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你好像已经完全适应第一军校的生活了。”
时茧沉吟片刻, 淡笑道:“一年以前,我自己大概也想不到,自己不仅能够适应, 还可以做得比绝大多数人更好。”
雷雨侧眸看向他, 眼神里是难以琢磨的幽深:“你妥协了。”
时茧很少见他这样,愣了一下, 思忖道:“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妥协, 而是征服。我并没有做背叛自己的胆小鬼, 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在和这个世界周旋。”
“很好的答案……只是说服不了我……”
雷雨越说到后面, 声音渐渐越弱下去, 时茧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问及也只是笑笑转移话题, 问他要不要去自己的宿舍看看。
时茧随口道:“好啊。”
雷雨便带着他绕过一个天然湖泊, 抵达被林荫环绕的住宿区。
眼前的仿城堡建筑群让习惯了普通宿舍楼的时茧有些被震撼到, 雷雨却是见怪不怪:“你懂的, Omega嘛, 总是会在方方面面拥有Alpha得不到的优待, 就比如你现在看到的宿舍,我们都是单人间,配置就和轻奢单人公寓差不多——哪像第一军校这么反人类, 居然都是四人间三人间,那么小那么挤, 别说能施展开的面积了,连稳定供应的热水都没有。”
他看一眼时茧,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去第一军校看见的生活环境,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以前这么娇气的小少爷,到底是怎么吃下那么多苦的, 要我说还是做Omega更好啊,Alpha真是狗都不如。”
时茧一开始是挺惊讶白蔼高等学院的财大气粗的,怪不得一向挑剔的雷雨当时都吵着闹着要他一起报名,不过再震撼的东西多看几次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雷雨为他打抱不平,时茧对此也没有太多愤懑。经历过第一军校地狱式的磨炼,又几次三番险些丧命后,时茧虽然外表看起来还很稚嫩,年龄也小,但心态早就平稳无波,比一些参加过不少任务的正式军人还淡定。
听雷雨那样说,也没有对自己目前的身份感到不满,而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上,语气平和:“Omega要承担起生育和照顾家庭的职责,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很伟大的付出了,而且天生体质更弱,享受到更加优越一点的待遇,我想这是社会和学校都应该做的;至于Alpha,你知道的,太过于安逸的环境激不起他们的野性,作为保护者,当然要承担起应尽的责任。以前我是Omega,不会觉得拥有一些优待就是高人一等,现在我是Alpha,自然也不会为自己糟糕的待遇愤愤不平。”
雷雨嘟囔道:“你倒是觉悟很高……显得好像我很封建很极端一样。”
时茧笑笑:“怎么会,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你还知道啊!”雷雨控诉道,“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了!新闻上说你为了摧毁极端组织基地命悬一线,把我都快吓死了!偏偏我那时候还不能出去,只能干着急。你说这些任务跟你一个军校新生有什么关系,那么拼命干嘛,不就是个联邦之星吗,就算没有这次,你也迟早能够得到这份荣誉的,根本就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
他越说越气,恶狠狠地对时茧说:“以后不许再把自己随随便便置于危险境地了,一定要听我的话!”
时茧知道他这是关心自己,却也很无奈:“极端组织不覆灭,中心区,乃至九个军区的Omega们怎么办,你怎么办,别忘了他们可是对高等级Omega情有独钟。要是不剿灭他们,你就是最有可能被盯上的目标之一,我也会担心你的啊。”
雷雨却说:“不可能,我很安全。”
他话中的笃定让时茧心底生出一丝疑虑,但雷雨是个话痨,下一秒就又吸引走了时茧的注意力。
“到了,这就是我的房间。”
雷雨刷卡开门,时茧走在前面,他在后面,顺手把门拉回来关紧。
时茧为了安慰雷雨,转着圈地夸他的宿舍。
雷雨果然一哄就忘了东南西北,高高兴兴招呼他坐,去冰箱里拿出几碟甜点,又倒了一杯鲜榨果汁:“尝尝?再怎么改性总不至于连甜品都不爱吃了吧。新娘学员也就只剩这点好,那烹饪课请的都是名厨大师,我随便学几招就够投喂你了。”
时茧惊喜道:“你还准备了这些!”
“那当然,这次是我邀请你,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嘛。”雷雨颇为骄傲地向时茧一一展示他做的这些甜品,“像你这样的小蝴蝶,就喜欢吃这些甜甜香香的东西了,不多学点手艺,怎么养好你呢?”
时茧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过谢谢,小口优雅地品尝起来。
雷雨不喜欢吃这些最可爱的Omega才会视若珍馐的甜品,只支着下巴专注地看着时茧像小猫咪吃猫条一样进食。后者吃到一半才发现他没动过,于是小心又珍视地掂起一块喂到他嘴边。
雷雨躲开了,笑咪咪道:“太甜了。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喜欢就多吃点。”
时茧也不勉强他,由衷地夸赞道:“放以前我肯定不敢想象长辈们口中最离经叛道、像个Alpha的Omega能做出这么美味的甜点。”
雷雨也学着他的语气,做出很怪的表情:“就像我也没有想到曾经公认最娇气高傲的小少爷会变成一个受了委屈自己咽下、吃再多苦也不吭声的人。”
时茧咬下一口奶油,有几分无奈地说:“好啦……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你总这么担心我,会让我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雷雨扬眉道:“我要一直在你耳朵边念叨做Alpha一点也不好,哪怕这样我们就可以合法结婚了,也一点都不好。你本来就应该是最出色的Omega。”
时茧怕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两个人会争执起来,果断夸起雷雨的手艺,果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吃完下午茶后他和雷雨一起把杯碟洗了,又被雷雨拉着看了会儿没营养的双O恋泡沫剧,困意不知不觉就涌了上来。
时茧抬头望向窗外,才发现早已是暮色四合,雷雨坐在他旁边,被深蓝色的窗景勾勒出高大而强壮的轮廓,听着告白的电视剧背景音,他眨着眼,心中忽然就冒出个想法:像雷雨这样的Omega,大概喜欢的也是Omega吧,就是不知道他以后会和谁组建家庭。但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这个相伴十几年、共享了自己成长回忆的男孩可以爱上一个很好的、很值得爱的人,希望全天下的幸福都可以为雷雨降临。
时茧打了个哈欠,眼角泛着困顿的泪花:“有点晚了……学校和营地都有宵禁,我想我得先回去了。”
他说着,起身想走,雷雨拉住他,温声道:“睡会儿也没关系,我这里住得下。”
“不好吧,我毕竟是A……”话说到后面,时茧的意识就越来越模糊,连自己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很快就如坠云里。
雷雨接住软绵绵倒下的时茧,替他盖好被子,整理着额前的碎发,眼神始终落在那张安然美丽的脸蛋上。
“睡吧。”
他拿出时茧的手机,编辑了条消息发送过去。
“叮咚——”
沈行川抓起扣住的手机,打开特关的消息窗口一看,露出一抹了然于心的表情:“我就说嘛,小茧说他今晚住酒店,不回来了。”
隋边啧了声:“说没说让我去送套。”
付岩有些尴尬地说:“虽然他要去见的是Omega朋友,但OA恋还是挺常见的,就他那个长相……也很难说你送过去的套到底是给他用还是给那个Omega用了。”
隋边拿起旁边的水杯,一口水还没咽下去,被这话呛得一阵猛咳。边缓着这口气,边在脑子里模拟那个场景,顿时咳嗽得更厉害了。
沈行川倒真思考起来了:“不能吧……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像时茧这样的弱A……很难说啊……”
隋边闻言,立刻激烈地反驳道:“不可能!”
沈行川正要与他争辩,付岩忽然脸色一变,喊了一声安静,两人瞬间屏气凝神。
片刻后,付岩神色难看:“余维果然……先别管小茧在哪了,现在必须得马上把这件事报告给温长官!”
见状,沈行川和隋边也严肃起来:“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付岩深吸口气,按着耳机的手指都还在颤抖,一字一句道:“杜鹃计划……督察队队长和白蔼高等学院一年级总教官通话时查到的。不仅如此,这通电话里还提到了第一军区。”
沈行川和隋边立刻站起身,三人脸上皆是乌云密布,即使以他们的权限还不清楚杜鹃计划究竟有什么内情,但这件事还牵扯到了余维,显然绝不简单。
他们拉开宿舍的门,迎面袭来一阵窒息的闷热,远处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第82章 第 82 章 真相。
疑惑和不安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在等待温隅安做出反应的长达几十秒的时间里,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够听见空调外机轰隆轰隆的声音,连汗水弥漫过额头顺着脸廓向下滑落的触觉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明晰, 仿佛有某种黏腻的小虫子从脸上爬过那般。
温隅安同样心情沉入谷底, 沈行川等人因身份还只是军校生接触不到更多内幕,尚不知道情况的严重, 但作为跟在时藏锋身边这么多年的他来说, 再清楚不过这封情报的重要性和背后代表的意义。
由几桩Omega的失踪案牵扯出极端组织, 再牵扯到那个知情者皆讳莫如深的杜鹃计划, 现在更是干涉到白蔼高等学院和第一军区, 一环套一环, 在一开始, 谁也没有想到过事件会如此发展, 如此棘手。
温隅安攥紧录音, 手指绷到发青发白, 片刻, 才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 沉声对几人道:“事关重大,我也必须立刻向时上将汇报。事关重大,你们切勿外传, 否则一律按泄露绝密处置。”
“是。”
沈行川几人压力更大,严肃承诺。
“你们这段时间都最好待在一起, 不要随意见陌生人,以防万一。”
沈行川:“那我们先回去继续梳理通话录音了,也许还能再挖出什么来。”
“去吧。”
话音未落,温隅安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叫住转身欲走的几人:“时茧呢?往常不都是他带着你们在忙这件事吗?这么重要的情报, 我怎么没见到他人?”
“呃……这……”
沈行川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支支吾吾的样子引起了温隅安的怀疑:“怎么回事?”
今晚这事儿太大了,遮遮掩掩恐怕反而会惹上麻烦,在付岩和隋边的眼神示意下,沈行川深吸口气,选择如实相告:“时茧他……和他的Omega朋友出去玩了,跟我们说今晚住酒店,不回来了,所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听见时茧和人去酒店的那一瞬间,温隅安差点捏爆了那支录音笔,愤怒和嫉恨巨浪般席卷他的整个胸腔,险些就要把心脏完全挤出来,眼睛忽然就黑下来什么也看不见,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来。
他尝到了口腔里浓重的血腥味,却没反应是因为后牙槽咬得太用力而伤到舌根,身体上的这点痛苦和他心里无处排解憋闷的痛苦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如果时茧现在就站在这儿,他甚至想违背自己发过的誓,强硬地抱住时茧咬他的腺体,质问他明明现在他也可以是“Omega”,他为了他什么尊严都可以丢弃不要,凭什么还是比不过其他人,凭什么真的就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他了。
温隅安的眼底一阵一阵充血,他现在的状态让沈行川几人都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需不需要叫军医来看看。
军校生们的声音让温隅安稍微找回一些理智,而更痛苦的事莫过于他偏偏没有办法真的像想象中那样不管不顾,他已经发过誓绝不会再让时茧受一点委屈,尤其是因为他自己那就更不可以,所以无论再不甘、再嫉妒,温隅安也不得不将这些汹涌彭拜几乎要将他淹没殆尽的情绪硬生生压下去,伪装成一个理智的、不出一点差错的上级,忍住在本能地颤抖的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沈行川几人面面相觑,心里清楚这人多半是让刚刚那句话给刺激到了,不然他们也不会犹豫要不要说,见状只觉得解气,等出了温隅安的办公室,又走出去很远,确认那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听不见他们说话时,才放声大笑。
沈行川:“太爽了!你们看见他那副快憋疯了的表情没?活像自己老婆当着自己面出轨还不敢发作一样!简直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谁叫他以前那么对待小茧!”
隋边抱着手臂冷笑道:“活该。”
付岩虽然也替时茧觉得解气,但还是有些担心:“他不会因为这个,又对小茧有什么意见吧?”
沈行川嗤笑道:“这你就放心吧,没看他那样子吗,只怕小茧今晚出去鬼混真怀上个孩子回来,他也只会一边无能狂怒,一边心甘情愿地伺候小茧生产,再忍气吞声地替其他人养野种。”
话虽难听,但实在爽快,付岩难得有点腹黑地笑了笑:“你也太损了。但这就是他应得的下场。”
——
时茧只觉得自己回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无边无际的白色和河流,模糊的记忆里他似乎来过这里,而这一次他并未浸在河水里沉浮,只是坐在岸边上,赤着的双脚泡在感知不到任何温度的水里。
他的意识也是雪白茫然的一片,过了许久,才缓缓收回一点松散的意识。
时茧下意识地拨弄着河水,波光闪烁间,一些被他遗失的记忆逐渐回笼,前世的、今世的,幸福的、痛苦的,像这条蜿蜒而行的河流一样,一点一滴地慢慢恢复。
没有之前想起来东西时的头痛欲裂,碎片般脆弱的神经被温和的水流轻轻冲洗,浸润。
时茧下意识地抬手抚摸了下后颈,依旧是生涩的,那代表它还未被任何人进入标记过,但已经发育成熟,不再脆弱易碎。
那里面时刻孕育的信息素香甜而强大,带给时茧无穷无尽、河流般源源不断的力量。
S+的Omega。
时茧站起来,顺着河流的方向往前走,隐约有谁的声音在喊他,像隔着水面一样遥远而又沉默。
一段距离后,前方的亮光越来越刺眼,那道声音也越来越大,非常熟悉,却本能地厌恶。
直至走到那闪耀的光圈前,抬脚融入光芒中,声音才终于浮出水面。
时茧睁开眼,余宸焦急的脸代替天花板出现在他上方,急切地呼喊着他,见他醒来,那口气松得很明显。
“你终于醒了。”
时茧没应声,对自己为何会和余宸在一起而感到意外。
他坐起来,当身旁这人不存在,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是类似于禁闭室的全封闭金属屋,墙壁的具体材质不清楚,但时茧猜测应该很难用蛮力或者AS打开。
确认除了一道厚重的金属铁门之外再没有任何出口之后,时茧才终于肯正眼看余宸,一开口,便是让人失望的冷淡:“你怎么会在这儿?是你把我绑来的?雷雨呢?把他放了,别对他动手。”
自从在医院被时藏锋用信息素等级压制羞辱过后,余宸便被余维强制带离,关在自家别墅里软禁起来,除了从电视上得知时茧被授予联邦之星的勋章之外就再也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更别说能见上一面。
没想到这次居然有机会,余宸本来还有些期待,没成想时茧完全把他当仇人看待,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留丝毫情面的质问。
余宸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了,心里难受,但又不敢还像以前那样动辄言语暴力,只低眉顺眼地一一回答道:“我被我爸绑回来了,今天突然被他扔进来,本来还挺郁闷,没想到你也被抱进来了。我看你是昏迷状态,怕你出什么意外,就一直守着你。至于雷雨,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没看见他。”
时茧一直盯着他,没发现什么异常,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也只能作罢。
他缩到墙角,和余宸拉开距离,担心着雷雨此刻是否也和自己同样的境遇。
但哪怕再冷脸,余宸看着好久不见的时茧,心里还是痒痒,一点点挪动着试图靠近,就在只差一臂宽的距离时,时茧突然睁开眼,冷冷道:“离我远点。”
“……”余宸又抱着自己默默挪回了原来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金属屋里的空气却越发凝滞,时茧依靠天赋能够察觉出从自己醒来到现在过去了多久,正是因为眼睁睁看着被困的时间越拖越长,再等下去也只是坐以待毙,更别说弄清楚雷雨的安危,于是不得不忍着恶心从余宸身上下手。
“你是余维的亲生儿子,他为什么也把你关在这里?”
余宸没有那个感知时间的能力,等得昏昏欲睡,时茧的声音像盆从天而降的冷水般,一下子就泼醒了他,又高兴又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被他带回来后,就一直关在家里,不让我回小队,也不让我去第一军校了。”
时茧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且越来越深——
他不明白,余维关着余宸做什么?仅仅是因为嫌他丢了余家的脸吗?
“只是单纯地关着你?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怪异之处?”
余宸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回答没有,但又不自觉地回忆起余维的要求,迟疑道:“也有吧……家庭医生会每天检查我的身体,给我输液,这算吗?”
“你受伤了?”
余宸就当时茧在关心他了,怕他觉得自己是个病秧子,立刻否认:“只不过在救援你的时候受了点皮外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时茧“哦”了一声,“但我听我父亲说,他用信息素等级压制,把你的腺体重伤了。”
余宸羞愤地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头低得深深地,瓮声瓮气地说:“区区信息素压制!……根本没多大影响。我现在一点后遗症都没有,不信你试试?”
时茧冷笑一声,在本来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距离上又主动挪远了些:“谁想闻你那烧焦了的信息素。”
余宸吸吸鼻子:“你怎么知道我的信息素是这种味道。”
话音未落,两人都是脸色一变,空气中早已不知不觉弥漫着满室的焦木信息素,无孔不入地扑向这密闭空间里唯一的Omega。
余宸怕时茧误会自己,又勾起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忙解释道:“没!我不是故意释放信息素的!我以前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是很混账,也欠你一个道歉,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也不稀罕,但至少我自己心里发过誓,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你!”
时茧脸色难看,倒不是怀疑余宸话里有假,而是这些信息素过分浓郁,且十分霸道,即使他已经明确表示了拒绝,仍不管不顾地试图强制撬开他的腺体,让这个漂亮诱人、未被标记的Omega为自己打开。
余宸在一开始的慌乱自证后也渐渐冷静下来,他一开始本来是害怕自己失控的信息素会伤害到时茧,但事情……好像不是这样发展的?
他的信息素似乎很兴奋、很热烈,并不像是遇见同类时那样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的针尖对麦芒,反倒像是主动凑上去,要……求偶一般。
等等,求偶?!
余宸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时茧:“你、你二次分化不是分化成Alpha了吗?!我的信息素……?怎么、怎么会……”
他震惊到语无伦次,时茧倒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解释:“因为那次的‘二次分化’根本就是假的,由我父亲一手策划,在向所有人撒一个我是Alpha的弥天大谎。而在捣毁极端组织的基地时我被注入了觉醒药剂,强制我进入真正的二次分化,所以我真正的性别从始至终都是Omega,你们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谎言,一个假象。”
时茧顿了顿,似乎自己也觉得荒唐,有几分自嘲地笑道:“最荒诞的是我在重伤后记忆受损,连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直到现在才终于又想起来。”
余宸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父亲……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知道一个本来预测会分化为高等级Omega却分化成E级Alpha会面临什么吗?这岂不是说你因为那个虚假的二次分化所遭受的一切本该避免的不幸,都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余宸见过时藏锋为了时茧不顾他第一军区继承人的身份而重伤他的腺体,所以他实在不敢相信时藏锋会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时茧是他亲生的儿子,他怎么会?!
“刚得知的时候……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吧。怎么会有父亲能狠得下心这样对自己的孩子?”这些事早已过去,如今再提起来,时茧也早已没了最开始那种心如刀绞的痛,他用一种看淡了所有,非常平和的语气娓娓道来:“但很快我就想通了,他这样做是想隐瞒我的真实性别,以防有极端组织盯上我——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组织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
时茧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而且,应该也不止是一个势力盯上了我。我不清楚他这样的方法是否对保护我起到了作用,但为此而带来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我不会忘记这点,无论什么也弥补不了。”
其实按时茧对时藏锋的信任和依赖程度,但凡时藏锋下这个决定之前事先和时茧通过气,那结果一定会完全不同,他会有心理准备,知道父亲并未真正抛弃他,总不至于在孤立无援、举目无亲的环境里把委屈打碎牙一起咽下去。
那些伤害不是时藏锋直接造成的,却是来源于他,直至今日时茧也没有办法恨自己的父亲,却也没有办法真正原谅他。
余宸有些唏嘘,不好插手父子俩之间的事,也注意到他话里的另一个势力:“你怀疑我父亲?”
时茧丝毫没有沉湎在失落的情绪之中,迅速地调整好状态,直勾勾地盯着余宸,反倒把这个曾经翻天覆地的混世魔王给看得有点不自在了:“我能相信你吗?抛去恩恩怨怨,如果你只是一个接受了联邦十几年教育的,第一军校的一年级新生,我可以把你当做军人去信任?”
余宸意识到时茧话里的严重性,他忍耐着腺体暴.动的不安和焦躁,郑重而庄严地说:“作为一个Alpha,我的职业生来就是成为一个军人守卫联邦,为联邦和人民战斗到最后一滴血流尽,我的同伴可以托付给我百分之两百的信任;私人方面,那些恩恩怨怨我没有办法抛开,因为错的人一直都是我,我欠你的、对不起你的,都要百倍千倍地偿还给你。”
说着,余宸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深究的、复杂的情绪,定定地看着时茧,轻声道:“我离开得太急,还没来得及很正式地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我知道你厌恶我,想想我以前做过的混账事,别说你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畜生。所以于公于私,无论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不伤及无辜,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替你办到。”
余宸言辞诚恳,时茧也就不浪费时间了,开诚布公道:“我怀疑你父亲和异种有勾结,或者……他本身就是变异异种,伪装成人类,想要覆灭联邦政权。”
为了防止这件屋子里藏了窃听设备,这段话时茧是用温隅安教他们的密语交流的。
果然,余宸脸色大变,脸色“刷”一下雪白,在这样重大的打击下几乎停止了思考,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停止的状态中。
连那原本燥乱的焦木信息素,都安静了不少。
这让他怎么相信呢——
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先是时茧的真实性别,又是时藏锋一手策划儿子的假“分化”,现在,甚至连他的父亲,第一军区的总指挥官,都严重涉嫌与异种有牵连了——
他根本、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
时茧对此早有预料,对余宸的反应也谈不上失望,反而在他意料之中。
任谁忽然得知自己父亲和异种有瓜葛,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接受吧,认为对方在胡说八道也再正常不过,接受得太快反而才有诈。
他接着分析道:“不只是和异种,我充分怀疑你父亲和那个极端组织也有来往。你被带回第一军区了自然不知道,但这期间,你父亲为了向我父亲施加压力将矛头指向我,暗中让督察队队长以种种莫须有的罪名逮捕了牧野教官,我去找皇帝才拿到了赦免令,隶属于皇室的联邦安全局也对督察队相关涉事人员进行了调查,而这个督察队队长畏罪自杀后,基因被检测出与异种高度相似,但外表和人类一模一样。”
“他和余维牵连极深,那余维对此是否知情?是否参与?或者干脆就是他的上级?这牵扯到一个绝密档案杜鹃计划,我第一次听说,正是在极端组织首领的实验台上,他不仅试图给我注射促分化针剂,还试图让我参与到这个杜鹃计划中来,前者是他自己的私心,后者却是一个神秘人的命令。”
时茧回忆着过往种种,将那些隐秘的、不起眼的蛛丝马迹层层剥开,剩下的那个答案,即使缺乏实质证据,也呼之欲出。
“极端组织,变异异种,杜鹃计划,高等级Omega,这些看似凌乱的线索实际上是被扯开的手链,只要耐心地找齐散落的所有珠子,再按顺序串联好,真想也就——”
时茧眼神一冷,耳朵微动:“水落石出。”
金属屋外,一串细微的脚步声正缓缓靠近,最后停留在门前。
第83章 第 83 章 异种之母。
时茧和余宸的眼神同时一凛, 屏气凝神,看向那扇紧闭的银白色金属门。
门并未打开,只有一直关闭的显示屏在忽然闪烁几下后, 出现了一个两人都极其眼熟的人影。
余维慢悠悠地鼓掌, 微笑道:“不愧是我那位老朋友最疼爱的幼子,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仅仅凭借那么一点线索就能推导出这么多信息, 实在让人不容小觑, 看来这联邦注定会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时茧未答, 余宸才被冲击完, 整个人的世界观都仿佛完全崩塌了, 现如今听见余维的声音, 混沌一片的大脑选择性忽略了刚刚听到的那些推测, 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前, 急切地喊道:“爸!是我啊!你怎么把我也关起来了, 快放我出去!”
说话间余光看到坐在原地没有动作的时茧, 又加上一句:“还有小茧, 你快放了我们!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们上一辈人的恩怨不要牵扯到他身上!”
余维仍旧不紧不慢地笑道:“你急什么,等时机成熟之后, 你们自然都会被放出来的。就算暂时关在里面,也会平安无事。”
他虽然在一门之外, 却似乎能清楚地看见时茧,意有所指地说:“毕竟,我们很需要这位S+的Omega。”
余宸愣住了,从未设想过得到的竟会是这样一份答案。
倒是时茧从始至终都很淡然,见状也只是语气寻常地问:“你把我抓过来, 又把余宸也关进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余宸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我爸能有什么目的”,然而话音未落,余维的话里充斥着浓浓的违和感,余宸的心顿时便深深地沉了下去。
“这样简单而直接地摆在明面上的答案,聪明的时小少爷居然没有看出来?这可真是令我感觉到意外。”余维故作惊讶,卖关子道:“不如你猜猜?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被放在一起,又恰逢发情期,还能够发生什么呢?”
此言一出,时茧和余宸都在同一时间变了脸色,但与时茧的惨白不同的是,余宸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害羞。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时茧之后,有点扭捏地对余维道:“爸,我自己的事,你不要瞎掺和,我自己知道怎么做的。”
余维看着屏幕里自作多情的儿子,冷笑道:“据我所知,你其实一直都暗恋着时小少爷吧,但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导致失去了入场券。现在父亲帮你一把,亲自撮合你们如何?好儿子,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别浪费了父亲的一片苦心。”
余宸懵了:“你看出来了……不、不对,我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小茧发生什么的。趁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爸,你快放了我们,别惹出事端!”
时茧则道:“我也奉劝你及时收手,你应该知道的,我体内有定位器,长时间停留在陌生位置或信号被屏蔽,我父亲知道后一定会立刻查找我所在方位,一旦让他发现是你把我绑来囚禁,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你的。”
余宸实打实地领略过时藏锋的手段,见状高声附和道:“是啊爸!你收手吧!”
余维讽笑:“呵呵,果然还是群天真的小孩子。等他们找过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异种之王终将诞生,届时就是你们所有人类的末日,我还用得着忌惮一个第九军区的总指挥官?”
捕捉到关键词,连向来闹腾个没完的余宸都安静下来,他无比认真地盯着显示屏里那张日夜相处的面孔,试图从上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来证明这并不是自己从小见到大的父亲,然而结果注定要让他失望,没有人比余宸更了解余维,所以他知道,这一刻对方所说的所有话都是如假包换的真话。
可是,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自己和余维朝夕相处十八年,在此之前,他都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的父亲,这位第一军区的总指挥官,虽对外作战上并无赫赫战功,却也是人们交相称道的一位联邦上将,居然真的和异种有勾结!
甚至在谋划如何推翻联邦,迫害人类!
余宸一时半刻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底最后那一抹侥幸也被当事人无情地揭开,他现在的所有认知几乎都是坍塌的。
时茧早有准备,倒是比余宸冷静多了,见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啧了一声,不耐烦道:“自己找个地方坐着去,别挡在前面,像只苍蝇一样转来转去。烦人。”
余宸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了,只是本能地听从时茧的话,像丢了魂儿一样眼睛发直地找到角落坐下,面对着墙壁的样子颇有些自闭。
余维很不满意余宸的表现,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但余宸早已屏蔽了来自余维的一切信号。
余维一股志在必得的语气:“呵,没关系,时间还很长,总会来得及。”
时茧闻着空气中浓度越来越高的焦木信息素,即使是S+级别的Omega,在如此密闭的空间里,又和高等级Alpha距离如此近,也很难抵抗住信息素一波接一波、犹如不息潮水般的进攻。
时茧尚且如此,余宸的状态就更糟糕了,他得知真相的崩溃本身就击垮了心理防线,陷入发情期后,更是无法控制自己,几次都差点没忍住,就要突破时茧设下的安全距离,朝着那块香甜的“蛋糕”猛扑过去。
但余宸记挂着自己曾伤害过时茧的事,这在他心里一直是最大的悔恨和不可触碰的伤疤,即使欲望难以压制到将舌头咬得鲜血淋漓,余宸也硬生生地把自己逼在角落里,不曾跨越雷区半步。
可在生理渴求的摧残下,他还能再坚持多久,那就是个未知数。
时茧眼前的视野也渐渐有些模糊了,后颈的腺体处在竭尽一切抵抗着陌生Alpha信息素的进攻,灼烫得吓人。
余维通过监控目睹着里面发生的一切,勾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Alpha和Omega进入发情期后就应该进行交.配繁衍的行为,这是所有A或者O的天性,也是一件足以让人感觉到极乐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抗拒?不如顺应欲望,接纳一切吧。”
时茧冷笑着啐他一口:“做、梦。”
“你是S级Omega,自然还能多撑一会儿,我这愚笨的儿子可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难道你忍心看着他憋坏吗?”
时茧也有很多个疑问没得到处理:“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这可不是一个Alpha正常该有的发情期!”
余宸也晕晕沉沉地抬起头,看向门的方向——
他的状态要比时茧糟糕得多,被本能侵蚀得已经不能保持一个清醒的意识了。
余维却完全无视了亲生儿子此刻痛苦挣扎的表情,笑道:“啊……你说这个吗?只不过是将异种的基因打入他的体内而已,那可是上一代异种中的最强者基因!他一个A+级别的人类……哼,当然是无法与之抗衡了。”
余维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对人类的贬低,即使主体是他亲生的儿子也不例外,但在面对时茧时,态度却有种压抑不住的狂热:“不过只是作为基因载体也足够了!只要他和你,整个联邦最强大的Omega结合,所诞生的异种一定是最强的、永远不会失败的神!”
在他突然激动拔高的语气中,时茧终于凑齐了拼图的最后一块,这真相也同时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在这个人,或者说在这个异种的口中,自己亲生的儿子也只不过是一个乘手的工具而已,更遑论他对其他人只怕是更冷漠的态度!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杜鹃计划?就和字面意义上的一样,作为异种,却伪装成人类混入我们的社会,处心积虑地一步一步向上爬,侵蚀原本巢穴里鸟的生存机会,鸠占鹊巢,直到最后彻底占领联邦!还妄想让我生下所谓的异种之王……真够阴毒。”
时茧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用深呼吸平复着自己躁动的情绪。他回忆着当时在极端组织基地的实验室里,其组织首领偶尔间透露的一些信息,再从余维的表现中,有关“杜鹃计划”上掩盖了十数年的面纱,有朝一日终于得以彻彻底底的揭开了。
“即使知道你很聪明,也还是没料想到仅凭这么微不足道的线索就能迅速理清底细,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时茧冷漠地看着那道屏幕。
余维用一种有些痴迷的语气,期待而迫切地紧贴着屏幕看向里面:“不愧是S+级别的Omega……不愧是我看中的Omega!你一定会是最棒的雀母,为我们诞下最强大的战士!”
时茧忍耐着,缓缓吐出两个字:“做、梦。”
余维并未恼怒,只笑道:“这对你而言或许的确难以接受,但许多事只不过阵营不同,你现在是人类,自然会替联邦卖命;等你诞下异种之王,你就是整个异种族群的母亲……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再与我针锋相对了!”
说完便扬长而去。
余宸再也坚持不住,脱力地倒在地上,浑身已经被汗浇得湿透,面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臣服般爬到时茧面前,伸出手想要触碰:
“求求你……求你……”
“解救我吧……”
第84章 第 84 章 气死时藏锋。
另一边, 时藏锋在得知消息后立刻连夜赶到皇宫,将此事告知于皇帝。
阿比斯·诺曼沉思片刻,在这种事关联邦存亡的时候, 和政敌之间免去了你来我往的试探, 直截了当道:“虽然还没有确凿物证,但事关重大, 绝不能轻易揭过。既然第一军区的总指挥官都涉嫌与异种勾结, 辖区内只怕早就是异种的自留地了。这样的治区, 只有用最为强硬的手段, 打碎重整, 才是唯一能够起死回生的出路。”
时藏锋这一路上同样也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出手。
“但考虑到贸然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恐怕会让民众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为了将损失降低到最大值, 尽量先派出精锐尖头部队查看情况, 争取收集到更多情报和信息, 我们也需要更多时间考虑这之后该如何排兵布阵。”
时藏锋对此没有意见:“第九军区的一部分兵力还驻扎在中心区, 可以从中调取尖兵组成特别小队, 如果兵力不够, 第一军校的学生任务经验也很丰富,必要时候也可以调动。小队的指挥权交予温隅安,蛇类精神体善于伪装潜伏的天性能事半功倍。”
阿比斯·诺曼点头, 赞许道:“时上将不愧是联邦英雄,若所有的军区指挥官都如你这般为联邦舍生忘死、肝脑涂地, 想必余维根本支撑不到今天。”
时藏锋诧异于对方的赞赏,他可是一个坚定的去皇室派,如果所有指挥官都跟他一样,那这皇帝现如今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和他面对面心平气和地交谈了。
而那个一直都让让时藏锋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就是,往日里他和诺曼皇室不说针锋相对, 也至少可以说是政见不合,极少给过他好脸色——当然他也没客气过。
阿比斯·诺曼,这位他早晚都要推翻的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了?
是因为他还有对抗异种的利用价值?
还是打算装到杜鹃计划败破,清算完余维和第一军区之后,就会卸磨杀驴?
答案时藏锋不得而知。只是眼下这种特殊情况,即便再不解,他也只能先和对方联手将最有可能威胁到联邦安全的余维除掉。
二人又商议一番,谈定后时藏锋不欲久留,起身告辞。
阿比斯·诺曼却忽然提及时茧:“话说回来,今日怎么不见小少爷?”
时藏锋心中警铃大作,落在皇帝脸上的眼神远比刚刚更加戒备:“他一个小孩子,自然不适合过深地参与到这些事中,况且频繁出入皇宫,恐怕也会招致一些流言,对皇室和时家都算不上什么好局面。”
时藏锋的意思其实很明确,他不希望其他势力拿时茧作筏子,弹劾时家与皇室结党营私,届时受到伤害首当其冲的也一定是时茧,这对他未来的成长很不利,时家有的是资源为他铺路,并不需要掺杂上皇室的运作。
然而这句“流言”在阿比斯·诺曼心中,却有着更为暧昧的解读:“年轻人嘛,郎有情妾有意,干柴烈火又怎么会是几句流言蜚语就能浇熄的。”
时藏锋心下一沉,黑压压的眼神扫过皇帝:“这我倒是不懂了——什么是郎有情,妾有意?”
阿比斯·诺曼已然感受到男人那迫人的威势,S+的Alpha正在像一头被触犯领地的雄狮般释放出警告的信号。
但同为高等级Alpha,整个皇室的掌权人,阿比斯·诺曼可不是那个会被时藏锋轻易碾压的余宸,他不动声色地微微笑道:“识云和小少爷互相有意,此事时上将还不知情?哦……这也不奇怪,您日理万机,这个年纪的小孩情感世界又活跃,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再者说他们也才刚确定下来,还没来得及告诉您也是正常的。”
没来得及告诉——
那要等到多久他才能接到通知,时茧被完全标记、连孩子都怀上的时候吗?!
作为时茧的父亲,却对时茧的感情关系没有任何知情权,还得要政敌来通知自己,时藏锋在这一刻既无比愤怒,又感觉到一种荒谬和可笑。
真是荒唐。
时藏锋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冷笑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必说定得这么早。我相信小茧不会乱来。”
阿比斯·诺曼的笑容里则多出几分让时藏锋察觉到很怪异的志在必得,用一种以退为进的姿态:“我相信识云不仅能让小少爷满意,更能让上将也满意的。日后会怎么样,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时藏锋冷哼一声:“告辞。”
阿比斯·诺曼礼节性地挽留了几句,但显然对方已经完全被激怒,没有当场翻脸大概都是看在外患未除的情况下把不满硬生生压下去了。
看到时藏锋如此吃瘪,常被无端弹劾的郁气一扫而空,阿比斯·诺曼心情极好,愉悦程度堪比功绩+1。
“你的父亲可真是个棘手的麻烦。”皇帝陛下如此笑着抱怨道,但更多只是存了一种想要逗弄小家伙的心思。
时茧却一脸认真又严肃地告诉他,“把你的那点心思当着我父亲的面点破,他也许会当场气得一命呜呼。”
阿比斯·诺曼闻言很是心动,不过他做事还是有些分寸的,哪怕知道时茧和这个父亲关系破裂尚未修复,也还是收敛了几分,没有直接爆出自己和时茧的这点事,以免还没过门就真把岳父气死了。
——想想但凡是个正常人,应该都接受不了自己千娇万宠养大的孩子,和一个明面上跟自己同岁的老男人在一起吧。
相比之下,只是告知对方你眼珠子似的小宝贝和你政敌的儿子谈上,似乎就好接受得多。
警告着意识海里躁动的精神体,阿比斯·诺曼在这种背人的时候,才终于展现出他真实的面目,毫无表情地警告道:“我用这具身体活不了多久,现在这点时间是完全属于我和他的,你最好是安分一些,以后你们还有得是时间。”
而他如果需要再次苏醒,必须要等待顾识云成长到完全体,能够孵化出新的精神体载体供他使用,这中间可能只需要几个月,也可能长达几年。
且要长到足够占有时茧的年岁,那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可就需要用更长的单位进行计算了。
闻听此言,他那犹如海啸般波澜起伏的意识海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阿比斯·诺曼冷笑一声,抬手搭在窗台上,远处深蓝的天际线已经破开一丝光亮,那沉静的颜色让他想到时茧的眼睛,神色又不觉渐渐缓和。
等杜鹃计划的事情处理完,他就可以逐步计划‘死亡’,以顾识云的身份和时茧顺理成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他们会在无数个日出时相拥着醒来,再在落日时分将爱意诉说到最尽兴。
*
一夜过去。
时茧精疲力尽,腺体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胀,用以安抚镇压余宸的信息素已经所剩无几,但好在总算让这人暂时安静下来了。
余宸的情况比他还凄惨十倍,脱力地倒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脸色苍白得像是死了好几次,虚耷着眼皮,额头和眼睛被鲜血糊满,被汹涌而来的情欲折磨得痛不欲生。
他的两只手都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最深的甚至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膝盖上、手肘上也都有着大面积的摩擦伤。
而受伤最严重的还是腺体,本就因时茧和时藏锋接连重伤,还没怎么恢复好,这次又伤上加伤,被欲求不满的信息素割得鲜血淋漓,形状颇为恐怖。
但余宸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时茧给他划定的范围一步,哪怕他被本能支配着想要疯狂地标记这处空间里唯一的Omega,可仅有的理智却让他死死地钉在原地,喃喃自语着“不可以”。
余宸的大脑和腺体一样被情热灼烧,基本只剩下暴虐的、交.配的本能,他是有多么想满足自己听从内心的欲望,将丑恶的种子播撒在最适合它的母体的体内,可在这种想法最旺盛、最炽烈,他最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另一些更为清晰的画面却又痛苦而清醒地拉扯着他混沌的意识——
他无比清楚地看见在公共浴室里,他是怎样用信息素压迫欺辱时茧的;
也听见了自己那些不堪入耳的侮辱。
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把时茧逼上绝路,若不是时茧执行任务时险些丧命,让他意识到这个人真的会死,那他也许直到今天都还无法醒悟!
他也还没有来得及弥补,他对不起时茧太多,又怎么可以继续伤害他——
不可以……
不可以!
余宸猛地一头撞上墙壁,强烈的震感让他几乎瞬间就晕了过去,然而被异种基因催熟的发情期来势汹汹,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够放过他的。
没多久余宸又醒了过来,他依旧故技重施,但剧痛之下生效的时间却越来越短,A+级别的Alpha不会把自己撞死,只会让他收获毫无意义的痛苦。
可是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余宸痛苦地一直撞墙,额头很快鲜血淋漓,温热的液体一路流下,像有几条毛毛虫在他脸上爬一样微微发痒。
但余宸已经完全感知不到这是自己的血了,整个人陷入一种极端压抑的癫狂之中,就在他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死掉的时候,一道清甜的、深幽的小苍兰花香水一般将他整个人都温柔地包裹在里面,轻轻地冲刷着他受伤的腺体,引导他那无处发泄的痛苦。
余宸倒在地上,艰难地睁开眼,模模糊糊的视线里,一道美丽冰冷的身影远远地、冷漠地望着他。
可那道信息素却是如此温柔,让他在感受到的一瞬间就幸福得掉下眼泪。
第85章 第 85 章 首领。
在感受到时茧的信息素的那一刻, 余宸被情欲折磨到几近癫狂的腺体终于得到安抚,渐渐稳定下来。混乱无序的意识也逐渐恢复清明。
余宸蜷缩在地上,感受着时茧的信息素像早春的丝丝细雨般如雾如梦地笼罩在自己身上, 此刻他更像是野外期盼甘霖的一株草、一颗石子儿, 被春雨无声地浸润灌溉。
而时茧隐在雨雾之外,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只是散发着一种莹润的、瓷白的冷光, 像雪山顶上怜悯地望向众生的神女。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现在, 余宸稍微恢复些力气, 一开口, 喉咙沙哑到几乎失声:“你别再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了……我没事的, 还能再坚持。”
时茧没说话, 小苍兰味道的信息素仍在温和地抚慰着狼狈不堪的Alpha。
余宸张口想说些什么, 鼻尖却没由来得先酸了一下。他闭了闭眼, 等待那股涩意被压下去, 但再开口时, 颤抖的声线里还是带上几分哭腔, 甚至垂下头,盯着眼前泛着冷光的地面,也不敢再看时茧一眼。
“你、你没必要救我的……我以前……我这样的人, 活着也是祸害,还不如让我自生自灭。”
这一次时茧终于动了, 他远远地、不带情绪地看了余宸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感情并不为这个人而有丝毫的波动,声音也依旧冷淡:“我以前说过,想让我放过你, 除非你跪下来求我。既然你已经做到了,那之前的事就没有必要屡次重提,我不喜欢被提醒从前有多弱小,多容易受人欺负。”
余宸愣住,不由自主地抬头,极力地想从模糊的视线里捕捉到那个疏远的,像一只蝴蝶、一片雪花的身影。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时茧早就让自己强大到将曾经那些晦暗过往都抛之脑后了,他对自己的冷待并非从前那种不死不休的憎恨,而是一种对待一个讨厌的陌生人的态度。
无论他是痛哭流涕的忏悔,还是继续恶言恶语相对,他都勾不起对方的半点情绪——
谁会为一只蚂蚁的喜怒哀乐而感切于身呢。他早就无法影响到时茧了。
可即使如此——
即使他是这样一只惹人厌烦的蚂蚁,当他因为这个世界忽然暴雨倾盆、不顾一切地爬上时茧的鞋,企图躲避这突如其来的洪水时,那本可以轻轻一挥手就把自己掸走的人,依旧默许了它可以将自己当做避风港。
甚至撑起一把伞,替那只讨人厌的蚂蚁遮住了外面的狂风暴雨,给它一隅偏安。
时茧不明白余宸为什么忽然间嚎啕大哭起来,他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年轻的Alpha正蜷缩着身体抓着自己的头发痛哭流涕,眼泪冲开干涸的血迹,把他整张脸都染成小丑一样的淡粉色,看着又可怜又狼狈。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充斥着某种极致的绝望和悲切,那样痛苦的神情,似乎正在遭受人生中最沉重的打击。
可时茧不明白,只是比正常情况下来得更汹涌又无法得到满足的发情期而已,至于难过成这样吗?
果然Alpha都是为进化完全的劣质品种。
这个念头一窜出来,时茧自己都吓了一跳,等冷静下来后他才意识到这是雷雨常挂在自己嘴边的话。
想到雷雨,时茧的眼神又迅速沉了下去。
“还是没有成功?”余维心烦意乱,摆摆手让人退下,“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都标记不了一个Omega,真是废物。”
他对面的青年姿态随意地抱着手臂,皮笑肉不笑道:“早就说过成功率最高的方式就是把卵直接移植进他的体内,不是上将为了即将诞生的异种能够最大程度地发育完全非要选择这种更加原始的方法吗?现在又着什么急,反正就算标记了一时半会儿也还怀不上呢。”
余维对这种冷嘲热讽嗤之以鼻,冷眼看过去,警告道:“你想要达成的目的,我已经帮你实现了;至于现在有关我的目的,你最好是别插手。别忘了,现在外面到处被通缉的是你而不是我——极端组织的头目——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吗?”
那人冷笑几声,没再搭话。
余维负手而去。
一行人都离开后,隐在暗处的原绣才缓缓走出,不满道:“他什么态度!没有我们,就算他是第一军区的总指挥官,有这么容易找到最合适的母体吗!现在倒是想卸磨杀驴,呵,真把我们逼上绝路,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让他跟我们一样身败名裂!”
“不撞南墙不回头,随他去吧。”那人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原绣忙追上去,一张看着可爱的娃娃脸上却满是不忿,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因为他那么着急,我们也不至于把唤醒时茧二次分化的时间提前,现在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自己吗,居然还有脸威胁您!还不是觉得我们已经没用了,才敢暴露真面目,真让人恶心。”
见对方不说话,又追着道:“要不我们干脆把小水母劫走。本来一开始说好了只注射异种卵,真把人弄到手后,却突然翻脸要用这么恶心的方式,本来就是他先撕毁协议在先,我们背后捅一刀也不算背信弃义,顶多是礼尚往来罢了。”
那人忽然停下,原绣没注意,一头撞上去,揉着鼻子小声抱怨。
“这是别人的地盘,谨言慎行。”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人便抬脚继续往前。
原绣被训了一通,不敢再乱说话,只是不高兴地小声嘀咕:“明明你也不爽那老不死啊,这种人有什么好合作的……”
他唉声叹气地追上去,只是还没走多久,余维身边的一个亲信却直直朝这边过来。
原绣还以为他刚刚的话都被监听了,脸色有些惨白,尤其是发现对方绕过自己,直接和首领说话,更是懊丧自己有些太托大,的确不该还在别人的地盘就这样胆大。
原绣的视线越过亲信,看向对面的人,暗地催动AS。
得到的却是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暗杀后直接逃出去的打算。
“有何贵干?”
亲信公事公办道:“那位S+级别的Omega提出要见你,否则宁死不屈。上将希望您能够顾全大局,满足他的要求。”
原绣一愣,首领在沉默良久后,有几分苦涩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我是谁了?”
“他只说要见组织首领。”亲信宛如机器人般冷淡的声线中隐隐藏着几分威迫,“上将为杜鹃计划筹谋十数年,如今只差咫尺便能功成名就,您可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掉链子。”
原绣眼神中闪过几丝慌乱,显然他是知晓内情的,见状忙劝道:“不行啊首领!你要是去了,小水母和你一定反目成仇!他们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关我们什么事?你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一定不能够暴露!”
“够了——”
“不行!”
见原绣不依不饶,首领轻喝一声直接打断他,抬眸凝望着金属室的方向:“你和他没打过交道吗?他可不是什么蠢货,既然有把握赌我们会藏匿在第一军区,难道还会猜不出我的身份?你们谁也不了解他。他想见我,只不过是想和我当面对峙,把话说清楚。”
“我也的确厌倦这样东躲西藏、不能以真实身份面对他的生活了。我还不至于怂到不敢去见他的地步。”
首领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原绣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可奈何地跟上去。
亲信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点了点蓝牙耳机,向余维汇报道:“已经同意了。”
余维含笑颔首:“很好。他一直都是个很识时务地合作伙伴。”
转头又笑眯眯地向时茧邀功:“如何?你的要求我立刻就满足了,想必你不用再怀疑我的诚意了吧?哪怕以后联邦是异种的乐园,作为为我们诞下异种之王的母亲,你的身份和地位也只会比现在更高,得到的权力也更令人陶醉。说到底只要能够获得实际的利益,究竟是站在人类还是异种的立场,与你一个才刚成熟的Omega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可不会像那群虚伪的人类一样,将这种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时茧对余维的长篇大论熟视无睹,现在还愿意浪费时间随口敷衍,也只不过是为了暂时稳住对方。
“一切等我见到那个人再说。”
余维微微耸肩,状似无奈地笑道:“好吧。一切都听你的。”
话音未落,他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似乎想到什么精彩地画面,露出副微妙的表情。
“他已经来了,我不打扰你们叙旧,请便。”临走前余维抬手看了眼表,“不过容我提醒你一下,你们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
说完也不逗留,转身便走,果真将空间让给了来人。
一道高大的人影缓缓走近,和余维一样,最近也只能够用密不透风的金属墙上装置的可视通话与里面的人沟通,而看似离开的余维也只是转到监控室,颇有兴致地期待着一场好友间反目成仇、分道扬镳的庸俗戏码。
第86章 第 86 章 决裂。
“等久了么?”
雷雨从暗处一步步走近, 目光落在屏幕里的实时画面上,那是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看似冷静镇定, 却只有他自己能够看到在眼底深处, 还藏着一丝彻底无处躲藏的慌乱。
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无所谓。
视讯里,时茧并不惊讶, 雷雨知道他应该一早就猜出来了。
“应该问你吧。”
时茧抬眼看去, 声音有些疲惫, 但情绪还算是稳定:“在我身边等了这么多年才下手, 多亏了你的苦心经营, 我对你没有丝毫设防, 让你的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
雷雨瞳孔一缩, 心尖有个地方仿佛被针轻轻地扎了一下, 不是那么疼, 却细细密密地泛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涩意, 直到蔓延他整个胸腔, 这种让人闷涨的涩意反过来将他的心脏牢牢包围。
雷雨想提起嘴角, 但失败了,只扬起一个苦涩的、不好看的角度:“这些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一直不赞同我的我的理念,我的那些理想, 本不该拉你下水。”
但事到如今,局面已经酿就, 说再多对不起也无济于事了。
时茧没有预想中的暴怒。他平静地会想着两人过往相处的种种,最近的一次,他们坐在紫藤花架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阳光碎金似的洒在对方的肩头,眼睛被染成灿烂明媚的色彩, 一如过去每个这样的时刻,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当然,也想到了在极端组织基地时,刻意伪装后的接触,那些将自己当成实验室小白鼠般打下的针剂。
——当然,无论有各种目的,雷雨永远都不会真的将时茧置于危险境地。他的那些话、那些行为,最终是在以一种站在他的视角觉得好的方式‘帮助’自己。
某些时候,雷雨看过来的眼神也许不是那么纯粹,也许他在盘算着什么时候让他进行最后的实验;但时茧相信大部分情况下,雷雨的真心并非做假。
他看得懂他的眼睛,也不会怀疑这些年互相陪伴走过的年少情谊。
只是正是因为好的回忆太多、坏的回忆太少,那种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的遗憾,像春雨时的涨潮一样,淹没了时茧的心脏,让他感受到一种呼吸不过来的微末窒息感。
“后悔吗?”时茧深吸气,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声线,眼睛凝神专注地盯着屏幕,似乎想要透过那道虚拟的影像,看穿站在门外的那个人。
时茧问道:“如果再来一次,你会不会选择让我在你的宿舍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把我送回去?”
“……”
罕见地,在他们永远不冷场的交流中,雷雨沉默了。
而有些时候沉默就是一种答案。
时茧勾起唇角,那笑容淡到或许不能够被称之为笑容,他问雷雨:“我到底是你最好的朋友,还是你最完美的作品?你要想清楚这个问题,这很重要,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
许久,雷雨才用他沉稳许多、但沙哑颤抖的声音说:“我没办法回答你。但是小茧,我希望你成为最伟大的Omega。我毕生只追求这么一个Omega的出现,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这一生注定要追随的存在。”
“最伟大的Omega……”时茧很低地笑了声,仿佛自嘲般,但雷雨还是听见了,顿时心如刀割,满心满眼地心疼。
“但是你看到了,现在‘最伟大的Omega’正被囚禁起来,被迫孕育异种的后代。这是你想看到的场景吗?是你追求的未来吗?”
雷雨不住地摇头,有些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颓然神色,仿佛有什么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被彻底打碎了一样:“不……不……本来不是这样的……”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被强迫,那你放了我。”
雷雨否认道:“这不行!……余维在第一军区耕耘多年,他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就算能逃出去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永远也逃不掉的!!”
监控室,意兴阑珊的余维坐直身体,嘴角勾出一丝趣味的笑意:“这才算稍微有趣一些。让我看看我的‘盟友’会做出哪种选择吧。”
画面里的少年皱紧眉头,暗含怒气地握紧拳头,声调也提高了不少:“所以呢?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困在这里,被他们当做生殖工具?!这还是你吗雷雨,你答应过我的那些承诺都不作数了是吗?!”
被质问的人逃避地低下头,刘海遮挡后的一双眼睛充满不甘和悲愤,他心中似乎正在天人交战,但犹豫几分钟后,还是残忍又无奈地拒绝了时茧:“抱歉……我有我的计划。我以后会加倍弥补你的,但现在你配合他们更重要,一直这样耗下去对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他低声下气地小声哄道:“你先答应余维,满足他的要求后,我就能带你走了。”
时茧冷笑一声:“妥协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然你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我原以为你或许没办法救我走,但无论如何,是你把我骗到这里来的,面对我时总该有那么丁点的愧疚,可我没想到,我居然在你身上看不见一点该有的内疚和悔恨,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雷雨别无他法,只有一声接一声的道歉,可屏幕里时茧已经转过身去,厌恶到不想再看他一眼。
“滚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朋友。”
余维目睹了雷雨的伤心欲绝,方才起身准备过去找他:“走吧,让他看清楚自己现在众叛亲离的处境,他就会明白只有我们才能够接纳他。虽说也只不过是个狂妄自大高高在上的人类,但毕竟还有些用处,自然要利用干净再甩掉。”
亲信点头,鬼魅般跟在余维身后。
视讯已经被余维远程控制切掉了,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金属门前,屈尊降贵地将失魂落魄的雷雨扶到一边坐下,堆起伪善的笑容,循循引诱道:“你的小朋友未曾参与到我们伟大的计划当中来,只凭借自己人类社会的认知,自然敌视我们。你也不必气馁,很多时候只凭言语是没有办法说服一个人的,我想你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我们诞下最强异种。当他亲眼得见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异种从他的体内降生,带领异种开疆拓土,到那时他一定就能够理解自己参与到了一个多么伟大的事业中来,自然也就能够理解你现在的苦心。”
雷雨似乎被说动,眼睛亮了些,但还有些犹豫:“可这样做……会让他更加讨厌我的吧……”
“值得一试不是吗?反正他现在也已经与你分道扬镳了,总归不会比现在更差。”
余维极其擅长语言洗脑蛊惑人心。他并不着急,仍旧用和善的眼神鼓励般看着雷雨,耐心地等待着。
雷雨似乎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思想交战,最终还是如余维预料那般败下阵来,同意了他的提议:“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前提声明,我不会伤害时茧,也绝不可能答应你此类要求。”
余维立刻笑道:“怎么会呢?无论是你,还是时小少爷,可都是我们异种崛起复兴的大功臣,好好保护你们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恶意伤害?”
雷雨并不信任他,冷笑道:“不必给我戴高帽。等你事成之后,你必须按照约定让我带走时茧,从此我们互不牵扯、再无关系!”
哪怕对此种明晃晃的威胁,余维也没有放在眼里,只当作小屁孩那些愚蠢的发言。
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种族光明的未来,因而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骄傲自豪的笑容来。
雷雨握了握拳,压下心底的厌恶。
余维:“那么,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时小少爷心甘情愿地与余宸结合,最终诞下异种之王呢?”
雷雨眸光暗下去,声音也压得极低:“……有一种针剂可以让Omega提前进入发情期,再加上余宸的信息素干扰,他就会自愿被标记。”
“我们试过,但时小少爷不愧是S+级别的Omega,这对他而言根本毫无用处。”余维有些不悦道。
现在已经是中午,距离雷雨以邀请时茧约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对时,即便“Alpha”因为和Omega约会理所当然会留宿、迟归,但这个时间拖得越长,被发现的概率也就越大,保不齐时藏锋已经发现了时茧失踪,凭他的本事很快就能查到雷雨头上,继而把余维也牵扯进来,到那时局面对他们而言便很不利了。
第一军区说到底还是在联邦境内,哪怕已经完全归余维掌控,他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合境外的异种里外接应,因此不得不急。
雷雨深吸口气,缓缓道:“当初在研究如何提高Omega基因等级的药剂时,针对Omega身体的客观问题,我们也做过多次研究。既然我能唤醒一个S+的Omega的二次分化,那我自然也有办法让他进入成熟后真正的发情期。”
余维也尝试过此类方法,但都不起效,闻言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地打量着雷雨,阴沉沉地质疑道:“真的?”
雷雨却被他这种不信任的眼神冒犯,“腾”地站起来,愤怒道:“既然不相信,那又何必想方设法,挖空心思地逼我帮你?!”
“您先别动气,我只是出于保险提前问过,并没有质疑您能力的意思。”余维变脸极快,微笑道:“既然您有把握,那我们自然都会配合你的。现在需要我们怎么做?”
雷雨瞥他一眼,扭过头,冷哼道:“我和原绣需要一间设施齐全的实验室,同时要采取时茧和余宸的信息素,化验后针对他们两个人制定特殊的针剂,这样能够保证他们更加顺利地接纳对方,你的计划成功率也会再提高几倍。”
余维满意道:“我会让他们都全力配合你的,希望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第87章 第 87 章 反转。
昏昏沉沉中, 余宸感觉到颈后的腺体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紧接着便是一阵锐利的刺痛。
他立刻睁开眼,挣扎起来:“你们、想干什么?……滚开!别碰我!”
他被几个人完全压制住, 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努力地从人群的缝隙中寻找时茧,锁定他身影的那一刻眼睛一亮, 紧接着却发现对方十分平静地接受针尖推进他的腺体里。
余宸的瞳孔立刻放大, 挣扎得更加激烈:“喂!!你怎么不反抗!就这么让他们为所欲为吗?!还有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放开他!不准碰他!”
任凭余宸喊哑了嗓子, 都从始至终没人搭理他, 曾经引以为豪的第一军区太子爷身份, 也在这一刻意识到连个屁都不是, 全都是他父亲的一句话而已。
余维纵容他, 那他就能说一不二;余维把他当做乘手的工具, 那所有人都不把他当一回事。
余宸愤怒, 不甘, 委屈, 但他的所有抵抗都只是徒劳, 最终也还是只能让这些人将针头扎进他的腺体提取走信息素,他也根本保护不了时茧。
余宸前十八年呼风唤雨的人生从未如此挫败,他被扔在地上, 深深地垂着头,十指紧紧地抠进掌心里, 在变得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崩溃地大喊一声,将内心所有的压抑全数发泄了出来。
然而宣泄之后,是更加无所适从的空虚,余宸茫然地睁大眼, 看着泛着冷色的地面,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他没出息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跟时茧说对不起。而从始至终,那人都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并未回应他只字片语。
实验室内,余维检查了一下收集到的信息素,颇有些好奇:“S+的Omega会拥有什么AS?没记错的话,按照你们人类的性别划分,通常都是Alpha会觉醒更加具有攻击性的AS,Omega觉醒更偏向功能性的AS。就比如你的AS,很特殊的增益效果,对药剂方面的感知和天赋也更强。”
雷雨的目光落在标注时茧的那管信息素提取液里,冷声道:“在基地的时候他应该是使用过,我当时在附近,能够感受到顶级AS释放过后的能量余波,但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只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越强大的AS,发动时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若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般人是不会动用自己的AS的。”
说着,他又冷冷地扫了余维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嘲讽:“如果你真的对其特别好奇,不妨多付出一些代价,把他逼到绝路上,那时也许你就能亲眼目睹他的AS了。”
雷雨目前留着还有用,余维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争这一时之气,微笑着忍下他的毫不客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抓紧时间把针对他们的发情期针剂制作出来吧,据我的线人所说,时藏锋的养子已经有动作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雷雨其实还有更多的讥讽留给余维,诸如应该在这时冷嘲热讽一句,既然知道时藏锋不好惹,还这么胆大妄为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他的小儿子下手,是嫌命活太长了还是异种进化这么久终究是没把脑子带上。
但他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原绣’,比起这些逞一时之快的嘴炮,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雷雨按耐住情绪,冷淡地下达逐客令:“我在做实验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打扰,烦请上将和您的属下暂避,我会尽快将针对他们二人的靶向药剂制作出来的,不必担心。”
余维微笑颔首:“那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很快,实验室内便只剩下雷雨和‘原绣’。
“帮我把测验试纸拿来。”雷雨正在化验那两份信息素,公事公办道。
他身后的人沉默着在工具柜里翻找,不久,拿着试纸走到雷雨跟前。
“来帮我打下手。”雷雨说。
但等‘原绣’走到他对面,利用身形巧妙地挡去部分监控视野后,雷雨压低声音,迅速道:“这栋楼是第一军区的实验楼,杜鹃计划事关重大,余维以保护科研成果为由调来很多高等级Alpha士兵把守,每层楼也都设置有应急反制,总闸按下后便会落下重力门,将里面的人困死。硬闯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先不要着急,一会儿我以需要你去另一栋楼拿实验药剂的借口,把你光明正大地送出这栋楼,届时你再伺机逃出去。”
‘原绣’,也就是刚刚在金属室被余维的人按着提取信息素时被掉包过来的时茧,因为背对着监控,因而不必担心唇语被相关专家解读出来,同样压低着声音,严肃道:“那你呢?里面代替我的那个Omega呢?”
雷雨未经半分思考,径直道:“我的目标太大,一时半会儿走不掉,就算和你一起逃出去,最后迎接我的也是联邦法律的审判吧?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在大众的道德层面上来看疯狂又罪恶,但我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有罪。我帮你是因为我对你心生有愧,只愿赎你一个人的罪。我这样的人,是早就烂透了的,你有什么非要把淤泥捞起来的必要呢?”
“至于原绣,他是自愿的。他愿意为了他心中最纯粹最强大的Omega付出一切乃至生命,这是他从始至终的信仰。”
时茧懒得听他扯这些赎罪啊信仰啊有的没的,强硬道:“你以为余维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好人吗?你帮我逃出去破坏了他的计划还会好好待你?还有那个脑子有病的Omega,事发后首当其冲被报复的就会是他吧。他是欠我两条命,坑过我两次,但我不需要他拿自己的命换我的命,更不需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来救我。联邦法律当然会审判你们两个肆意妄为的极端组织高层,可我没有权利审判你们,也没有权利让你们为我而死。”
雷雨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正异常明亮地看着时茧,操纵仪器的手都有着压抑不住的细微的颤抖。
他哑着声,兴奋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冷冷淡淡地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多让人……小茧,你还是这么迷人,越来越迷人了。”
“而且你怎么不提那个愚蠢到能进博物馆的Alpha?果然还是更担心我一点对不对~”
时茧:“……”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余宸再不济也是余维的亲生儿子,何况他体内现在被注入了异种的基因,在利用价值被榨干之前,余维不会舍得对他做什么的。”
雷雨眼里含笑,从时茧和他互动时下意识的反应中看出来,对方应该没有那么歇斯底里的恨他,至少他们还不至于闹得歇斯底里、你死我活的地步。
所以他更加迫切地想还给时茧什么:“放心吧,我对余维来说还有用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但你如果再不走,让余维的计划得逞,到时候要考虑的可就不是只死我和原绣两个人,而是整个联邦的未来了。异种有多丧心病狂,你是知道的。”
末尾,他的语气愈发严肃沉重起来,异常强硬地说:“我不只是觉得对不起你才选择帮你,原绣说的那些话也有道理,包括组织覆灭后我不得不接受余维的庇护在他身边所看到的。现在的局面几乎可以说是我一手促就的,但绝不是我真正想看到的,我必须为此负责,既是挽救你也是挽救我自己。你从小的正义感就那么强,为了心中的理想可以付出一切,这是你最吸引人的地方,所以你必须也只能同意我改邪归正做正确的事,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不得不说雷雨不愧是时茧身边唯一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是如此了解他,给出的理由让时茧无法否认,也无从反驳,在长久的沉默中,默认了他的做法。
雷雨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抓紧时间道:“我会把我的通行证给你,你离开这栋实验楼后要趁余维还没有反应过来抓紧时间逃出去,然后立刻联系你父亲的人。第一军区不比中心区,你只要还在余维的势力范围内,被发现抓回来的概率就无限高。”
时茧点头,大脑飞速运转,记住雷雨向他口述的第一军区行政区的所有布局,脑海中已经有了一张明确且清晰的地图。
雷雨在抬头向监控后的人申请之前,最后对时茧说:“原绣的AS只有两个小时生效期,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你自己要小心。成败在此一举,祝你自由。”
说完抬起头,换上那副傲气凌然的态度:“实验所需的一份重要材料在A2实验楼,我自己脱不开身,需要我的助理去取回来。”
监控头摇摆两下,那头正要说话,雷雨便沉下眼神,不悦道:“我是在通知你们,不是找你们商量。我倒是无所谓,也等得起,只不过耽误了时间,就不知道你们承不承受得起这份后果了。”
那头安静了,又等了会儿,许是向上级请示,返回来对着话筒,从监控里传出冷淡的声音:“可以。但必须有人跟着一起去。”
雷雨和时茧对视一眼,彼此心里有数,早就做好了会有人监视的准备。
雷雨装作勉为其难地点头,还故意退一步:“要不是只有原绣知道那是什么,让你们的人直接去领也不是不可以。”
监控头上下点了点,不一会儿,实验室的金属门便从外面打开,进来四个荷枪实弹的A级Alpha,在门外等候。
雷雨定定地看着时茧,短暂的、似乎只过去一秒的时间里,他们彼此对视,过往相伴的无数画面浮现眼前,又很快烟消云散。
时茧平静地转过身,雷雨的口罩动了动,但在铺天盖地的监视下,他们最终也只是进行了一场公事公办的不算告别的告别。
雷雨说:“早去早回,别耽误。”
时茧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88章 第 88 章 决战前夕
时茧假意顺从地走在四个荷枪实弹的A级Alpha前面, 他们全副武装,连面部都被防弹面罩笼盖,只刻画出深邃立体的五官线条, 在近距离的格斗中可以说胜率极低。
时茧并未慌乱, 暗自用余光观察着几人,默默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有关第一军区行政区的地图在雷雨口述过一遍后时茧便记得清清楚楚, 在A1实验楼和A2实验楼周围都遍布着装备齐全的高等级Alpha, 沿途全都是高敏超清监控头, 有专人实时监看。除此之外, 整个行政区都遍布移动岗哨, 缺少浓密高大的绿化作为遮挡, 也没有交班误差时间, 不存在任何打时间差瞒过守卫逃出去的可能性。
所以时茧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够顺利逃出去, 雷雨也清楚这一点, 他只能拼尽全力给时茧创造一个有可能逃离的机会, 只要能把他送出固若金汤的A1实验楼, 一切才会有转机。
他计划的是另一条路。
这张地图也不是全无破绽, 但唯一的漏洞难度极大——在A1实验楼和A2实验楼之间有一条连着的走廊,转折处存在着一个视野盲区,不仅移动岗哨巡逻过来时会被罗马柱挡住视线, 这里的监控摄像头也是最多的,和其他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放大在同一个大屏里, 即使有情况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发现。
这就够了。
时茧深知这是自己仅有的机会,早在地图从他脑海中成型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在脑海里进行了一次逃生模拟,被押解的这一路上也在起观察四周环境。
近了。
那根高大的罗马柱近在眼前,时茧半只左脚已经踏入地砖分界线。
他的耳朵微动, 听见身后跟上来的卫兵与自己不过半臂距离。
再等等——
时茧全身已经踏过分界线,整个没入那道转角,第一排的两个卫兵跟了上来,后排的两个卫兵也正抬脚踏入这道死亡线。
飒飒飒飒……
移动岗哨正好对向走来,和他们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地朝着他们的后方、也就是移动岗哨的正前方巡逻。
紧跟在时茧身后的第一排卫兵只是突然间看到一道银光闪过,紧接着只觉喉间一凉,瞳孔徒劳地最后一次睁大,紧紧地瞪着那道从容不迫的背影。
前排倒下的瞬间,剩下的两个Alpha眼睛一瞪,立刻就要呼叫总塔,然而手指刚刚接触到耳麦的瞬间,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连根切断,钻心疼痛却喊不出声,拼尽全力也只从破开刀口的喉间发出不甘的“嗬、嗬”声。
借着罗马柱和转角的遮挡,四个A级的Alpha不过在瞬息之间便失去生命体征,无力地缓缓倒下。
时茧表情如故,似乎在呼吸间使四个高等级Alpha致死的人并不是他。
他蹲下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衣服上擦干净刀尖上的血,迅速换上最合自己体型的一套衣服,最重要的是戴上那能遮去面部特征的防弹面罩,做好一切后才将被自己扒掉衣服的那具尸体背起来冲向A2实验楼,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尸体锁进随便一间房里。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两分钟,移动岗哨原路返回,这次没有视野盲区,远在百米开外便发现了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两秒之后整个行政区都拉起了最高警戒的报警声,所有进出口立刻关闭,一时间所有岗哨倾巢而出,在余维的震怒下疯狂搜捕逃跑的时茧。
“找到他!!!否则我让你们全部陪葬!!!”
那一刻余维已经全然扭曲,夸张的表情里隐约能看出深藏在人类相貌下丑陋的异种基因。他愤怒地大叫,和两分钟前还彬彬有礼的第一军区总指挥官判若两人。
*
温隅安深夜接到时藏锋的密令,迅速整合人员连夜出发,上午十点左右才带领精锐小队抵达第一军区首府。
余维的军队似乎有所察觉,知道第九军区的迟早会来找他们算账,但所有人都认为这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没人注意到他们所忌惮的势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潜入周边,离他们之中的某些同僚说不准仅仅只有百米之遥。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可温隅安从出发起,心中就不知为何总压抑得喘不过气,就好像冥冥之中预感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一样。
他抬头看了眼乌云沉沉的天空,脸色不算太好,叫来一直潜伏在第一军区的卧底:“有没有什么异常?”
“余维疑似早在几个月前便陆续拨动精锐部队进驻他的行政区,说是有重要的科研成果即将问世,必须妥善保护,但始终没有探听到实验进行到哪一步,我们猜测这极大可能只是个遮掩他调兵的幌子。”
温隅安掉点头,又问:“清不清楚大概在多少人数?”
“A级Alpha二十人左右,B级Alpha50人左右,此外还有一些数量较少但AS进攻性强的A+和B+,如果要硬闯,凭借我们这些人应该是绝无可能的。”
那人在回话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温隅安此次带领的小队,为了不引起注意而不得不缩减认输,最终也不过带了五个A级,18个B级而已。
而联邦人人皆知,一个接受过军队训练的A级Alpha,其单体战斗力足够顶替一支中等等级的连队了。
棘手。
温隅安:“先各自分散混入人群,B级及以下主要在闹市区等地方收集岗口哨兵数量和暗哨情况,B+级及以上和我一起逐渐向余维的行政区靠近,注意彼此保持一定距离,不要露出破绽。”
“是!”
温隅安指示B级以下的Alpha先行离开酒店,众人纷纷藏起武器,乔装成各行各业,如流水汇入大海般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温隅安透过仅开了一指的窗户缝隙查看着已经混入小队卧底的街道,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他心中那道愁云却始终未曾散去。
他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呢……
他手腕上的机械表一分一秒滴滴答答地走过,每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乌云,他们之中有的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有的只是成绩优异还没出过几次任务的军校生,更有甚者连沈行川都在,彼此都深深地担忧着此次先锋行动的成败。
没有人插科打诨,气氛很沉重。
温隅安刻意多等了半个小时,才安排等在原地的B+及以Alpha们陆续投入人群,到最后只剩下他和沈行川,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那个令他感觉到恐惧的问题:“时茧真的只是和Omega朋友出去约会了吗?他现在回去没有?”
但他不能够轻易向留守在营地的付岩求证,这会大大增加他们暴露的风险,所以哪怕再焦虑,温隅安也不得不强压下心底的冲动,以目前的任务为重。
沈行川愣了下,迟疑道:“如果是别的我不认识的Omega,那我可能会劝小茧不要在这种特殊时候出去,但那个Omega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我就没有立场和理由去阻拦了。”
提到雷雨,温隅安冷哼一声,不喜道:“时茧总说我沙文主义,但他却总能容忍雷家那小子的Omega极端崇拜观点,这样明晃晃的偏心,他从小到大都是只给那家伙的。”
沈行川被温隅安话里话外的酸劲逗笑,正要脱口而出一句小茧想双标就双标你无权干涉,却忽然停住不动,心中翻过惊天骇浪。
温隅安见他话说到一半就没动静了,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正要骂几句,沈行川却忽然激动道:“雷雨!!!你不是说他思想有些极端吗?会不会他和那个Omega极端崇拜的组织有关?”
沈行川越想越觉得这两者有一定的共通性,而温隅安在起初的愣怔过后,眼神也逐渐严肃起来:“你虽然蠢,但有这方面倒是敏锐得可怕,这个猜测不是没可能,尤其牵涉到时茧,更应该是重中之重。”
沈行川一开始兴致勃勃的劲儿没一会就消下去了,他有点纳闷地看着表情如常的温隅安,从那张仿佛一生下来就带着面具、极擅长伪装正常人类的脸上,看到了深埋于下有些扭曲的嫉妒,顿时有点无语了:“你到底是真心觉得他有问题,还是单纯想公报私仇啊。”
温隅安倒是坦荡,冷笑道:“我讨厌他。不行?”
沈行川:“……”
果然!他就知道!心眼忒小了!
“你留在这儿,争取在不引起警惕的情况下与第九军区取得联系,向他们转达调查雷雨的命令。”
沈行川见温隅安也背上了那把伪装成大提琴的狙击枪,忙跟着起身:“你们都上前线了,就把我留在这里?我好歹我是个A+吧!平时学习成绩也挺好的。让我跟着一起去,我发誓自己不会拖后腿的。”
温隅安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不屑道:“就你这样的菜鸟,真爆发冲突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沈行川感到意外:“虽然你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但我是不是能把这理解为保护我?温长官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温隅安不耐烦地“啧”了声:“如果不是担心你出意外会让小茧伤心,我根本懒得管你死活。”
沈行川惊奇地看着他,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惊诧:“你居然能有这觉悟!你要早这样,何至于跟小茧闹到今天这地步!”
面对沈行川的故意接连踩雷,温隅安实在装不下去温和有礼,咬牙切齿道:“把你的嘴给我闭上,我跟时茧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第89章 第 89 章 顾识云。
留在营地的付岩收到沈行川传回的消息, 一刻也没敢耽误,马上通过他的兄长付山转达给了时藏锋。
在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的时候,联邦安全局迅速展开对雷雨的调查, 他们最先得知的情报, 自然是雷雨此刻并不在白霭高等学院。
那么毫无防备前去赴约的时茧,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已经陷入危险, 并非所谓的和Omega共度春宵才在外滞留。
时藏锋阴沉地打开定位器, 和上次极端组织基地时一模一样, 信号完全被干扰, 根本判断不了小儿子如今在哪里, 但可以佐证他失踪的判断。
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是, 无论是时藏锋, 还是本来要主持一场月末述职会议的时序, 在得知时茧陷入危险后的那一刻, 再也顾不上任何手头需要他们的重要的工作, 当下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只有立刻马上找到时茧, 把他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迫在眉睫的杜鹃计划需要他们,可此时此刻下落未明、生死不知的时茧一定更需要他们!
时藏锋正紧紧攥着定位器,素来坚定无畏的眼神却罕见地因为担心则乱而多出几分茫然, 那场险些夺走时茧生命的爆炸至今仍旧历历在目,他不知道幸运女神是否能够永远降临赐福于自己的儿子, 但如果可以,他只希望一切的灾难和厄运都远离时茧。
抢救室的画面在时藏锋的脑海里一遍遍重演,他甚至因此而无法思考,连时序是什么时候赶来的都不知道。
“查到小茧的下落了吗?”
时序满身的风尘仆仆,副官见状忙递上椅子, 又接了杯热水递上去。
“您先别着急。暂时还没有小少爷的行踪,但根据他同学提供的时间来看,即便从他昨晚出去开始算起,直到现在,失踪也还没有超过24小时。从过往失踪案例分析来看,安全生还的概率很大,您和上将都不必过于消极,否则就更撑不起精神营救小少爷了。”
副官的安慰并没有让时序心中的焦急少一分,因为着急,平日里沉着冷静的议长形象都狼狈了不少,语气里也带着几分责怪:“明知是多事之秋,温隅安更是小茧的直系上级,父亲您这段时间也常待在中心区,这么多人,为什么都没能看住他呢?这样的事明明已经发生过一次,按理说不应当再出纰漏了!”
副官可不敢说话,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生怕这俩父子吵起来殃及池鱼。
时藏锋方才回神,闻言也没有什么训斥长子不敬的心思,整颗心肠都牵挂在时茧的安危上了。
“没有保护好他自然是我的失职,但你弟弟不是什么温室里一吹风就折的花骨朵,他愿意也能够去面对外面世界的狂风大浪,我们要做的是给他兜底而不是‘看好他’。”
时藏锋冷冷地看了时序一眼,“你的弟弟不是没有大人照看就会走丢的小宝宝,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一个伪装得极深极好、没有引起过任何人怀疑的,和他知根知底地相处了十几年的朋友,他去赴约导致自己落入陷阱,该责怪的是欺骗他真心的人。”
时序被训得哑口无言,也只得放弃讨论谁对谁错,转而寻求破局之法:“雷雨调查得怎么样了?他是雷诺的儿子,同样牵扯到一个军区,这件事恐怕不会是一般的棘手。”
时藏锋:“皇帝已经知晓此事,下令联邦安全局立刻调查。不论其他,只说时茧是在见过他之后才失踪的,雷诺就不敢也没理由阻碍安全局办事。只是等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
时序一顿,“皇帝?您说的是……”
话音未落,余光便看见副官向门口方向敬礼。
他转头一看,不正是诺曼皇室的现任掌权人,那位除必要情况否则绝不露面的阿比斯·诺曼吗!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熟的年轻人。
阿比斯·诺曼将时序的惊诧收入眼底,如果是平时,那他一定会和心上人的兄长好好寒暄一阵,但如今事态紧急,根本顾不上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径直走到时藏锋的办公桌前,开门见山道:“安全局最新查出来的东西,雷雨和那个极端组织有很深的关联,且他与白霭高等学院的老师原绣来往密切,二人都曾有频繁去往第一军区的行迹追踪。如果我们先抛开时茧究竟在哪里这个问题,单看与时茧失踪高度关联的雷雨的踪迹,不难推断出雷雨此时大概率就在第一军区,甚至就在余维的行政楼区。”
时序眼神一凛,立刻意识到对方的想法:“您是说小茧很有可能也在那里。”
阿比斯·诺曼颔首:“一味的等待只会错失最佳机会,只要有可能,我想就应该尝试。”
时序倒是赞同这句话,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位皇帝陛下表现得似乎同样很在意小茧的安危?
可这怎么会呢?
时藏锋的目光在阿比斯·诺曼身后的青年身上停留了一瞬,他知晓的内情更多,时序不明白的事,他可是一清二楚。
“你的意思是,要让太子殿下也参与到此次对第一军区的围剿中?”
阿比斯·诺曼笑容优雅:“识云很是担忧时小少爷的安危。”
在除了时茧以外的人面前,顾识云都犹如一个真正的机器人那般冷漠,闻言也只不过小幅度的点了一下头,以此表示阿比斯·诺曼话语的真实性。
时序隐约察觉出什么,隐晦地瞥了眼时藏锋,男人脸色黑沉,但终究没有出言否定,便猜到一二。
思来想去,语气放得更加诚恳了些:“听闻太子是联邦极少数的S+Alpha的其中之一,有他的助力,想必小茧的安全也能够多得一份保障。”
听他表完态度,哪怕想法和自己差不多,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态,但一想到这会让阿比斯·诺曼和他儿子接收到默许的信号,时藏锋还是本能地不舒服。
反胃,恶心。
这父子俩的行为完全就是趁火打劫。
“雷雨很有可能与余维有某种合作,所以余维才会为他提供庇护和支持。根据温隅安传回来的消息和联邦安全局的调查资料,雷雨,余维,小茧,第一军区,变异异种,杜鹃计划,这些或许都可以串联到一起。”
时藏锋收起情绪,冷静分析道:“形势远比我们预测得要更加严峻,火力围剿的计划恐怕要提前,我会尽快整顿好军队,在得到第一军区首府兵力部署的情报后立刻派兵。但这无疑会直接惊动对方,如果小茧真的在第一军区,为了制衡我,余维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必须赶在这之前尽快确认他的行踪,且实施救援,否则针对余维的行动将会异常艰难。”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顾识云,Alpha只留下一句:“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说完,转身离开。
时藏锋收回视线,看向阿比斯·诺曼,不知为何,对方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好像在一瞬间消耗了很多心神那般。
时藏锋按下疑惑,转而对时序道:“余维汲汲经营,军方和议会都有不少他的人脉,一旦让他察觉到我们的意图,他一定会通过各方施压迫使我们取消行动,所以你现在必须先回上议院压着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以免让他们妨碍到我们的计划。”
时序虽心系时茧,根本无心管这些是是非非,但他也知道当下能否辖制住余维很重要,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被副官送出临时营地。
来时乌云密布,现在下起了阵阵小雨,冷风一吹,阴冷的湿意刺骨蔓延。
时序轻轻推掉副官递上的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也只有这样,他心底如地狱火海般翻腾不止的焦躁才会平息片刻。
他无声地望向雨幕之后的远方,虔诚地向神明祈祷着,希望幼弟这一次依旧能够有惊无险、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场雨的范围格外地大,积雨云从中心区一路扩张到第一军区。
下午四点,全副武装的Alpha们无视阴冷刺骨的雨水,在余维的暴怒中倾巢而出,全方位地搜捕消失在行政楼区的那个蓝发少年。
而A1实验楼内,事情败露的雷雨被士兵们推搡着押解到余维面前,不过瞬息之间,便从一个尚有利用价值的座上宾沦为阶下囚。
余维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那和善的假面,整张脸因愤怒而扭曲,五官可怖地挤在一起,发出从牙齿里磨出来的阴森笑声。
“你敢骗我,你竟敢骗我!!!金属室里那个人是谁?!你们到底是怎么把时茧送出去的!!!”
亲属十分有眼色地一脚狠踹在雷雨膝盖窝,迫使他跪下来,但即使疼痛难忍,雷雨也强撑着用膝盖抵着地面不肯跪下去,另一只腿也倔强地半立着。
雷雨挣扎着,冷笑道:“你不是胜券在握吗?怎么?发现自己的梦脆弱得像泡沫一样,终于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
余维瞪着他,目眦欲裂,几乎想把他撕碎:“闭嘴!!!!”
第90章 第 90 章 时茧如何得知。
余维一脚踹过去, 雷雨飞出去半米远,喉咙涌上腥甜的铁锈味,胸口的肋骨仿佛被重卡碾过, 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半天都没缓过气来。
余维仍未解气,恨不得直接拔枪把倒在地上吐血的青年打成筛子, 一双眼睛因愤怒而扭曲得几乎看不出人形, 和边境那些形容可怖的异种倒是高度相似。
亲信冒着被连坐的风险拼死拦下余维:“将军息怒!事已至此就算杀他百次千次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相反留他一命还能有点用, 您千万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意气用事啊!”
“就算您真要杀了他泄愤, 这么痛快的方式也太便宜他了, 我们有的是法子把他慢慢折磨至死。”
其他人也都纷纷跪伏下来劝告, 余维那即将被怒火完全吞噬的理智才终于找回来一些。他深呼吸几次, 竭力压下心中那本能的嗜杀冲动, 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对雷雨继续下狠手。
“能在这么多监控下偷天换日,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啊, 不愧是这么年纪轻轻就能坐上极端组织一把手位置的Omega, 可真是狠狠地摆了我一道。”
余维又是一脚踢在雷雨腹部,痛得他本能地蜷缩起来护住脆弱部位。
“我还以为你决定帮时藏锋的儿子逃出去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会被我折磨致死的准备,不过看现在这样子, 你好像还是对我的手段缺乏一定的了解啊?雷雨先生?”
“咳咳——”雷雨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发黑的淤血里还夹杂着内脏血块, 但他依旧扬起脸,大笑着露出沾血的牙齿,轻蔑道:“下贱的异种罢了,就算变异得再像人,也终究非我族类, 更别妄想用时茧的身体孕育你们那恶心的异种胚胎,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余维怒极反笑:“哈,很好,还真是情深义重。就是不知道你豁出性命救出去的人,会不会也同等重视你这条贱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吗?让你那么痛快的死?做梦!”
雷雨讽刺的笑容中逐渐泛上一些涩意,看着余维眼底的癫狂神色,不禁感到一种不寒而栗,在心底祈祷着老天保佑不要节外生枝,能让时茧顺利逃出去。
余维挥挥手:“把他和关着的那两个人都一起带到A1实验楼的天台,既然花园里到处都找不到那只蝴蝶,不如就用陷阱吸引它自己上钩。我倒要看看时藏锋的儿子是个和他一样冷血无情的人,还是个一腔热血的蠢货。”
同一时间,其余士兵正在全力搜捕时茧。
“这里没有!”
“报告,A2实验楼暂时没有发现目标踪迹。”
“行政大楼也没有!”
“停车场也没有!”
“继续搜!把警犬和相关AS的Alpha都派来!一定要尽快把人抓回来!”
“是!”
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来来去去,始终没有完全安静下来。时茧像只壁虎般四肢紧紧扒在越野车底部,从始至终未发出丁点动静,直到又一波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确认附近都没有人后,他才一点点挪出来。
时茧深知光靠自己是很难从这样天罗地网的搜捕中顺利逃出去的,何况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抛下雷雨,以及那随着记忆找回,最重要的、导致上一世联邦覆灭的原因,这些单凭自己一个人绝无可能做到,所以他的当务之急必须尽快与外界取得联络,向他们告知余维在背地里所做的一切,等待援兵与自己里应外合。
时茧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发出去的求救信息可能石沉大海,也有可能幸运地得到了回应,但即使如此,想要临时筹措出一支足以抗衡变异异种的军队也绝非易事。
但无论结局好坏——
时茧都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他在意的人。
他伪装成余维手下一员,在找寻向外界联络的方式时,也在观察地形,和脑子里那张平面地图相结合,最终如堆砌积木般迅速拉起一座行政园区的3D建模。
被时茧剥掉衣服的士兵尸体尚未被找到,他得以混在搜捕的人群之中不被发现,一眼锁定了这支小队的队长,目光从他胸前的通讯仪上一闪而过。
“这边搜过没有,再回A1和A2两栋实验楼的连廊看看,这次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队长利落转身,“目标一定还在园区内,他逃不掉的。”
“是!”
时茧没有出声,反正他们的脸都被防弹面罩覆盖了,也看不出谁说话了谁没说话,默默地跟在队长身后,完全融入进来。
不算他,这支小队有五个人,时茧依旧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队长刚要踏出一无所获的办公室,落脚那一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最后面的那人身上时现出几分疑惑:奇怪,他们队伍里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
不对——
但他来不及思索更多了,他人生中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把银色匕首破空袭来,将他脆弱的喉管横向割断,动脉血瞬间飙成细细的喷泉,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血色雾气。
队长仰面栽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几个队友像坍塌的多米诺骨牌般,朝着自己的方向齐齐倒下。
直到他抽搐着呼吸最后一次,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在瞬息之间丧命。
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到底是谁动的手。
不大的办公室里鲜血横流,时茧嫌恶地半遮住鼻子,弯下腰从已经成为尸体的队长胸前拿出通讯仪,将频道调至第一军校。
常规的电子信号早被屏蔽,时茧只能用这种类似电台的东西,简略地向外界发出求救。
这段信号一样会被检测到,一旦被余维的人发现他正在试图与外界进行联络,那么很快他们就会切断所有的信号,并且通过通讯仪定位到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时茧只有一次机会,他从来不信神明命运,但这次他由衷且虔诚地祈祷,但愿能将这份极其重要的情报顺利传送出去。
*
从温隅安带走精锐小队后,被留下来的付岩便一直守着电台,哪怕十几个小时过去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也枯坐着不敢有丝毫懈怠,万分焦急地等待着哪怕一个字节。
付岩知道只要时茧没有被完全控制住,只要他还能自我活动,就一定会想办法联络营地。而这或许是能找到时茧的唯一方法,也是时茧仅剩的希望。
他的等级不够高、也没有出过太多次任务,没有办法像隋边和沈行川那样亲自去到前线,已经算是时茧的朋友里很没用的那一个了,至少这样简单的事他必须做好,绝不能够在时茧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缺席!
拜托了……拜托了……
请让我知道时茧是平安的吧……
付岩正在祈祷,忽然面前的仪器响起一阵尖锐的电流声,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则是狂喜:联邦的军校生被要求学习并掌握多种密文,有军队通用、部门通用、军区通用,每个学校教出来的军校生也会有自己学校的一套密文,而这段密文正是出自第一军校!也只有出身于第一军校的学生才能破译!
他立刻就清楚了时茧目前的处境,庆幸的同时也十分忧心,急忙回电,然而交流戛然而止。
那就肯定是出事了!
付岩忙站起身,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到时藏锋的办公室,连礼节都顾不上,直接闯了进去,气喘吁吁地说:“确认了!!第一军区!余维!时茧就在那里!”
时藏锋“噌”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付岩身前,神情惊喜又犹豫:“他联系你了?!”
阿比斯·诺曼猛地扣住扶手,遏制住因情绪激动而涌上的不适——
他这具身体为了维持“顾识云”这个小号的活动已经耗尽精力,早已是强弩之末,只能强撑着主持大局。
付岩一个劲点头:“就在刚刚!时茧用学校的密电格式联系了我,他被雷雨骗到了第一军区,但现在已经在雷雨的帮助下藏起来了。余维下令封锁了第一军区的行政楼区,派出大量兵力搜捕,他暂时无法脱困,情况非常严峻,急需外部帮助!”
“还有杜鹃计划!余维本人就是变异异种,他们的目的是通过培育大量破坏性堪比S+的Alpha的异种个体,在潜伏进联邦各势力中的变异异种的里应外合之下推翻联邦,意图消灭人类,这个计划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必须立刻出兵第一军区,否则一旦让他们完成,联邦一定会陷入末日!”
时茧的密文极其简短,但付岩破译的时候却只觉触目惊心,他根本无法想象联邦看似和平的表象下竟隐藏着这样一个巨大的、可怕的阴谋,直至现在复述起来都还浑身颤抖。
“而且……时茧说,余维真正的底牌是他放置在联邦各大军区人流密集场所里的炸弹,如果不及时排除那些大当量炸弹,一旦被引爆,整个联邦将会有上千万人瞬间死去,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立刻排除这些引爆物,免得联邦沦为人间地狱。”
时藏锋和阿比斯·诺曼的脸色都是同样的从未有过的沉重,余维丧心病狂的程度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设,但最重要的、付岩此刻还没意识到的一点是——
时茧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在付岩的复述里,他甚至连炸弹藏匿的每一个地点都精确指出,那些地方全部真实存在。
他一个从未接触过余维的军校生,人生的前十七年都在第九军区娇生惯养地长大,究竟是如何得知余维所筹谋的这一切?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