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产期, 叶铭轩去医院里做最后的产检。
他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上监护胎心,听谭司泽和蔡医生商量剖腹产的时间。
蔡医生看了检查报告说没问题:“胎儿已经成熟了,下个星期就可以过来手术, 东西准备好过来住就行, 有什么注意事项这里有人会告诉你们。”
谭司泽点头:“麻烦了, 蔡医生。”
听到下个礼拜就能剖腹产, 叶铭轩立马紧张起来:“这么快?!”
谭司泽送走蔡医生,坐到他旁边, 握着他的手:“不要紧张,蔡医生有经验。”
虽然他嘴上安慰着叶铭轩, 但叶铭轩从男人手心出的汗感受到, 男人比他还紧张。
因为他的手术不止是剖腹产,还要切除他体内的子宫和卵巢。
“先生,你不用担心,蔡医生有经验的, 她一定能治好我。”叶铭轩反过来安慰他,还故作老成地拍拍谭司泽的手。
室内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谭司泽低头扯了下嘴角, 他从出生以来就没什么能让他紧张的人或事, 叶铭轩是头一个。
“这辈子都栽你手上了。”谭司泽吻他的手, 认命道。
叶铭轩笑了笑, 抓住谭司泽的手摇摇晃晃, 语气轻快:“等养好身体,我就能学画画了!”
见他现在还想着画画,谭司泽笑了,伸手刮他的鼻子:“当然。”
“到时候你可以肆无忌惮地画。”
叶铭轩说:“到时候先生要做我的模特。”
“好,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都随你。”
“先生!!”
……
手术的前一天, 叶铭轩住院做检查。
术前八个小时要禁食,连水都不能喝,叶铭轩躺在床上,嘴唇干得要死,只能舔舔,或者靠谭司泽拿棉签润一润。
肚子咕噜噜叫,叶铭轩看到谭司泽揶揄的笑,脸红:“明天手术完我可以吃东西吗?”
“不行,”谭司泽摇头,“医生说了,术后还要禁食六小时。”
“还要禁食?”叶铭轩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肚子好饿哦。”
“乖,这次我没法帮你了。”谭司泽捏捏他的脸蛋,“必须禁食。”
“等三天后你就能正常吃了,到时候我把傅姨叫回来,让她做给你吃。”
“真的吗?我可以吃到傅姨做的菜了?”
叶铭轩心里跟点了个太阳似的,非常幸福:“那我现在忍一忍。”
他这副样子可爱极了,谭司泽恨不得亲亲他,他这么想着,动作比脑子还快,掰过叶铭轩圆润的脸蛋狠狠亲两口。
叶铭轩呜呜叫,谭司泽怕再亲下去过火了,于是退开。
“先生,我想睡觉。”
“睡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好。”
谭司泽给叶铭轩安排了最好的病房,这间屋子的隔壁连着一个小房间,谭司泽睡在那儿。
知道先生就在隔壁,叶铭轩的心里也安定不少,关了灯,窝在舒服的被子里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准备好一切后,叶铭轩换好手术服,躺在推床上往手术室去。
谭司泽在他旁边跟随,要推进手术室时,叶铭轩有点害怕:“先生……”
他牢牢抓住谭司泽的手,手心冒汗。
谭司泽回握住:“不怕,我在外面等着你。”
叶铭轩紧张地胸口起伏,点点头,松了手。
谭司泽眸光闪了闪,注视着叶铭轩被推进去。
刘燕,谭应辉,柳君心,白钰都到了。
白钰走到谭司泽身边,拍拍他的肩:“你手在发抖,坐一会儿吧。”
谭司泽摇头,站在手术室门口不动:“我等着他。”
剖腹产需要的时间不久,但叶铭轩还要摘除子宫,不知道需要多久。
白钰知道他劝不动的,谭司泽要是累了自己会坐,也就不打扰他了,回去安慰刘燕。
刘燕紧张不已:“虽然我大概知道剖腹产怎么回事,可铭轩是男人,男人的剖腹产我真没见过,会不会有事啊。”
“不会的不会的。”柳君心说,“小泽请的最好的医生,有经验,我们铭轩一定能平安出来的。”
刘燕白着脸点头:“好。”
半小时后,护士推着婴儿出来:“孩子已经出来了哦,家长过来看看。”
“出来了?!”谭应辉抓住柳君心的手,激动道,“这么快!”
谭司泽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看到婴儿车里红润的小宝宝,眉眼长得像铭轩,正闭着眼睛睡觉。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刘燕道。
“是啊,眼睛长得像铭轩,鼻子和嘴巴像司泽,真漂亮的孩子!”柳君心道。
这是他和铭轩的孩子。
谭司泽看着襁褓里的小宝宝,心里化作一滩水。
护士说:“家属送他去新生儿科,你们谁过去?”
他们看向谭司泽,谭司泽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口:“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铭轩,我怕他出来看不到我。”
柳君心:“行,那应辉过去吧,只要一个人就够了,我们都在这陪着。”
谭应辉点头,跟着护士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早晨到下午,夕阳已经探出了一个头,谭司泽不吃不喝,如雕塑一般站在门口。
柳君心担忧地在其后走来走去:“怎么回事,都五个小时了,还没出来吗?”
谭司泽心里慌得要死,他嘴唇干涩,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发抖。
白钰看到了,忙道:“你坐一会儿吧,中饭也没吃,站了五个小时,这样怎么受得了。”
“铭轩从昨天开始就没吃饭。”谭司泽说,“我这点时间不算什么。”
“你这人怎么那么轴呢。”白钰按在他,“你现在必须休息。”
“不去。”
“去!”
就在他俩推搡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
谭司泽愣住,转头,看见叶铭轩被推出来。
他狠狠一栗,因为站了许久,双脚没有知觉,扑过去的时候差点摔倒。他跑到叶铭轩身边。
小妻子进去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出来时就安静了,躺在推床上,脸上盖着氧气面罩,呼出阵阵白雾。
蔡医生穿着刷手服走出来:“手术很成功,子宫和双侧附件都完全摘除,等麻醉一过他就能醒了。”
谭司泽握紧叶铭轩的手,后者的体温有些凉,他抓紧了,用掌心的温度暖着对方。
“平安就好。”谭司泽吻了吻叶铭轩的手,“平安就好。”
……
叶铭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了自己和爸爸在工地的宿舍里,风扇吱呀吱呀地转,他们坐在凉席上吃西瓜,画面一转,自己被妈妈牵着手,站在叶家的大门前。
经过了春夏秋冬,在乌桕树叶打着蜷儿,叶片逐渐泛黄的季节,他遇到了一个人。
他生着一双好看的凤眸,眼底漆黑如深潭,不笑的时候透着寒冷的雾气,笑起来如春风化冰雪。
这个人站在郁郁葱葱的乌桕树下,阳光穿过树叶形成的细碎光影,星星点点地落在他身上。
“铭轩——”
叶铭轩疲惫地睁开眼睛,眼前是米色的病房,明亮的白炽灯从模糊变得清晰。
“铭轩?!”谭司泽伏在他眼前,梦里那双好看的凤眸就这样盯着他。
叶铭轩眨了眨眼睛,嗓子喑哑:“先生。”
谭司泽执起他的手,贴在脸侧。
叶铭轩脸色有些苍白,身体还有点虚弱:“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好累啊。”
“然后我梦见了路的尽头。”
谭司泽笑着问:“路的尽头是什么?”
叶铭轩抬手,碰了碰谭司泽泛红的眉眼:“我梦见路的尽头是你。”
先生,谢谢你在那里等着我-
九月的一个早晨,明媚的骄阳逐渐升起,清浅的阳光一束一束地照亮衣帽间。
叶铭轩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自己的白色衣领,提了提牛仔背带裤,戴上灰色贝雷帽。
手上的戒指反衬着太阳光,跳跃的光芒熠熠生辉。
穿好衣服后,他面对着镜子,挺了挺腰背。
叩叩。衣帽间的门框被敲了敲。
叶铭轩回头,谭司泽慵懒地倚着门框,大长腿悠闲地撑着地板。
男人薄唇勾了勾:“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叶铭轩小跑过去,和谭司泽下楼梯。
傅姨把丰盛的早餐端上桌,瞧见他们下来:“两位先生,吃饭了。”
叶铭轩走过去,路过客厅,在婴儿车面前停下,弯腰。
谭司泽走到他身边,和他对视一眼,看向婴儿车。
粉白的小宝宝熟睡着,小手小脚藏在被子里,嘴角还挂着一点晶亮的口水,十分安静。
叶铭轩笑了笑,看向谭司泽,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他一下,后者顺势低下头,和他撞撞脑额。
吃过饭,谭司泽牵着叶铭轩出门,白钰站在迈巴赫旁边:“谭总,铭轩,早啊。”
“白先生早。”叶铭轩笑道。
白钰拉开车门:“上车吧,今天我给你们当司机。”
叶铭轩坐进去,谭司泽绕到另一边。
车子缓缓启动,正值秋季,A大的乌桕树一部分泛了黄,一部分染了红,还有一些延续着夏天的葱绿色。
放眼望去,如同彩色的云层一般漂亮。
林佳乐从包子叔叔门前排的长队里挤出来,咬了一大口咸蛋黄肉粽,抬头,看到一辆显眼的迈巴赫在路上缓缓开过。
迈巴赫的后座摇下车窗,叶铭轩探出小脑袋:“佳乐!”
“唔!”林佳乐吞下粽子,冲他招手,“铭轩!中午见!”
“中午见!”叶铭轩冲他招手,双手搭在窗沿,闭眼吹着灌进来的凉爽秋风。
美术院人来人往,到处弥漫着颜料的香味,油画二班的教室热闹至极。
“李燃,你听说了没,叶雨帆退学了。”
李燃“啊”了声:“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一个大三学姐告诉我的,她跟叶雨帆一个班。”
“据说他们家差不多破产了。”
“啊?真的破产了?那肯定学不了油画了,画画要那么多钱,怪不得退学了呢。”
“难道不是因为得罪了谭家?”
大家围绕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讲八卦,班主任赵沁沁走进来:“安静一下。”
“这学期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大家要友好相处。”
一听到有转系生,大家都兴奋起来。
“转系生诶,谁这么想不开转油画。”
“是谁啊,帅哥还是美女?”
“得,奖学金的竞争又激烈了。”
李燃嗅到一丝不对劲:“这个转系生不会是——”
教室里走进来一抹亮色,皮肤雪白,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背带裤,背带裤的口袋还别了朵毛绒小猫。
来人摘下帽子,乌黑的头发被风吹拂着,双眼明亮。
赵沁沁温和道:“新来的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叶铭轩看着教室里众多的生面孔,漆黑发亮的眼睛从容不迫,弯起红润的嘴唇:“大家好,我叫叶铭轩。”
……
“先生!”放学后,叶铭轩跑出美术院的大门,便看到谭司泽等在门口。
男人长身玉立,身后是高大繁盛的乌桕树。
不少学生往这看来,好奇而艳羡地打量着。
叶铭轩走到谭司泽身边,探头探脑,“咦”了声:“车呢?”
“在校门口,我等你走过去,散散步。”谭司泽伸手。
散步?在那么多人面前吗?
周围人的目光越开越多,越来越热烈,似乎在微观他们谈恋爱。
叶铭轩脸蛋微红,牵住男人的手。
谭司泽勾起唇角,拉着他,手腕上的手环闪烁着。两人走在如晚霞似的乌桕树下,一步又一步,树叶在风中打着卷,落到他们身上。
“今天上课怎么样?”
“特别好,我没有发呆,也没有睡觉!”
“噢,原来你以前上课发呆还睡觉啊?”
“……”
“怎么不说话了?”
“先生……”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谭司泽勾唇笑,揽住叶铭轩的腰。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修养和锻炼,叶铭轩的腰细得一手能握住。
“寒假我们去度蜜月吧。”谭司泽在他耳边道。
叶铭轩抬头:“度蜜月?去哪里?”
谭司泽:“随便去哪里,只要是跟你一起。”
叶铭轩脸颊微红,低声:“嗯。”
只要和先生在一起,去哪里都很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