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宗昂。
温纾莱人都傻了, 一方面惊诧宗昂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一方面又依稀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在她脑子混乱的短短几秒钟内,有备而来的宗昂已经向温广宏马燕珍做完自我介绍了。
他彬彬有礼地说:“叔叔阿姨好, 我是纾莱的男朋友, 我叫宗昂。”
恰到好处的一个微笑, 人模狗样。
温广宏和马燕珍面面相觑。
男朋友?
就又有男朋友了?
只有小助理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磕生磕死。网上那些瓜她一个不差全吃了一遍,互联网真真假假, 她帮亲不帮理, 再者因着温屿年,她和温纾莱还蛮相熟,她相信温纾莱的人品。
都是那个渣男的错。
“这……”温广宏看向温纾莱:“莱莱?”
温纾莱倒吸一口气, 思绪和握着行李推车的手一齐发僵。
“嗯…对…”她别无他法。
宗昂不具备察言观色这一本领, 也许他具备, 只是他一向目空一切, 只顾自己, 旁人的感受不再他考虑范围内。
包括温纾莱。
“之前我没说清楚, 纾莱以为我今天有事就没喊我来接,我知道后往这边赶才迟到了。”宗昂信口胡诌个说辞,然后接过温纾莱的推车:“车在外面,我们走吧。”
一群人就这么赶鸭子上架一般被宗昂带上他的车。
宗昂这次开的是一辆商务车, 温纾莱坐副驾驶, 温广宏马燕珍在第二排, 尽心尽力扮好小透明的助理坐最后。
马燕珍直来直往, 有着筑城女性典型的豪爽个性, 等不到回家再盘问温纾莱,在车上就向宗昂发问:“小宗?你和我家妹崽怎么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
妹崽?
是在叫温纾莱?
宗昂饶有趣味地瞥瞥副驾,回话语气拿捏的还挺恭敬:“纾莱寒假在我爸的剧组实习, 我们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在一起——”
“没多久。”温纾莱抢过话茬:“前两天才在一起的。”
前方十字路口是红灯,车停。
宗昂得空正眼瞧一下温纾莱。
温纾莱板着脸,澄净的眼睛也直直瞪着他。
不能放任宗昂肆意妄为地说出真相。
那样会更乱套。
就还延续她讲给舍友们听的那套故事模版吧。
“你爸爸的剧组?”马燕珍自后排探身:“你爸是导演还是制片人?”
有一个在台前活跃的儿子,一个在幕后打工的外甥女,家里两个孩子都要在娱乐圈工作,马燕珍或多或少都了解些娱乐圈的体系。
宗昂说:“导演。”
“那可太好了!“马燕珍眉飞色舞地宣传:“莱莱跟你提过她有个哥哥吧?是做演员的,诶哟可厉害了,你爸爸可以找他拍戏呀。”
她竭力为自家孩子谋求机会:“还有莱莱,她也可优秀,写的剧本还获过奖呢!”
温纾莱是领受了宗昂的帮助,但她不想舅妈还去求宗昂低他一等。
她侧头劝道:“舅妈你先坐好,这样不安全。”
温广宏也在后面扯马燕珍的胳膊:“有什么事你到家再说,别打扰小宗开车。”
宗昂笑:“没事,不打扰。”
马燕珍坐好归坐好,嘴巴还不停歇:“诶小宗,你是外国人吧?”
“我和我妈妈是意大利人,我爸是中国人。”
宗昂这人长袖善舞,社交很有一套,他也特别善于利用他的好皮囊给别人留下便于他的好印象。
从机场到温屿年公寓的这一路,他得体的谈吐举止征得温广宏和马燕珍的双重赞赏。
温纾莱旁听得一愣一愣的,认知都要被颠覆了。
恍若又回到在剧组初见他的时候。
宗昂要是装起来,是真的很有信服力。
不然,温纾莱不会在那天逃出包厢后又打不通余泽帆电话的处境中,看到他的那一瞬就像抓到救命稻草。
然而事实证明,男人都不是靠谱的货。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温纾莱也被拉回现实。
宗昂下车去搬行李,温纾莱和马燕珍合力搀扶温广宏坐到轮椅上。
收拾行李的时候,马燕珍这也不舍得扔那也不舍扔,锅碗瓢盆在温屿年的劝止下送给街坊邻居用,衣服则是都打包带来,一年四季一件不落,大号行李箱装满五个,温屿年和助理的托运额度一个都没白费。
助理送马燕珍和温广宏上楼,温纾莱去找物业管理要了个手推车,一次就能把行李箱都运上去。
温纾莱要动手去拖箱子,宗昂握住她的手腕。
“很重,你在一边陪我就好。”
这里帮不上忙,温纾莱就不要再虚耗时间,“那你搬吧,我先回去了。”
“为什么又不开心?”宗昂略一思索:“是因为我擅自去了机场吗?”
温纾莱平淡地看着他,话里话外携着丝丝讥诮:“原来你知道是‘擅自’啊。”
“你不也擅自骗我了吗,我都没生气。”宗昂弯腰亲了亲她,在脸颊。
“那你就能随意调查我的事情吗?”温纾莱控诉:“你这样很不礼貌。”
宗昂猜温纾莱的想法一猜一个准:“可是我不查、我不去,你就会在你家人面前隐瞒我的存在。”
他揉着她的掌根,意念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谈这样不能见人的恋爱。”
怎么说宗昂都有他的理论。
这套理论别人认可最好,不认可他也会用他的方式强加给别人。
温纾莱就是他多番实验的小白鼠。
她不是第一次败在宗昂手里了,她永远都拗不过他,明知多说无用却还是憋不住向他表达她的怨言。
宗昂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将她落下来的碎发顺去耳后:“那作为我不礼貌的补偿,一会儿行李送上楼我就走,不耽误你们一家人团聚。”
温纾莱压根儿就没想要留他吃午饭。
这时一辆黑色保姆车拐过花坛驶向这边驶来,停在商务车后两米远。
姿态亲呢的两个人循着声音转头。
车门打开,温屿年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下来。
温纾莱脑中一个警铃作响,扒掉宗昂还逗留在她耳际的手,板板正正站好:“哥。”
温屿年朝他们走了几步,在他们一步外站定,审视地看着宗昂。
宗昂从容不迫地迎着温屿年的视线,格外顺口地喊道:“哥哥好。”
两个男人身高相差无几,气场谁都不落下风,一个冷一个热,气氛一时间有些怪异。
温纾莱被宗昂这一搅和忘了温屿年也会回家。她不惧温屿年,在小的时候她相反还欺压过温屿年,可现下见到他,温纾莱莫名有种早恋被抓包的错觉。
她求助地望向保姆车边的阿咻。
阿咻爱莫能助地摊摊手。
温纾莱硬着头皮打破僵局:“哥,你回来啦。”
温屿年“嗯”了声:“你先上楼。”
温屿年不知道宗昂什么德性,温纾莱知道,怕宗昂一个不给面子混劲上头为难温屿年。她不能走。
“我——”
“你去吧,没事。”宗昂安抚地拍拍温纾莱后腰,传达给她一个“我能搞定”的信号。
温纾莱领教过他的手段,不敢信赖他的为人。
温屿年叫来阿咻:“带她上楼。”
阿咻咳两声,摸摸鼻子,轻轻拽了拽温纾莱衣袖:“走吧妹,你哥有分寸。”
温纾莱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地被阿咻带走,早先要能预判到这个场面,她刚才就不埋怨宗昂了,顺着他点他好好说人话的可能性还大些。
进了电梯,温纾莱躁郁地挠挠头发。
阿咻把行李车推到边上,按了电梯,“甭担心啊妹妹,你哥就是找宗昂问两句话,把你拐走了他这个大舅子不得要个说法么。”
温纾莱问:“阿咻哥,我哥最近心情还好吗?”
“还行啊,前两天还拿了个国货代言呢,戏拍的也挺顺,你还不知道他么,下了戏就那死样,你真不用担心。”
阿咻也不是温屿年肚子里的蛔虫,也摸不太准他怎么想的,但这时候他只能捡着好话说。
那就好。
温纾莱小放一点心。
“不过妹妹。”阿咻钦佩道:“你真是闷声干大事啊,宗穆川的儿子咱都能拿下,这魅力杠杠的。”
……
……
楼下。
温屿年脸上的冷意自温纾莱走后更甚:“多久了?”
“没多久,我一直在追纾莱,前两天她才答应我。”
该见的家长见了,存在感刷了,宗昂就不会拆温纾莱的台。
温屿年盯死宗昂,“余泽帆的黑料是你干的?”
宗昂散漫有余,严肃不足:“是。”
温屿年这人,还不够资格让他慎重对待。
“如果你想玩去找别人,我妹妹不是你能随意招惹的。”
温屿年身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圈内的靡乱常人都难以想象,宗昂的身份摆在那儿,他先入为主地不当宗昂是个好东西。
当初余泽帆有他妈作保又是邻居,他就没有严格把关害了温纾莱,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撞枪口的,他很难平心静气。
“我没有玩,我是认真在和温纾莱谈恋爱。”
宗昂很是纳闷,他玩什么都不会玩感情,怎么孔佳良不信,温屿年也不信?
他分明长得蛮讨喜,不是个风流相。
温屿年知他替温纾莱出气的情,却不看好他这个人,“我凭什么信你?”
“你又凭什么不信我。”宗昂好笑地挑起一分笑弧:“我没做过亏心事,不需要向你自证。”
温屿年皱起眉。
这人太傲。
“我没办法确定的告诉你我们会恋爱多久。”
宗昂挺直了点肩膀,人显得落拓不羁,灰蓝色的眼眸光熠熠:“但我能跟你保证,温纾莱和我在一起一天我的资源就会向她倾斜一天,我会给她最好,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第22章 第 22 章 Buddy
温广宏腿脚不方便, 马燕珍也不放心丢下他一个人在家,夫妻俩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来北京,来温屿年的公寓。
温纾莱上楼后边魂不守舍地陪舅舅舅妈, 问他们还缺什么东西她下午就去买, 边时不时朝门口看两眼。
十来分钟后, 温屿年进门。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温纾莱从厨房里探头,端着刚洗好的草莓殷勤上前:“哥, 吃不?”
温屿年倚着门口的五斗柜, 双臂环叠,“怎么,怕我为难他?”
“不是。”温纾莱真情实意地说:“我是怕他气着你。”
这是她的真心话, 宗昂做事不按常理出牌, 怎么做人又全凭心情, 哥哥也不是个好说话的, 有时一冷脸连阿咻这个经纪人犯怵。
这两人碰到一处……万一宗昂不爽, 警告哥哥别插手不然就圈内封杀你什么的……温纾莱发散思维地想着。
温屿年问:“他们呢?”
“在书房。”温纾莱反手往后一指:“阿咻哥和玥玥姐也在, 商量开店的事。”
就说一进家跟菜市场似的。
温屿年看着跟前温纾莱巴巴的忧心表情,不再掉她胃口,“喜欢他?”
温纾莱一顿,违心道:“嗯…是…”
她这一游移, 误打误撞还真有点少女怀春的羞涩意味。
温屿年看她举着那碗草莓就累得慌, 拿到自己手里, “当初余泽帆你也说是喜欢。”
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都想不到余泽帆会那样卑鄙, 过去的事情再提及是徒增哥哥他们的歉疚。
温纾莱打哈哈:“你不觉得……”她勉强拎出个宗昂的优点:“他长得很帅吗?”
温屿年似笑非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看脸?”
“那人都是视觉动物嘛,谁不喜欢好看的。”温纾莱恋爱没正经谈过一次,但她会纸上谈兵, 情感道理是张口就来:“理想型只有他出现了才能知道什么是理想型,对不?”
温屿年不予置评,捏起颗草莓塞她嘴里。
温纾莱咬一口囫囵咽下:“所以你们到底聊了什么呀?”
温屿年起身往书房那边走:“没聊崩,你就别操心了。”
温纾莱:“?”
这是相安无事的意思?
温屿年迈出两步又回身,嘱咐温纾莱:“他对你好你就接着,不用想着男女付出要平等,男人都很现实,他要觉得你不配就不会给,给了就证明你配得起。”
“但这仅限你们两个之间,别帮我做什么,我不需要,你好好谈你的恋爱就行了,多看重点自己。”
亲人的叮咛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温纾莱被感动到:“谢谢哥。”
温屿年揉了揉她的头发-
中午一家四口加上阿咻和助理玥玥,六个人在家里吃了顿火锅。
吃完饭阿咻和玥玥就走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温家人。
马燕珍是劳碌命,一刻都闲不住,风风火火筹划着开店的事宜。
温纾莱和温屿年兄妹俩是是想着开个清闲些的店,赚钱是次要的,他们两个都能养活的起,主要是接二老来享福。
马燕珍有她自己的谋算,她想开家饭店,她厨艺好,又有秘制的酱料配方,北京这地方外来打工人那么多,绝对会有筑城人思念家乡的味道,其他省市的人也会想品尝筑城美食。
但“饭店”这一下搞太大,马燕珍一个人在后厨忙不过来,定位是筑城特色就要保准口味正宗,招厨子也是一项大工程,要是赔本倒闭马燕珍能被气到进医院。
温屿年建议从小入手,先开个面馆或小吃店试试水。
马燕珍虽然固执,一涉及到钱,她就很听劝。
之前宗昂领温纾莱去踩点店铺位置的时候,温纾莱给她看好的几处店铺都拍了照片,列好优缺点整合成一份ppt,能让舅舅舅妈看得更直观些。
马燕珍温广宏才来北京不清楚那些地段有多好,温屿年可太清楚了。
于是晚上在送温纾莱回学校的途中又谈起此事。
温纾莱坦诚相告那些店铺是宗昂帮找的,但她不会占宗昂便宜。
“不是白拿,该付的房租我们照付,既然要开店地理位置也是关键,我们前期准备弄得好些,成功的几率就大些,舅妈不就也顺当些嘛。”
“房租低于市场价租给我们,等以后生意好了我们再多给就好了。”
温屿年还是不太赞成。
两个人恋爱混合太多杂质会妨碍彼此的感情,温纾莱首段恋爱就在家人的左右中,第二段不能再重演历史。
“是你说的宗昂给我什么我就接着什么,只要不管你就行。”温纾莱用他的话堵他:“我不管你帮帮家里还不行吗。”
她指甲刮着安全带,怏怏闷声:“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外人,不该插手这些?”
温屿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温纾莱五六岁那个年纪是个鬼灵精,姑姑姑父还在世时她也曾无忧无虑,活泼任性。
他还没少受过她的捉弄。
他说:“我没觉得你是外人,我是怕麻烦别人。”
温纾莱还是垂头丧气的。
“随你,好吧。”温屿年又气又笑:“都随你,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温纾莱扭脸笑着看他:“哦。”
温屿年:“……”
……
……
温纾莱一下车,就看到在校门口和一个清秀男生打闹的何皎皎。
男生是何皎皎台球厅邂逅的crush,两人近期打得火热,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出门约会,温纾莱外出的话就顺道接着她。
男女宿舍在两个方向,今天有温纾莱陪,何皎皎没再让crush送她到宿舍楼下。
三人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两个女生手挽手,聊聊娱乐八卦,再聊聊明天的课程。
走到小花园,何皎皎鞋带开了,蹲下去系,和温纾莱错开两步。
温纾莱就瞧着何皎皎等她,蓦地,眼前一黑,干燥的掌心覆上她眼睛,腰间多出一条手臂。
压低的男嗓撩拨着听觉神经。
“Hi,Bubby。”
温纾莱心跳砰砰加重两下,吓得。
她拉下他的手,侧过头:“你怎么在这?”
宗昂就着这个后拥的姿势,在她嘴唇亲了下:“来找你。”
温纾莱扭出宗昂的怀抱,去瞅何皎皎。
何皎皎望望天看看地,灿烂的姨母笑掩饰不住:“你们继续,不用管我,继续继续。”
“……”
何皎皎的眼力见后发挥出来,“哦哦我先走我先走!”
“这些你顺便拿上去吧。”宗昂递出四个纸袋:“送你们的小礼物。”
绿色的纸袋上印着烫银品牌名称,根据礼盒大小能判断出是一整套护肤品。
这段日子1226宿舍的人都习惯了宗昂这位亲属的投喂,温纾莱每次出门回来从不空手,人人都有份。
虽说心意不能用价钱来衡量,但揭穿余泽帆的真面目后,他扣扣搜搜买的那些均价不超过五十的奶茶蛋糕,对比起宗昂的大手笔,高下立现。
不过这套护肤品还是太贵重,何皎皎不好收,“我们就不用了,都给莱莱吧。”
宗昂:“没花钱。”
这是他下午去宗穆川工作室顺来的,工作室每年都会收到各大品牌方送的礼盒,囤在仓库也是积灰,不拿白不拿。
何皎皎征求温纾莱。
温纾莱深谙宗昂的执拗,而且也不差这一次的收礼,“拿着吧。”
“那我就替宿舍里那俩谢谢你们啦!”
何皎皎道完谢就马不停蹄跑向宿舍楼,决计不当电灯泡。
一步三个台阶冲进宿舍,门一关,招呼孔佳茉和孙星彤去阳台。
“来啊,莱莱和宗昂在楼下约会呢!”
三个人萝卜蹲着趴在阳台窗前,孔佳茉找不到人,着急地嚷嚷在哪儿呢?
何皎皎给她一肘击:“小点声,咱这才二楼!”
她指着小花园:“在那儿!”
……
……
再次踏入凉亭,温纾莱不由地记起余泽帆那次的疯癫。
脸色不太好看。
“找我什么事?”她问宗昂。
宗昂坐到凉亭的石凳上,把温纾莱圈到□□,搂着她的腰仰视她:“还在生气?”
温纾莱:“没有。”
生不生气有什么区别,他又不会改。
沟通是两性关系里不可或缺的环节,可沟通只有双方相互体谅才有效果。
宗昂,他的人生词典里都不见得有“体谅”这一词。
温纾莱手揣兜,睨他:“你上午和我哥聊什么了?”
“想知道?”宗昂抬抬脸:“那亲我一下。”
温纾莱抿抿唇,左看右看,俯身飞速在他面颊落了个吻。
说是撞,更准确。
宗昂一言难尽地点评:“宝宝你这亲人的技术有点烂。”
温纾莱羞恼斥道:“你快说!”
肯亲他就不错了,还那么多事。
“没说什么啊。”宗昂抽出她两只手,分别放在自己两边耳旁:“就问了问我咱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说前两天你才答应我,还说让我好好对你。”
温纾莱发出质疑:“没了?”
“没了呀,我发誓。”宗昂竖起三根并拢的手指。
“你没威胁我哥?”
“我干嘛要威胁他?”
温纾莱不语,就用她那双剔透的黑眸扫描着他——像X光那样。
但是穿透力微乎其微。
“我真的没有。”宗昂他思忖两三秒,端正了点:“我要骗你就罚我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什么淫/词秽/语。
温纾莱听不下去。
宗昂抱紧要跑的她,笑了:“这真的是我能想到最严厉的惩罚了。”
温纾莱姑且信宗昂这一回,他算是一个实诚的衣冠禽兽。
“那你找我来干嘛?”
“想你了,就来看看。”
温纾莱摸出手机按亮屏幕:“我马上就到门禁时间了。”
还剩两分钟,舅舅舅妈过来,她不舍得太早回校。
“那走吧。”宗昂站起来,牵她去宿舍:“送你过去。”
天地可鉴,宗昂就单纯来找温纾莱待一会儿,只有一两分钟也行,但温纾莱总觉得他别有用心。
他自个儿知道他心无杂念就好。
在温纾莱的有色眼镜注视下,宗昂吻上她。
一个缠绵悱恻的湿/吻。
舔/咬,嘬/吸。
在宿管阿姨赶羊回圈的呼喊中,宗昂意犹未尽地最后碰碰温纾莱的唇角。
“宝贝晚安。”
宗昂目送着温纾莱进楼。宿管阿姨习以为常地锁上宿舍大门,他转身朝校外走。
女朋友总是把他想得太坏,他才不屑去威胁温屿年,假若温屿年不同意温纾莱和他恋爱——可温屿年又算个什么东西?
入他眼的,唯有温纾莱一个。
坐到车里,宗昂抬起手凑到鼻前,水蜜桃的淡香若有似无,是温纾莱留给他的夜晚念想。
闻着这一点微末的残香,他起了兴。
第23章 第 23 章 “希望你能心甘情愿陪着……
到北京的第二天, 马燕珍说要去亲眼看看各个店铺的选址。
周五温纾莱是满课,不能跟随,温屿年叫她别管, 他在家。
有哥哥在, 温纾莱就安稳当个甩手掌柜。
第一节课上到一半, 温纾莱收到宗昂的消息.
「报告小温编剧,已经接到舅舅舅妈。」
附图是戴着墨镜的温屿年推着温广宏和马燕珍在公寓楼里出来的照片。
温纾莱问号一个个冒出头。
她觑下专业老师的动向, 俯低身子, 偷摸回消息。何皎皎她们总笑她是个长不大的三好学生,上个大学还跟高中似的,节节课坐姿倍儿直, 文具一应俱全, 全宿舍的笔都是由她供应。
文殊莱莱:「你去干什么?」.
「我来接他们去看店。」.
「是不是很贴心?」.
「超骄傲.jpg」
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多次, 温纾莱仍旧把宗昂当成一个外人, 在安全界限之外的外人。
他屡屡私自跨过这条界限, 温纾莱倍感头疼, 放他跟舅舅舅妈待一块儿,她真怕宗昂会说些不中听的诨话。
远水救不了近火,温纾莱鞭长莫及,她得哄宗昂的欢心。
她身体里没有肉麻话的机制, 表情包翻到底又翻上去, 找到一个略带嫌弃的黑猫点头的图发送.
「那我表现的这么好, 会得到一个奖励吗?」
他怎么这么喜欢要奖励……
像个小孩子一样。
嫌弃之情从表情包移转到温纾莱脸上。
她回:「会。」.
「^o^」
……
……
一上午温纾莱隔十几二十分钟都要问问宗昂逛得怎么样, 再问问温屿年宗昂这人怎么样。
温屿年说个还行。
宗昂汇报得详尽, 每到一个店铺都会发张照片给温纾莱,再加赠他个人揣度出的舅舅舅妈的看法。
上午十二点下课,两点上课, 两个小时追赶一下是可以回家去探一眼的,但下课铃一响她就被影视创作课的徐老师叫走。
徐老师找她是要给她推个项目,中午那顿饭师生二人去的教工食堂,边吃边聊。
这一聊就聊到下午上课,课本都是温纾莱托何皎皎她们拿的。
傍晚六点,下课。
周末两天假期就此开始,走廊里人挤着人,商量着晚上去哪儿耍或是来个周边游,各种声音嘈杂地交织在耳边。
温纾莱鞋跟被后面的人踩掉一次,挤出教学楼才呼吸到新鲜空气,课本再交给何皎皎,她直奔校门口打车去温屿年的公寓。
她赶上个晚高峰的开头,不大堵。
出租车开不进小区里面,温纾莱扫码付款后下车。
走进小区大门,她看到等在树下的宗昂。
她在来时的路上,接到宗昂电话,问她要多久到家。
今天有二十八度,夏日的气息渐浓。
宗昂一身黑T白裤,手臂肌肉清健,左腕戴着一块Tambour系列的手表,表带有一串荧光绿的英文字母。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用脚逗弄着围着他打转的流浪猫。
似有所感,温纾莱站定的那一秒钟,他也抬起头望向她。
他边朝她走边朝她递出手。
牵到温纾莱的手,宗昂在她唇尖蜻蜓点水地亲一下,另一只手去卸她的书包。
“这么爱背双肩包吗。”他说:“小学生乖宝宝。”
“双肩包容量大啊。”
温纾莱的包是个百宝箱,电脑、纸巾、一个以防不时之需的小化妆包和卫生巾、笔袋本子等等,单肩包装不下这么多。
她被宗昂拎着书包那只手里的黑瓶子引去:“这什么?”
宗昂将瓶子正面转向她:“舅妈做饭要用酱油。”
温纾莱咕哝:“我舅妈你叫的倒是顺口。”
“我是你男朋友,你舅妈不就是我舅妈。”宗昂一根根捻完她的手指,插/进她指缝,“舅妈本来想让你哥下来买的,我算着你快到了,就把这项任务抢过来了。”
温纾莱“哦”了一声。
两人手牵手往家走,宗昂在外温纾莱在里,并肩聊着天,多是宗昂单方面在讲话,跟温纾莱说着他今日芝麻大小的所见所闻。
温纾莱对他没什么分享欲,只负责听。
到家门口,温纾莱按响门铃,几秒钟后温屿年来开门。
他的眼在门外两人缠绕的手上睇了下,返回屋里。
宗昂熟谙地换上拖鞋,在鞋柜里拿出温纾莱的拖鞋放地上,就去厨房给舅妈送酱油。
温纾莱蹭到哥哥身边,悄声问:“宗昂今天表现还好吧?”
温屿年站在岛台边剥着蒜,模棱两可地回:“你自己看一会儿就知道了。”
温纾莱心高高提起,但她的疑惑和忧心没有持续太久,舅舅舅妈一口一个小宗的叫着,吃饭的时候两个鸡腿都夹给他,一道菜宗昂夹过三次,不出两秒这道菜就会换到他手边。
老两口对宗昂的喜爱有种兄妹俩绑一起都比不过他的程度。
温纾莱丈二和尚似的扒着饭,黑葡萄的眼珠滴溜溜转。
下一秒,一个鸡腿落到她碗里。
宗昂分给她的。
温屿年成为饭桌上被孤立的一个小辈。
吃完饭温纾莱和宗昂陪舅舅舅妈聊了会儿才走。
明天周末,一上车宗昂就摁开音乐,欢快地带温纾莱回他的公寓。
周末同居,是他们二人间心照不宣的规则。
到公寓,温纾莱先去洗澡,宗昂跟巴克玩玩。
不知道宗昂在墨迹什么,这次洗澡温纾莱比他快。
闲着无事,温纾莱就坐到客厅,从书包里拿出笔本制定一个短期计划。
她接了徐老师推荐的那个项目,是一个小说的剧本改编,《巷口》的剧本也不能停下,还有开店的一系列事宜。
温纾莱按紧急层度列出待办顺序。
宗昂出客浴经过客厅,见温纾莱趴在茶几上奋笔疾书。
她一头柔黑的长发披散,刘海儿松散的向两边分开,手握的萝卜笔晃出虚影。
宗昂走过去:“写什么呢?”
他弓着腰,入眼是满页潦草的记录,除温纾莱以外,估计没人会看懂。宗昂辨认出“阿敏”两个字才明白她是在写《巷口》的剧情碎片。
宗昂在温纾莱后面的沙发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
头发都擦到半干,温纾莱还没有停笔的迹象。
他撩起她一缕发丝,用发尾搔她胳膊。
温纾莱痒得躲了下,头也不回地说:“你不要闹。”
还挺严厉,还挺唬人。
宗昂肘抵着膝盖,掌根撑着下巴,瞅着温纾莱,乖巧地受着冷落。
墙壁上的挂钟,分针划过两个数字空格,温纾莱越写越起劲。
宗昂意味不明地“啧”一声,想起个东西,去玄关外套内里口袋拿出一张四寸照片。
回到客厅,捏着照片一角,塞进温纾莱眼下。
照片年代久远,边缘泛着黄,照片上的小女孩儿扎着两个高丸子头,一边绑着一个红色发圈,额间的小痣用红颜料染色,穿红色肚兜,要哭不哭地抱着一条红鲤鱼。
温纾莱刚要拨开这个打乱她思绪的物件,在看清照片后,眼眸倏地瞪圆。
是她的周岁照。
宗昂在她动手抢夺前,快她一拍地高举起照片。
温纾莱扔了笔,从地毯上爬起来跳着去够:“你哪来的!”
重获女朋友注视的宗昂嘚瑟着:“舅妈给我的。”
温纾莱脸爆红,那张照片土得很,两个发圈比她整颗头都要大,是被列为会让她社会性死亡的一张丑照。
二十多公分的身高差注定她在宗昂那里讨不到好,她气急地站到沙发上去抓宗昂,忽略脚下,一个踩空,人朝前扑去。
宗昂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环紧她的腰。
短促的失重感袭上温纾莱心头,砰砰跳动。她现在高于宗昂一些,敛睫看他。
一双得天独厚的灰蓝色眼睛,水波流转,像夜幕下的湖水。
四目相对,宗昂轻咬了下温纾莱唇瓣。
温纾莱一瞬抽身,记起正事:“照片还我!”
宗昂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滑倒她臀下,用点力就托起她,在温纾莱的低呼声中,单手抱着她回卧室。
还边给她下难题:“我的奖励呢?奖励满意的话照片就还你。”
……
……
宗昂督促温纾莱进步的手段花样百出。
起先,宗昂要的奖励,温纾莱亲下他脸就好。
而现在他不再满足于此纯洁的碰触。
浴室的顶灯亮如白昼,温纾莱犹觉刺目,她阖着眼,睫毛被泪水沾湿。她坐在洗手池上,靠着冰凉的瓷砖。
双腿搭着宗昂的肩膀,脚跟紧抵着他后背。
在某一刻,她脑中闪过和顶灯一样明亮的白光。
宗昂站起来,嘴唇有一层晶莹:“想你也这样帮我弄一下,宝宝。”
这就是他这次想要的奖励。
温纾莱迷茫地睁开眼。
他们是卧室做过后转到浴室来的,宗昂头发湿漉漉的向后倒,眉眼更为利落深刻,他脸上覆着水,温纾莱捕捉到一滴下滑的水珠,视线随着那滴水珠掠过他的下巴、锁骨,再到壁垒分明的腹肌。
再往下,他手握着——
晕头转向的温纾莱倒抽一口气,烫到一样慌里慌张撇开眼。
“不行不行!”她神思清明大半,人还软着,手脚并用爬下洗手池:“我不要!”
脚尖才触地,宗昂就拦腰抱起她。
这件事上,他倒不会逼她。
他说:“那等你再喜欢我一些,再帮我行不?”
温纾莱无语。
什么叫‘再喜欢他一些’,她就没喜欢上他。
又进淋浴间,宗昂拧开花洒,热水淋漓,水雾升腾。
掩映着另一种面红耳赤的声音。
……
……
再躺回床上,温纾莱累得连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床单被褥是宗昂在她泡澡期间新换的,他送她回卧室后又去浴室打扫卫生了。
温纾莱趴在床上,半张脸陷进枕头里,腹部挤压得不大舒畅,她翻身侧躺。
床头柜上,宗昂的手机光明正大地放在那儿。
温纾莱心念一动,瞅瞅浴室那边,听着里面发出的细小响动。
那条视频在宗昂摊牌那晚后就再未被提及,却一直梗在温纾莱心口。
没有人会喜欢被别人捏住命脉和把柄。
宗昂玩手机输入密码时从不避讳她,但她苦于找不到恰当时机,也就这次做完她没睡过去,在时间上有一定余量动手。
她卷着被子蹭到宗昂常睡的那边,拿过他的手机。
解锁。
还要记挂着宗昂下一秒是否就会出来,高度紧绷下胸腔里那颗心脏极速跳动。
手都有点抖。
找到加密相册,界面弹出“请输入密码”的框条。
飙升的肾上腺素戛然而止。
温纾莱像个戳破的气球,簌簌朝外漏着气,她脊背弯塌下去。
怎么忘了。
手机密码有什么用,加密相册还有一道坎在等着她。
正要把手机放回原位,一道人影罩下,宗昂悄无声息地来到床边。
温纾莱仰起脸看他,喉咙发干。她许是没有偷鸡摸狗的天分,第一次做贼就被抓个现行。
悲哀的是,她要偷的那个东西在一定意义上来说是属于她的。
但她没有处置的权利。
“在找视频?”宗昂神色自若,抽走他的手机:“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温纾莱辨不出他的喜怒,咽了咽嗓,食指绞着被子。
宗昂坐到温纾莱身旁,挨着她。
刚洗完澡,干爽的皮肤相互贴合着,神经末梢向他身体各处输送着名为‘愉悦’的感情。
宗昂侧过脸:“宝宝你亲我一下。”
温纾莱七上八下地用唇去碰他。
她展示给宗昂的不是个忍气吞声含量百分百的形象,她怼过他,怨过他,也朝他撒过气,但那都是在他达成他的目的之后。
她的那些责怪于他不痛不痒,远在他底线之上。
这一次踩到红线,温纾莱是怕的。
宗昂感受到她的不安,没讲话,只当着她的面解开加密相册,删掉那条他们第一晚阴差阳错录下来的视频。
最近删除也都清空。
搞完,他问温纾莱:“这下踏实了吗?”
“你为什么……”
温纾莱又一次拿不准他的想法。
“这样做你好像会比较开心。” 宗昂环过她肩膀,两指捏她另一边的脸颊:“我也希望你能心甘情愿地陪着我。”
温纾莱屈着腿,避而不答。
一道题连题干都是错的,解题过程必不会正确。
他们始于一场错误和宗昂的强迫,‘心甘情愿’离她相差甚远。
宗昂在她的沉默中掀开被子:“那好,不说了,我们睡觉。”搂着她躺下,关掉灯光。
遮光窗帘严丝合缝,卧室陷进黑暗。
温纾莱背对宗昂,她枕着宗昂手臂靠在他怀里,他的心跳穿过她的胸骨与她的心跳趋渐同步。
他蹭蹭温纾莱的耳廓:“晚安宝宝。”
第24章 第 24 章 光荣的勋章
马燕珍办事效率很高, 不出一天就定好店铺选址,是在景点附近的那一处。
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地忙装修。
装修的事儿温屿年包揽过去,阿咻一个亲戚搞这些, 熟人, 价格、用料都是最优。
温广宏腿脚有碍, 就不出门去给小辈们添乱,在家同马燕珍钻研汤面的浇头。
宗昂不跟温屿年抢装修的活儿, 但也没消停, 就逮到温屿年那个职业不好外出的漏洞,代替他天天去施工现场监工,等到温纾莱下课去学校接上她, 两人再去找舅舅舅妈蹭饭。
温纾莱问过宗昂和温屿年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俩都说挺好, 可每次同桌吃饭, 温纾莱都觉得他们两个似在较着劲。
温纾莱再问, 他们又统一战线说她想太多。
几次三番都这么奇奇怪怪的, 她就没再管。
又是一个周六,温纾莱和宗昂俩人早上起床后就去暗访别家的小馆,学习下他们经营的优点。
溜溜哒哒一上午,宗昂还顺手给温纾莱买了块表, 跟他常戴的那块凑成情侣款。
下午回家前绕路到自家店铺看一圈。
今天天气一般, 上午还能见到点太阳, 下午四点多刮起大风, 阴云密布, 黑压压盘积在空中。
看样子要下雨,温纾莱让工人们趁着还未变天尽早收工下班。
五一假期一过,又到了旅游淡季, 景点正门前的那一条街在维修中,街道两边围起彩钢围挡,纤细的铁丝羸弱地捆绑着钢管,钢片在狂风中乱舞。
温纾莱一出店,刘海儿碎发齐齐飘摇,迎面一抔土,她捂眼遮挡。
哗啦啦的躁动声响骤然高亢,几道惊叫参差不齐,温纾莱堪堪睁开一条缝,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按下暂停键,周身一暖,她被人护着脑袋拥入怀抱。
一声闷哼拨动她的心弦。
踉跄半步稳住身形,温纾莱眼前一片黑,沉闷的呼吸中是宗昂身上清冽的薄荷气息。
耳中的嗡鸣退去,温纾莱听见外界的杂乱,等她被宗昂拉开,余光里是店里几个工人搬开的钢片和落在她脚边的一根粗壮的钢管。
而她视觉中心的宗昂,一簇鲜红色自他脖颈流淌而下,
他毫无所觉,握着她肩头检查起她:“有没有伤到哪?”
温纾莱呆愣地摇摇头:“宗昂…你、你疼不疼?”
……
……
一到医院,阵雨袭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往下砸。
宗昂后脑伤得不轻,有些红肿,还要缝针,血迹沾粘,为处理得更好,得把他伤口周边的头发剃掉。
全程都不把这点小伤当回事,来医院路上还有闲心哄女朋友的宗昂一听这话淡定不下去了。
他坐在椅子上跟护士商讨:“姐姐,能不剃吗?”
护士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带着口罩,露出的半张脸带点凶相,无情否决道:“不能。”
她拿着剃发的推子站到宗昂身后:“也不用嘴甜叫我姐姐,我这岁数估计跟你妈差不多大。”
“……”
贿赂失败,宗昂好郁闷。
诊室门口传来哒哒小跑的脚步声,宗昂侧眸,是去缴费的温纾莱。他的主心骨回来,宗昂朝她递出手。
温纾莱走过去,把手交到他手心给他牵着,“怎么样了?”
宗昂学着温纾莱传达不开心时的微表情,瘪瘪嘴:“要剃头发。”
“头还晕不晕?”
“还好。”
“一会儿缝完我们去拍个片子。”
“好的。”
她嘴角含着一缕发丝,宗昂想要帮她勾掉,另一只手刚抬起一点,护士就严词厉色地警告他别乱动。
宗昂挤挤眉毛,无声做着口型向温纾莱告状:“好凶。”
他是为保护自己受得伤,温纾莱知他的情,护士在场有限制,她就生疏地捏捏他的指腹:“你乖一点。”
这一小动作宗昂十分受用,毛被她顺平,推子运作的嗡嗡响和刷刷掉落的头发也没那么难听难看。
头发剃完,蜿蜒在他头皮上的那道快一指长的伤痕愈显狰狞,护士经验老道地夹起棉球消毒,刺激得宗昂下意识抓紧温纾莱。
温纾莱反握住他,拿着单子的左手拍拍他肩膀:“马上就好了。”
宗昂忍过那措不及防的第一下就松开温纾莱,她白皙的掌背上印着他的指痕,他抓得不久,随即就消退。
她皮肤嫩,他弄出来的痕迹会保留一周,等痕迹变浅就到他们周末同居的时候,他便会再一次加深原有的痕迹或是重新标记些新的。
想想这些,后脑的刺痛感减弱,宗昂展平温纾莱的掌心,脸依恋地埋进去。鼻尖贴着她手腕,嗅着她身上的淡香。
温纾莱心系他的伤口,全神贯注监督着护士,没留意到他的变态。
伤口清洁干净,打上局部麻醉,等个七八分钟麻药生效再缝针。
宗昂后颈也有点细小伤口,护士一并处理好,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就放他们去拍片子。
CT扫描显示无大碍,但有点轻微脑震荡,他又头晕,保险起见先住院观察一晚。
换洗物品一个没有,温纾莱把宗昂送到病房再去楼下超市买牙膏牙刷,排队结账的时候接到舅妈电话,问他们今晚要吃什么,温纾莱瞒下实情,说雨下太大他们今晚就不去了。
温纾莱买完晚饭回到病房,宗昂正半躺半坐在病床上,举着手机用自拍左照右照。
见她提着的大包小包,宗昂下床去接她。
温纾莱转个半圈避开他:“你别乱动,回去躺好。”
她现在哪敢让他拎东西。
宗昂“哦”一声,坐回床边。
温纾莱归置好买来的东西后翻看床头柜上大夫给开的药,絮絮叨叨地记着该怎么吃。
宗昂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窗外暴雨如注,森郁的天色蒙着一层阴霾,病房里四面苍白,灯光都是冷色调。
他却感到暖意盎然,一次受伤换来温纾莱这样的优待,很值。
后脑上的疤痕成为他光荣的勋章。
宗昂不会跟别人挤一间病房,温纾莱也坚持要陪床,他就要的单人间。
脑震荡最需要休息,吃完晚饭洗漱完,温纾莱就催着宗昂睡觉,宗昂是想把软和些的病床留给温纾莱,他去睡陪护床,温纾莱不肯,她又不是病号,霸占病人的病床那不是倒反天罡么。
宗昂后脑有伤,只能趴着或侧躺,不管怎么动,他始终面朝温纾莱。
陪护床比病床要矮十几公分,他看温纾莱看得很全面。
“辛苦你了宝宝。”
温纾莱受之有愧:“应该的,谢谢你替我挡那一下。”
“我是你男朋友,我也是应该的。”宗昂的手垂下去勾温纾莱的手指:“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还好。”
“你骗我。”
“真的还好。”
“可你都没正眼看我。”
温纾莱定睛瞧着宗昂,白色绷带在他头上缠了一圈,正面看就像条发带,他皮肤也白,唇色浅,病号的扮相有几分楚楚可怜。
她问:“你很在意吗?”
宗昂捏着她指尖:“我超在意。”
宗昂极为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小时候和堂哥打架,他会在两人动手前约法一章:打哪儿都行就是不许打脸。
揍断堂哥鼻梁那次,是堂哥抢他玩具还不遵守约定,一拳挥在他眼上,那一下就把他气哭了,他边掉泪边还手,大人闻声来拉架,他和堂哥一人捂着青肿的眼睛一人捂着流血的鼻子。
从伤情轻重来看,他获得压倒性胜利。
但大人们也喜欢用伤情轻重来判定对错,是堂哥先挑衅他,只不过堂哥流血比他多他就被定为过错方。
他也很委屈,顶着单个熊猫眼在家闷了一星期没去上学。
宗穆川要押着他去跟堂哥道歉他宁死不屈,换来一顿亲爹的胖揍和亲爹失望的眼神。
时隔多年再提往事,宗昂还很愤愤不平:“我就是没错。”
温纾莱委婉劝解:“那你可以去告诉大人啊,闹这么大多不好收场。”
“我能靠我自己得到我满意的结果,为什么还要找别人。”宗昂嗤之以鼻:“大人们只会和稀泥。”
他不要当躲在长辈背后的胆小鬼,他要做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强者。
想要,就去争取,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他从小就信奉的理念。
温纾莱不敢苟同,但内心深处似乎在这种以暴制暴的观点中品尝出微末的爽感。
塞在枕头底下的手机震了下,是条新闻推送,她看了眼,被点醒地想起件事:“对了,你去拍片子的时候宗导给你打电话了。”
“我没接,你有空给他回一个吧。””不用回,不要紧。”宗昂又犯起一阵头晕,他耷下眼皮,晃着温纾莱的手玩:“以后我再有电话你接就好,没什么要瞒你的。”
真正的秘密是不可示人的,他手机里清清白白,欢迎温纾莱查岗。
他困劲儿上来的快,几个瞬息间就睡着,可手还牵着温纾莱,温纾莱一动他就有感知的收紧,安全感低微。
怕把他弄醒,温纾莱就这么待着。
宗昂睡着的模样很乖,浓密的上下睫毛并合,脸趴在枕头上,压迫得他嘴唇嘟起。
温纾莱视线落在他那儿,回忆着下午惊心动魄的那一幕。
其实那时的风有多大、那片钢板怎么飞向她,她都模糊不清了,记忆里唯一真切的是宗昂裹着薄荷味的怀抱。
她出店那会儿宗昂还在店里和工头沟通,却在她有危险时第一时间冲到她身边。
就像当年舅妈替她挡下那碗热粥那样,义无反顾。
她小幅度地摇了下手臂,和宗昂勾连的手指像两片浮萍一样轻轻晃荡。
第25章 第 25 章 《日落大道》
在医院平安无事地度过一晚, 第二天宗昂就可以出院了。
温纾莱办好出院手续,和宗昂打车回公寓。
家里静悄悄的,巴克不似以往两人回家时那样跑来迎接。
它趴在它最喜欢的落地窗前晒着太阳睡觉。
昨晚两人在医院, 又是托物业遛得狗, 遛完物业就向宗昂汇报, 说巴克有点儿蔫,走路也很慢。
宗昂放轻脚步过去, 屈膝下蹲, 两指挠挠巴克脑顶的毛发,巴克这才睁开眼瞅他几秒钟,又合上。
温纾莱见巴克饭碗里的狗粮还是昨天上午他们离家时那么多, 几乎没动过。
她也踱到巴克那儿, 指着狗碗小声跟宗昂说:“它没怎么吃饭, 是不是病了?”
宗昂默着, 手指挠了巴克几个来回, 半掩着眸摇了摇头, 语气带笑:“闹脾气呢,我俩昨晚又不管它,过两天我带它去医院看看它脾气这么大能不能治。”
温纾莱不是天天都会见到巴克,有时她第二天课多, 宗昂来学校接她出去吃个晚饭就送她回校, 她每次见到巴克, 对巴克的情况都有一次刷新。
她看宗昂两眼, 嘴唇翕动, 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记起两个多月前,第一次和巴克碰面,宗昂说它十四岁了。
是条老狗了。
……
……
宗昂后来有没有带巴克去医院, 温纾莱不得而知,他没说她也没问。
但答案似乎都存于他们心中。
宗昂照旧对待巴克,早晚各带它出去遛一次,给它倒满满的狗粮,买新玩具跟它玩。
他忽略掉巴克的萎靡,就视它为一条正常、健康的狗。
宗昂后脑的伤口一周后拆线,温纾莱想着他这次受伤是为护她,她理应关怀,说好宗昂拆线她陪着去,但周五那天下午,他独自一人去的医院。
温纾莱下午就两节课,上完收到宗昂掐着下课点送达的信息.
「我和巴克在校门口等你。」
这个周五,宿舍的四个人各有活动。
孔佳茉和孔佳良两兄妹被他们亲爱的妈妈急召回家聚餐;孙星彤的高中好友从隔壁市来找她玩,她周末两天要当导游作陪;何皎皎和crush约好去郊区露营。
而温纾莱,她每一周的周五至周日晚都是被宗昂霸占。
四人结伴朝校门口走,又在校外挥手分别。
温纾莱对着宗昂发来的车牌号找到他停在路边的一辆吉普。
坐上副驾,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后排扑向她。
饶是温纾莱知道巴克也在车上,但巴克久未这么活泼,她被吓得低叫一声,紧靠车门。
宗昂坐在主驾,乐得像个流氓:“宝贝叫得真好听。”
温纾莱立马去捂巴克的耳朵:“你不要讲这些!”
宗昂左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笑弧扩大:“听就听呗,按人的年龄算它得是我爷爷辈了,什么不懂?”
“那你也不能讲!”温纾莱定睛在他头戴的帽子上,“你去拆线了?”
宗昂点头。
“你怎么自己去了?”温纾莱边问边倾向他:“不是说好我陪你去吗,医生怎么说的?恢复的怎么样?会不会——”
她话讲到一半,宗昂蓦地凑近亲了她一下,尾音消融在两人相碰的唇间。
温纾莱一顿。
宗昂又亲第二下:“你好可爱。”
还在校门口啊……
温纾莱急乱地推开他,往车窗外瞟。
校外主街上人群熙攘,宗昂的车前还停有两辆车,黑扑扑的防窥膜搭建出一个私密空间。
温纾莱砰砰跳的心略缓。
宗昂瞥到她长发掩映下的风景,顽劣地吹出一口气,露出她涨红的耳尖。
温纾莱耳朵到锁骨那一片都是她的敏感地带,瑟缩着躲了下,嗔怒地瞪向宗昂:“你不要闹了,快走!”
宗昂心情好到极点,坐正系上安全带,打了个响指朝前一指:“出发咯!”
当是回公寓,要么是去吃饭,不成想宗昂将车开上高速。
温纾莱迟缓地问:“我们去哪儿?”
“在家太无聊了,我们去海边过个周末。”
宗昂驶出高速入口,单手把着方向盘,从扶手箱里拿出两幅墨镜,递给温纾莱一副,他戴上一副。
“衣服我都给你装好了,酒店也订好了,是你喜欢的海景房,电脑也有带方便你做作业,你那边储物箱有零食,饿了先吃点,舅妈那里我打了招呼,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好享受这个周末。”
温纾莱听完他这一番面面俱到的安排,愣愣地“哦”一句,戴上和他同款的墨镜。
四点钟的太阳西斜,绯红色的夕阳余晖铺陈在天际,车内放着她在朋友圈分享过的《日落大道》,巴克卧在后排。他们一路向西行驶,去追赶一场浪漫的落日黄昏。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抵达临榆。
在酒店办理好入住,行李放去房间。
宗昂作主替温纾莱收理的衣服多是精致的裙子,她挑件黑色吊带裙穿上,细闪露背款,类似小晚礼服。
海边晚上风大,她又拿了件白色衬衫外套。
房间玄关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一个穿衣镜,出门前宗昂拽着温纾莱照了下。
两人都是黑白配。
宗昂是黑T恤白短裤,戴一顶黑色冷帽,一身潮男气质。
他笑:“情侣装诶,宝贝好会搭。”
温纾莱小翻个白眼,宗昂这是强自捆绑,她都没注意到他穿了什么,歪打正着。
宗昂在网上预订了一家允许携领宠物的海边烧烤店,离酒店就几百米,两人牵着巴克步行过去。
天色将暗未暗,海浪拍打着细软的沙滩,一座座临海而建的低矮平房亮起霓虹灯光。
烧烤店在沙滩上有几张露天的桌子,他们在最外围的一张桌边落座,既不妨碍赏景巴克也能自由一点。
宗昂负责点菜,温纾莱双手托着脸,惬意地看海。
烧烤店右边是一家小酒馆,驻唱歌手恰好唱着一首《日落大道》。
这种巧合令温纾莱惊奇,她望着那个歌手,跟着节奏低吟过那句“晚风吹过金色沙滩海边的晚宴”。
一首歌毕,歌手换了首曲调活跃的英文歌,温纾莱转回眼,不期然撞进宗昂聚焦于她的目光,他点完了菜,不知看了她多久。
他的眼神清澈又热切,温纾莱承接不住,躲闪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巴克面朝大海蹲坐在桌边,还高出桌面半个手掌,温纾莱将注意力调转到它那儿。
“巴克今天精神了好多。”
宗昂把她杯子里的水蓄满,“嗯。”还盯着她。
存在感太强,温纾莱感觉自己都要被他如有实质的视线吞吃掉,脸不自觉发烫,
幸而这时烤串上得快,温纾莱埋头撸串,不再理会神经兮兮的宗昂。
宗昂却以此为乐,温纾莱脸越红他看得越放浪,精酿的啤酒端来,温纾莱忍无可忍地灌下一大口,在桌下的脚踢去对面。
宗昂挨了这一踹,乖觉地收敛。
吃完饭,宗昂一手与温纾莱十指相扣,一手牵着巴克,在沙滩上散步。
沙滩松软,温纾莱脱鞋光脚踩上去,她甩掉宗昂走入海中。
八点多钟的海边,天空呈现出一种独特又神秘的蓝色,皎月高悬,浪花洁白。
温纾莱提着裙摆,水面没过她脚踝,小腿匀称顺直,童心未泯地蹚着水。
宗昂立在岸边看她须臾,点开相机,大声喊她:“温纾莱!”
她应声回头,发丝随风舞动,她勾住一侧别到耳后,惘然地眺向宗昂的镜头。
夜幕、海浪、穿长裙的少女。
快门按下,时间定格在这一秒。
原图直出,宗昂设置成壁纸。
温纾莱也很喜欢这张照片,让宗昂发给她。
她这一要照片无疑是对宗昂拍照技术的赞扬,他起了劲儿,兴高采烈地又帮温纾莱拍了几组照片。
但温纾莱这人只能抓拍不能摆拍,宗昂像模像样地架起势头,弄得她手足无措,四肢硬化。
贡献出好几张丑照。
又想起他手中留有自己的那张周岁照,温纾莱恶向胆边生,掬起一抔海水朝宗昂撒去。
宗昂眉骨一抬:“招我?”
温纾莱不说话,又撩起水去泼他。
宗昂揣好手机,也脱了鞋跨进海里,刚弯下腰要撩水,温纾莱就吹了记口哨,招引来蠢蠢欲动的巴克。
巴克这半个月都没好好吃饭,体格日渐消瘦,但它杀了个宗昂始料不及,从后方一扑就扑得宗昂一个趔趄。
溅起大片水花。
温纾莱挑起的战争,她全身而退,巴克接档她和宗昂“扭打”到一起。
宗昂那件黑T被海水浸湿,黏在他身上。
巴克的狗毛也湿漉漉的,站立起来,前爪压着宗昂的肩膀。
宗昂瘫坐在海里,笑着骂巴克,偶尔还飙出几句意大利语。
温纾莱回到岸边,记录者换成她,举着手机录下这一幕。
在看到巴克用鼻子拱宗昂的脸时,她鬼使神差按下录像键隔壁的快门。
闹完这一场,宗昂除了脑袋还干爽,浑身都在往下滴着水。
巴克上岸后,温纾莱脱下她的外套裹住它。
两人一狗速速跑回酒店。
一进房间,宗昂就找出吹风机给巴克吹毛。
温纾莱是最不狼狈的一个,仅裙摆微湿。她拿过吹风机,赶宗昂去洗澡。
宗昂就大大方方在她面前脱光衣服,赤身裸/体,清健有力的身体像精心雕刻出的雕塑。
温纾莱血液直冲脑顶,绯色染红她的脸颊,她背过身:“宗昂你不要脸!”
宗昂俯到她耳边,啄吻一口她耳垂:“嗯,我不要脸。”
温纾莱不敢回头,胳膊往后怼:“你快去洗澡,别烦我了!”
两声闷笑落下,拂在她皮肤的热气撤消,少顷,浴室玻璃门关上,温纾莱绷紧的肩线松懈下来。
她拔掉吹风机,去客厅专心致志给巴克吹毛。
巴克毛发厚,宗昂洗完澡,温纾莱才吹干它三分之一,她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宗昂扯个抱枕坐她旁边,替换下她。
“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培养出的默契?”宗昂问她,是指在海边一人一狗合作戏耍他的行为。
温纾莱不理他,从地上起来,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
宗昂听见门落锁的“咔哒”声,苦恼地摩挲着巴克:“女生的心思好多变。”
“我们都做过好多次了,她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他扬了扬唇,炫耀着说:“但也很可爱不是吗,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巴克叫一嗓子,似在附和宗昂。
宗昂捏住它的嘴筒,追问:“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培养出的默契?”
也就是他回意大利那阵子,监控里温纾莱每天都会跟巴克讲悄悄话。
他愁郁呼气,晃着巴克泄愤:“好嫉妒你。”
第26章 第 26 章 漂亮的海妖
在临榆这两天, 远离闹市喧嚣,朝夕与大海相伴,温纾莱身心俱得到放松。
她几乎都不碰手机, 早上醒来和晚上睡前都喜欢在阳台吹一会儿海风, 用来记录灵感的那个本子唰唰写满了好几页纸。
周日那天凌晨, 宗昂不着调地叫她起床去看日出。
温纾莱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置身在深海中的一叶小舟上,海浪一层又一层卷起, 承载她的小舟起起伏伏。
她被荡起又自由下落, 想去抓住点什么来稳住身体,却使不上力气,徒劳地揪着自己的裙角。
她的小舟里跳进一只漂亮的海妖, 那只海妖禁锢着她, 触手沿着她的小腿向上攀爬, 弄得她湿漉漉的, 脊椎腾起一股酥麻。
温纾莱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任由海妖对她为所欲为。
她好似才找到自己的嗓子, 她想让海妖放过自己,一张口发出的是一些奇怪又羞耻的声音。
海妖的触手软又热,像人类的舌头,在她裙摆里兴风作浪。
又一次被高高袭卷而来的海浪冲起, 温纾莱整个人收紧, 挺过这一波风浪, 她卸力地瘫下去。
“还没醒吗?”
“睡得好沉。”
温纾莱听见遥远的一道男声, 奇异世界劈开一道裂缝, 与现实接轨,她努力睁开眼。
那只漂亮的海妖近在咫尺。
他会说人话,还抱起了她, 亲着她的眼皮。
他说:“那好吧宝宝,没关系,这样也很舒服。”
……
……
浴室里,温纾莱在洗漱台前刷牙。
睡裙领口零星分布着几个斑驳红印,她刷牙刷得很慢,撑着大理石台面的胳膊也弯曲着,能提起的力气有限。
睡梦中的余韵绵延不绝,她现在连指尖都是麻的。
她在梦里的小舟是酒店的大床,抓住的不是裙摆是床单,海妖也不是真的海妖。
吐掉泡沫,漱口,再洗脸。
清凉的水泼在脸上,她清醒了些。
响动由远及近,宗昂和巴克一同出现在门口。
“好了吗?”
触手也不是真的触手,而是——
温纾莱在镜子里瞟了他一下,目及他嘴唇,烫到似的。擦干脸低着头从他身前经过,在主卧换好衣服出来,宗昂要牵她,她双手背到身后。
酒店到海边的路上,她和宗昂保持着一个巴克的距离。
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
她的扭捏在宗昂眼中是别样的风情,但他忍不了温纾莱冷落她。
到了看日出的最佳观景点,宗昂圈住温纾莱,逼她直面自己,“你理理我。”
温纾莱埋着脑袋,头顶对着他。
宗昂撒了巴克牵引绳,腾出一只手捞起她的下巴,“不高兴的你可以说,不能冷暴力我,我是玻璃心。”
温纾莱看他一眼就发烫,她斜着眼睛:“那你下次不要那样了。”
“为什么?”宗昂满脸无辜。
“可你明明就很喜欢,湿得都比以前快。”
温纾莱要冒烟了。比起喝醉后失态被朋友拍照,她觉得事后被伴侣回顾那些不受控的生理反应才最可怕!
“我没有!你别说了!”
“那你亲我一下。”
宗昂矮下身,温纾莱一头就往他鼻梁上撞,酸楚在鼻腔扩散,宗昂“嘶”了声,温纾莱趁机又踩了他一脚,扯开他环着她的手跑远。
宗昂揉着鼻子,纵容地笑了笑,追上去。
巴克跑在最后。
朝阳自海岸线崭露第一缕曙光时,宗昂将温纾莱捉回怀里。
他后抱着她,在旭日初升的风景里扭过她的脸,细细密密地亲着她,亲到她脸红。
他贴着她唇瓣呢喃:“好喜欢你脸红。”-
从临榆回到北京,巴克的身体每况愈下。
它有过一次大半天的离家出走,自己开了门溜出去,傍晚又自己回来。吃喝都越来越少,眼睛变得越来越浑浊,尾巴也总是耷拉着。
在临榆那个周末的精神抖擞似乎是它的回光返照。
宗昂闭口不提它的恶化,视而不见它的憔悴。
温纾莱在他的带动下,也不会对巴克流露哀伤。
五月下旬的一天,天气晴朗。
温纾莱在上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的时候,接到宗昂的电话。
他问:“你要不要来送一送巴克?”
下课前还要点名,温纾莱找到老师请假,打车赶到宗昂去的那家宠物医院。
巴克躺在冰冷的铁板床上,看到她,喉咙里发出两声虚弱的呜咽。
宗昂抬起头,没有打理的额发遮住他眼底的灰暗,他朝她伸手。
温纾莱牵住他,“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兽医准备就绪,他悲悯地替宗昂向温纾莱宣告惨痛的结论:“它的身体机能衰竭得厉害,但凡还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的。”
宗昂握着巴克的一只前爪,平静地说了个“好”。
“那就开始吧。”
安乐针注射进巴克体内,它一眨不眨地盯着宗昂,像是在跟他这个主人做最后的告别。
它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温纾莱感到宗昂攥着她的手紧了一下,她的心也跟着缩了下。
不知道是为谁。
宗昂放开巴克的爪子,手掌贴在它心脏部位,等待它停止跳动。
他抚过巴克的每一寸毛发,然后缓缓跪下去,吻在它的额头。
“谢谢你。”
谢谢你陪伴了我你的一生。
在这个艳阳天里,巴克永久地离开了他们。
……
……
比起宗昂,温纾莱和巴克接触算不得深,但她将小时候对那只博美的遗憾都倾注给巴克,巴克离世她也是难过的。
宗昂表现得很淡然,他该吃吃该睡睡,照常生活着,找不出一丝悲伤的痕迹。
某天周中的晚上,温纾莱在宗昂的公寓里过夜,睡到半夜她无缘无故地惊醒,空阔的房间里剩她一个人,身侧的枕头摸上去泛着凉。
门与地板的夹缝处闪动着微光。
温纾莱掀开被子下床,走出卧室。
宗昂坐在沙发里,电视屏上播放着《一条狗的使命》。
客厅里没开灯,电影的色彩光影幽微,音量开到最小最小,他空洞地看着电影,身影满是落寞。
沙发下陷,他后知后觉地收到提醒,侧头一看,是已经坐下的温纾莱。
沙发正面对着主卧,宗昂却半点儿没看到她出来。
“吵醒你了?”他握着遥控器,按了两遍暂停键才成功。
“没有。”温纾莱双腿规矩地并拢,抻平裙子的褶皱,“你什么时候醒的?”
“不知道。”
他连续几天都在失眠,今晚温纾莱在,他也就浅寐了一会儿。
“你明天不是还有课?”宗昂关掉电视,“我们回去睡觉。”
客厅里唯一的光源熄灭。
宗昂拉着温纾莱要起身。
在黑暗中庇护下人会做出一些离奇的举动,滋生出一些怪异的勇气。
譬如此刻的温纾莱。
“等下。”她反拽住宗昂:“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温纾莱每周都会来这间公寓住,对公寓布局了如指掌,她摸黑打开沙发边上的落地灯,去书房拿来她的双肩包。
翻找一通,递给宗昂一个U盘。
“电视,可以连接吧?”
“嗯,可以。”
宗昂拿过U盘,去电视前捣鼓三两下。
回到沙发坐好,点开U盘里仅有的那一个文件,视频跳转自动播放。
像素有些低,画质还带有颗粒和胶片质感。
画面里是一只盘窝在地毯上的阿拉斯加幼犬,画外音是稚嫩的童声,在讲意大利语,语气听着很是惊喜。
过会儿,镜头猛烈地晃动,待画面复归平稳,拍摄者换成另一个,阿拉斯加被一个小男孩抱起。
那时幼年的宗昂和巴克。
宗昂再一次暂停,去看温纾莱。
“那个……你电脑桌面有一个以巴克命名的文件夹,我就看了眼,别的我都没乱动。”温纾莱的高道德感又在作祟,她用着飘忽不定的气音申辩:“我也挺喜欢巴克的,想着剪个视频留个纪念。”
宗昂摇头:“说了我的电脑和手机你都随便看。”他往温纾莱那儿挪近,腿贴合着她的腿。
视频继续播放。
视频是依据巴克的成长线来排列,配着背景音乐,每一段都有字幕标注着时间,下方附加着一段笼统概述。
“今天的巴克满一岁啦,欢迎它来到这个千奇百怪的世界”——后接宗昂给巴克过生日的片段。
“它拆了我的家,但它很会装可爱”——后接巴克趴在地板上,背后是满目疮痍的家的片段。
“今天和巴克玩飞盘,它撞飞了我,我这么睚眦必报的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它“——后接宗昂把巴克丢进储藏间,关门两秒钟又捞它出来的片段。
字幕是温纾莱基于每一段片段揣摩着宗昂当时的心理活动编写的。
时间逐年递增,像素越高,画质越清晰。
最后几段视频出自温纾莱的手机,有宗昂在意大利时期她照顾巴克的,也有他们在海边嬉闹的场景。
背景音乐降低,末尾的黑屏上伴着打字声浮出一段文字。
——小狗是世界上最高级别的浪漫主义者,是上天恩赐的毛茸茸创可贴。
视频是单次播放,进度条走到尽头,影片落幕。
宗昂静坐着,神情泛泛。
温纾莱拿不准他是怎么个想法,莫名尴尬地抠抠手:“我先去睡觉吧……”
她刚抬离沙发,腰间多出一条手臂把她按回去,宗昂缠上来,躺到她腿上,脸埋进她小腹。
温纾莱举着双手要落不落,顿了顿,难以下落地环在胸前。
气氛沉闷,宗昂的呼吸透过衣料喷洒给她,在温纾莱的角度能看见他戳在她睡衣的睫毛。
就在温纾莱以为他睡着了时,他开了口。
“巴克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才两个月大,那个时候我爸妈正在闹离婚,他很调皮,我的枕头、鞋都被它咬得稀巴烂,但就像你说的那样,它也很可爱,我只舍得骂他两句。”
“我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可我跟他们都不亲近,身边交的那些朋友长大后难免染上利益,只有巴克从未变过。”
宗昂八岁那年就随莉娅去了意大利,和宗穆川那边的亲戚不熟,而莉娅那边的亲戚又都是勾心斗角,相交的朋友不再似孩童时期那般纯真美好,背后家族带给他们光鲜的同时也在过快催促他们成熟,聊天内容由简单的游戏转化为复杂的旁敲侧击。
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一一筛选过后,就只有巴克。
它忠诚,机灵。
有一次他表姐拐走巴克,它按开车窗跳出来,记着回家的路线重回到他身边。
巴克是他交心的朋友和家人,他的长大有它的参与。
从他五岁到十九岁,十四年的漫长岁月里巴克从不缺席。
它的离去宗昂是痛苦的,但他想,巴克一定不愿意看到他消沉度日。
而且,他也不太会处理这种情绪。
宗昂的生存环境教育他永远不要以真面目示人,暴露出自己的软肋。
“以后就没有它陪着我了,我还没想过没有它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宗昂嗓音发闷,嘟嘟囔囔:“好难受,你安慰我一下吧。”
温纾莱的睡衣布料薄薄一层,被某种湿热的液体浸透,带着宗昂的脆弱和悲伤黏在她的皮肤上。
她迟疑地放下手,一点一点,试探地摸上他的头发,揉了揉。
“只要你还记得它,它就会一直陪着你。”
昏黄的落地灯暖而不刺,光晕洒落,勾勒得她像个小天使。
宗昂瞧她良久,瞧得眼睛都发酸,才又埋入她怀中,轻柔地亲了亲她小腹。
“谢谢你。”-
第二天温纾莱是早十的课,九点钟闹钟响起,身旁空无一人。
什么时候回的主卧她不知道,几个小时前的凌晨,她在沙发上陪着陪着宗昂就抵不住困意睡着了。
她在主浴洗漱完出去,看到在落地窗边打电话的宗昂。
后者也在看她。
宗昂就睡了四个小时,却是他连日来真正的一觉。
他终于能正视巴克去世的事情,告知远在大洋彼岸的舅舅一声。
舅舅卡洛斯是他妈妈莉娅同父同母的弟弟,舅甥俩关系亲密。卡洛斯与世无争,憎恶家族里的明争暗斗,高中一毕业就剥离出去独自逍遥快活。
得知巴克逝世卡洛斯也很惋惜,叽里呱啦安慰宗昂一大通,中间还夹杂着几句宗昂不爱听的正事——“丹尼尔和他的女儿又要作妖啦,你多加小心”云云。
丹尼尔是莉娅和卡洛斯同父异母的哥哥,他女儿就是抢完宗昂的麻雀又抢狗的表姐。
宗昂心不在焉地听着,在卡洛斯话题急转弯问到“你这次去中国有没有找到那个让你魂牵梦绕的女孩”时,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涌进他的耳朵。
他转身,温纾莱闯进他的视野。
宗昂勾起一记浅笑,回道:“找到了。”
“就在我眼前。”
第27章 第 27 章 “有没有喜欢我多一点?……
六月份的一个吉日, “有吃有喝”面馆开业。
“有吃有喝”这个名字是温纾莱起的,面馆不止吃面,还有特调饮品。牌匾是她请她高中那个考上美院的同桌有偿设计的, “吃”字的口字旁变幻成一个碗的形象, “喝”字的口字旁是一杯饮料的形象。
店内装修参考的日式风格, 胡桃色的原木桌椅,暖色系的布局搭配, 店内有一面墙上挂着温屿年从小到大的照片, 便于粉丝来打卡拍照。
这面墙是温纾莱布置的,她原只想放温屿年一个人的照片,舅妈说这个店又不是给温屿年开的, 凭什么他一人独大, 又找出几张温纾莱和他们两口子的照片一起挂上。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
开业前几天, 温屿年就让阿咻就联系好几个探店博主来宣传, 开业当天宗昂也安排了一些活动吸引顾客。
阿咻排开了温屿年这一天的工作, 让他能在自家打打杂, 温纾莱和宗昂也穿上服务生的衣服在店内上班。
慕名前来的温屿年的粉丝很多,在温屿年几个大粉的管理下秩序井然的排队等号,店外支起遮阳棚,还免费备有解渴的酸梅汤。
推广效果好的超出预期, 众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宗昂偷闲地给温纾莱调了杯饮品, 调完温纾莱正巧来出餐口取餐。
他捏着吸管喂到温纾莱嘴边, “快喝两口, 宗昂女朋友温纾莱独家定制款,只此一杯独一无二。”
温纾莱的确渴得厉害,含着吸管连嘬了几口, 没来得及咂巴出是什么味。但看着宗昂满脸的“求表扬”,她夸道:“好喝。”
宗昂笑开,“有奖励吗?”
他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温纾莱的奖励。
温纾莱不懂他这个另类的癖好,她觉得“奖励”一词多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激励措施,而在他们这段关系中,她是那个下位者,宗昂却喜欢推高她的地位向她索要。
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温纾莱再喝一口饮料清清脑子,“等忙完这几天,我请你吃饭吧?”
开店这码事,宗昂前前后后也出了不少力,她该正式感谢他一下。
宗昂愣了愣,旋即乐出声。
温纾莱糊里糊涂的,“你笑什么?”
“没什么。”宗昂歪倚在墙边,笑得眼弯弯:“就是,宝宝你好纯情。”
他想的都是些十八/禁的奖励,偏偏他的宝贝女友纯净到不开窍,还很庄重的样子。
“???”温纾莱狂冒问号:“什么啊?”
“你好?”一道试探的问话插进二人的闲聊中。
二人同时侧过脸,是两个看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女生。
穿粉色衣服的女生直率地问宗昂:“你好帅啊,能和你合个影吗?”
她估测着两人不一般,复又征询温纾莱:“可以吗小姐姐?”
宗昂那要咧到天上去的嘴角收降,切变成应对陌生人的疏远,他张口要婉拒,温纾莱就卖了他。
“可以呀!”温纾莱转头又看宗昂:“可以吧?”
“……”宗昂是不会驳他宝贝面子的,尤其是在外面,到嘴边的话利落一改,“可以。”
店内装扮在线,随手一拍都包出片,几人找了个空地,温纾莱帮她们拍,宗昂双手背在身后,两个女生也就是纯粹欣赏帅哥,想留影纪念一下,比了个耶,没有做出格的姿势。
拍完,两个女生道谢走人。
有一就有二,宗昂接待完第一批顾客,第二批想合照的顾客就涌了上来。
温纾莱灵机一动,将宗昂和温屿年都拉到门口,一人一边充当活招牌。
温屿年无语:“我们这是正经餐馆,你这干什么呢?”
“就让你们两个在门口招揽招揽生意怎么就不正经了?”温纾莱忽闪着她的眼睫,义正词严地说:“哥你不要想太多好不好。”
温屿年指着宗昂负隅顽抗:“你男朋友你也舍得?”
温纾莱懵懂,“为什么不?”
温屿年去睨宗昂。
宗昂讳莫如深地盯着温纾莱的背影,在温屿年看来时坚决拥护起女朋友:“我绝对服从莱莱的指令。”
“……”温屿年低骂:“死脑残粉。”
就这样,宗昂和温屿年就这么被女朋友和妹妹当作吉祥物挂牌“接/客”。
开业的这个周末,暴增的业绩证实了温纾莱决策的英明,一炮打响的开门红让马燕珍睡觉做梦都乐不可支。
周一,温屿年复工,温纾莱回校上课,宗昂的重心随着温纾莱移动。“有吃有喝”有雇佣的员工,少他们三个无关大局。
周三那天下午温纾莱没课,履行诺言请宗昂去吃饭。
地方是温纾莱选的高级西餐厅,她大出血的犒劳宗昂。
蛮浪漫的烛光晚餐,饭间两人喝了点红酒,酒精作祟,回到公寓后的那一趴温纾莱身体动情动得快且汹涌。
宗昂撞的也很重。他伏在温纾莱上方,肩背肌肉绷得紧致饱满,进攻猛烈的像一头凶兽。
温纾莱揽着他脖颈,断断续续地说着:“慢……慢点,太快了…”
她攀着宗昂往上缩,宗昂摁着她不许她躲。
以往宗昂会讲一些sweet talk来激发温纾莱,但这次他一反常态的沉默着。
这么久了,温纾莱对宗昂的了解也愈发深入,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件事上失态,像是在惩罚。
宗昂似是在生气,温纾莱想不通她又是哪里惹到他了,这两天两人都挺和平的。但她现在分身乏术,问不出话,她快被宗昂弄散了。
最后那一下,宗昂简直要抵入她灵魂深处。
温纾莱累得昏昏欲睡,眼尾溢出泪光。
宗昂舔掉她的生理性眼泪,吻流连至她嘴角,“温纾莱。”
温纾莱气若游丝:“嗯?”心头有丝奇妙,宗昂也是第一次在这时叫她名字。
他又不说话了,温纾莱好困,没精神再等他,放任自己沉睡前,隐约感到宗昂亲了亲她的胸口。
他的嗓音飘远,
在表白:“越来越喜欢你了。”
也在祈问:“你呢,有没有喜欢我多一点?”-
端午节前几天,宗昂又要飞一趟国外。
是在临行前一晚定下的行程,温纾莱和他在外面吃饭,饭中他接了通电话,聊完第一时间就跟温纾莱报备了。
是他妈妈那边有个事要他去处理,温纾莱没细打听。
吃完饭俩人回公寓洗完澡,温纾莱在书房写剧本,宗昂在衣帽间整拾行李。
温纾莱坐下十分钟后,宗昂出现在书房。
“我好无聊,你陪陪我。”
说完这句话,他抄起温纾莱,一手拿着笔记本,连人带电脑一起端到衣帽间。
衣帽间有个两米多挺长的沙发,温纾莱在那儿敲键盘。
宗昂也不吵她,自个儿叠着衣服,隔个几分钟看她一眼。
温纾莱觉得自己的陪伴作用不大,更像个吉祥物。
等宗昂合上行李箱,温纾莱还未写完,他坐到她身边带着耳机打游戏。
宗昂似是有第三只眼长在温纾莱身上,他手指灵活的在屏幕上操纵着,可在温纾莱写完今日的灵感习惯性伸个懒腰时,他就扭头看过去。
然后毫无游戏精神的丢了手机贴着她亲。
唇舌推拉间,他哑声说:“我们还没在其他地方做过呢。”
衣帽间的沙发是布艺制品,当晚沙发湿得不成样子,清理都不知道该怎么清理,温纾莱被抱出衣帽间他还回头看了眼。
说:“换一个皮质的吧,这个布艺的不太方便。”
温纾莱讲不出话,因为宗昂还没出来。
为什么男人在这种时候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而她一张嘴就会发出异样的声音。
好不公平,温纾莱咬在他肩膀上泄愤。
……
……
翌日清早,闹钟叫醒温纾莱,公寓里已经没有了宗昂的身影。
他在床头柜留下一张便利贴,也在微信留了言。说他去机场了,早饭在微波炉里,让她吃完再去上课。
温纾莱已读不回。
在餐桌边吃滑蛋可颂吃到一半,宗昂电话过来了。
“怎么了?”
听着她鼓鼓囊囊的嗓音,宗昂问:“在吃饭?”
温纾莱开免提“嗯”了声。
“好吃吗?”宗昂说:“今天换了一家订餐。”
“可以。”温纾莱捧着马克杯喝了口紫薯豆浆。”那这几天继续给你订,你舍友们的还是一起。”宗昂面面俱到。
他听孔佳良说过早八不去食堂排队买饭能多睡一刻钟,自那以后温纾莱只要回寝室睡他就会在前一晚订好明日早餐,捎带着她的三位舍友,她不住寝室他也不会落下孔佳茉她们。
全方位、无死角地向温纾莱以及她生活圈里的人巩固他的地位。
温纾莱无可无不可地嗯嗯啊啊,反正宗昂只会用陈述句,她否定也是浪费口舌。
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温纾莱要回学校上课了。
“我挂了。”
“车在楼下,送你去学校。”宗昂那边也响起登机提示音,他低嗓叮咛:“记得想我,宝宝。”-
宗昂出国的第三天,端午节假期开始。
温纾莱定了早班机,提着一个小寸登机箱登上回筑城的航班。
午饭前到达筑城,温纾莱没回家,免得碰到吴玉玲。她在网上订好酒店,过去放好行李,找地方吃了个午饭,去常去的那家花店买了两束百合花,打车前往郊外墓地。
下了车进到墓园,阴凉的气息无孔不入地渗透进皮肤里。树叶摇曳,一座座墓碑矗立而落。
温纾莱挺怵这种地方的,自打父母双双离世后她倒不怕了。
知道爸爸妈妈在,墓园就是她另类的一个家。
台阶一阶一阶跨上去,到父母合葬的那一排,迎面走来一个男生,黑衣黑裤,肃穆庄重。
过道较窄,温纾莱避到一旁,男生走过,对她说了句谢谢。
温纾莱:“没事。”
擦肩而过的一面之缘,谁都不曾放在心上。
面馆才起步,马燕珍温广宏走不开,温屿年又进了剧组,这次的祭拜就温纾莱一个人。
四月份清明她抽不出身回来,是舅舅舅妈扫得墓,原想着两个月过去会有一层浮土,结果碑面洁净如新,爸爸林斌和妈妈温敏慧的碑前有两束白菊。
她茫然四顾,黑衣黑裤的男生倏尔闯进回想里。
父母的朋友们她都认识,不记得有他那一号人物。
现下墓园里也没了他的踪影。
那就算了吧。
温纾莱暂压下谜团,专心陪爸爸妈妈说会儿话。
时间也是个悲哀的坏东西,十四年过去,要不是还有照片在,温纾莱恐怕是要糊化了爸妈的容貌。
她报喜不报忧,聊了聊近期积攒的趣事,一塌糊涂的感情她只字不提。
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溜走,她坐到腿麻,站起来蹒跚着往下走。
到了墓园门口,她意外地看到那个男生。
对方似在等她,见到她后微一笑:“你好。”
第28章 第 28 章 文艺片的女主角
“请问你是林叔叔的女儿温纾莱吗?”那个男生问。
他长相蛮文质彬彬的, Polo短袖,戴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精英式三好学生的气质。
“嗯, 是。”温纾莱对他还是全无记忆:“你是?”
“我叫韩子彦。”确定温纾莱身份后, 他神情更为真诚, 外加丝许疼惜和歉疚:“林叔叔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是为了救我林叔叔才……”
温纾莱怔忡眨眼。
她的父亲林斌生前是一名消防员, 那年去北京交流学习, 遇上一桩绑架案,十岁儿童被歹人挟持登上顶楼,在救助过程中林斌不幸坠楼身亡, 温敏慧接到消息带着五岁的她连夜赶到北京, 见到的是林斌冰冷的遗体。
“很抱歉, 如果不是我林叔叔也不会遇难。”韩子彦朝她九十度鞠了一躬。
“没事没事, 你快起来!”温纾莱回过神来忙不迭去扶他, “那是我爸爸应该做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林斌以成为一名消防员为荣,每次成功救下一个人他都无比自豪与骄傲。
爸爸的离世她固然哀痛,可她不会去迁怒她父亲英勇救下的幸存者。
那是对林斌、对他的职业及信仰的不尊敬。
韩子彦苦笑地摇摇头。
当年绑架他的是他父亲的一位情人,怀孕后找上父亲要名分, 争执间摔倒流产, 自此以后性情大变。
他父亲欠下的情债却让无辜的人买单, 事后给了救他的那位消防员一家一笔补偿款, 可再多的钱也于事无补, 买不回一条人命。
他在目睹消防员坠楼身亡后心理遭到巨大冲击,被送出国疗养,直至和父亲有了可谈判的筹码才被允许回国, 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来筑城敬拜林斌。
不料看到一座合葬的墓碑,他又回市里另买了一束白菊。
这样一折腾,就遇到了林斌的女儿。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说出去都丢人,难怪父亲为保颜面会封锁真实原因。韩子彦转启话题:“我刚刚看到阿姨,原来你是随母姓。”
“嗯。”
林斌和温敏慧高中三年都是同班又同桌,高考完林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温敏慧表白,两人克服了四年的大学异地恋,毕业就结婚。林斌可谓是把温敏慧捧在手心里宠,温纾莱记事起爸爸妈妈从没吵过一次架,她幼儿园的时候有同学问她为什么她爸爸姓林她却姓温,她是不是不是她爸爸亲生的。
她哭着回家问妈妈为什么,温敏慧说因为爸爸觉得她是妈妈辛苦怀孕生下来的,理应该随妈妈的姓氏。
“那林叔叔一定很爱阿姨。”韩子彦笑着,他掏出手机“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吧,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啊?”温纾莱心思剔透,看穿韩子彦,她说:“你真的不用抱歉,我爸爸不会希望他救下的人困在所谓的恩情里 。”
“好。”但韩子彦坚持,他换个法子,“那也加一下吧,当交个朋友了,我刚回国,国内也没什么朋友。”
他这样,温纾莱就不知该怎么再推拒了。
尤其他是爸爸救过的最后一个人,这么多年过去都还记得要来探望。
“好吧。”温纾莱点开二维码。
“叮”的一下,韩子彦扫描成功,两人加了好友。
他问:“你要回市里吗还是怎么?”
刮了阵微风,温纾莱抚过耳发,“回市里。”
“那我捎你一段吧,这里也不好打车。”韩子彦引着她往停车场走,“别怕麻烦我,我也要回去。”
温纾莱在父母的墓碑前离开时就打了车,跟韩子彦聊这么几句得有个十几分钟,她瞥眼滴滴界面,无人接单。
她下来前接到徐老师引荐她参与制作的那部网剧导演的电话,要赶回酒店开一个视频会议。
温纾莱略一沉吟:“好,那谢谢了。”她从车后绕到副驾,用手机拍下韩子彦的车牌号。
从墓园到市里,路程将近一个小时,上车后韩子彦打开音乐放着,舒缓着二人不熟又同处一个狭小空间而衍生出的尴尬。
快到市区,红灯见多,韩子彦开着车,脸往副驾那边偏了点:“诶对了,你比我小五岁,应该还在读大学吧?”
温纾莱侧头。
韩子彦笑得和煦:“要跟你说声抱歉,我为了找林叔叔,回国前托人查了下他。”怕温纾莱误会,他不留喘气口地澄清:“但你放心,我没有过界,资料上就只有林叔叔的地址还有你和温阿姨的名字年龄。”
韩子彦的语气又急又诚恳,温纾莱暂信。
“嗯是。”她现在不是个健谈的性格,也不会让别人的话掉到地上,“大二了。”
“在筑城还是哪里?”
“北京。”
“那好巧。”韩子彦得空看了下她,“我正好要在北京定居,等我安顿好后请你来做客。”
“好。”就是一句客套话,温纾莱不过心。
“那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温纾莱含糊其辞:“还没定,有些事情没忙完。”
又是一个岔口红灯,韩子彦问她住哪里。到底不清楚底细,温纾莱留着一手,没有告诉他她入住的酒店,指着红灯前五十米的地铁口。
“我在那儿下就行。”
“行。”韩子彦不介意她的戒备,女孩子出门在外多加防卫是正当的。
他依着温纾莱,车在地铁口边停下。
他道别:“拜拜,回北京见。”
温纾莱站在车外,勾着挎包肩带,另一只手冲他挥了挥,礼貌道:“拜拜,你开车注意安全。”
目送温纾莱走进地铁站,韩子彦没急着走,解开手机,找到他雇请去查林斌资料那人的聊天框。
他在墓园见到合葬墓碑心存疑窦,就又找这人去完善了下,详尽资料发来的那一刻温纾莱从墓园里出来,他便搁置下来。
一目十行浏览完林斌去世后,温敏慧和温纾莱的遭遇,韩子彦静坐良久。
所以,他因父亲的情债被绑架,间接致使另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家庭支离破碎。
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长吁口浊气。
……
……
今年的端午节,温纾莱都是在平淡中度过。
父亲是在六月二十五号这天英勇殉职,两年后,苦苦煎熬的母亲也选在同一天吞药自杀。
和父母生死别离太久,再大的哀伤也都抵挡不住时光洪流的汹涌冲刷,会有一点难以名状的惆怅,像涓涓细流淌边四肢,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回到酒店开完会,她拉好窗帘蒙头大睡一场,再醒来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瞎子一样摸索到手机,光线骤亮,她眼睛刺痛地眯了眯。
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今天就结束了。
手机里很安静,一通未接来电都没有。
温纾莱乏力的从床上爬起来,粗糙地挽了两下头发,装好房卡下楼。
酒店对面有一家便利店,撩开塑料门帘,门口的感应器发出“欢迎光临”的电流音。
温纾莱提着个购物篮,绕着一排排的货架,拿了一小碗土豆泥沙拉,其余一大筐都是在冰箱里扒拉出来的冰镇啤酒。
她去收银台结账,扫过店员身后的货架,“要一盒江南韵。”
店员扫完条形码,在烟架上抽出一盒绿白色包装的烟装袋子里:“一共一百二十七块五。”
温纾莱把付款码倒扣在扫码器上,付完款拎着袋子走人。
她没回酒店,沿着马路漫无目标的直行,耳机里的歌是JJ娓娓道来的《愿与愁》。
走累了,就在道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下休息。
往北二百米就是夜市街入口,里面烟火缭绕。
面前走过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侣,男生举着串串喂到女生嘴边,女生只管挽着他东张西望。
上午韩子彦的一句无心感慨勾起她的怅然。
温纾莱关于父母有限的记忆里,父母一直都无比恩爱,那是她对爱情构设的最佳模版。
她七岁就到了舅舅家,舅舅一家三口都很疼她,可是舅舅先是忙于工作没有太多闲暇也不知道该和她一个女孩说什么,后来工伤短腿人就消沉下去忙于和自己抗争;舅妈满口利剑,脾气上来路边的狗都能骂两句,她对舅妈即敬又怕;温屿年更是寡冷少言。
在失去双亲的时候,是舅舅一家接纳了她,免她颠沛流离,她不缺吃穿就已是最好,是不该奢求太多。
舅舅那里是她的家,但她又常绷着一根弦,无法真正松弛。
所以她长大后不时会畅想,她会遇到一个理想型的爱人,他们要像她父母那样甜蜜幸福。
那么这样,她是不是就不再孤独,也不必再战战兢兢怕被抛弃。
温纾莱拆开烟盒塑封,低头咬出一支烟,拢着火点燃。又单手拉开一听啤酒,灌下一口。
来电铃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是远在不知道哪个国家——她没记住,的宗昂。
宗昂这次出国也很忙,不同在国内一天几百条消息的骚扰她,他只会卡着她白天起床、晚上睡觉的时间点打来一通语音或者视频通话。
今晚他的电话姗姗来迟,温纾莱拖到自动挂断前的最后一秒接通。
“睡觉了?”宗昂的嗓音含着笑:“这么久才接。”
温纾莱的嗓音被冰酒侵染的冷酷:“有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宗昂问:“心情不好?”
“没有。”
她双腿交叠,夹着烟的那只手的手肘抵着膝盖,肩背微弓,抿着烟蒂吸一口再吐出来,灰白色烟雾虚化她的脸庞。
像是文艺片里的女主角。
宗昂隔街望着他的女主角,“温纾莱。”
她咕咚吞下一口酒:“干嘛?”
“我在街边看到了一个很像你的人。”
“哦,所以呢?”
宗昂笑意加重:“所以你要不要抬抬头,让我确定一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女朋友。”
第29章 第 29 章 跟踪/保护
宗昂的一句话拐弯抹角, 温纾莱还未来得及解析,先下意识抬起脸朝街的另一边看去。
宗昂一身能融入夜色中的黑,目光穿过路中往来的车辆和行人, 直挺地落向她。
他不是还在国外?
怎么会?
温纾莱唇瓣嗫动, 搭在一处的腿放下。
听筒里, 宗昂在说:“你别动,我过去找你。”
温纾莱坐在长椅上, 宗昂没有挂断, 两人便这样保持着通话,他的呼吸声通过电流传递进她耳中,她看着他一步步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滨至她脚边, 宗昂的声音自手机里和现实中重叠。
“现在你可以挂了。”
温纾莱恍恍然地摁断:“你怎么在这?”
“来找你啊。”宗昂两指捏捏她的腮颊, 在她下巴尖勾了一下, “这我就要批评你了宝贝,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提都不跟我提?”
“提什么……”温纾莱回过味来:“你找了人跟踪我?”
“是保护。”宗昂纠正她:“我不在北京, 你一个人要出什么事怎么办?”他接走她指间快要燃灭的烟头, 拿上她买的那一袋啤酒,右手牵起她一使力,把她带起来去夜市。
“你真挺会美化自己的。”温纾莱一哂,她早就认清宗昂的人品, 他干出什么她都不足为奇。
“是在夸我吗, 那我就虚心收下了。”宗昂把烟头丢进也是入口的垃圾桶里。
他脸皮厚到堪比城墙, 温纾莱甘拜下风。
“这里是你家乡吧?”宗昂左顾右盼:“有什么好吃的吗?”
温纾莱泼冷水, “都不好吃, 你别吃了。”
宗昂瞧瞧她,忽地倾靠逮到她嘴角亲了一口。
发出“啵”的一声脆响。
两人齐整的发了个愣,旁边走出去几步的两个女孩回首, 暧昧的小眼神偷瞄着他们。
温纾莱被偷袭的一惊,又羞:“你干嘛?”
宗昂撩动睫毛:“我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要弄出声音,耳根也有点红热。
温纾莱甩手,想甩掉宗昂,可他是块橡皮糖,黏得死紧。
“吃饭去吧?”宗昂环视着,找到一家酸汤火锅,过了凌晨店里人也还蛮多。
“这家店我在你朋友圈看到过,去吃不?”
恋爱久了,宗昂说话的语气无形中在向温纾莱靠拢。
温纾莱疑惑地乜他:“我朋友圈你都看了?”
她朋友圈从不设置几天可见,每一条朋友圈都是她彼时心境的写照,当初能公开发布就不会是见不得人的秘密,那是她的过去,她全盘接纳。
就算有要掩埋的事迹,也不在那一两条的朋友圈里。
只是意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有人去浏览并且记住她的过去。
两人第二次上床,也是宗昂得到她的第二天,中午在他公寓吃午饭,他就说过他看过她的朋友圈。
这条夜市街开很多年了,依稀是在她初三的时候,她分享这家酸汤火锅店的朋友圈也得在三四年前了。
“当然。”宗昂不觉得这是一件多超出的事情,极为理所应当,“你第一条朋友圈是一句文字,‘只想被阳光晒透’,对吧?”
不肖温纾莱肯定,宗昂微挑的眉已经在嘚瑟地炫耀他的记忆力。
温纾莱没回他,推门进了火锅店。
两人挑了靠窗的一个双人小桌,宗昂没吃过这个,点菜全让温纾莱弄。
这个点钟店内的顾客都吃上了,半个小时内就他们两个是新来的,后厨上菜很快。
土毛辣果和特色糟辣椒熬成的橙红色汤底,汤面浮着几撮嫩绿色的蒜苗和肉末渣,冒着热腾腾的雾气,酸香味浓郁。
煮开后温纾莱先舀了两碗酸汤,一碗给宗昂,再下菜。
她原本不大有食欲,一勺酸汤下肚,胃口打开,要去调料调调蘸水,边起身边问宗昂:“你要不要蘸料?”
宗昂跟随女朋友的脚步,“可以。”
温纾莱今天穿的白裙子,系着店里准备的围裙在料台前兑着料。宗昂看会儿她,滑开桌面的手机,点进置顶下的第一个聊天框。
对方是他派去保护温纾莱的保镖,他不在的这几天时刻向他传递温纾莱的实况,宗昂下飞机后收到的就是保镖发来的温纾莱在和一个男人谈笑的照片。
他一手托腮,垂着眼,一手漫不经心的一张张划拉着那几张图。
保镖的拍照技术还蛮在线,有几张拍的温纾莱很好看,他保存到相册,裁剪掉那个无名氏男,独独保留着温纾莱一个人。
欣赏了一会儿独自美丽的温纾莱,又点开保镖微信。发送过去一张他截取后的温纾莱的照片、一张他自己的单人照。
问保镖:「你能把我们两个P到一起吧?」
收到雇主的信息即刻回复是一个保镖的职责。
对方:「……」
「我不是修图师。」
宗昂不多为难他:「那你去学习一下。」
对方:「我是保镖。」.
「可以涨工资。」
对方:「好的。」
收到这一条,温纾莱端着两碗蘸水回来。
“谢谢宝贝。”
宗昂在某些方面是个极度完美且合格的伴侣,温纾莱的微末付出他都会给予极高的情绪价值。
他捞起一汤勺的涮肉放到温纾莱的空碗里,“明天带我去拜见一下叔叔阿姨吧。”
“不用了。”温纾莱搅拌的蘸水,“我不知道你会来,订好了明早回北京的机票。”
“我刚帮你改签了。”宗昂有条不紊地说:“明天上午我们再去看看叔叔阿姨,中午吃完饭下午回北京。”
一股闷气直冲喉口,温纾莱撂筷子:“你凭什么更改我的行程?”
她的诘问,她的怒怨,宗昂统统淡然应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去和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温纾莱平直地看着他,宗昂还在往汤勺里夹菜,“上午你在墓园遇到的那个男生。”后撩她一眼,“是谁?”
温纾莱已经不会再问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宗昂就那些污糟手段。
她故意说:“朋友。”给韩子彦冠以一个身份。
“什么朋友?”宗昂问。夹满的菜又落进温纾莱碗里。
“你觉得是什么朋友?”温纾莱挂了脸,在这个一年当中最为暗潮的日子,她没有个好脾气,“你那么厉害,自己去查啊。”
他的宝贝好生气,为了一个外人,一个男人。宗昂眼底划过一丝阴霾,他掩藏良好,笑着哄道:“不查,你别凶我。”
温纾莱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唇角,满腔的讥刺。
后面两个人就没再讲话,一顿夜宵在寂静中吃完。
回到酒店,宗昂将温纾莱订的单人间升级成套房,酒店服务人员把温纾莱的一应物品转换到套房内。
温纾莱下午睡到晚上的那一觉里梦境不断,光怪陆离,醒来从身到心都累得慌,这会儿快凌晨两点钟,她困得眼皮子打架。
她强撑着去洗了个澡,冲掉沾上的火锅味。宗昂在另一个浴室洗完,温纾莱洗完出去,他正坐在床边等她。
露着肌肉清健的上半身,下半身穿着一条黑色运动短裤,两条长腿岔开。见到她,他往边上一扔手机,对她张开双臂。
温纾莱忽视他索抱的手势,绕到另一边掀开被子上床,背对宗昂躺下睡觉。
宗昂不无失落,但他很快重振旗鼓,关掉床头灯,也躺下去在后面环腰搂起温纾莱。
被子下,两具身体绞缠的无比契合,来自宗昂胸膛的热度源源不绝涌向温纾莱,他灼热的鼻息也穿过她密匝匝的发丝扑在她颈后。
等半天,宗昂都没有再下一步的行动。
温纾莱耐心告罄:“你要做就快一点。”
“我没想做。”
“你自己信吗?”
他以为自己的存在感很低微吗,又装什么柳下惠?
“我真的没想做,这是靠近你就有的生理反应,我控制不住。”宗昂的手本本分分地覆在她小腹前,不见分毫的蠢蠢欲动,“明天送你回北京后我还要走,国外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他屈膝,膝盖嵌进她的膝窝,皮肤摩擦出一种亲昵的电流。
“不管你信不信,我回来只是知道了今天是你父母的忌日,想来陪陪你。”
话毕,他撤走圈在温纾莱腰间的手,改为平躺。
热源散去,温纾莱在暗中睁开眼-
第二天,宗昂如愿以偿地去拜访了温纾莱的父母。
出酒店前他问温纾莱温敏慧喜欢什么花,温敏慧生前最爱粉玫瑰,他买了一束。还有两瓶林斌爱喝的白酒。
投其所好的两样东西,再普通不过,可却代表着宗昂没有将温纾莱的父母当作“死人”去祭拜,而是身为温纾莱男朋友,正儿八经第一次正式登门。
去墓园的路上,温纾莱余光频频投向他。
宗昂平日里的花言巧语很多,到温纾莱父母跟前不再嬉皮笑脸,恭敬地鞠了一躬,承诺一句“我会照顾好温纾莱”。
下午两点钟的飞机打道回府,落地北京是五点多钟。
宗昂还要再飞去伦敦,他是见缝插针回来的这一趟,事情很紧迫,他没时间送温纾莱回学校,提早安排好司机,送她到停车场,他站在车外,她坐在车内。
车窗全降下去,他弯腰,看着温纾莱,“别生我气了,跟我说句再见,不然我走不了。”
温纾莱不跟他耗,“再见。”
“我最多还有一周回来。”
“嗯。”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都好。”
宗昂探手扣着温纾莱后颈,在她眉心一吻,再向下延至她嘴唇:“想你。”
车窗升上,他退一步,瞧着那车的红色尾灯隐没在转角,宗昂返身回机场。
兜里手机翁震一下,是保镖发来的一份资料。
附带一条:「我要三倍工资。」
宗昂转了二十块钱过去,点开资料。
姓名那一栏写着:韩子彦。
第30章 第 30 章 “牛了个逼的”
巴克不在了, 宗昂的公寓里没有什么是要温纾莱再去照看的,所以宗昂在国外的这段日子温纾莱都是住学校。
端午假开学后的第三天,一个周五。
她回筑城那天的视频会议上, 网剧导演就说好今晚约个饭, 一起见见投资方。
下午上完课, 温纾莱回寝室换上一套较为正式的套装,化个淡妆, 打车去往约定地点。
是一家装修蛮有格调的Bistro, 名字叫Half,集餐吧与酒馆为一体。
陈俊源精挑细选了好几天挑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太正式太商务的饭店他有压力, 也装不来那种稳重范儿, 他太自在的场合又不合时宜, 这家店刚好处在平衡点。
一楼是散座, 二楼是包厢, 隔音好私密性佳。一楼通往二楼的转角楼梯那儿, 下方建了个吧台,面对宽敞的大厅,每晚都会有乐队来演出。
这家店的老板每周都会从国外请来不同的厨师推出限定菜系,周周不重样, 即便这家店的人均消费高到离谱、位置极难预订, 有这一卖点和开盲盒式的乐队演奏的双重加持, 慕名而来的顾客仍旧络绎不绝。
之前宗昂带温纾莱来吃过几次, 店是宗昂和孔佳良那个圈子里一个比他们大三四岁的人开的, 国外毕业后回国开了这家店玩票。
味道是不错,但温纾莱依然觉得“货不对板”,可能这就是她和有钱人的区别, 她吃的是饭,有钱人是享受金钱堆砌而成的身份。
这家Bistro离电影学院不远,定好的时间是晚八点钟,怕路上堵车,温纾莱特意早早出门,到餐厅时七点过一刻。
一下车,她看到在门口垃圾桶旁边吸烟的导演。
吸一口,再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整得跟青春疼痛文学电影男主角似的。
温纾莱走过去,“陈导?”
陈俊源一口烟将要呼出,温纾莱一叫他,他一扭头,那口烟硬生生卡在嗓子眼,呛得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咔咔咳嗽。
他反应大得温纾莱不禁内疚,她双手置于身前勾着包包,半弯着腰去寻陈俊源的脸,“陈导,你还好吧?”
餐厅开得像个世外桃源,附近没个商店,温纾莱迈上一层台阶,要进店:“我去给你买瓶水。”
“不、不用……”陈俊源拉住她,重咳两声清清喉咙,说话带点哑:“我没事了,别去给这家黑店送钱!”
“怎么了?”温纾莱不明就里地看眼左侧的店面,又看回右侧愤慨的陈俊源。
几天前,陈俊源千辛万苦成功订到这家餐厅的第一秒就在他们剧组的群聊里广而告之。
他们这个剧组的成员组成蛮好玩的,清一色在校大学生,上至温纾莱这个编剧、男女主演,下至场务,只有陈俊源是今年毕业的“大龄”导演,据传他前两年得罪了某个资方被电影圈抵制,这才退而求其次来拍网剧。
陈俊源也是电影学院毕业的,是徐老师的得意门生之一,当初徐老师找到温纾莱就明说过,这个剧组资金捉襟见肘,待遇较于其他会差一些,但导演的性格和能力不错,比她只大几岁,沟通起来不会有代沟。
这都次要的,真正打动她接下这份工作的,是徐老师说这将会是她第一次挑大梁,独立完成一次剧本改编。往常她都是充当老师或是温屿年的助理进组学习、协助。
同事们都能处得来也算是意外之喜。
陈俊源是有点子实力的,这次拉来的投资方很牛,他不惜下血本辗转订下这家餐厅,预想给资方留下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结果——
“前台跟我说因为有人出价更高,所以我订的那间包厢被单方面取消了。”陈俊源义愤填膺,满面锋利的怒容,“好歹委婉一点呢?连个借口都不找,吃相这么难看还光明正大的吗?”
陈俊源摸兜:“我要发微博讨伐他们!”
“你都说了他们连借口不找,就不会怕你干什么。”温纾莱理智地劝阻道:“没准你发了微博还会被封号。”
温纾莱和店老板同桌吃过一次饭,饭间她没说过话,只吃只听。以私生活论断的话,老板不是个好东西,风流成性,有过被前女友在网上曝光的经历,前女友上一秒在评论区跟网友控诉他,下一秒号就被封禁。
陈俊源这条胳膊拧不过人家的大腿。
“真是过分!”陈俊源拎出一角的手机又揣回兜里,“我再去找他们理论理论!”
陈俊源一步跨上店前的三层台阶,风似的卷进去,温纾莱提步跟上。
接下这份工作,温纾莱和陈俊源共事了有半个月,他是个性情中人,不太会那些弯弯绕绕,剧组的风气也都随着他这个大头直来直往,不搞勾心斗角。
他那个急性子要是烧起来,温纾莱得在一旁适当地浇一浇冷水。
但事实证明,温纾莱低估了陈俊源怒火的燃点,也高估了她这盆冷水的能力。
在陈俊源对前台放言“叫你们老板出来”时,一个快要走过他们身后的男人停下脚。
他摘下墨镜,看向陈俊源:“我就是老板,怎么了?”
男人穿着一件粉色衬衫,骚包得没边。
前台一见来人,应付陈俊源的客服式假笑切成尊敬,“向总。”
向屿一颔首,望回陈俊源前瞥到他边上的温纾莱,眉一挑:“是你啊,宗昂呢?”
温纾莱不喜也不厌向屿,语气平平:“在国外。”
向屿跟温纾莱也不熟,仅限于知道她是宗昂的女朋友,好像是认真谈的那种。寒暄完一句便问:“和你朋友过来吃饭?”
“嗯,来见个投资人。”温纾莱无意告状和谴责,她为人处事讲究留有余地,“还有空包厢吗?”
“必须有啊。”向屿给面,让前台查哪间包厢还空着。
前台犯难:“没有空的了,向总。”
陈俊源插声:“怎么没有,你把我之前订的那间还给我。”
前台心头打鼓,价高者得是向屿这个老板定下的规则,她是严格执行的那一方,谁成想执行到老板朋友的头上?
“实在不好意思先生,我……”
“这样吧,你们去咱们上次吃饭的那间。”向屿听他们三言两语就明白事情缘由,“那儿隔音更好,空间也大。”
向屿提到的那个包厢是他的自留款,专门招待像宗昂这些狐朋狗友的,布局设计非同一般。
是他们这家店先做错事,温纾莱也不假客气,当即应下。
“今天对不住了。”向屿亲自领着温纾莱和陈俊源去了包厢,关门前留话:“有事就找人去叫我。”
“好。”温纾莱还跟他道了个谢。
陈俊源负手在包厢里二大爷那般溜达一圈,终点定在温纾莱那里,“深藏不露啊小温,人脉广泛啊小纾,真有你的啊小莱。”
温纾莱倒了杯水抵唇喝一口,“正好认识。”
陈俊源幽幽怨怨:“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我还跟那个前台浪费了半天时间。”
温纾莱不吱声,宗昂的资源她还没学会主动去利用。
陈俊源发发牢骚就算了,不会真的怪温纾莱。
两人就原著小说喝改编后的剧本聊了几句,男女主角和饭局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到来,八点过半,身为饭局重磅嘉宾的投资方姗姗来迟。
服务员送人进来,圆桌上的人纷纷起身,陈俊源迎上去:“韩总。”
韩子彦同他握手:“不好意思陈导,临时有个会来晚了。”
“您客气了韩总,我们也都刚到。”只要投资方靠谱,别说半个小时,等个大半天陈俊源都毫无怨言。
韩子彦半侧过身让出后放跟着的人,“这是我妹妹,白诗文。”
“你好。”陈俊源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饭局,投资方带来的人……
韩子彦这个人他私底下打听过,打小就在国外,今日才回国,家里是搞旅游业的,来投资影视许是公子哥钱多的要拿出来撒一撒,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韩子彦为人和善。
他是缺钱缺到两眼发慌急于抱紧韩子彦这个大腿,但男女主都是陈俊源精挑细选最为符合原著的人选,名单一经公布原著党们也大多都是好评,这开机临头要换下女主角,他能被网友们喷死。
虽然他并不在乎网友们的谩骂。
资方塞人这件事儿在圈里那简直是家常便饭,但陈俊源最不喜欢被资方操控选角,否则当初也不会得罪人。
陈俊源借着打招呼的这一刻打量一眼白诗文,这姑娘一张可爱风的圆脸,不符合原著中女主的长相。
如果韩子彦真要插手选角一事,那这次合作只好告吹。
白诗文眼睛贼亮,双手和陈俊源握了一下:“你好,陈导。”
剧组其余人都站在原位等候,陈俊源引着两位金主爸爸坐到主位,再向他们一一介绍。
挨着陈俊源座位的第一人就是温纾莱,韩子彦落座后才看见她,不等陈俊源开口,他便又站起来:“纾莱?”
世界好小——韩子彦甫一进门,温纾莱脑中就蹦出了这个念头。
她微笑点头:“韩总,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陈俊源惊愕的眼神在二人间打转,插空给温纾莱挤了下眉毛——“你又认识了?”的意思。
“朋友。”韩子彦回完又询问地凝向温纾莱:“是吧?”
一面之缘也算朋友的话。
在这种档口,温纾莱否定韩子彦那真是傻得冒泡,“当然。”
“那真是太有缘了。”陈俊源看到点峰回路转的希望了,有温纾莱这个中间人转圜,应该会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韩总,这是我们的二位主演。”他往下走流程。
一圈人都介绍完毕,陈俊源回到他的座位,擦着温纾莱胳膊坐下,放悄悄话给她:“牛了个逼的,温纾莱你真有实力。”
温纾莱抿唇喝水。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总之一顿饭吃得很融洽,投资落听,白诗文也确实被韩姓金主爸爸塞进了剧组,不过不在演员列表里,而是在幕后成员中。
韩子彦话是这么说的:“我这个妹妹被家里惯坏了,想一出是一出,最近对拍剧起了兴趣,这不正好有个机会让她过来学习,麻烦陈导你费心带带她,当实习生使唤。”
韩子彦姿态放得低,陈俊源可不敢不识好歹真将白诗文看作实习生。奶孩子这事儿吃力不讨好,好在资金到位还不影响大局,陈俊源就同意了。
饭局结束,一行人簇拥着韩子彦走出包厢。
温纾莱穿的裙子,没有兜,快到餐厅门口她要打车,一摸包发现手机没在,想来是落在了包厢,同离最近的那位女主角交代一声便回去取。
打扫卫生的服务员恰也在找她,二人在包厢门□□接完手机,韩子彦自走廊对面而来。
“怎么回来了?”韩子彦问。
温纾莱晃晃手机:“忘拿了。”当他是有什么事:“韩总你怎么也回来了?”
韩子彦听得不适,笑得无奈:“别,叫我子彦哥吧,韩总太老了。”
温纾莱从善如流地改口:“子彦哥。”
一个称呼而已。
“想着送你一程,一回头找不见人了。”韩子彦十岁才出国,这么多年在国外浸淫也没忘根,回国这么几天就把地道的北京口音拾了起来。
“不用了,我打车就好。”
“跟我还客气什么。”
两人说着话朝外走。
吧台边坐着几个人。
温纾莱视若无睹,在行至中间那个人身后,垂在腿侧的手腕被攥住。
她回眸。
宗昂懒洋洋地撑着头倚在吧台边,笑着抬眉:“真没看见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