软,迷糊地被尸潮挟裹着往前走了会儿,听见头顶有“嗡嗡”的无人机追逐的声音,跟丧尸群一样,是朝着傅七离开的方向去的。
再后来她被丧尸撞倒,摔在了路边,成为丧尸堆成的小山丘里的一员,从缝隙中看见十几辆越野车冲撞开丧尸群,呼啸着往前驶去。
秦臻想着傅七说过的话,低头闭上了眼。
她想,不就是分开几个月吗,傅七能,她也能,僵尸不可能输给人类。
她又想,傅七说话那么讨厌,嘴唇怎么会那样柔软?
她还想,人类可真淫/荡啊,光是亲吻就能搞出那么多刺激的花样……难怪在性/事上大家不会有分歧。
最后,秦臻忧愁地想,傅七可能真的变态了。
不,没有可能,他就是变态了。
他变大态了!
第66章 流浪 他很好。
要保护好自己, 不被人找到,就不能回去过的地方,不能去找那些认识的人,秦臻便只剩下了自己。
一时找不到墓穴,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没有方向, 就随着风走。
但风向从来都是不固定的, 她时而往南, 时而往东,边走边回忆着傅七给她的那个吻, 心里痒痒的。
后来因为失神, 一脚踩空掉进河里, 在水里泡了一天。
秦臻又觉得住在水下也不错,人类肯定想不到她躲在这里,直到她在水下看见几具泡得惨白、发胀的尸体……
还是回岸上吧。
她回到岸上, 无聊地翻背包,发现因为落水,糖化了、小风扇坏了、一部分化妆品不能用了, 那本傅七特许她带着的没看完的小说和她的记仇本也被泡烂了。
这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都怪傅七!
秦臻难过了一阵子,改道去了城市。
傅七说了, 只要能保护好自己,她想做什么都行。
她去了城市里,找到美妆店补充了化妆品, 本来打算去金店找点黄金哄自己开心的, 经过一家书店,走不动了,干脆拐进去看起了小说。
商场里没有活人, 只有丧尸踢踏着步子走来走去。
没人打扰,秦臻看的很认真。
她以前看书从来不挑,冒险悬疑、灵异惊悚、恩怨情仇的,拿到什么看什么,但这时候她只爱看谈恋爱类型的了。
情情爱爱的……人类怎么有那么多复杂的感情?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吐槽,等看到主角接吻的片段,脚趾抠了几下,合上书,把周围盘旋的丧尸都撵开,再做贼一样偷偷摸摸打开。
看着看着,她发现不对劲了,别人接吻,女主角的嘴巴都是香香甜甜的,傅七吻她的时候,她好像满嘴满脸的粉底液……
傅七吃了一嘴的粉底液?
粉底液的味道好吗?
秦臻犹豫再三,在手指上抹了点粉底液,浅浅尝了一下。
“呸呸呸!”她吐掉那奇怪的脂粉,心想傅七真的太变态了!
秦臻因为傅七的变态发了半天的呆,慢慢回神,叹了声气,重新看起小说。
这样没日没夜地看了几十本言情小说,后来不经意间拿了本冒险小说,看入迷了,从此开始专找冒险文看,又看了十几本,在某天看见文中穿插着的爱情故事时,再次想起了傅七。
秦臻算了算日子,怕自己把傅七忘了,放下小说,找了本子和笔,把傅七的名字记了上去。
她还想把傅七亲吻自己的事情记下,觉得害羞,扭扭捏捏地画起简笔画,画着画着,心里跟充了气一样,轻飘飘的。
秦臻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傅七什么时候会找来。
他说各个国家的人都在找她,他要面对的难处肯定很多,万一他没能活着找到自己呢?
秦臻撑着脑子想了想,拽来桌椅,认真地把与傅七相关的事情一笔一划地全部画下来。
画两人墓中初遇,傅七骗她靠近,把她逼近死角;画傅七踹她棺材,给她道歉;画墓穴要塌了,傅七帮忙敛收她老公的尸骨,带着她从地下暗河离开……
秦臻画的认真,笔尖沙沙,不知怎么的引来了一只丧尸。
丧尸围着她转了两圈,伸出脏手去抓她手中滑动的笔,秦臻吓一跳,拎着桃木剑把丧尸打了一顿,回来要继续画时,发现中性笔不知道在哪磕了一下,墨汁洒了出来,在她胸前留下一道乌黑墨迹。
她揪着衣服查看,突然记起分别时,傅七用手指在她胸前写下的“DF”字样。
他那是在干什么?
秦臻不明白,蘸着未干的墨迹在自己胸口重复了遍傅七的动作,在断断续续的“DF”字迹显现在身上时,脑子里模糊有了一丝记忆。
她见过这个标志的。
秦臻想了又想,最后拖过画本,凭着感觉潦草地给自己画了个简笔人像,终于确定,她的确见过这个标志,在她那件烂掉的褪色条纹衣服上……
哦,对了,那好像是件病号服。
地下的日子太枯燥、太漫长了,衣服慢慢烂成破布,上面的绣纹也掉光了,能缠在身上勉强遮一遮就很不错了,谁会记得那些小细节?
以前的自己可真惨。
秦臻怜惜着过去的自己,摇摇头,继续画她的小漫画。
画着画着,她又停下。
记忆是很神奇的东西,有时候绞尽脑汁也记不起想知道的事情,被意外触发到关键信息点,记忆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这时候所有被遮掩住的真相都褪去了伪装,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一一展现在了她眼前。
秦臻想起来了,傅七说过,最早是A国人先在国境内四处搜寻,他是跟着A国人调查他们的目的,被他们逼到她墓里的,怎么那之后,就变成A国人追着他跑了呢?
很简单,因为他在她墓里找到了“DF”的标志。
他用这个标志试出了A国人的目的,也招来了他们的追击。
难怪他从来不明说自己怎么找到的线索。
秦臻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傅七把她的墓穴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一遍,连她的棺材都没放过。
感叹完,她要继续画画,低头看见自己的漫画本正是傅七帮她掩埋老公尸骨那一页,秦臻再次明了,原来他要掩埋的不是她老公,而是她的破布衣服。
她拧眉继续回忆,又记起傅七向徐风打听“DF”标志时,特意询问过她的看法,让她积极参与讨论……
每次遇到A国人,傅七都会特意支开她……
当时不察,现在想来,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原来傅七从一开始就心如明镜,难怪他要说:“不是我什么都知道,而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骗她。
这个心机深沉的阴险男人!
秦臻突然间想通了这一连串的事情,A国人、DF、海音慈善医院、丧尸……
傅七说,有些事情,他不知道怎么和她讲,原来是这个意思。
秦臻觉得自己该激动、生气、伤心、怨恨的,可她什么情绪都提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傅七将所有责任揽了过去,她只要保护好自己不被发现,就可以说是置身事外了。
也可能因为她已经是僵尸了,没有以前的记忆,所以感受不到应该有的情绪。
秦臻就新发现的事情思考了一段时间,发现不管想通与否,她都无力更改,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纠结了下,索性不去想了。
她只剩下一个问题:当初傅七带她出墓,心里是怎么想的?
秦臻有很多猜测。
会不会傅七对她不怀好意,是想诓骗她出去做实验的?
会不会傅七本质上就是个变态,就喜欢新鲜刺激的,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想和她搞跨物种恋爱了?
会不会傅七当时就是饿得受不了,想先出墓填饱肚子?
……
秦臻默然思量了会儿,低声自言自语:“傅、傅香香,你、你就是个王、王八蛋!”
话音出口,结巴的厉害,秦臻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说话了。
太久不说话,是会得失语症的。
万一以后有机会再碰到小娅她们,她们都不是文盲了,她却结巴的更厉害,得被嘲笑成什么样?
秦臻决定去投靠流浪的幸存者。
她收拾好情绪,装了满满一背包的小说,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伪装成丧尸,重新启程了。
流浪者大多生活在偏僻、便于隐藏、农作物丰富且靠近水源的地方,周围一定少不了丧尸的游荡,秦臻有了经验,在搜寻的第十六天,顺利找到了流浪者的藏身地。
不过她当时是丧尸装扮,几个流浪者用绳子缠住她,把她背包抢走了。
第二天秦臻用备用的粉底液涂了脸,装成人类去找她们。
坏消息是流浪者们很警惕,不肯收留她。
好消息是她背包里的东西对流浪者们来说是垃圾,全部被扔了出来。
秦臻气呼呼地捡起她的宝贝,骂道:“混蛋傅、傅香香!”
骂完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
后来她避着基地又找了好久,偶尔会碰见一些带着装备的人类小队,里面有国人,也有外国人,看样子像是在联手找她。
和结巴比起来,当然是自由更重要。
秦臻感受到危险,急忙跟着别的丧尸装死,之后不敢在野外流浪,再次去了城市里,和丧尸大军挤在一起。
这回她去的是个大城市,打算住在大学里。
大学跟她想的一样,有图书馆可以娱乐,有湖可以洗衣服。
可惜丧尸病毒爆发时正值暑假,大部分宿舍楼都空了,秦臻找了一圈,最后住进了研究生宿舍楼,里面丧尸不少,还有各种各样的衣服、化妆品。
偶尔秦臻会给自己化个妆,穿着干净衣服,背上漂亮包包,假装成一个勤奋好学的大学生去图书馆学习,日出而出,日落而归。
“我回、回来了!”这天傍晚,秦臻照常跟楼下的宿管丧尸阿姨打招呼。
宿管阿姨空洞的眼睛在她身上扫过,晃悠悠往一边去了。
“没礼、礼貌。”秦臻嘀咕。
她转身往里走,要上楼的时候,余光突然在隔壁宿舍楼门口瞄见一抹明黄颜色,定睛细看,见那是一顶被人顶在脑袋上的黄色安全帽,正穿过丧尸堆往宿舍楼里去。
秦臻只见过一次小黄帽,是她和傅七分开那天,遇见的那个唱歌很难听的女孩子。
她还给她留了支丧尸干扰剂。
没想到她还是死了,白费了那只丧尸干扰剂。
秦臻叹气,继续往楼里走,走了两步,转回身,毅然转向了小黄帽去的那栋楼。
相遇是缘,她要去杀了她。
日暮西斜,楼道里没有光,只有鬼影一样游荡的丧尸,气氛阴暗,寂静得吓人。
但秦臻不怕,她脚步声哒哒地一层层寻找,最终在三楼的楼道里发现了那只小黄帽。
小黄帽正停留在一间宿舍前,像是听见秦臻弄出的动静,抬了抬头,然后跟着旁边的丧尸往前晃悠。
光线太暗,秦臻看不清她的模样,看清也没用,她根本不记得之前遇到的那个小黄帽的长相,但不管了,杀了再说。
她手臂往后抽出背包里插着的箭,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插了回去。
射箭馆的箭不够尖锐,只能扮酷,杀不了丧尸。
秦臻觉得还是先把小黄帽牵进房间里,把它从楼上推下去摔死比较好。
正巧,前方的小黄帽拐了弯,往一间开着的宿舍里走去。
秦臻快步跟上,距离宿舍大门只有两步时,原本开着的木板门突然猛拍了过来。
好歹跟着傅七一起在末世里闯了那么久,秦臻见过的意外太多了,她反应迅速地上前挡住,用力地往里推。
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有一股力量在和她对抗。
僵尸是不可能输给丧尸的,秦臻用脚抵着门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在她的努力下,门缝一寸寸扩大,胜利在望,秦臻准备一鼓作气把门推开时,门口力气陡然一松,大门“砰”的一声打开,她没收住劲儿,一个趔趄往里栽去。
门里面堆了一些可能是之前用来堵门的杂物,秦臻跌在上面,刚站稳,感觉后脑生风,扭头一看,见一个带着安全帽的人影高举着椅子朝她砸来。
“你你你——”震惊之下,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丧尸是不会用工具的!
小黄帽像是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椅子在半空中一歪,“哐当”一声掉在了一旁。
“你不是丧尸?!”她大声惊呼。
秦臻也震惊大喊:“你不、不是丧、丧尸?!”
“我不是!”
“我也不、不是!”
小黄帽:“你不是你跟着我干嘛!”
秦臻:“我来杀、杀你啊。”
“哈?”小黄帽既惊异又疑惑,大声质问说,“你干嘛要杀我?我跟你有仇啊!”
秦臻:“不是你、你自己说,碰、碰见小黄帽丧、丧尸,帮你干脆地杀、杀了吗?”
小黄帽终于记起来两个月前,自己被困楼顶以为要丧命时确实这么说过,她“啊”了一声,也认出了秦臻,说:“是你啊,小结巴。”
“……”秦臻喉口一哽,拍拍身后背着的弓箭,提高音量,郑重其事地说,“我有名、名字,我叫冷、冷光少女。”
“啥玩意?”
“冷光少女!”
小黄帽:“……中二少女吧!”
正说着,几只听见动静的丧尸往房间里涌来,小黄帽吓得表情一僵,快速装出一副痴呆无脑的模样,跟着丧尸晃悠起来。
秦臻疑惑:“你、你干嘛?”
小黄帽眼睛斜瞟着她,低声快速说:“我用了丧尸干扰剂,在伪装丧尸。”
秦臻:“……”
是她先学丧尸的行为举止的,不怪她认错要来杀她吧?
秦臻揪住一只丧尸把它推出去,说:“大大方方、方的,不用学、学它们!”
“你也用了干扰剂?”小黄帽问,然后懊恼说,“对,你肯定是用了,我这支还是你给的呢。”
她自己给出了解释,秦臻也就顺理成章地认了下来。
小黄帽显然是第一次使用丧尸干扰剂,小心翼翼的,有了秦臻做例子,才渐渐大胆起来。
“上回那个小县城里,我本来打算用这个的,结果后面冲出来好多车,枪啊炮的,炸死好多丧尸,剩下的也大都跟着那些车走了。我就趁乱跟着被困的其他人一起坐车冲出来了。”
小黄帽说完那天的事情,问:“你是怎么招惹到了那些人?”
秦臻:“呃……他们是坏、坏人!”
这些事情与小黄帽没多大关系,她也不怎么关心,秦臻这么说,她就信了。
她回到宿舍走道里寻找了起来,边找边介绍她自己,说她上次跟人一起闯进霖乡是个意外,其实这几年一直独自四处游荡。
之所以来这所大学,是要来找她唯一的亲人。
“我姐在这儿读研。”她说,“当初跟她说这儿太远,让她选个离家近点的学校,偏不听……这么远,我走了三年多才走到!”
她走了三年多才走到,到了之后进不来,兜兜转转,要不是上回秦臻给了她一份丧尸干扰剂,她现在还在城外徘徊呢。
“你呢?”小黄帽问秦臻。
秦臻:“我、我也来找人。”
“找谁?”
“呃……”秦臻答不上来,犹豫下,沉声说,“一个人。”
“男朋友?”
“……嗯。”
“多半是找不到的。”小黄帽说,“都五年了,就算人还活着,也早就离开了。”
末世里,普通人是没有通讯工具的,天南海北,至亲分离,生死不知。
秦臻问:“那你还、还找?”
“因为我还活着啊。”小黄帽语气悠悠,有点伤感,有点无奈,“人生在世,总得有个念想吧。”
秦臻觉得她说的对,她也有念想,以前在墓里的时候,念想着出来上网,现在流浪在外,念想着傅七过来找她。
想到傅七,她记起自己每日一念的必做功课,小声念叨:“傅香香是个混蛋。”
“什么?”小黄帽问。
“没什么。”秦臻敷衍了过去。
俩人之前就碰到过,这次重逢,还有着“相似”目的,就结伴找了起来。
小黄帽先找到了她姐姐的宿舍,宿舍早已空空如也,只留一层厚厚的灰尘。她从姐姐书桌上翻找了下,找出学生证和身份证塞进兜里,转头问秦臻去男生宿舍找过了没有。
秦臻说找过了,没找到。
“那就没办法了。”
小黄帽担心丧尸干扰剂的时间要过了,准备离开,问秦臻要不要一起。
秦臻摸着背包里的粉底液,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磨磨蹭蹭出了宿舍楼,天上有轰隆声音,一抬头,望见一架飞机低空掠过,有许多零散的纸张雪花一样洒落了下来。
秦臻下意识伸手接了一张,见上面全部都是英文,她看不懂。
小黄帽也接了一张,扫了一眼,说:“通缉令?找一个名叫秦臻的……”
秦臻瞬间紧张起来,目光偏移,开始寻找逃跑的路径。
可下一秒,小黄帽就冷笑着把通缉令扔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通缉令?还是在我们国家里,用他们的鸟语搞?”
她很是不忿,说话的时候还朝着朦胧的天空竖了个中指,骂道:“神经!”
秦臻:“……?”
好女孩!
她决定跟小黄帽一起走了!
她要收小黄帽做小妹,从此罩着她!
不过罩不罩的都是以后的事,反正这天,秦臻跟着小黄帽离开了。
大学城偏僻,往前不远就是农田和村庄,小黄帽在这里盘旋很久了,在那里开辟了一个狭小的居所,暂时收留了秦臻。
秦臻喜欢跟人类一起,但不习惯睡觉,之前在图书馆都是打着灯看小说的,现在看不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DF和海音医院,一会儿是傅七那个吻。
越想脑子越乱,她干脆不想了,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怕自己记错,想拿小本子记下,一翻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了小黄帽。
“你干嘛呢?”小黄帽含糊不清地问。
“想、想事情。”
“有什么可想的?”小黄帽推己及人,以为她是因为没找到男朋友才辗转反侧,说,“该找到的总会找到,找不到的,急也没办法。”
秦臻觉得这话有道理,可她实在睡不着,想跟人说话。
以前傅七睡前就总是陪她说话。
“你、你和男人亲、亲过吗?”秦臻实在忍不住了,小声跟小黄帽分享她心底的秘密。
小黄帽说:“我对象都谈过三个了。”
秦臻心想她问的是亲吻,又不是谈对象。
她强调:“那你、你亲过吗?”
“我还睡过呢。”小黄帽忽然叹气,忧愁道,“被你这一说,忽然想念我前男友了……老帅了,脾气好,厨艺也很棒。”
秦臻心说傅七也很帅,嘴巴讨厌但脾气也很好,做饭不知道……没那条件,但以后可以学。
她在心里比较了一番,好奇地问:“那么好,那怎么成、成前男友了?”
小黄帽哀叹一声,说:“没办法,他不行。”
秦臻没听懂,“什么不行?”
“床上不行。”小黄帽十分惋惜,“我努力说服自己接受,但一想我还这么年轻,跟他在一起,得守几十年的活寡,想想就绝望,最后还是忍痛分手了。”
本来想跟人分享那令人心痒难耐的亲吻呢,小黄帽两句话把车开到大气层去了,秦臻瞬间觉得自己那点儿经验拿不出手了。
她郁闷地在黑暗里摸了摸嘴唇,默默没了声。
但小黄帽的兴致已经被勾起来了,说:“末世都五年了,你还来找你男朋友,你们感情一定很好,那方面也很合拍吧?”
秦臻支支吾吾了几下,说:“他、他有胸肌腹肌,好摸。”
“胸肌腹肌是很不错,不过这都是表象,男人行不行,还得真枪实弹地试过才知道。”
秦臻:“……”
什么真枪实弹,那天短暂的激烈的吻,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最亲密的行为了。
真枪实弹……试不了,他俩有物种隔离的。
小黄帽的八卦之魂已经燃起,又问了几句,见秦臻不回答,说:“你怎么吞吞吐吐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性羞耻呢?”
“……”
明明是你们人类太低俗,一聊到这事就兴奋!
但秦臻是要做大姐头的,绝不可以被小妹瞧不起。
她压低声音,厚着脸皮说:“他很、很好。”
“不错。”小黄帽夸赞说,“身材好,又能让对象爽到……哎,说的我都有点想男人了。”
秦臻不吭声了。
她也在想男人。
混蛋傅香香,非要在分开的时候撩拨她,让她念念不忘,害得她也要变态了。
混蛋傅香香,骗了她好多事情,还没和她解释清楚。
混蛋傅香香,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她……再不来,她以后就不帮他说好话了!
第67章 冷光 帮忙传信。
小黄帽说只要没找到, 她就当姐姐就还活着。
她有一张自制的地图,其中一个狭长范围被红线圈住,是她走过的路径,她决定以学校为中心, 继续往外寻找。
秦臻与她一起。
两人正式结伴。
小黄帽目标坚定, 除了这个其余的都不在乎, 看见秦臻满脸粉底液, 说难得有条件, 她也想精致一把,就问秦臻借了化妆品, 给自己也化了个妆。
秦臻更喜欢她了。——除了一点, 小黄帽不愿意管她叫姐。
“你看起来年纪不比我大, 凭什么要我叫你姐?”
秦臻说她脸嫩,实际上好几十岁了,让小黄帽叫奶奶都不为过。
小黄帽不信, 说:“那你还叫冷光少女?”
“老太!”秦臻郁闷地说,“冷光老、老太好了吧!”
为了这声姐,酷炫冷光少女一秒沦为蹒跚冷光老太, 可惜小黄帽自我意识很高,即便这样也不肯改口, 一直管秦臻叫小光。
秦臻接受不能,憋屈地在心里骂傅七。
两人开启流浪的步伐。
小黄帽有一辆车,车子四面用油漆喷了字, 以前只有“赵大山”, 现在多了个“王小臭”。
赵是小黄帽的姓,大山是她姐姐的小名,王小臭则是秦臻杜撰出来的男友的名字。
没办法, 傅七说过,有很多人在找她,以前用过的名字、称呼都不能出现。
“王小臭”这个名字实在太奇葩,小黄帽吐槽了好半天,说一点都不像个帅哥,还因此质疑起秦臻的审美。
秦臻说她以名取人,又说“小黄帽”这名字也不像美女。
两个女孩开着这辆造型诡异的车,吵吵囔囔地向着远方流浪。
吵归吵,小黄帽人其实很好,因为那支丧尸干扰剂,对秦臻很是感激。
可她终究不是傅七,秦臻不敢在她面前露出端倪,但朝夕相处,又没人为她遮掩,终究还是被小黄帽看出了些什么。
幸好她自有一套逻辑。
“你私藏了不少丧尸干扰剂吧?”
小黄帽跟秦臻打听过干扰剂的事情,秦臻也如实告知了她,她很少在基地停留,也没接触过这种任务小队才能用到的东西,不知道它稀少,先入为主地以为秦臻有很多丧尸干扰剂。
但她也不贪婪,说:“放心,我不抢你的,我是风风雨雨里走出来的,知道恩将仇报不会有好下场。”
秦臻:“……嗯。”
小黄帽又拍着她的肩膀说:“不过以后危险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小光,我看好你!”
这话说的,好像她才是大姐头一样,气死秦臻了!
但不管怎么说,能光明正大地穿梭在丧尸堆里后,找食物、水、汽油等都简单多了,她俩一路顺畅,专捡适合幸存者生活的地方停留,每次都要转上好几圈,再换下一处。
偶尔会遇上基地出来的搜寻小队,每到这时候,秦臻都会主动回避,小黄帽以为她也是在基地里吃过苦,对这行为并不怀疑,都是自己上前打听消息的。
有时候经过某个基地,两人会暂时分开,一个进基地找人,一个在外面等待。
这样过了两个月,秦臻还是决定离开小黄帽,原因是她被小黄帽看见了真实容貌。
那天她们的汽油没能及时补充,走到半路被迫停下,分头行动去找汽油,小黄帽为了躲避丧尸掉进了河里,丧尸也追了过去。
秦臻听见声响去救她,一起跳了进去。
人最后是没事的,然而小黄帽看秦臻的眼神奇怪了起来,看了好几眼,最后伸手掐了把她的脸,问:“你皮肤怎么这个颜色?”
秦臻这才想起来她的粉底液不防水,在水里扑腾了二十多分钟,早该掉了。
“嗯……”她有点呆滞,说,“可能、可能是我怕冷,冻、冻青了?”
小黄帽闻言扒着她衣服往里瞧了瞧,说:“那你确实挺怕冷的。”
她没再多问,两人继续前行,可秦臻知道自己不能再跟她一起走了,在路过下一个基地,小黄帽进去找人时,悄悄走了。
她又没地方去了,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天,在一个小雨天躲进了路边的小房子。
这样是淋不到雨了,可她忘了,她需要躲雨,人类也需要,而她的生活技能都是从傅七那里学来的,很容易与人类撞上。
当外面传来枪声时,秦臻就知道情况不妙,慌忙要离开,院门却已经被人撬开,她别无他法,迅速回屋打算翻窗逃走。
可惜这座房子只有两层高,为了安全,房间外面安装了防盗窗,秦臻一间间翻过,发现只有卫生间的小窗外没有防盗窗。
她踩着马桶爬了上去,人能翻出去,背上的大背包却卡住了,正使劲挣扎,懒散的脚步声伴着开门声响在了身后。
“完了。”秦臻心想。
因为下雨,她没抹粉底液,肯定要被当做丧尸挨枪子了。
挨枪子就算了,还得卡在窗户缝里装成被打死的丧尸。
太有损僵尸的威严了!
“呦,卡窗缝里了啊。”进来的人揶揄地说,同时伴有子弹上膛的声音,“这死后不得晾成干尸了?”
士可杀不可辱!
“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秦臻扭头,学着丧尸凶恶地“吼”了一声,对着来人张牙舞爪,可扭头看见对方的样貌,她愣住了。
对方看见她,也愣了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傅七带秦臻见过的徐风,那块让秦臻念念不忘的高科技手表也还明晃晃地挂在他手腕上。
秦臻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徐风相反,稍怔愣后,神情一变,快速举枪,对着她扣下了扳机。
子弹带着破风声来到秦臻面前,她呆愣着,心想这很正常。
徐风肯定已经知道她不是人类了,说不定还后悔过之前在医院见面,没有当场把她拿下。
或许他还怪罪了傅七。
秦臻感觉有点难过,她本以为自己在人类社会里走了一遭,多少能有几个朋友的。
“砰!”
子弹擦着秦臻的面颊飞过,枪声响彻这栋小房子。
“什么情况?”外面传来蹩脚的中文询问。
徐风收着枪,不耐烦地说:“能是什么情况?我都开枪了,碰见了什么你们能不知道?”
说着踢上了卫生间的门,转身锁死。
然后与还趴着窗口上的秦臻面面相觑了会儿,低声说:“你怎么在这里?”
秦臻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如实说:“躲、躲雨。”
徐风神色复杂,又看她两眼,上前帮她扶着背包,说:“先出去。”
他帮秦臻抬着背包,让秦臻顺利地翻过了狭窄的小窗。
窗户高,秦臻落地后就看不见他了,只听见他的声音从窗口传出来,很低,说:“各个国家都派了人手来抓捕你,这几个月来,从北方边境线起,所有你去过的地方,都被严密搜索……”
A国人把B国的罪行公开后,所有人都知道秦臻是受害者,但也是目前消除丧尸病毒的关键人物,众多国家联合,要求官方把秦臻交出来。
交出来的后果,是她要被切割成几块,被瓜分带回去研究。
是的,人还没找到,已经被瓜分好了。
官方内部商讨后,回复说她失踪了,找不到。
那些人自然不信,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联合发难,官方为了缓和局势,把所有与秦臻有过接触的人都分配了出去,配合搜捕秦臻。
从北到南,四个月了,一丝秦臻的影子都没找到,范围渐渐往外扩散,搜查到了这里。
“官方要考虑的太多,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徐风轻声说。
傅七说过,他是隶属于官方的小队队长,有军衔在,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代表官方的。
秦臻相信他,说:“好的。”
徐风不知在想什么,声音停顿了下,隔着一面墙,继续低声说:“跟我一起的是A国人,这是先行部队,后面还有很多,他们划分了位置,以网状四散着搜捕你。附近还有其他国家的人,跟他们一起的也有认识你的……你小心。”
秦臻“嗯”了一声应下来。
等了会儿,见徐风没再说话了,她扶着墙踮脚,小声问:“傅、傅七呢?”
“他……”徐风语气踌躇,迟疑了下,下定决心般说,“他杀了一个人,目前正在北城基地接受盘查。”
“杀、杀了谁?”
“小林宏智。”像是怕秦臻不知道这是谁,徐风特意解释说,“DF家主。”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也是从小林伽叶死前影像中认出秦臻的那个人,他在A国人的护送下来到中央所在的北城基地,死在了傅七手里。
一个歹毒的外国人,死就死了,关键是他是最清楚当年海音慈善医院的非法实验与丧尸病毒的人,并自称是秦臻的故人,最了解她、最有可能找到她。
可以说是所有人的希望。
而傅七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夺枪杀人的。
谁也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即便是被各国代表和保镖的枪口指着,也没有丝毫犹豫,连开五枪,小林宏智的脑袋都要被打烂了。
官方要考虑的太多,不能说傅七做的不对,也不能说他做的好,只能先将他扣留在基地。
除了傅七,陈想与老墨也暂时失去了自由。
秦臻安静听徐风说完,问:“要多、多久?”
徐风说:“不确定,但只要你没被找到,他就一定会被放出来。”
现在最了解秦臻的人是傅七,只要秦臻一日不见踪影,傅七就是安全的,而等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秦臻时,即便有一百个不愿意,他们也只能依靠傅七了。
说话时,卫生间外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催促徐风。
徐风高声回道:“我是受官方派遣和你们一起调查的,不是你们的手下,没义务对你们言听计从。”
撵走了外面催促的A国人,他再低声问秦臻:“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秦臻用力点头,说,“那我走、走啦?”
“走吧。”徐风说,“当心点。”
秦臻“嗯”了一声,转身看了看蒙蒙的雨雾与不远处赶来的丧尸,拍着胸口给自己鼓了鼓气,淋着雨快速远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她不敢再去人类可能出现的地方,专程往杂草茂盛的野地里走。
末世后植物疯狂生长,杂草很深、很密,秦臻好几次被绊倒,有一回还遇到了条三角脑袋的蛇,弄得她十分狼狈。
身上狼狈,但秦臻的心情好了很多,她决定让那块手表安心地跟着徐风,以后再也不惦记了。
她独自流浪,从下雨天走到晴空万里,再没遇见人。
后来走的太偏,没了路标,迷失了方向,坎坷地过了两天才重新看见蜿蜒的公路。
她不能靠近公路,就在旁边的灌木丛里顺着公路走,期间看见不少车辆经过,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外国人,个个都很魁梧,当然也有国人,有一次秦臻甚至看见了许老二他们队里的那个断腿哥。
他们都是来找她的。
秦臻更加谨慎了,稍有风吹草动,就卧倒在茂密的草丛里,没个半小时都不可能起来。
但这样也不能确保安全。
这天秦臻经过一条河,听见远处车辆的声音后,迅速隐藏了起来,不巧,人家也看中了这地方。
三下五除二地消灭掉跟车的丧尸,车上的人下来了,足有三十多个,其中三分之一是黄皮肤,其余都是外国人,所有人手里都拿着枪,吓得秦臻一动不敢动。
可偏偏有人朝着她藏身的草丛走来,秦臻大气不敢出,默默在心底祈祷对方赶快停住。
可天不遂僵尸愿,秦臻面前半人高的草丛晃动了下,一个男人出现在了秦臻面前。
他一手拨开灌木丛,一手搭在裤子上,看样子是要来解决生理问题的。
“我去!”男人差点踩在秦臻身上,吓得惊叫了一声。
“……”秦臻不说话,趴在草丛里瞪大了眼睛看他。
“怎么了,田励?”公路旁远远有人问。
田励脸上又青又红,还有点发紫,抓紧裤腰带惊悚地退了半步,扭头朝公路上喊:“没事,一、一条蛇!”
公路上说话的人确定没事就转过了头,可一个金发外国人却警惕地朝田励走来。
田励回头看了眼,再转回来与草丛里的秦臻对视,眼神震惊、了然、悲痛、羞耻,多重复杂的情绪交杂着,最后他狠狠瞪了秦臻一眼,视死如归地转头,悲壮地迎着那个魁梧的外国人走去。
秦臻知道,田励肯定是还记恨她上回说喜欢他、愿意为他去死,吓得他落荒而逃的事情。
他现在该明白她为什么会为他挡枪了吧?
秦臻隐藏在草丛里,仰头从上方的杂草缝隙里看见田励挡在了那个外国人面前,听见他问:“哥们,有对象没?”
那人说的不知道是哪国语言,秦臻听不懂。
“啥意思?是没有吗?”田励也听不懂,看上去也不怎么在意。
他声音低了低,莫名多了几分猥琐感,说:“不瞒你说哥们,我也注意你很久了……这末世里能看对眼不容易,不过先说好,我要在上面……”
秦臻大受震惊,正竖着耳朵倾听,田励已经朝那个快两米高的壮汉扑了过去,搂着人家的脖子就往人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亲。
络腮胡子大惊失色,奋力挣扎,奈何田励抱得紧,两人一起摔倒在了草丛里。
原本络腮胡子距离秦臻只有四五米距离,在田励的努力下,俩人暧昧地滚出了两三米的距离。
这太疯狂了!
络腮胡子的挣扎和谩骂声引来了公路上的其他人。
因为滚出了秦臻的视线,她看不清楚,模糊听出来,好像是双方领队站出来说话,平息了这场变态的求爱。
但田励和那个络腮胡子还是骂骂咧咧的,大概是怕矛盾升级,不到五分钟,一群人就在上级的命令下上车离开了。
等车队的影子彻底消失,秦臻才从草丛里站起来。
她心情悲痛,觉得如果哪天世界上只剩下一个真男人了,毫无疑问,那将会是田励!
以后要是还能遇见,她发誓再也不欺负他了!
这个意外印证了徐风的话,果然,那些人搜寻她的范围扩大了。
她可要小心地躲好了,不能让这些人的努力白费。
秦臻换了个方向继续,但前来搜捕她的队伍太多了,几乎织成了细密的网,不到两天,她就又撞见了一伙人。
依然是几个国家的混在一起的,撞见的时候,他们正在搜查一辆车。
那辆车秦臻很熟悉,破破烂烂,四面用油漆喷了几个大大的人名,除了“赵大山”、“王小臭”,现在多了个“冷光老太”。
小黄帽正在跟人吵架。
“又拦着我搜查,三天里这是第十回了吧?针对我是不是?”
“不好意思,这是代表北城基地例行检查……”
跟她解释的是位女士,说话有点官方代表的意思,秦臻觉得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检查个屁!”小黄帽很不耐烦,说,“我看着就这么像坏人吗??还是我这车不好认?天天查天天查,有这时间帮着外国猴子欺压百姓,不如多做实事,处理下那些为非作歹的基地!”
这话有点难听,官方女士的脸色沉了沉,正要说什么,旁边一个金发外国人骂了声脏话,“咔哒”一声,举枪对准了小黄帽。
“你敢!”官方女士神情冷峻,侧身挡在枪口前,厉声呵斥,“这里不是你们的国土,由不得你随意动手!”
在她呵斥的同时,旁边七八位同胞“唰唰”举枪,一致把枪口对准了金发外国人。
另一边外国人的同胞,也纷纷举枪。
官方女士丝毫不惧,迎着枪口不卑不亢地说:“各位,我国只是答应你们入境寻找秦小姐,没有准许你们随意伤害我国人民,如果各位不能遵守规则,我想我国政府不介意随时调整政策。”
几个外国人相互看看,脸色难看地放下了枪。
官方女士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确定他们不敢再随便拿枪,转向小黄帽,声音温和地说:“抱歉,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周到。这样吧,下次再遇到搜查的,你报我的名字,周银,跟他们说是我特批的,可以免检。”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记事本,写了几个字,撕下来递给小黄帽。
小黄帽欺软怕硬,那个外国人一举枪她就缩起了脖子,这时候老实的很,快速收下那张纸条,说:“好,好的,这次就、就算了。”
秦臻躲在暗处偷笑。
好怂的小黄帽。
她偷笑着看见小黄帽上了那辆破车,颠簸地开向远方,后面新用红漆喷上的“冷光老太”四个字分外的显眼。
秦臻想了又想,决定去找小黄帽,当面嘲笑她。
小黄帽开车,她走路,走的还是树林、灌木丛深处,走的很慢,但她不用睡觉,而小黄帽会在每一个适合流浪者生存的地方停留几天,因此并不算难追。
第五天,秦臻就找到了她。
这时候正是深夜,小黄帽可能是没找到适合休息的地方,露宿在车里。
秦臻来到那辆花里胡哨的小破车旁,先把围着车流口水的丧尸打趴下,再叩响车窗。
小黄帽估计以为是丧尸,一掀被子蒙住了头。
秦臻锲而不舍地敲了十几分钟,她才终于忍受不住,猛地坐起来,满脸怒色地要去驾驶座开车撞死这烦人的丧尸,结果一抬头,对上窗口外一张惨白的脸,吓得尖叫着往后缩。
实在是这天晚上的月光太亮,照在秦臻涂满粉底液的脸上,跟鬼一样。
等她往后退了退,小黄帽才反应过来,慌忙开了车门让她进来。
“你跑哪去了?”小黄帽质问。
秦臻没法回答,抓了抓脑袋,说:“我看见你、你跟人吵架,被枪指、指着,你好怂!”
小黄帽脸一红,抄起旁边的外套打她,“你看见我了你不出来帮我!我都吓死了!”
两人闹了会儿,小黄帽说:“那个叫周银的给了我她写的通行证,再遇见那些人,只要亮出那张纸,就不会有人搜查,我试过了……你……你之后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可能会有、有危险,带着我。”秦臻说。
“我不知道有危险吗?”小黄帽说,“他们肯定是在找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也不想卷进这些事情里的,我就只想找我姐姐!可谁让你帮过我!”
她说着说着急躁起来,“你帮过我,我肯定得帮回去,不然我一定不得好死!”
这一点秦臻是很赞同的,电视和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小黄帽既然不介意,秦臻当然不会拒绝,她只有一个要求。
“我救、救过你,和你一、一起走,也是我出力多,你以后能、能叫我,光姐吗?”
“好的,小光!”
秦臻:“……”
讨厌!
人们常说风水轮流转,秦臻对这句话是很相信的。
没有人能持续好运,也没有人能一直倒霉,但她没有想到风水转的这么快。
前一天晚上她刚吓唬完小黄帽,第二天清早,就有人来吓唬她了。
那个叫周银的官方代表独自出现在车窗外,亮着手里的枪,点名要见她。
在秦臻与小黄帽下车后,她在小黄帽卫衣的帽兜下掏了几下,掏出两个黑色的小东西,介绍说:“定位器、窃听器。”
当事人和当事僵两脸震惊。
前者震惊周银什么时候把这两样东西放在她身上的,后者震惊周银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来找小黄帽。
“我没有恶意。”周银快速解释,“我只是看见车身上的‘冷光老太’几个字,联想到傅队长提起过的‘冷光少女’,试试看。”
听见“傅队长”三个字,秦臻顷刻间睁大了双眼。
她知道周银没有说谎,因为“冷光少女”这个称呼她还没正式对外使用,目前只跟傅七和小黄帽两人说过。
周银看出她的表情变化,笑了下,收起枪,说:“我不能单独出来太久,长话短说,秦小姐,我是来替傅队长传话的。”
秦臻激动,“你、你说。”
周银也干脆,说:“我之前是故意让人反复阻拦这位小黄帽的,为的就是给她开特殊通道,让她在那些外国人眼里挂名……接下来我们会继续往东、西、南三个方向搜查,你们用我的特签便条找机会突破封锁,往北去,绕到北岳基地,躲藏在那附近,但不要现身。”
“为什么是、是那里?”
“不知道,是傅队长说如果遇到你,让我这么和你说的。”周银道,“不过我私下猜测,可能是因为那里距离中央所在的北城基地很近,灯下黑,会安全一点。再有,也方便傅队长出来后去找你。”
“他能出、出来了?”
“也许。”周银微笑着说。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就把一切说清楚了。
说完要走,在她转身的瞬间,秦臻记起来了,说:“你是去接疯、疯老太的那个!”
那位周女士!
周银微笑,说:“小江道长,你终于记起我啦,你还送过我一张平安道符呢。”
秦臻连连点头!
她很激动,不止是因为收到了傅七的消息,也因为这是她遇见的第三个故人,都对她很友好!
“既然你认出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秦小姐,有件事想麻烦你。”周银说话时眼中有些犹豫,但最终被她压了下去,她沉静地问,“方便让我取些血样带回去吗?”
秦臻二话没说就捋起了袖子。
她血液少,戳了半天才戳到血管,看着管子里满满积满的暗红色血液,秦臻又主动问:“肉,要、要吗?”
周银疑惑了下,看见秦臻比划着瘦骨伶仃的淡青色手臂,明白过来了。
她眼眸中划过一道不忍,用力抿住嘴角,张了两次嘴巴才发出声音,说:“不用……暂时不用。”
“哦,那用的时候,再、再找我。”秦臻认真地说。
周银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话,上前用力抱了她一下,退开,郑重地嘱咐:“当心……一路当心!”
说完她回到自己的车里,带着那支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臻也回到那辆小破车里,催小黄帽开车,往北岳基地的方向出发。
小黄帽除了最初看见定位器、窃听器很震惊,之后全程安静地围观,这时候满脸疑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臻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她好像曾经是个病人,现在是个僵尸,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怎么和小黄帽说。
她想了想,说:“我是一个公、公主,一个大姐头,一个道士,一个演员,一个作家,还是一个末世精、精英小队的队员。”
小黄帽一个都不信。
但她察觉到这位冷光老太的情绪比之前乐观、愉快很多,她踩着油门调转方向,说:“我看你精神的很,是末世精神病小队的队员还差不多。”
第68章 发卡 小猪发卡。
小黄帽对秦臻异于常人的地方知道的很清楚, 对她的经历一无所知,单单为了报答秦臻的那支丧尸干扰剂,她暂时搁置了原计划,与秦臻一起去往北岳基地。
反正那里她还没去找过, 说不定她姐姐正好流浪到了那儿。
前方搜查小队很多, 即便有了周银的通行证, 为了以防万一, 她们还是需要做些额外的准备——小黄帽给秦臻化了个妆。
这个妆不同于傅七的“刷墙”, 也不同于秦臻尝试性的涂抹,是一个非常考验技术, 堪比换脸魔术的妆容。
秦臻照镜子时差点都没认出来自己。
然后小黄帽又掏出剪刀一顿操作, 给秦臻剪了个狗啃的及肩短发。
换秦臻给她理的时候, 操作失误,剪太短了,小黄帽白了她两眼, 干脆地给自己弄了个寸头。
两个女孩开着小破车哐哐哐上了路。
往北岳基地的方向确实有很多道防线,前两关里同胞较多,看见周银给的通行证后, 直接放行,碰见第三拨人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一个外国人非要她们脱了衣服检查后才能通过。
僵持时,后面一辆车后突然爆发出争执。
“……她就是个丧尸,把她捉了, 丧尸病毒就能解决, 社会就能恢复正常!”
“那你就成了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你对得起祖宗,对得起三清祖师爷吗?你就不怕天降雷霆把你劈成灰吗!”
激烈的争吵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小年轻踉跄地跑出来,大喊道:“我知道她可能藏在了哪里,我带你们去,她就在……”
话未说完,后面跟出来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从后方将他扑倒在地,拎着桃木剑抽打了起来,边打边骂:“我今天就打死你个没良心的!辱没我们道家风骨,我要把你从族谱和道观上除名!”
两人扭打在一起,尘土飞溅,乌烟瘴气。
旁边为难两个女孩的外国人经过手下的翻译,终于知道了两人为什么打架,当即让人过去将两人拉开。
“她在哪?”外国人急切质问。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个就要开口说话,另一个被架住的挣扎着抬腿去踹他,口中骂着:“你个死汉奸!臭狗屎!你敢说明天就打雷劈死你!”
鼻青脸肿的那个面露犹豫。
“快说,在哪!”外国人急迫地要抓着他衣领逼问,被一个同胞长官拦住。
长官看了鼻青脸肿的年轻人几眼,他才犹犹豫豫地说:“她可能躲藏在……我们青阳观后山的小木屋里……”
一行人得到线索,迅速上车,不到两分钟就消失不见,那打架的两兄弟也被带走,全程没有往秦臻与小黄帽身上看一眼。
小黄帽与秦臻继续上路,路上,副驾驶上的秦臻在背包里掏了掏,掏出那个陪了她很久很久的魔方。
她把魔方塞进小黄帽的口袋里,说:“送、送你了!”
小黄帽瞥她两眼,问:“你心情很好?”
“嘿嘿。”秦臻笑了两声,摆摆手说,“一般般啦!”
这分明是很好。
小黄帽想想刚才那对双胞胎吵架的内容,记起之前周银叫过她“小江道长”,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世道艰难,人生艰苦,但幸好,还有一点希望。
小黄帽心情也变好,开着车哼起了歌。
秦臻听了会儿,学了个调子,跟着哼了起来。
那之后她们又遇到几队搜查人员,有直接放行的,有刻意为难的,但真跟徐风说的一样,每一队里都有一两个曾经与秦臻有过接触的。
好几个她都记不清对方的名字、在哪儿见过对方了,只觉得眼熟,对方却都还记得她,但都努力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有一次秦臻还看见了叶茴。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又酷又飒,看得秦臻羡慕又害羞。
一路过关闯将,有过意外,最终都被化解,等绿叶苍翠的盛夏过去,树叶转黄,她们才艰难地冲破搜寻队伍的严密封锁。
之后的路途就顺利多了,偶尔她们会遇见别的幸存者,担心过,但幸存者们从来不关心基地的事情,看见外国人洒落的通缉令,要么咒骂他们乱扔垃圾没素质,要么把通缉令捡回去引火,根本没人细看。
秦臻每天和小黄帽轮流开车,休息时候就继续画她的漫画,画和傅七的经历、画她这一路遇见过的人和事,每天也照旧会骂上一句傅七。
总体是很愉快的,除了再没收到过傅七的消息,以及小黄帽生病的事。
小黄帽的病起源于一场萧瑟的秋雨。
那会儿她们经过一个基地附近,基地里好像出了事,沿途的加油站没能及时补充,全部空了。
她们的汽车没能坚持到下一个加油站,半路熄火,两人只好弃车,徒步寻找别的交通工具。
不巧,天上下起雨来。
小黄帽因为淋了雨生病,最初只是咳嗽,后来发起了热,试了很多物理降温的办法都没能奏效,严重得都快站不起来了。
秦臻决定去城市里找药。
“不用,忍忍就过去了……”
小黄帽不让去,因为这片区域不太安定,两天前他们经过一个城镇时,看见里面硝烟弥漫,像是有人在里面搜寻什么。
能有这么强火力的,除了那些外国人不做他想。
可不去找药,小黄帽可能会死。
秦臻还是去了。
她卸了妆,装扮成丧尸,去的是附近小县城的医院,这座城市里果然是有人的,因为里面的丧尸很活跃。
秦臻非常小心,本来半小时就能搞定的事情,她拖了三小时才藏好药出来,但出来的时候还是撞见了人类。
那是一个男人,肤色偏白,眼珠子是浅茶色的,乍一看有点像本国同胞,又有点像外国人。
秦臻怕撞见人类,是特意从药房后面的窗户翻出来的,而这个男人好像是为了摆脱丧尸的围追,打算从窗子里进去,二者正好迎面撞见。
秦臻愣住,那个男人也怔了下。
但时间不等人,两人都没能过多思考,因为已经有丧尸闻着味道向这边聚拢。
秦臻装作是一只反应迟钝的丧尸,发出吼叫声朝着男人抓去。
不管了,演完再说,大不了再“死”一回。
然而不知道是她露了馅,还是那人有什么想法,他没用枪,也没动刀——秦臻都看见他身后挂着的刀了,上面还滴着丧尸污黑的血。
男人徒手来对付秦臻,让秦臻十分苦恼,她是咬还是不咬?
不咬就暴露了她不正常,咬的话,多脏啊!
在她犹豫不决时,男人已经抬手攻来,用的是标准的擒拿术,秦臻在傅七那里体验过,一眼就认出来了,也一下子就被抓住了。
那人张张嘴,像是想说话,嘴巴却又闭上,而后面的丧尸已经涌来,猛烈的枪声也响在了药房外。
这下没什么可说的了,他肯定和那些外国人是一伙的,再不跑就要被抓去做实验了。
秦臻不装了,扭头朝那人龇牙,凶狠地“汪”了一声。
这谁能想得到?
那人吓一跳,秦臻趁机猛踹,在男人躲避时,一头扎进丧尸堆里,急匆匆跑开了。
医院里的人还真不少,她又是装死又是躲避,耗了大半天功夫才顺利出了医院。
找到小黄帽后,秦臻急慌慌给她喂了药,开车就跑,不眠不休地跑了三天,小黄帽的病痊愈后,换她又开了一天一夜,两人才停下。
事后回顾,小黄帽问:“他们的人就在旁边,他怎么不喊啊?”
“不知道。”秦臻当时根本就没时间思考,“可能他是哑、哑巴?”
小黄帽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说:“他会不会也是被安排和外国人一起出来找你的,是你的故人?”
这个秦臻可以肯定,“不是。”
那个男性的外貌特征非常明显,她要是见过绝对不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两个女孩想不通,干脆不去想了,为新的难题发起了愁:先前光顾着跑路了,开错了方向,想去北岳基地,要么走危险的回头路,要么得绕个大圈子。
在两人为这个问题发愁时,相隔一千公里外的某个城市中心,傅七正在一处高楼的楼顶用望远镜观察。
这是他被放出基地的第四十七天,也是他出来寻找秦臻的第四十七天。
望远镜里黑压压的全是丧尸,个个肢体僵硬,动作疯狂,不要命地往负责运送器材的车辆上扑。
正扫视着,镜头一花,什么东西递到了傅七跟前。
傅七放下望远镜,看见面前多了一支烟。
“刚从一个丧尸身上打劫到的。”许老二自己嘴里也叼着一支,说话时烟一抖一抖的,“你二哥我,大方吧?”
傅七没接,说:“吸烟有害健康。”
许老二看他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似的,“这年头还讲究什么健康?能潇洒一天是一天!”
“讲究心理健康。”傅七重新举起望远镜,细致甄别着视野里的丧尸,漫不经心地说,“听说烟味能诱发丧尸体内的狂躁因子,你最好当心点。”
“啥?”许老二头一次听说这种言论,刚开始很不屑一顾,吸了两口烟,看着雾蒙蒙的烟圈,“啧”了一声,问,“傅老七,你说真的还是在骗我?”
傅七不答。
许老二砸吧了下嘴,说:“我感觉你好像又在糊弄我,不过前段时间那私人基地被丧尸袭击,好像是跟火灾烟雾啥的有点关系……”
他一直在外出任务,前几个月也被派去协助寻找秦臻的下落了。
那些外国人气势汹汹地绕了一圈,毛都没找到,灰头土脸地回来,又是种族大义,又是人类文明的续存,道德绑架和联合施压一起上,谈判了好几天,最后不得已同意让傅七出来寻找。
让傅七出来又不放心,把他们小队三个人拆开,每个人身上都在带着定位器和窃听器,身后还跟着一大帮的外国人近距离监视。
许老二都替傅七憋屈,有时候真想劝傅七跟那回夺枪杀那什么小林家主一样,回头几枪和那些人干了算球!
可傅七比他有耐心,不骄不躁,被关在基地的那段时间也心平气和,不是接受国际上的联合审讯,就是跟江院士那些研究员探讨丧尸病毒的事,出来后也丝毫不急。
许老二觉得几个月不见,傅七都快成半个科研工作者了。
“傅老七,你老实说,烟雾会引发丧尸体内什么狂躁因子这事,是不是江院士他们的新发现?”
傅七:“不好说。”
许老二:“不好说个屁!”
“不要老是说脏话,上回你一口一个‘你丫’教坏了小僵,我都没跟你算账。”
“她还用我来教坏?她已经坏到骨子里去了!”
提到秦臻,许老二就想起自己被欺骗感情的事,枉他日夜内疚自责、枉他整天担心傅七的精神状态、枉他辛苦为他俩保密,到头来,是傅七与秦臻联手捉弄他。
许老二心情更郁闷了,狠狠抽了一口烟,想起傅七刚才说的什么理论,嫌弃地把烟扔在脚下碾了碾,然后靠着楼顶的栏杆看了看下方密密麻麻的丧尸,心情复杂地说:“原来我才是最早看到真相的人。”
这句话没能触动到傅七,反而触动到了旁边几个外国壮汉。
其中一个上前来,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许老二听不懂,不耐烦地说:“在谁家地盘说谁的语言,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那人面露怒色,忍了忍,换上蹩脚的中文:“画,人像。”
许老二:“老子没画过吗!”
所有见过秦臻的人都被要求画她的人像,许老二根本不会画画,本来还担心自己画的太丑被人嘲笑没有艺术细胞,出来一瞧,别人的更没艺术细胞,五花八门,有的画成了黑熊精,有的画了个人身蛇尾……
到最后,他画的反而是最像的。
至少有鼻子有眼、手脚具在,隐约能看出来是人形。
画的太好,被盯上了,现在这些人恨不得撬开他的脑子到里面去看看秦臻长什么样。
“配合,再画。”那些人说。
“老子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吗!”许老二暴躁起来,指着傅七说,“秦臻还是他的人呢,你们怎么不敢逼他画!”
许老二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当成软包子捏。
太屈辱了。
“你老祖宗的!全都捡着老子欺负是吧!”
这句话让傅七产生一种熟悉感,他想起秦臻说“全都欺负我”时的委屈模样,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
许老二感觉受到嘲笑,暴怒说:“不画,有本事枪毙我,来,对着我脑袋打!”
这一恼,那些外国人就歇了威风。
毕竟现在不比以前,所有人都是过了明路的,华夏官方明确提出过,许老二等人只是出于国际友好协助他们寻找秦臻,但凡有一个人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人为的伤害,官方都会追究到底。
外国人是通过联合手段施压才得到入境的机会,一旦失去官方的允许,想在这么大的国境内搜寻秦臻,堪比大海捞针。
他们不敢逼太紧,领头的那个朝着傅七的背影抬了抬下巴,示意有他在就行,让人退后。
许老二心里舒坦了点,在傅七旁边咒骂:“这帮孙子!”
骂完看傅七,见他还举着望远镜观察,知道他是在找秦臻,许老二心里又难受起来。
他觉得那个叫秦臻的女孩很可恨,又很可怜,每回想起都搞得他心里酸酸的,眼眶热热的,好没男子汉气概。
他沉重叹气,望着下方的丧尸,忧伤说:“傅老七,你说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傅七手指紧了紧,说:“我的责任。”
一切都是他的责任,墓中初遇,他和秦臻说的第一句话就错了。
假如那时他收起好奇心,把秦臻当做一个变异了的丧尸擒住,并在出去后第一时间上报给基地,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假如他没有那么强的探索欲,就不会千方百计地诱拐秦臻跟着他去调查她的过去,也就不会在这个过程中对她产生不该有的感情。
这样的话,或许丧尸病毒已经解决了,B国人的隐秘实验不会曝光,那些残忍的过去也就不会为人所知,所有人都不会这么痛苦。
可究竟是让秦臻一无所知地成为实验室的研究对象更残忍,还是现在这样,让她在流浪和躲藏中想明白自己的来历,背负着惨痛的过往,清楚地走进实验室更残忍?
她觉得哪个更痛苦?
傅七弄不明白。
但这一切都是他导致的,他理应为此负责。
“天天你的责任、你的责任,所有人知道她是你女朋友了!”许老二烦的很,“秀起恩爱没完没了了!”
“……”傅七瞥他一眼,说,“你也就能做个老二了。”
这边说着话,一旁有人过来通知,说医药器械已经顺利运出来,可以撤退了。
他们本来是去找秦臻的,途经飞云基地,碰巧他们遭遇丧尸大规模攻击,伤亡惨重,于是暂时停留,帮他们找医药器械进行救援。
现在主动权在傅七手上,那些外国人没有选择,又怕傅七跑了,不敢让他深入城市里,只得派自己人去帮忙,顺便找一找有没有异常的丧尸。
眼下目标完成,分散开来的人手全部撤退,聚集到了城外的临时安置点,末世第一小队三名男性成员也在严密的监视下聚齐。
“东面没线索。”陈想沮丧汇报。
老墨不爱说话,浅茶色的眼睛与傅七对视了下,指着东南方向摇头。
傅七点头,目光从他袖口上多出的一个粉色小猪发卡上扫过,微微一顿,转开了脸。
旁边的外国人听他们交流完,问:“帮完了,接下来往哪去?”
傅七低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说:“西北方向。”
“你怎么知道?”
傅七回:“猜的,你想往东南方向也行。”
那些人没了声音。
次日,天降大雪,傅七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摸了摸口袋里的粉色小猪发卡,向着与秦臻相反的方向踏出了脚步。
第69章 影子 他还是一样变态。
要去找秦臻, 必须先摆脱身边的外国人。
可在他们眼里,傅七现在是最有可能找到秦臻的人,他们盯的很严,几乎一刻不让傅七离开视线。
一行人向着西北方向前进, 傅七带他们断断续续搜了很多地方。
有时候说秦臻喜欢被人崇拜, 可能会去医院拿药救人, 把那些外国人带进医院, 除了运送出大批药品外, 没找到一点影子。
有时候说秦臻可能会和流浪者在一起,掘地三尺揪到出几个流浪在外的小少年, 结果人家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被傅七通知了附近基地的负责人, 抓走送学校里去了。
后来傅七又说秦臻喜欢滑雪,把人往雪山里带,到了之后发现, 秦臻喜欢不喜欢滑雪不一定,傅七肯定是喜欢的,专往适合野滑的地方去。
外国领队怒不可遏, 联系了北城基地,状告傅七态度消极, 全然不顾人类的生死存亡。
北城基地表示傅七曾经冲动过,但现在是个好同志,上层相信他, 请外国友人也多给他一点信任。
周旋一番, 外国领队愤怒地结束通话,跟着傅七往深山里走。
进山的第五天,偶遇丧尸, 不知谁开枪引发了雪崩,混乱中傅七消失不见,生死不知.
下雪天出行不便,秦臻与小黄帽的脚步变慢,常常一停就是三五天。
停留的日子非常无聊,有时候夜晚谈心,小黄帽会好奇秦臻将来有什么打算。
秦臻现在是没有任何打算的,只说以前计划扯个网线就回墓里待着。
“真没志气!”小黄帽很嫌弃,说她没有事业心。
“我一个僵尸要什、什么事业心?”秦臻说,“你还想我统、统领丧尸军团,把你们人类吃光啊?”
“这倒也是。”小黄帽认可的同时,内心遗憾,“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我很高兴你有这种想法,但老实说,假如我是你,我肯定要走统治世界称王称霸的路线。”
秦臻正为人类庆幸没摊上这么个僵尸王,小黄帽又哀叹着补了一句:“反正不管有没有野心,都会被当做异类追捕……你也太憋屈了。”
这话把秦臻说郁闷了。
她憋了会儿,说:“你成了僵、僵尸,也没用,丧尸根本不听话,当不了,小弟。”
“可惜。”小黄帽非常遗憾,“它们要是能听指挥就好了,到时候对着兵书排兵布阵,先攻打县城,占据枪火库,再攻打基地……”
小黄帽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兴奋了,“丧尸不会累,不用睡觉,就算被打中了脑袋,还能用死人补充,这太强了!要真成了,得有多爽!”
秦臻不明白她一个人类怎么代入到僵尸身上去了,提醒她说:“没有味觉,也不能谈、谈恋爱。”
“没味觉我能忍!”小黄帽说,“谈恋爱也不成事,丧尸里也有帅的啊,昨天咱们遇见那个丧尸就很帅,生前是个明星……哎……”
小黄帽来了兴致,一翻身对着秦臻,八卦地问:“你有没有想过跟丧尸试一试?”
秦臻:“你口味,真重!”
人类啊,真疯癫,难怪能搞出丧尸这种东西。
小黄帽:“我觉得真的可以试试,洗干净了就成……”
太变态了,比傅七都变态!
秦臻接受不能,闭上眼假装睡觉,拒绝这个重口味的话题。
小黄帽没人聊天了,哀叹一声,闭眼沉浸到自己的美好幻想中去了。
第二天,冰雪结冻,一步一滑,没法上路,两个女孩继续缩在屋子里。
冬日寒冷漫长,无聊的很,小黄帽看了半天小说,受不了了,和秦臻商量了下,把那只长得很帅的男明星丧尸放到院子里来了。
她俩在屋里窝冬,男丧尸在窗口对小黄帽流口水,小黄帽看了会儿书,看会儿丧尸,说:“这要是末世前发生的该有多好啊!”
她始终有个做女王的梦,又问秦臻:“丧尸不听指挥,那僵尸呢?你咬人,人会不会变成僵尸?”
秦臻没试过。
“得试试!”小黄帽说,“他们抓你就是想用你做实验,要是有很多个你,不就不用围着你转了吗?”
这话非常有道理,把秦臻说心动了,可眼下没有坏人可以给她咬。
小黄帽琢磨了会儿,找到网兜捉了只麻雀。
这只麻雀不知道是不是吃过丧尸或者腐肉,羽毛零落,头顶秃了一大块,上面全是红色的斑点,眼睛里也蒙着一层阴翳的白雾,看着很不正常。
小黄帽怕有病毒,不敢碰,秦臻不怕病毒,但有洁癖,更加不敢上嘴咬。
两人围着那只麻雀研究了半天,最后松开网兜把它放了。
小黄帽扼腕说:“要不是怕变成丧尸没了记忆,我就献身给你咬了。”
为了丧尸女王的美梦,她真是太努力了。
可惜就算不会变成丧尸,秦臻也不会咬她。
秦臻好想说傅七叮嘱过“不可以吃垃圾”,但这句话太怪了,又有骂人的嫌疑,她终究不是缺德傅七,遗憾放弃了。
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导致秦臻与小黄帽举步维艰,半个月了,还没看见北岳基地的影子。
不过方向是对的,按照目前这个形势,用不了几天就能到那附近。
两人甚至计划好了,秦臻身份不方便,到时候留在基地外等待,小黄帽去基地内打听傅七的消息,一内一外,怎么都不会错过傅七的。
计划定下的第二天,就出现了意外。
那天是秦臻开车,驶到半路,听见头顶有声音,抬头一看,见天上几架直升机列队飞过。
她心说飞机很高,看不见自己,没事的。
往前开了大概五公里,远远听见了枪弹声,火力很重,听起来很危险。
后座补觉的小黄帽被惊醒,两人都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打算调头避开时,有丧尸被声音吸引过来,堵在了后面。
匆匆撞出一条路径就要加速离开,“砰”的一声枪响,车窗外的一只丧尸被爆头。
秦臻以为来的是基地的人,结果下一秒,又一道枪声响起,一侧的轮胎瘪下,行驶中的汽车重力失衡,方向失控,一头向路边撞去。
秦臻与小黄帽都被惯性带歪,在车壁上撞得头晕眼花。
幸好路边的绿化带没人打理,长得非常茂盛,干枯的树枝交织着,仿佛一张巨大的网,为失控的车子提供了阻力,秦臻才得以及时踩下刹车,没有造成伤亡。
人没事,但车开不了,外面枪声如雨点密集,丧尸的脑袋接连在车窗外爆开,血水四溅,逼得两人无法下车。
十几分钟后,枪声停了,开枪的人也到了汽车外。
但意外的是,外面有两拨人,一拨是外国人,一拨是同胞。
秦臻与小黄帽刚下车,一个神色严肃的刀疤脸男人就把她俩拽到了身后,朝着另一波人质问:“我方明确声明过,途中不得伤害我国民众,威尔先生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威尔先生淡定说:“打偏了。”
刀疤脸表情沉下,道:“两条人命的事,威尔先生觉得一句简单的‘打偏了’就能当做无事发生吗?”
那个叫威尔的外国人表情不耐,讥讽说:“如果贵国能够真心协助我们找到实验样本,下次我的子弹一定能更准些。”
刀疤脸毫不客气地回怼:“如果威尔先生的枪法不准,未免伤害到我国民众,这边建议您回去进修下枪法再出来执行任务!”
威尔被这话说得面色涨红,铁青着脸道了声歉。
他道歉很不真诚,眼神凶狠,道完歉就要走,忽地定在原地,盯着秦臻打量了起来,看着看着,上前一步朝她伸出了手。
秦臻自从下了车就缩着脖子静观其变,谁知道这个人突然向她伸手,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脑海中迅速思考着要怎么应对时,那只充满胁迫感的手被人挡住。
刀疤脸再次站出来,声音威严道:“威尔先生请自重!”
威尔先生目光依旧凝在秦臻脸上,狐疑说:“她有点眼熟。”
“这种搭讪方式早就过时了。”刀疤脸无情地说,“何况我们黄种人在你们眼里不都是一个样子?”
威尔先生面露犹疑,看看秦臻,再看看小黄帽,要再开口,被刀疤脸厉声打断:“我方愿意为人类共同利益做出让步,但威尔先生想以样本为借口欺辱我国民众,我方必追究到底!”
威尔先生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带着人走了。
他们的人走后,刀疤脸转头过来,说:“见谅。”
秦臻与小黄帽诚惶诚恐地说没事,问他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刀疤脸却没回答。
他招招手叫来两个人,让人护送她们去最近的安全点。
可能因为这些人亲眼目睹了秦臻与小黄帽的受害经过,两个工作人员嘴没那么严,路上七嘴八舌地聊开了。
他们是北城基地出来的,其中一个说:“基地的一个小队长与他们的人一起去执行任务,遇到雪崩人不见了,他们找不着,非说是咱们政府掩护着让人走了,回来跟咱们讨说法。”
秦臻捣捣小黄帽,小黄帽替她问:“什么任务啊?”
“B国实验的幸存者……你们不知道?路上没看见过通缉令吗?”
秦臻:“看见了。”
小黄帽接着道:“没仔细看,捡来引火了。”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大笑起来,笑后与两人大致解释了下事情的经过。
这个解释,那个补充,说着说着,两人聊了起来。
“……先前好几个基地都在闹瘟疫,我接了任务去找药,都做好一去不回的准备了,到那一看,药已经被搬运到城市外面了,码得整整齐齐……你猜怎么着?是那个丧尸化的女孩帮忙找的,她还留了名。别说,那字真该练练了。”
秦臻:“……”
夸就夸,干嘛评判别人的字!
她在墓里那么多年没看过书、写过字,还会就很不错了!
没人发现她的不满,另一人说:“听说雷霆小队那几个人也是她帮忙救的。”
“江院士也受过她的恩。”
“大虞基地那事好像也有她帮忙……”
这俩人在前面说着,后面听着的小黄帽吃惊地看向秦臻,秦臻的不满被她诧异的眼神修复,既骄傲又有点淡淡的羞涩,假装淡然地冲她点了点头。
本来以为这些功劳要没了,最后还是记在她身上了,开心!
都说到这儿了,小黄帽干脆往前一凑,问:“那你们还要抓她?”
工作人员叹气,“外面都说找到她才能解决丧尸病毒,没办法啊。”
“被抓到也不一定就会死吧?”
“被送去解剖和死有什么区别?”
“确实……嗨呀,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吧,这世道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再说了,基地新研究出来的干扰剂效果翻了好几倍,以后说不准人和丧尸真能和谐相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重新聊起来了,后面的秦臻心里跟有猫抓一样,好不容易等他俩停下来,赶忙问:“哪个小队,队长?”
前面的工作人员回道:“傅七傅队长,你认识?”
“听说过!”小黄帽抢答,按着秦臻激动的手追问,“他不见啦?他现在在哪啊?”
工作人员:“不知道,不过那些外国人说侦查到他往北城基地的方向来了……他们的人一部分在后面追,一部分从基地夹击,还搞了几架直升机从天上追查呢。”
“不是我说,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找一个人,太好笑了。”
秦臻不觉得好笑,她只激动,安全点也不想去了,恨不得立刻重新找辆车赶去北岳基地。
她不知道傅七现在在哪,但肯定是来找她了,她得按照约定在北城基地附近等着。
“不行,太危险了。”工作人员道,“那些外国人是陆续出发的,现在往那方向去路上肯定会再遇见……最好是在安全点休息几天,等他们过去了,你们再往前走。”
这地方距离北城、北岳两个基地已经不远,周围设置的安全点都是有政府标记的,那些外国人不敢擅闯。
秦臻怕错过傅七,很急,却也知道再有今天类似的情况,如果没有刀疤脸帮她脱身,她恐怕会暴露身份,到时候将寸步难行,不得已答应了下来。
她们去的一处安全点在一个悬挑建筑上,下层很窄,远远望去,居住的那层几乎是悬浮在半空中的,是末世里躲避丧尸的绝佳去处。
沿着绳梯上去,秦臻发现里面有不少人,都与他们一样,是为了躲避那些外国人暂时停留在这里的。
安全点里被隔成了一个个小房间,秦臻与小黄帽住同一间,为了方便观察外面的情况,她们特意挑了个靠窗的。
这里视野很好,能看见很远的地方。
秦臻整天趴在窗口旁画她的小漫画,每次发现车辆的影子或者枪弹声,都紧张地眺望,可从来没看见过傅七。
这天傍晚时分,天又下起了雪,雪花洋洋洒洒,让秦臻记起她和傅七一起赶去医院营救雷霆小队的情形。
她怕忘记,赶紧画下来,画到一半发现有些细节记不起来了,抬头去看雪景,陡然间瞟见一道人影在原处灰蒙蒙的暮色里一闪而过。
“香香!”秦臻猛地站起来,失声大喊。
旁边的小黄帽闻声凑过来与她一起张望,只见外面大雪纷飞,光影灰暗。
目不转睛地盯了快半个小时,连一只飞鸟都没有看见。
“你看错了吧?”小黄帽提出质疑。
“我看错了?”秦臻怔愣。
窗外的夜色已经全然降下,不远处有摇曳的影子,像是有人在夜间行动,又像是干枯的树枝在左右摇摆。
天色晚了,雪花又阻扰视线,加上心理暗示告诉她傅七会从这里经过,的确会有看错的可能。
“可能、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秦臻说。
安全点没有灯,入夜全黑。
小黄帽早早睡了,睡到一半做了噩梦,惊醒,睁眼一看,黑暗中,秦臻还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口旁,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
她咳了一声,问:“还能看见东西吗?”
秦臻转头看了看她,说:“看不见了。”
已经是深夜了,外面乌漆墨黑,连安全点最下方的枯树都看不见了。
说完秦臻站了起来。
小黄帽以为她是要过来休息,往里让了让,却见她站在床边,说:“我要去找他了,夜里我一、一个人,更安全,你好好休息,以后如、如果有机会,我再来找你。”
小黄帽大吃一惊,坐起来说:“外面很危险的!”
“我卸了妆去。”秦臻说,“被打了就装、装死,没事的。”
她说话平静,显然是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小黄帽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一个人流浪过很久,知道孤独的滋味有多难受,想说和秦臻一起去,又知道一起行动她会吸引丧尸,是个拖累。
但真放秦臻一个人走,她心中不安。
内心挣扎时,外面突然传来“哒”的一声异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搭上了悬挑着的安全点。
小黄帽听见了,秦臻也听见了,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下,齐齐噤声,小心翼翼地探头从窗口往外看,因为视角问题,什么都没看见。
丧尸没有脑子,做不出这种事,所以,要么是有什么杂物掉落,要么是有人摸黑偷爬安全点。
前者还好,万一是后者,会是什么人呢?
基地工作人员和被救回的流浪者是不用这么小心的。
两个女孩都想到了那些外国人,迅速抄起武器,一个躲在门后,一个立在侧面,屏息等待。
一分钟、两分钟,外面始终静悄悄的,就在秦臻以为那是东西坠落的声音,房间简陋的门锁突然“咔”的一响,向内推开。
漆黑中,一只脚迈了进来。
和雪花一样,落地无声。
这人很谨慎,影子溶在黑夜中,看不清轮廓,但模糊能看出人很高,是那些追着秦臻的外国人无疑了。
秦臻目光一利,手里尖锐的竹箭高举着刺了过去。
动作带动的风声惊动了对方,他脚步一撤,抬臂来挡,顺势抓住了秦臻的手腕,火热的手掌在触及那凉凉的皮肤后陡然用力,将她往前拖拽。
秦臻小声“哎”了一下,只来得及把手里的竹箭转了个方向,就重重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里。
对方力气太大,抱得太紧,她撞到了鼻子,吸吸鼻子,在对方身上闻见了冷凛的风雪寒意。
还没来得及反抱住,后脑有风声袭来,秦臻记起拿刀的小黄帽,赶紧低喊:“别、别,香香!”
小黄帽已经刹不住了,还是傅七搂着秦臻退到屋外才躲了过去。
“啊?”小黄帽疑惑,“傅香香?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傅七搂着秦臻在她脑袋上狠狠亲了下,重重出了口气,才低声简洁道:“出去再说。”
他牵着秦臻的手,三个人轻手轻脚地出了安全点,到了下面,一辆车正静静等着。
上了车,傅七轻声介绍:“老墨。”
乍见队友,秦臻紧张地坐正,礼貌地说:“你好,我是秦臻。”
说完感觉这样介绍不对,她赶紧又说:“就是小秦、秦秦,也是小僵……嗯,还是宝贝。”
旁边的傅七闷笑起来,身躯震动,让秦臻深感难为情。
她捣了傅七一下,继续介绍:“这是小黄帽,我朋、朋友。”
小黄帽紧跟着说了句“你好”。
车里没开灯,老墨坐在驾驶座,秦臻只隐约看见他转着脸点了点头,然后,车子原地加速,飞一样冲了出去。
两位女士没经历过这种驾驶风格,“哎呦”两声惨叫一起响起。
傅七搂住一个,伸长手臂扶起另一个,带着笑意说:“赶时间,见谅。”
“赶时间去哪?”秦臻问。
“有人陪着,说话不怎么结巴了。”傅七先这样说了一句,再道,“去找接应的人。”
秦臻想问接应的是谁,身上一重,被盖了条毯子,接着傅七的手越过她,也拿了一条递给小黄帽。
可递给她后,他的手没有收回去,而是隔着毯子把秦臻搂在了怀里。
秦臻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么亲近了,有点紧张,有点生疏,两只脚相互踩着,拘谨地不敢动弹。
可傅七一点不见生疏,下巴抵着秦臻的脑袋,说:“我已经五天没合眼了,宝贝,让我靠着休息会儿。”
秦臻也好久没被人叫“宝贝”了,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这么喊,心尖酥麻,非常不自在。
她心虚地瞥了瞥老墨,老墨只留给她一个平静的剪影。
她再小心地瞥小黄帽。
小黄帽是跟他们一起坐在后排的,裹着毯子蜷缩在一旁,太黑了,看不清反应。
秦臻观察无果,抬头去看傅七,刚一动就被按住了脑袋,然后被箍着腰抱到了傅七腿上。
……!
秦臻感觉自己要害羞死了!
“让我休息会儿,一切都等天亮了再说。”
傅七疲惫的声音响在秦臻头顶,秦臻感觉他又在亲自己发顶。
她都好几天没洗澡了,头发估计都有味道了,傅七还能亲的下去,他果然和以前一样变态。
真变态!
但秦臻有点高兴,她左右瞧了瞧,确定车厢里漆黑一片,谁也看不见,害臊地笑着,慢慢地搂着傅七的腰靠进了他怀里。
第70章 睡前 有什么想说的?
秦臻有很多话想说, 想问傅七是怎么找来的,问接应的人是谁,他们要去哪里,但傅七很累, 搂着她睡了过去。
他五天没闭眼了, 肯定很辛苦。
秦臻心里怜惜, 安静地被傅七搂着, 一点动作也没有。
雪夜奔行, 最初还吸引了几只丧尸,在老墨扔给小黄帽一支丧尸干扰剂后, 丧尸就不再出现了。
傅七睡着了, 小黄帽裹着毯子缩在另一边, 唯二清醒的只有秦臻与老墨,两人虽说是同一个小队的队员,却从来没说过话, 一点也不熟。
这不是说话的好时机,秦臻计划等车子停下,整理好仪表, 再正式和这位第一次见面的队友交谈,一定要给他留个稳重、可靠、温柔的好大姐印象。
车里没有声音, 本该是很寂静安详的,奈何老墨车技癫狂,好好一辆越野车, 被他开成了过山车。
有一回急转弯, 小黄帽直接从座椅上颠了下去,傅七也惊醒了,扶着座椅稳住后, 拍了拍秦臻的后背重新闭上了眼。
但下一秒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在口袋里摸了摸。
车里太黑,秦臻只看见他掏出了什么东西,没看清是什么,但她很快知道,因为窸窣几声响后,她嘴巴里被塞了一颗糖。
傅七塞完后,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重新睡了过去。
秦臻好久没有糖吃了,她也依旧没有味觉,舔着嘴里石子一样的硬糖,悬空的脚快乐地小幅度晃了起来。
颠簸地走了不知多久,天微微见亮时,一直安静开车的老墨突然喊道:“队长。”
傅七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向外看了看,说:“不用管,加速往前。”
秦臻要凑过去一起看,被傅七搂着腰抱回来。
“直升机。”傅七可算是把她放开了,让她坐在自己旁边,说,“没事儿。”
小黄帽也醒了,迷迷糊糊扒着另一边窗口往外看了眼,说:“咱们就四个,人家一大群,怎么没事儿?”
“没事。”傅七依然这么说。
说话的同时拉开秦臻的随身小挎包,往里塞了一把糖,再掏出那个粉色小猪发卡夹在秦臻脑袋上,然后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纳闷问:“分开几个月,你怎么还有黑眼圈了?”
“……”秦臻瞪他,“这是我的眼、眼影!”
傅七:“怎么和以前涂的不一样?不太像你了,怪怪的。”
他把秦臻按在座椅上,从她挎包里掏出卸妆油,侧身弓腰,捧着她的脸细致地擦拭了起来。
这样没有抱在腿上亲密,但傅七离得太近了,脸贴脸,动作也太亲昵。
秦臻眼睫一掀,就跟他温柔的目光对上,让她心里酥麻,想躲闪。
她垂下眼睫,眨了眨眼,没忍住又掀起来,然后再快速低下去。
来回两次,看见了傅七忍笑的表情。
发现自己被笑话了,秦臻抬手要去打他,旁边的小黄帽突然咳了一声。
傅七被可爱得差点亲下去,被这声咳嗽唤清醒了,转目看了眼小黄帽,把卸妆棉塞到秦臻手中,说:“自己擦,粉底液都擦掉,美瞳也摘了。”
秦臻的眼睛和丧尸一样,黑洞洞的,有点吓人,自从出墓就一直戴着美瞳,从来没取下来过。
她本来以为傅七给自己擦脸,是因为脸上的粉底液花了,要重新涂,发现不是,提醒他:“摘了,不能装人了。”
“不用装。”傅七说,“以后都不装了。”
正说着,老墨又喊了一声队长。
后座三个一起抬头,隔着前面车窗看见正前方的公路上空有一架压得很低的直升机,机翼带起的狂风卷着纷飞的雪花,鹅毛一样扑在几人所在的车上。
视线受阻,车速被迫降低。
傅七倾身与小黄帽说了句“辛苦你帮宝贝卸妆”,说完一弓腰,灵敏地蹿去了副驾驶座,拿着枪降下了车窗。
车窗一降,狂风卷着雪花侵袭了进来,吹得秦臻眼睛都睁不开。
眯着眼看见傅七侧着头举枪,“砰砰”两枪后,那架直升机不知哪里发出一声碎裂声,而后被迫升高,调转了方向。
但他们的威胁远不止于此,远离城市的荒凉雪野视线很好,没多久,就有车辆追了过来,很长一列,远远看去,仿佛一列穿梭在雪地里的火车。
小黄帽也看见了,一边麻利地帮秦臻卸妆,一边悄声问:“看起来要完蛋了啊,你那位香香队长真的有办法脱身吗?”
秦臻莫名其妙,说:“咱们一起遇、遇见他们的,你不知道,我怎么会、会知道?”
小黄帽:“你俩不是心有灵犀吗?”
秦臻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她和傅七,很是惊异,按捺着喜悦,忸怩说:“我、我可没这样说过哦。”
小黄帽最讨厌这样的小情侣了,翻了她一个白眼,低声说:“不过他们看起来有条不紊的,可能有什么后招吧。”
她跟秦臻一起走了那么远的路,两人早已相熟,不再担心脱身的事,毫不客气地扯着秦臻的衣领给她擦着脖子上的粉底液,扯得秦臻很不舒服。
秦臻拍了下她的手,小黄帽不松,反而靠近,在秦臻耳边低语:“你家香香沉稳可靠,长得帅,身材好,那腰一看就有劲儿……难怪你不对大明星丧尸动心。”
秦臻心说小黄帽真的太好色了,跟她比起来,自己简直太纯洁,但被小黄帽这样一说,想起好久没摸胸肌腹肌了,心里也痒痒的。
秦臻心怀鬼胎地向前面瞄了一眼,正好对上了后视镜里傅七看来的眼睛。
傅七的眉眼不知为何微微皱着,看起来不太高兴,被发现后给了秦臻一个警告的眼神,一言不发地移开了视线。
秦臻还以为被看穿了小心思,心虚地拍了拍心口。
这辆越野车就跟一块香喷喷的肥肉一样,吸引着那些外国人,追逐和堵截的车辆紧追不舍。
为了躲避追踪,老墨一打方向盘把车拐到了野地里,颠得人坐不住,更分不出心闲聊了。
从黎明初亮行驶到正午左右,大雪依旧。
纵然车子驶入了树林,低处的影子仍旧难逃高空直升机的监控,几个小时过去,围追的车辆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有几次他们差点被对方从小道拦截住,幸好傅七和老墨反应快,一个开枪阻击,一个飞车超越,顺利躲过。
这车飙得比江院士狂野多了,秦臻好不容易适应,做好了长时间颠簸的准备了,在山路上冲刺的车子却又一个猛拐,朝着一个斜坡冲了过去,腾空了几秒,重重摔落,把秦臻震得东倒西歪。
狼狈地爬起来一看,发现车子驶上了平坦大路,但是……
“人!”秦臻往前一扑,着急地拍打傅七的肩膀。
何止有人,车子从大路上拐了一下,就像驶入另一个世界一样,前方的宽阔大路上,风雪呼啸,其中几十辆装甲车整齐排列,全副武装的战士扛着枪瞄准了他们的方向,威风霸气,秦臻感觉下一秒他们就会被打成筛子。
“是,人。”傅七靠在椅背上侧过脸,说,“宝贝,先看清那是什么人再着急。”
风雪那么大,她怎么看得清?
秦臻定睛看的时候,越野车已经奔腾的猛虎般驰骋进了装甲车的包围圈,与此同时,猛烈的火炮齐齐发射,几人身后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秦臻回头,看见紧随身后的几辆追踪车辆被炸翻了过去,大雪与泥土混合着翻飞在空中,情景壮阔又惨烈。
空中那辆盘旋在他们头顶的直升机同样受到了袭击,悲鸣着跌了下去。
“哇!”小黄帽跟秦臻一起惊奇。
震惊地看了片刻,转头回来,越野车已经停下,有个国字脸的男人笑着与傅七打招呼,“可算是到了,你们再不到,我就带人冲过去了。”
傅七与他说了两句话,打开后面车门牵着秦臻出来。
国字脸看见了卸妆后的秦臻,双眸圆睁,震撼地退了一步,不可思议道:“竟然真的是真的!”
秦臻脸上的妆容已经全部擦去,露出了原本的模样,眼下被强大的武装力量包围,她有种将要被正义制裁的错觉。
再加上这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满身正气,一看就是领导级别的,她非常紧张,颤巍巍说:“您、您要是觉得不好,我、我也可以是假、假、假的!”
国字脸更加震惊了,转向傅七,难以置信地说:“真会说话!”
“您再说下去,她就不会说话了。”傅七笑着把秦臻往身后藏了藏,低声说,“没事儿,这位是原北城基地安全防护组的军官,现在是北岳基地防护组老大,是来接应我们的。”
秦臻光听见“军官”俩字了,哆哆嗦嗦说:“官爷好!”
国字脸满脸问号,看看忍笑的傅七,再看看瑟瑟发抖的秦臻,犹豫着说:“免礼?”
这边尴尬的对话进行着,另一边轰炸声持续不断,就在秦臻战战兢兢不知道要说什么时,有人过来与国字脸耳语几句,国字脸点点头,接过来一个手机。
他听了两句,敞亮地把声音外放,让所有人都能听见通话内容。
“……威尔先生很生气,让你快把傅七和实验样品交出来。”那边是秦臻有过一面之缘的刀疤脸的声音,他语气听起来很急躁,“这是国际大事,你别胡闹!”
国字脸说:“不行啊,傅七与秦小姐是我们张教授点名要的,必须安全带回。”
那边刀疤脸的声音变得无奈,像是在和旁边的人解释,“您看,这是北岳基地惹的祸,那是私人基地,根本不听中央调配……”
“私人基地哪来的武装力量!”威尔先生愤怒的吼声从手机里传来。
“那谁知道啊?不如这样,威尔先生您先消消气,这边立刻回去调查……”
电话那边,一个要求官方代表立刻让北岳基地的人撤退、交出傅七与秦臻,一个说北岳基地是私人基地,官方的命令不管用,车轱辘话来回讲,没完没了。
正好一辆商务车开了过来,隔着老远,有个声音喊道:“队长!找到小秦了吗?”
国字脸看了一眼,挂断通话,与傅七说:“行了,这边我来应付,你们先回基地。”
他与傅七说完,再次看向秦臻,看着她如履薄冰的心虚样,鬼使神差地问:“听陆幸说你干过不少坏事?”
“我我我……”秦臻身躯一抖,大脑瞬间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承认了,“我偷了两颗大白菜!”
她真偷了,是之前小黄帽病了,没法找吃的,秦臻这个不需要吃东西的帮她找到了两颗大白菜。
大白菜一共有四五垄,被围栏护着,可能是基地的人特意种植的。
国字脸一怔,哈哈大笑起来。
秦臻在他的大笑声中被傅七拉走,好不容易从正义的威压下喘了口气,傅七跟她介绍起另一位熟人,正是开着商务车来接他们的陈想。
陈想与电话里一样热情,围着秦臻嘘寒问暖,但秦臻表现得相当冷淡。
不是她想冷淡的,是因为上车时她一转头看见了老墨,不同于昨夜,这回她清楚看见了那双浅茶色的眼睛。
秦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凝神回忆时,那个沉默寡言、至今说话没超过五个字的老墨突然转头,朝着秦臻“汪”了一声。
秦臻一下子就傻了。
计划好的要在队友面前树立温柔、稳重良好形象的愿望破裂,她呆呆的,尴尬得好半天没能说话。
“小秦小秦,你怎么不理我啊?”陈想一边开车一边喊秦臻,“咱们不是好网友、好队友吗?难道是我长得太丑了,见光死?”
秦臻回神,赶紧磕磕巴巴地跟好朋友聊了起来。
换了商务车后,在基地安全队的护送下行驶了四五个小时,几人顺利抵达了北岳基地。
基地防范很严,进入里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傅七去和基地领导商谈安全防范的事情,秦臻和小黄帽跟着陈想去了住处。
“为了安全,临时调遣了很多人手过来,基地里安置不过来,咱们先凑合凑合。”
北岳基地原本是建立给张习屏自由做研究的,规模很小,秦臻到来后,那些外国人势必会盯上这里,于是官方把北城基地三分之一的防守调了过来,现在这里非常拥挤。
当然明面上这些都是北岳基地的私人力量。
陈想他们长期在外执行任务,属于流动人员,住的一直都是临时点,加上时间晚了,就随便找了个大房间应付一晚上。
临时住所很简陋,简单洗漱后,又陷入黑沉沉的风雪夜。
秦臻第一次以真面目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类面前,一路走来,很多人惊诧地盯着她看,她心里不踏实,想说话,但傅七没回来,她不好意思打扰别人休息。
没想到她不说话,陈想主动找来了,“小秦你怎么不说话?”
秦臻小声说:“你们不是要睡、睡觉吗?”
“是要睡觉,但睡前可以聊聊天嘛。”陈想说,“你不是喜欢晚上揪着人说话吗?”
秦臻:“谁说的?”
陈想:“队长说的。”
“他还说我什、什么了?”
“说你晚上不缠着人说几句话就不老实,让我和老墨如果先找到你的话,每天晚上一定要陪你说话。”
“呵!”小黄帽在旁边无情耻笑,证明秦臻确实是这样的。
秦臻:“……”
又造谣她的不好!
可恶的傅香香!
陈想:“没事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话到这份上,秦臻就不见外了,问他们这段时间的经历。
陈想话多,由他来解答,从最早傅七枪杀小林宏智,到被扣押在基地里每日审讯,再说到后面在研究院里奔走商讨,在官方面前为秦臻据理力争。
所有人都知道秦臻是无辜的,但当自身利益与之矛盾时,总会有人和那些外国人做出一样的选择。
这让傅七为秦臻争取尊重的过程非常漫长。
期间,除了傅七,所有与秦臻有过接触的人全都被招到北城基地严密审问,包括江院士、断腿哥、几个未成年的孩子,老弱病残齐聚,甚至那几个留有“江小江”“江小秦”署名的旗子都没被放过。
所有秦臻帮助人类的人证、物证俱全,结合四十多年前封存的档案与傅七的供词,中央基地最终排除异议,决定接受傅七的提议。
想起那段时间,陈想心有余悸,“你是不知道,当初事情刚曝光,基地里各种声音都有,乱成一团……幸好你躲起来了。”
秦臻用力点头,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傅七说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接下来怎么办?”秦臻问。
“队长没和你说吗?”
“没。”
他们重逢至今也不过一天半宿的时间,期间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赶路,话都没说几句,何况是悄悄话?
陈想:“等队长回来让他跟你说吧。”
说傅七,人就到。
他简单洗漱后到了房间里,房间很简陋,连床都没有,只有一张巨大的地铺,两位男士挤在靠窗位置,两位女士睡在另一边,中间空出一大片,是留给傅七的。
傅七脱了外衣躺过去,关上了手电筒。
秦臻在他左手边,中间隔了半米距离,她偷偷看傅七,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睡着了没有。
反正秦臻是睡不着的,她在黑暗里左看看右看看,等了好长时间,听见房间里有均匀的呼吸声了,做贼一样小声喊:“香香,你、你睡着了吗?”
黑暗里傅七的声音传过来:“没有。”
“你怎么还不睡啊?”
之前好几天没合眼,重逢后也就在颠簸的车上睡了三个多小时,不是应该一沾枕头就睡着吗?
傅七说:“不敢睡,害怕。”
“……怕什么?”
秦臻有点紧张,心想傅七要是说怕一闭眼她就消失不见的话,她是不是应该感动,然后顺理成章地趴到他身边去?
他们以前都是挨着睡的,没道理傅七变态了,反而要远离,是不是?
傅七开口了,说:“怕你脱我裤子。”
秦臻:“……”
她握紧拳头,在心里提醒自己刚和傅七重逢,他现在很疲惫,不经打。
幸亏小黄帽他们已经睡着了,不然被别人听见傅七和她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她还要不要脸了?
秦臻本想放过傅七的,觉得憋屈,趴了会儿,摸黑扒拉起她的小挎包。
“干嘛呢?”傅七问。
“掏本子记仇。”秦臻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说,“你等着,我攒了好多,过几天一起还、还给你!”
傅七问:“给小黄帽也记了?”
秦臻:“我记她干嘛?”
“为什么不记她的?”傅七语气怪异,问,“你喜欢她?”
秦臻大惊,“她是女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你老公和前未婚妻不都是女孩子?”傅七语气凉凉地说。
尤其是那个未婚妻,代入的那么快……性取向太不坚定了。
秦臻:“……”
又揭她黑历史!
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臻一翻身滚到了傅七旁边,扬起拳头给了他一拳。
拳头落在傅七腰上,被他抓住,他拽着秦臻的手臂一翻身,扬起被子把她裹了进来,紧紧搂进了怀里。
秦臻突然不好意思,挣了挣,被搂的更紧。
傅七离她很近,呼吸扑在她耳尖上,静静抱了会儿,他轻声问:“什么都知道了?”
秦臻“嗯”了一声。
“难过吗?”傅七低声问。
“不难过。”秦臻说。
这样说感觉显得她很没心没肺,但这是实话,秦臻老老实实说:“什么都不记、记得,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难过。”
傅七一时没了声音,沉寂片刻,手掌在秦臻后脑上揉了几下。
秦臻被他搂着,心里暖烘烘的,觉得在这样宁静的雪夜里依偎在一起说悄悄话很幸福,她也搂住傅七,在他腰上摸了几下。
隔着衣服摸不爽快,她的手要往傅七衣服里钻,被他按住。
傅七不让她摸,自己的手倒是好,直接覆上了秦臻心口。
秦臻吓一跳,要去拽他的手,却听见他问:“心跳什么时候消失的?”
秦臻一愣,赶紧也去摸自己心口,与傅七的手掌交叠着感受了好一会儿,她愣愣地说:“不、不知道……没注意。”
和傅七分开后,她一个人在书店待了很久,没人来检查她的心跳情况了,她沉迷小说把这事忘记了。
后来光顾着躲避外国人的抓捕,再没想起来过。
“没事。”傅七说,“明天去找张习屏看看。”
秦臻说好。
她身份被曝光,只剩下配合人类研究出解决丧尸病毒的疫苗这一条路可走,否则,就算她藏在地底下,也一定会被人类挖出来的。
秦臻对这个没有什么抵触心理,不然当初也不会向周银提供自己的血肉了。
反正又不会死,她最多有点害怕,害怕看见自己被切成碎片……是不疼,但心理上很难接受。
在张习屏这里接受研究会让她更好受一点。
秦臻早就听说过张习屏,知道他是个沉醉病毒研究的疯癫圣父,他都不杀丧尸的,害得秦臻一度以为他也是僵尸……
到时候她说要用温和的研究手法,张习屏一定能答应。
秦臻知道这是傅七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因为这个话题,房间里又静默了下来,等秦臻不老实地再次把手伸到傅七身上的时候,被他按住,傅七再度出声,问:“分开这么久,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秦臻等了等,没听见屋里其他人有动静,觉得他们都睡熟了,偷偷摸摸说:“有……”
“你说。”
秦臻说:“你的钱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傅七:“……还有呢?”
“还有,小黄帽不听我话,不肯叫我姐。”
“明天帮你打她。”傅七说,“别的呢?”
比如分别前的那个吻。
秦臻支吾了下,攥着他的手仰起脸,小声问:“还有、还有……香香,你、你是和以前一样变态,还是更变态了呀?”
傅七:“……你才变态。”
秦臻:“哎呀,你明明就变态,很重口味,很变态的,你就承、承认了呗!”
“别胡说啊,我一点都不变态,我是根正苗红的光伟正好青年。”傅七说,“你才变态呢,到处给别人起外号……还王小臭,我明明这么香。”
谁会叫“王小臭”?一看这名字和丑丑的大字,就知道是她弄的。
傅七揉着秦臻的脑袋,把她的及肩发揉得乱糟糟,贴着她额头低声说:“秦小臻,坏的很。”
“我不坏!”在基地领导面前,秦臻不敢大小声,在傅七面前她有什么可怕的?
她往傅七胸口上捶了一拳,说:“我一点都不坏,是你变态,你是全世界最、最变态的人!”
“胡说,我一点也不变态。”
“首先,我也不变态。”小声争吵时,冷不丁的,小黄帽的声音插了进来,吓了秦臻一跳。
小黄帽:“其次,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打情骂俏的,但是你们能说重点吗?他怎么变态了?重点是这个!”
声音刚落下,陈想接了过来,大声说:“加一!”
老墨没说话,他就是翻了身,弄出了很大动静。
小黄帽继续:“最后,我有名字,我叫赵黄覃!你们两个爱给别人起外号的变态!”
“……”
秦臻尴尬极了,在黑暗中呆滞了会儿,头一歪,闭上眼,假装自己死了。
“我俩是不是变态再说,你们三个的情商肯定有待提高。”傅七临危不惧,冷静地说,“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请自发地屏蔽外物,安静装死行吗?”
装死的秦臻一下子活了,拍着傅七的胸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