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卧床 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喜欢对方缀……。“幸好没有伤到要害, 只是伤口撕裂严重,这些时日就不要再做累活了。”


    村医费劲将他腹部的伤口止血包扎好,叮嘱的话在嘴里含着, 眼神也在人群中打转,划过六神无主的季家夫妇, 越过满眼都是伤患的季时玉,最终落在了还算有些理智的季岩峰身上。


    季岩峰与他对视,顿时紧张万分道:“真的没事?没伤到五脏六腑吧?他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好?会不会对其他方面有影响?”


    “都没有都没有!这就是表面伤口, 没划到五脏六腑去, 只要伤口愈合好,就万事大吉了!”村医赶紧更细致的解释着, “只是近日要注意伤口不要崩裂, 若是有发热的迹象,就给他灌热水。”


    季岩峰连连点头, 顺势就亲自把村医给送出去了。


    没了村医时刻叮嘱的声音,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季时玉坐在床前字句不言,手紧紧握着戚山州的手掌,冷汗浸湿两人相扣的手,满手的黏腻都舍不得松开。


    戚鱼则是早就被于实哄到外面抹眼泪去了。


    季家人看着季时玉这副模样, 心里也都不太好受, 不免庆幸没有伤到要害。


    “玉儿,眼看着天都黑了, 一会州小子醒了得吃饭,你去厨房做点吧?”李秀荷轻声说着,“就算你不吃,小鱼也得吃,他正长身体的时候, 饿不得。”


    这样的小事,换做平时李秀荷就帮着做了,可眼下看着自家儿子这样难过,总得让他做点什么,也好过这样出神坐着。


    似乎是被这番话提醒,季时玉原本黯淡的眸子重新亮起来,他长舒一口气,松开戚山州的手,将湿汗都搓到膝盖上。


    “我知道了。”他沙哑着嗓音说着,“我会看着办的,你们回家吧。”


    季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任谁都不敢在这时候违背他的意思,只是还留下季时欢在这里守着,若是有什么状况,也能及时告知。


    季时玉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人,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起身朝厨房走去。


    就算他不吃,小鱼他们也是要吃的。


    他像平时那样做饭,只是季时欢却不敢让他拿刀,凡是用到刀的地方都是她来做的。


    晌午吃剩的米还有很多,季时玉就干脆做了炒米饭,里面放着腊肠、胡萝卜丁和玉米粒。


    每一口都很香,但吃饭的每个人都味同嚼蜡。


    强撑着把碗里的米饭吃完,戚鱼也坐在桌前不动弹,洗碗的事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于实和季时欢身上。


    季时欢见他眼眸泛红,也有些忧心,“三哥,山州哥不会有事的,韩大夫说了只要伤口愈合就好了,你别太担心。”


    “我知道,你回去吧。”季时玉动动嘴唇,试图扯出一抹笑来,但眼下着实有些困难。


    “那我走了,你有事就叫我们。”


    连带着把于实和戚鱼都赶走,屋里就只剩他和昏睡的戚山州。


    季时玉坐到床边,本能的想伸出手摸摸对方受伤的地方,可那么长的伤口、渗出血的伤口,让他别说碰……连看一眼都心惊肉跳。


    直到此时,他都缓不过神来。


    他只不过是在一个稀松平常地午后,等着夫君送他生辰贺礼,怎么等回来的人却浑身是血?


    他实在是想不通。


    可唯有一点他很确定,如果今天不是他生辰就好了……那戚山州就会像平时一样白日到县城做事,午后才回来,傍晚才去抓捕野猪,这样一来任何事都会有改变,他肯定就不会受伤了。


    为什么偏偏今天是他生辰?


    嗬、


    察觉到指腹有些微痒,季时玉呆愣愣地垂眸去看,就见一截粗糙的手指,正在轻轻蹭着他的手指。


    很轻的力道,可挠在季时玉时身上却好似疼痛骤然降临,痛的他有些窒息,眼泪更是如泉涌一般落个不停。


    “哭什么……”


    戚山州硬朗的五官此刻难掩苍白,锋利的眉眼也被苍白中和,倒是显出几分脆弱模样来。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季时玉的眼泪便掉的更厉害了。


    “对不起……”他哽咽着道歉,“如果不是我生辰,你不会有事的……”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几乎难以保持正常语调,他说着竟是捂住自己的心口,崩溃万分地痛哭。


    那张漂亮的脸蛋此刻涨红着,眼睛鼻子眉毛都是红的,眼泪成串的顺着脸颊滑落,砸到被子上,瞬间晕开一圈。


    这副哀痛模样看得戚山州也不自觉红了眼眶,他轻咳一声,本想哄哄他,却发现自己被他带的有点哽咽。


    “过来,抱抱。”戚山州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将眼眶的热意逼退,朝季时玉伸出双臂。


    后者扶着他靠坐起来,边抹眼泪,边蹭动进他怀里,却不敢用力靠他,仿佛只要沾片衣角,都能缓和这股伤痛。


    “这不怪你,早就商议好今日要捕野猪的,里正他们连药都买好了,我定然得去,所以和你生辰无关。”戚山州只好这样说,希望能消减他的内疚。


    “果真吗?”季时玉期期艾艾地抬眸看他,透亮的眼睛被泪水洗过,更显明亮和清澈,“我很害怕来着。”


    戚山州便笑着拍拍他,轻声哄着:“当然是真,这口子只是看着狰狞,没伤到实处,不碍事,就是要辛苦你照顾我了。”


    季时玉闻言立刻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裳,急切又诚恳地表示道:“我不辛苦,我愿意照顾你,等你老了,我还要给你端——”


    “好了,不许说了。”戚山州赶紧打断他的话,否则下一句不知道要蹦出什么来。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季时玉喜笑颜开,还十分孩子气的捂住自己嘴巴,那双清透的眸子就眨啊眨的看着戚山州。


    满眼都是欢喜。


    戚山州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他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冲他抬抬下巴,“你去把蜡烛点上。”


    “好。”季时玉立刻起身去找火匣子,“你把火匣子放哪了?”


    “你随便找找,看看窗前的暗格里有没有?”


    “或者再看看你梳妆台的抽屉里?”


    “再不然就是放衣裳的柜子里,你都找找。”


    戚山州一连说了好几个地方,季时玉不大高兴地噘着嘴,“你是拿我当小狗遛吗?我倒是要看看有没有,如果没有,我就要收——”


    他按照戚山州所说的顺序,先打开窗前的暗格,从里面摸出一只小巧福袋,他下意识拆开看了一眼,紧接着不等戚山州催促,他自己就开始翻找抽屉和衣柜,很快手里就攥着三只小福袋。


    他一一打开看。


    常年做农活的汉子想不出什么不得了的生辰惊喜来,只会尽他所能的去补全季时玉或缺的东西,再用一种“躲猫猫”的方式让他自己找到。


    三只福袋里都有一枚小巧的葫芦状金锞子,上面系着小红绳,看起来格外精致可爱,不仅如此,还有几盒香膏脂膏。


    是季时玉快要用完,却迟迟没买的。


    “我做不来那些细致活,往后生辰若是有想要的,尽可告诉我。”戚山州轻声说。


    和旁人准备的那些生辰贺礼比起来,他这些实在是不够看,但他也在尽他所能,给季时玉最实用的。


    “万一我要天上月,你怎么给我?”季时玉仗着屋内昏暗,放肆地擦了擦眼泪,“竟会说好听的话。”


    “那我就找书院最有才学的书生给你画一幅,再用金箔装饰起来,保准闪闪亮亮!”戚山州赶紧哄着。


    季时玉破涕为笑,“那我明年就要!”


    戚山州满口答应,这又不算什么难事。


    火匣子就在桌上放着,季时玉是关心则乱,净顾着跟戚山州的话走了。


    将屋内的蜡烛都点燃,烛光映着两张俊脸,将他们脸上的表情都照得更加柔和。


    季时玉想到什么,问道:“晚上做的炒饭,我去给你热热端来吧?或者你想吃其它的?都告诉我啊!”


    “炒饭就可以——不过你居然会做炒饭?”戚山州适当表现出惊讶来。


    “这是当然,在家时就常吃,只要把剩米饭和焯水的菜丁肉丁一起炒就好了。”季时玉满脸写着骄傲,他厉害着呢,“你等着,我这就去热。”


    戚山州笑眼看他离开,这才垂眸撩开衣裳,看了眼腹部的伤口,被包扎的很严实,方才那些动作也都没有迫使伤口崩裂,再养几日应该就没大碍了。


    和他预想中相比,确实不算什么,毕竟昏过去时差点以为自己真的会死,都担忧起季时玉往后几十年的光阴了。


    日后当真是不敢再做这么没把握的事了。


    主屋和厨房的烛光亮着,一直探头看的戚鱼就知道是哥哥醒了,他便趁此机会跑到屋里来探望了。


    “哥……”


    “嗯,你还没睡?”戚山州偏头看向踱步而来的戚鱼,冷硬的脸稍微缓和。


    听到他声音,戚鱼嘴角立刻向下撇,紧接着眼里就攒起一汪汪泪花来,一句话都不说,生生往下掉。


    戚山州得承认他对戚鱼有亏欠,幼时不得已让他跟着戚有才一家,后来也是为了生计奔波,平日里确实很难察觉到他的情绪,之后娶夫郎,更是只管他穿衣吃饭了。


    “大晚上的哭什么?”他下意识皱眉,却又反应过来情绪不对,不由得放缓声音,“我又没事,这都是小伤,养上几日就好了,你最近得帮着你嫂嫂做事,别累着他。”


    “我知道,我和于实哥每天都有好好做事。”他抽抽搭搭地回应着,“我有些担心你,我又没有其他亲人了……”


    这话宛若一把锋利匕首,直插在戚山州内心深处,连带着伤口都隐隐作痛。


    他长舒一口气,沉声安慰着:“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有事的,你还小,不要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回去睡觉。”


    戚鱼还想再说些什么,挪动着脚却迟迟不肯踏出去一步,直到门口处传来动静,他立刻闪身过去开门。


    “小鱼来看你大哥?”季时玉朝他露出宽慰的笑,“他的伤势没事,只要伤口愈合就好了,你不要担心的睡不着,回屋休息去吧。”


    “就要走呢。”戚鱼点着小脑袋应了一句,磨磨蹭蹭的离开,顺便把门关上了。


    季时玉端着碗筷到床边,自然而然地开始喂他,边问道:“你刚刚凶他啦?”


    “没——”戚山州嚼嚼嚼,“话都没说就顾着掉眼泪了,烦的。”


    “你使劲嘴硬!”季时玉轻哼一声,直接戳破他的心思,“我看你就是平日里不会说好听的话哄他,瞧见他担心你,也跟着急,话都不会说了,就会让他去休息~”


    戚山州边嚼边咽,“那你还拆穿我?”


    季时玉哼笑:“我是让你平时温和些,动不动就冷着张脸,我还没说烦呢?”


    “你说得还少?”戚山州故作震惊打趣他。


    被戳破的季时玉便使劲往他嘴里塞了几大勺子炒饭,俨然不许他再继续说了。


    戚山州却是发现这炒饭别有一番滋味,颗粒分明,连蔬菜丁都是香的……可见季时玉做饭也是有长处的。


    夜色渐深。


    这次换季时玉睡在外面,方便照顾戚山州起夜,或者给他端茶倒水。


    白日发生这样的事,直到躺在戚山州身边,感受着从肩膀处传来的温热,季时玉才真切感受到踏实和心安。


    “炒饭很好吃。”戚山州突然说。


    “果真吗?”季时玉瞬间笑弯眼睛,侧过身子面对着他,“那你吃饱没有?我们晚上都没仔细吃,那我明天还焖米饭,再给你熬骨汤,怎么样?”


    戚山州不想他劳累,但也实在架不住他这样贴心,或者说他是喜欢季时玉围着他转的。


    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喜欢对方缀在他身后。


    “那你看着做,我都爱吃。”戚山州说。


    “好。”季时玉立刻答应,他抬手轻轻摸到对方伤处,尽管有衣裳和白布挡着他也不敢太放肆。


    虽然没说话,动作却格外惹人怜爱。


    戚山州有心想把他揽进怀里,奈何伤处不允许,就只能由着季时玉往他肩膀处贴近,直到对方的额头抵住他肩膀。


    “我这样就很好哦。”季时玉抱住他肩膀轻声说着,“我不会碰到你伤口的,如果你夜里要上茅房一定要叫我,不要自己憋着。”


    “睡吧。”戚山州和他十指相扣,肩膀处的热源很明显。


    今日的事,季时玉受惊不小,此刻挨着让他心安的人,与对方呼吸交错,手指相扣,精神松懈,便立即睡了过去。


    纵使戚山州硬气,可被野猪獠牙刮出长口子也是会觉得疼的,一整夜辗转难眠,也不敢乱动,硬是到天微亮时才撑不住昏睡过去。


    季时玉这一觉睡得踏实,起身检查了戚山州的伤势,似乎并没有挣裂伤口,他才放心,准备做饭。


    刚走到大院里,就见于实和戚鱼正在鸡笼打扫,马棚那边也放着新鲜草料。


    不知道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就做这些了。


    “嫂嫂!要做饭了吗?我也来帮忙吧!”戚鱼一看到他就立刻跑过来,张口就呼出哈气来,“我哥醒了吗?”


    “还没醒,是准备做饭了。”季时玉看一眼他的手,“你们两个一会拿热水泡泡,泡完再擦上冻疮膏。”


    戚鱼有些惊讶,“还没复发呢!”


    季时玉皱眉,“那也得防患于未然,你们两个去烧火,我要熬米粥。”


    戚鱼很快就把灶火点起来,他和于实就窝在灶火口,时不时添一把火,泡过手后又重新蹲回去,这里最是暖和了。


    季时玉也不嫌他们碍事,由着他们在灶火前洗菜,自己则是来回转悠着做饭。


    若是往常,早饭是要吃面疙瘩汤或者面条的,但如今戚山州受伤,自然不能再吃那些简便的食物,不利于伤口愈合。


    他还特意跑到娘家问了问,哪些是发物,以免对伤口不好。


    最终做了猪肉萝卜馅的馅饼,煮了好些鸡蛋,熬了一锅菜米粥。


    “猪肉萝卜好吃吗?”季时玉吃着小腌菜和饼子,时不时喝一口粥灌灌。


    买来的猪肉肥瘦相间,他是吃不得这样的,便问戚鱼他们味道如何,若是这馅儿也不错,以后还能继续做。


    戚鱼是吃什么都好,听他这样问便不住点头,不过连于实都狼吞虎咽的,想来味道是不错的。


    季时玉便欢欢喜喜的吃完一颗水煮蛋,又喝了一碗热乎乎的菜米粥。


    他原以为做好早饭戚山州就会醒,没想到进屋瞧了一眼,依旧沉沉睡着。


    他想到村医的叮嘱,赶紧去摸戚山州的额头,察觉并不烫手,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不敢再多碰他了。


    季时玉刚走到堂屋,戚鱼就急匆匆追过来了,他声音又小又急,“嫂嫂!门口来人了,说是来送东西的!”


    “我去看看。”季时玉赶紧撩起衣摆急匆匆跑到院门前。


    于实正拦着他们不许进。


    季时玉上前把于实拽到身后,对上那几位壮汉的视线,警惕道:“不知诸位有什么事?”


    “戚夫郎?哎呦咋就和恁几个说不明白嘞!俺们是来送碳嘞!”壮汉看见主事的人来,当场差点委屈的哭出声,“不让进去咋送嘞!”


    “送碳?”季时玉这才想起,戚山州先前似乎确实提过一句,只说会买碳来烧碳炉,没想到送来的这么快。


    他赶紧把人请到里面去,还不忘叮嘱他们动静轻点。


    来送碳的汉子看着五大三粗,做事却格外细致,不仅把碳给归放齐整,见他们还没烧火炕就多嘴问了一句,得到准确回复,直接把火炕一并给烧起来了。


    倒是给他们省了不少功夫。


    “戚夫郎,俺们都弄好嘞!”壮汉还记得叮嘱,压着声朝他喊了一句。


    “好,多少银两,我去拿。”季时玉说着就要朝屋里去。


    壮汉赶紧叫住他,“戚先生已经结账了,俺们这就走了,走了!”


    季时玉微微点头,侧身带着他们走到门前,看着他们离开才将大门关上。


    “我们有暖炕了!”戚鱼兴奋的在原地跺脚,视线划过于实时才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些不太好,他又看向季时玉,“嫂嫂,旧屋那边暖炕都很多年不休整了,也没有碳……”


    季时玉看了一眼于实,想了想说道:“家里还有空屋,你搬过来住吧,吃饭做事也能方便很多,戚山州现在身体不适,我需要你帮我做事。”


    “好。”于实点头。


    “那你们去把衣裳物件拿来,顺便自己收拾间屋子出来住,我去屋里看看。”季时玉可没心思和他们忙活,得时刻盯着戚山州才行。


    戚山州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被一丝饭菜香勾醒,才舍得睁开眼。


    “戚山州?你能看到我吗?”


    意识还有些朦胧时,戚山州就看到季时玉伸着手在面前晃啊晃的,他下意识抬手抓住乱晃的手,才觉得没那么晕。


    “我都要吓坏了,你再不醒我就要去找村医来瞧瞧了,明明也没发热,还这样昏睡着,你昨晚是不是疼的睡不着?那你该叫我陪你说说话的,如果我睡不着,肯定会叫你……”


    “饿了。”


    戚山州一句话就将季时玉所有的唠叨堵回去,还没有任何怨言。


    季时玉瞬间展露笑颜,“我就知道你要饿,已经做好饭菜端来了,没想到我一来,你就醒了!”


    戚山州的伤口在腹部,整个腹肌都不能用力,这也导致他自己起不来,季时玉的小身板也难以把他扶起来,贸然用力,只会让他伤口崩开。


    季时玉便赶紧把于实叫进来,顺便和戚山州说了于实住到家里以及火炕的事。


    戚山州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当初也是怕季时玉会不高兴,才让于实住在旧屋那边。


    “我说怎么这么暖和。”戚山州说。


    晌午的饭菜很丰盛,是季时玉答应给戚山州焖的米饭和炖肉,以及必须得吃的萝卜青菜。


    虽然听着寒酸,但村子里可没有哪家像他们这样日日顿顿都吃肉的,他们都能养活牛屠户家了!


    季时玉把枕头放到他后背,“这样靠着舒服吗?你腰别用力呀!”


    “可以。”


    “那你吃饭。”


    炕上放着小桌,这桌子还是先前照顾季时玉时方便他在床上吃饭打的,没想到今日倒是叫他也用上了。


    季时玉双目眨啊眨的看着他,直到从他嘴里说出好吃二字,才专心刨自己碗里的饭。


    正吃着,便听到院外有人在说话。


    “我出去瞧瞧。”季时玉边说边往外走,走到前院,才发现来的算是熟人。


    “代先生,刘班长?”


    第72章 香水 分明是要捧着银子买他的东西,却……


    季时玉没想到他们会来。


    刘振伟笑道:“一路问过好几个人, 各个都热情的给我们带路,可见戚兄弟平日里人缘不错,得知他被野猪伤到, 大人也是担忧,便让我们前来探望一番。”


    毕竟还是当值时辰, 他们能来这里定然是县令的意思,季时玉心中难免感恩几分。


    他赶紧把两人迎进堂屋里,亲自给他们倒了热水, 温声问道:“多谢两位惦记, 可吃过饭了?吃过也再用一些吧,只当是暖暖身子。”


    他说完就朝在屋外探头探脑的戚鱼看了一眼, 示意他赶紧去厨房盛饭菜来。


    代今宵面颊一红, 连声拒绝。


    刘振伟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来的时辰不凑巧, 刚好赶上人家吃午饭,只是他们也是到了县衙才知晓这事,路上也有些耽搁,才到这尴尬时辰。


    “戚夫郎,不好这样照顾我们, 戚兄弟呢?我们进去看看他。”刘振伟适当岔开话题, 毕竟这才是他们来的首要目的。


    “他如今卧床,不便起身, 两位先用些午饭,吃饱喝足再看他也不耽误。”


    戚山州还在床上吃着饭呢,季时玉总要顾着些夫君的脸面,先把他们拦住再说,否则叫外人瞧见他们在床榻上吃饭, 岂不是叫人笑话?


    两人确实来得急,还没吃午饭,经过一番盛情邀请,便没再推辞。


    可到饭菜上桌,不免有些惊讶,这样一大盆白米饭和肉菜,当真是大手笔!


    到戚家门前时,看到这宽敞漂亮的房屋,他们还疑心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没想到内里更是干净整洁,就连吃食都这么大油水!


    季时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厨艺一般,若是吃不惯,我再做些其它的。”


    “哪的话,这就是顶不错的了!”


    “戚夫郎客气,这已然是美味了。”


    季时玉自己的饭还没吃完,和他们两人打过招呼就进里屋看戚山州了。


    这汉子耳聪目明,知道是相熟的人来,吃饭比平时更快了,生怕被瞧见这狼狈模样。


    “我也再吃两口……”季时玉扒拉着米饭和菜,“是县令许他们来探望你的,县令确实是好人。”


    “我知道。”


    两人很快就将饭菜解决掉,季时玉直接把小木桌搬到角落位置,再给戚山州倒了杯热水溜缝儿,便继续去外面招待两位客人了。


    代今宵和刘振伟吃完就进里面看戚山州了,见他原本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此时只能躺在床上,不免忧心几分。


    刘振伟道:“你说你,何苦和那野猪硬碰硬,今日听说时我和代先生也是担心,县令便让我们来探望你,如今见着你,看着精神还不错。”


    戚山州笑笑:“只是皮肉伤,没伤到要害,还辛苦你们跑一趟,替我谢过县令大人。”


    “这都是应该的,何况我们也没白来,还在你这里蹭了顿好饭菜!”刘振伟说着笑了起来,可见这顿饭吃的格外满意。


    “那就好。”戚山州也跟着笑了起来,面上的得意半点都不藏,好似在夸他一样。


    都知道戚山州疼他这位夫郎,瞧这与荣有焉的样子,当真是护的厉害。


    刘振伟和代今宵来也就是探望他一番,还带着两盒点心,虽然看似不多,但糕点价贵,已然是不可多得的心意了。


    看过戚山州,见他确实无大碍,便当即准备返回县城继续做事了,顺便再向县令汇报一番。


    季时玉自然不会让他们空手走,临走时还给他们包了点心和果脯,只当是打发时辰了。


    将他们送走,季时玉才赶紧把碗筷放进厨房,于实很自觉的就倒上热水洗刷起来,十分符合他“长工”的身份。


    “走了?”


    “嗯。”季时玉走到炕边摸了摸,热乎乎的,直接把手伸进了被窝里,很快就和戚山州的手纠缠在一起。


    天气越来越冷,季时玉这几日都顾着戚山州,早就将香膏的事给抛诸脑后,等县城那边着人来询问,他才知晓阿紫做出新东西了。


    还特意送给他一小瓶,当做礼物。


    精美的透色瓶子里装着粉红色的水,打开闻一闻,只觉得香味扑鼻,比之前的香膏要更浓郁些。


    季时玉看着这小瓶子不由得感慨,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有些银子就得别人赚!


    “这是蔷薇水?”戚山州也不由得打量起来,前世确实听说过,似乎是哪家铺子里有新鲜脂粉,香气浓郁,洒在身上久久不散……难不成就是这个?


    “嗯,阿紫就给了我这一小瓶,她说这东西难制作,不易得,得再斟酌斟酌价钱再卖。”季时玉说完就把小瓶子小心放回锦匣里,生怕会被碰碎。


    戚山州点头,“这东西稀罕,必然能卖出不错的价钱来。”


    季时玉闻言笑了起来,那他就能赚更多的银子,很快就能把季宅买回来,再给戚山州买新宅子住!


    到底年轻力壮,小半月过去,戚山州的伤口便愈合了,幸而是秋冬时节,不易化脓,否则也是麻烦事。


    原本结实的腰腹上横着一道疤痕,季时玉几乎每夜都要被迫摸上许久,偶尔还会在上面留下几道抓痕,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身体好全后,戚山州照旧到县城做事,季时玉也如之前那般,每隔五日都要去阿紫那里拿香膏,只是这次还多拿了几瓶蔷薇水。


    阿紫穿着紫色夹袄,雪白的毛领子挡住她的下巴,看起来如邻家姑娘一般娇俏,她有些苦恼道:“这蔷薇水着实不好定价钱,我便与你便宜些,你拿去随意卖就是了,左右物以稀为贵,价高者得。”


    “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就明白了。”季时玉瞬间展露笑颜,这些玩意卖出去,别说季家的宅子,就是再买一处宅子都没问题!


    “嗯,你便随意吧。”阿紫吸吸鼻子,容颜有些倦怠,“往后直接来拿货就是了,只是这蔷薇水难得,你怕是半月来拿一次,所以香膏每次就拿足,再冷了,我让他们送去镇上。”


    闻言,季时玉心里莫名有些微妙,这已经不是与他行方便了,而是明摆着要方便他,换做其他人,不一定会有同样的待遇。


    但他疑惑,阿紫为何要这样待他?


    若真说是和他一见如故,这也有些太过,这样的待遇,他也就能在橙子他们那里能得到。


    “阿紫,你……”他欲言又止,想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怎么了?”阿紫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疑惑,只淡淡一笑,“你就听我的,反正一定会让你赚到钱的。”


    季时玉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谢。”


    阿紫随意摆摆手,示意管事将他需要的货拿出来,给他送上马车。


    她站在铺子前看他,季时玉若有所感,下意识回头看她一眼,就见那位模样漂亮的姑娘站在寒风里,眼底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季时玉没多想,便促使车夫往镇上赶。


    他一脚踏进飘满香,就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看,但迎面来的伙计却依旧笑盈盈的把他往雅间里带。


    走上楼,才惊觉走廊里站满了人,各种甜腻的香气混在一起,有些腻味,但依旧是香甜的。


    “季少爷来了。”


    “可算来了,我们都等许久了,这半月不见,还以为您不做这营生了。”


    “听说季少爷有好货?”


    季时玉视线扫过他们,微微点头:“是有稀罕物件,进雅间来说吧。”


    有他发话,其他人自然也就敢跟着进去,否则谁若是敢进,都要被姜家少爷给骂出来的。


    季时玉刚进雅间,不等他和其他人打招呼,外面的人便立刻涌进来,嘴里念叨着自己要买什么香膏云云。


    “安静些。”季时玉轻声提醒,“还如从前那般,香膏人人都有份的,依次来取就是了。”


    毕竟为着方便,季时玉拿货前都会先问过她们具体想要的香味和数量,然后在此基础上多拿一些,今日更甚。


    而且还有最终宝物没拿出来。


    很快她们就各自拿够,但多数还站在雅间内没走,想等季时玉把好货拿出来。


    姜橙子皱眉:“怎么还在?”


    季时玉笑道:“因为还有些其它的新东西。”


    他说着走到另一只小锦盒前,将上面的暗扣打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琉璃缶,里面隐约还有些东西,让瓶子看起来颜色不一。


    但更令人惊奇的是浓郁的香气,尚未开启新瓶,就已然这般清甜透香!


    “这是!”


    “蔷薇水。”季时玉言语间也带着些得意,“有市无价,价高者得。”


    蔷薇水是采蔷薇花蒸汽成水,置于琉璃缶中,蜜蜡封瓶,即便相隔几步都能闻到香味,若是洒在衣衫,能三日不消退。


    这玩意儿她们从前连听都没听过,但单看那精美的琉璃缶,以及扑面而来的香气,都觉得这香膏买早了。


    “季少爷,就算价高者得,那也得有个起始价不是?”一位少爷满脸笑意询问。


    张春雨自然也听到些风声,自从他买上香膏,那些少爷妾室们,也愿意和他说几句话,偶尔还会带他小聚,眼下有蔷薇水,他便更是势在必得了!


    “说价吧!”他微微抬高下巴。


    “一瓶十两起。”季时玉听着她们的惊呼笑了起来,“东西不易得,值与不值,你们自己思量便是,且一人每次只能得一瓶。”


    “就一瓶?”


    “十两银子确实不便宜,但仔细想想比香膏持用,五盒香膏也就一瓶蔷薇水的价钱。”


    “此言差矣,是十两起,可不是十两。”


    眼瞧着他们商议起来,季时玉也不着急,好东西谁都想要,这里的人不少,还没来他这里买过的也大有人在,但只要蔷薇水贩卖,他的生意就会越来越好。


    自然,前提是阿紫能一直许他拿货。


    “十一两。”有人先喊价了。


    “这么着急?那我再加五百文!十一两五百文!”


    “那我加五百文,十二两!”


    “十三两!”


    “二十两!”


    话音落,众人立刻纷纷看向喊价的人,就见张春雨满脸倨傲,双手环抱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


    他十分享受这种目光,迎着众人视线走到季时玉面前,他笑道:“看来没人再叫价了,那我便先挑选了。”


    他还没摸清楚季时玉的穿衣习惯,今日依旧穿着浅色的夹袄和披风,和季时玉的红形成明显对比。


    张春雨清楚自己依旧落了下乘,但在银钱这方面,他依旧比季时玉得意,所以他依旧能抬起下巴看他。


    季时玉微微扬唇:“请。”


    “若不是只能挑一瓶……”张春雨说着从锦盒中拿出一只琉璃缶来,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若不是知道他想故意拿银子抬高自己,季时玉都要以为张春雨是他找来的托了。


    竟然愿意这样在他身上砸银子。


    眼看着锦盒里空了一处,其他小姐自然也着急起来,她们都是舍得在身上花银子,一瓶蔷薇水她们确实不算需要,但别人都能有,她们为什么不能有?


    “二十两,我也要一瓶!”


    “二十两,我也要!”


    不加价了?


    这可不行。


    季时玉微微扬唇:“下次再有,就要等半月了,以及我并不能保证,下次还有这十数瓶。”


    众人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十五两一瓶!”一位小姐扬声喊道,她算是看明白了,叫的越慢,价钱涨的越快,偏偏她们还不得不要。


    如此看来,张春雨反倒是成了最明智的。


    季时玉这种喊价方式让人崩溃,这样的涨法也确实少见,有些姑娘不敢喊高价,只五百文一两的加,眨眼就被喊上去了。


    但这十数瓶还是很快就卖掉了。


    “季少爷这般做生意——”


    “季少爷下次能否提前留一瓶给奴婢?这次不敢喊价,待奴婢回头告知小姐一声,心里也有底,若是半月后奴婢没来,您卖给别人也不耽误。”


    丫鬟手里的银钱只够买那些香膏,但得知有新货还是特意停了片刻,没想到真是好东西,偏他手里的银钱不够,只能出此下策。


    更是将方才还颇有微词的人给堵了回去,有人觉得价高,自然就有人觉得买回家值得,全看自己如何去看待。


    季时玉视线在那位少爷身上打转一圈,唇边笑意不减,轻声道:“付定金,我便留给你一瓶。”


    “我手里还有一两……”丫鬟有些不好意思,买蔷薇水的小姐少爷们出手何等阔绰,倒是她让自家小姐丢脸了。


    “可以,你家小姐何姓?”季时玉轻声询问。


    “东长街北巷甄家。”丫鬟满脸喜色,赶紧把银子放到他面前道谢,“多谢季少爷!多谢您!”


    分明是要捧着银子买他的东西,却还得对他千恩万谢,叫人讨厌不起来。


    买到的人欢天喜地离开,没买到的人见还能付定金留货,便都动了这心思,季时玉却任性拒绝了。


    “还是从前的性子,做事只顾自己的心情。”姜橙子端起茶杯朝他挑眉。


    如蓝和江池青也面带愉悦,显然对他的行为也觉得颇为满意,找回了曾经的感觉。


    江池青更是直接扬唇轻笑:“季少爷,别来无恙。”


    “笑话我?”季时玉挑眉,眉宇间真有几分从前的明媚张扬。


    像是冬日里的一团火,很灼热,却只会让人觉得暖的刚刚好。


    季时玉想到什么,又将另一只从未动过的小盒子打开递到他们面前,声音颇为得意道:“瞧,送你们的!”


    “不得了啊财迷?”姜橙子微微瞪大眼睛,“居然还惦记着我们呢?”


    “姜橙子不许嘴坏!”季时玉朝他挥挥拳头,继续说着,“蔷薇水都是一样的,但琉璃缶颜色不同,你们自己挑选吧。”


    他有刻意将自己觉得最好看的琉璃缶留下来,连颜色都是精心挑选他们三个会喜欢的。


    对季时玉来说,这三个人不仅仅是知己。


    果然,三个人按照他心里所想的颜色,挑选了各自的蔷薇水。


    如蓝将水瓶拿在手里轻轻摇晃,看到水在里面晃着,他狐疑道:“那位愿拿货给你的,到底是什么神人?”


    “是位姑娘,很漂亮和善。”季时玉说,“似乎有难以轻言的秘密。”


    这让他又想到阿紫的那个眼神,似乎有些虚无,但又好似透着什么。


    姜橙子轻笑:“那真是不错的姑娘,来日若是有机会,我们也愿和她结识,随缘即可。”


    “好。”季时玉轻笑。


    这次的蔷薇水让季时玉满载而归,回村里时特意选了挡风的马车,否则寒风泛凉,他怕是要冻坏了。


    回到家里,他谢绝车夫帮他搬盒子的好意,头次不嫌麻烦的自己搬,毕竟都是些空盒子,唯有一只最小的锦盒里,装满了今日所得。


    戚鱼和于实最近没事,除了每日固定清理鸡笼,收鸡蛋,就是把院子打理干净,再清洗堆放起来的衣物,当然按照季时玉的叮嘱,都是用温水洗。


    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两人立刻到门前迎接。


    戚鱼道:“嫂嫂,今日为何回来这么晚,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并没有,别担心。”季时玉摸了摸他的脸,还有些热乎,不像是一直守在冷风口里。


    “那就好,厨房的火已经烧起来了,我们正准备煮面。”戚鱼声音很轻,边说边看他脸色,“以为你晌午不回来了。”


    季时玉拍拍他肩膀,“做得好,日后若是我回得晚,不用特意等,我来做饭就是,你们回屋拿炭盆焖红薯吧?”


    “嫂嫂你吃什么?”戚鱼问。


    “我随便吃点菜根,灌口凉风,就差不多饱了,不用管我。”季时玉把他们赶走,自己哼着小调儿继续做饭了。


    那欢快的曲调令戚鱼和于实生疑,毕竟那首小调他们很熟悉,但对方已经很久没哼了,可见又有什么欢喜事了,只是不想告诉他们!


    “嫂嫂很奇怪,吃饭的时候我们再问问他!”戚鱼说。


    “为什么,他要骂人。”于实连连摇头,恶夫郎凶悍的很,连阿州都要骂的,何况是他们?


    戚鱼一噎,“你要这么说、这么说倒是也没错……”


    两人便只能先去地窖里拿红薯,放进屋里的炭盆里,用碳埋好,暂时就不需要再理会了,他们便又回到厨房里。


    不多时,两人捧着两大碗面条,季时玉则是在充满红薯香的屋里翻着红薯,时不时拿筷子戳戳软硬,以此来确定生熟。


    最终季时玉心满意足地吃了两个煨红薯,躺回暖乎乎的炕上休息了。


    天黑后,戚山州回到家里,敏锐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他看了一眼戚鱼和于实,两人默契摇头,视线落到在厨房里做饭的季时玉身上。


    “夫郎,我回来了。”他朝厨房轻声喊。


    “戚山州?”季时玉声音雀跃,“已经在准备饭菜了,很快就好。”


    戚山州应了一声,走近厨房里打了盆热水洗手,期间看了一眼对方准备的饭菜,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确实很不对劲啊。


    他帮着把饭菜端上桌,各自盛了饭,安静的坐在桌前。


    炖肉,烧排骨,油青菜,萝卜排骨汤以及鸡蛋炒饭,虽然平时就吃很好,可这餐简直像是断头饭了……


    戚山州轻咳一声,笑问:“可是有什么喜事?”


    “我一会有话要问你。”季时玉突然看向他,一扫方才的轻松愉快,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认真。


    “……好。”戚山州莫名紧张起来。


    应该不会是又要说“杨小草怀孕了”这种没头脑的话。


    屋内烛光很亮。


    戚山州宛若新媳妇一般端坐在暖炕上,热意涌进血脉,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他眼睁睁看着季时玉郑重其事地把他之前做的木盒以及一只很朴素漂亮的锦盒放到他眼前。


    “这是做什么?”


    “我之前拜托你问县令的事,有着落了吗?”季时玉抬眸看他,颇为认真道,“阿紫的新货研制出来了,有市无价,所以我已经赚到很多银子了,你有帮我问吗?季宅还在不在?”


    戚山州原本还想再拖一拖,毕竟他还没有攒够银子,但与对方对视,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毕竟季时玉一心都是靠他自己的本事将季宅买回来。


    或许在他心里,如果不是他曾得罪崔家,得罪崔智明,就不会让季家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对崔智明有多厌恶,就对季宅有多执着。


    站在季时玉的立场来看,或许买回季宅只是反击的第一步。之后要如何报复他也许还没想到,但每一个念头都很坚定。


    “还在,你的家还在。”


    第73章 铺子 我若知晓你这般不听话,婚事就该……


    季时玉闻言露出笑容。


    “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说这些。”戚山州轻轻摩挲着他的脸, “我帮你打听过,季宅当初卖掉时是二百八十两,若是想买回来, 可以再给便宜些。”


    季时玉笑着将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他已经算过,刨除他的本钱,净赚二百多两!


    这些少爷和小姐的银子当真是好赚极了!


    “虽然还差一些, 但只要再卖一次, 就能彻底赚够,哪怕是我们买新宅子, 都有足够的银子!”季时玉满心欢喜。


    戚山州花家当在村里盖这么好的房子娶他, 那他也愿意赚银子,和他一起买宅院。


    即便是他出更多都没关系, 他并不想和对方计较这些,戚山州已经在尽他所能给他最好的一切。


    戚山州愣愣看着他,为他能赚到这些银子惊讶,也为他感到难过。


    “你已经很辛苦了,能做到这些实属不易, 比我乃至很多人都厉害, 我夫郎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少爷。”戚山州捧着他的手,不自觉红了眼眶。


    还有更惭愧的话没说。


    他自觉是自己无能, 才使得季时玉不得不亲自出面做这些,如果他能找到更好的营生,赚更多的钱!


    去他娘的,哪来那么多如果!


    说到底还是他没用!


    季时玉从他掌心抽出手,双手捧着他脸, 担忧询问道:“你怎么了?是觉得我赚得多,心里不舒服吗?”


    “怎么会?”戚山州失笑,“是觉得你很辛苦,很厉害,也觉得自己似乎帮不到你什么,夫郎,你会嫌弃我吗?”


    “当然不会,你怎么能这样想!”季时玉捧着他脸亲了又亲,丝毫没察觉到对方逐渐暗沉的双目,“夫君,是不是县衙有人欺负你?如果觉得很累,不做也可以的,我能养你,我买宅院给你住!”


    戚山州顺势靠在他肩膀上,鼻尖嗅着他身上的清香,嘴巴却说着示弱的话,“难为你不会这样想,夫郎,你对我真好……”


    随着他说话,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季时玉脖颈,他有些难耐地躲了躲,腰间却被紧紧扣着,宽厚的手掌紧跟着作乱起来。


    季时玉往他怀里躲着笑,“你根本就没有不开心,戚山州,你故意使坏?”


    “原本是有点,但你这么用心哄我,当然得被哄好了。”


    戚山州压着他亲吻,木箱和锦盒都被推到角落里,没人想起它们,毕竟在床上,闪闪发光的宝物就只有一个。


    胡闹到深夜,被窝里也是滚烫的。


    季时玉感觉浑身都是汗湿,他一脚踢开被子,却扯得腰腿都痛的厉害,将自己赤剌剌的晾着。


    戚山州从隔间进来就瞧见这样的春|色,他呼吸一滞,端着盆子上前扯过被子一角盖住他,“身上的汗还没落,小心回头又着凉。”


    “很多汗,很热……”季时玉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否则绝对要把背部的汗也晾晾。


    戚山州将布巾沾湿,给他擦拭着身上的汗,边让他拿干布巾胡乱擦,没一会就清清爽爽的了。


    “去里面睡。”戚山州把他推进去,后者顺势就咕噜进去了,他看得愈发好笑,“季时玉,你是驴打滚吗?”


    “是吧啊——”他拉长声音应着。


    戚山州扬手拍在他屁股上,那两团肉,每每撞到时都会晕出波浪。


    “你好烦呀!”季时玉抬起胳膊肘对后面就是一肘,直接撞到戚山州胸口,后者却坏心眼的吃痛叫起来,害得他以为碰到他好不容易愈合成疤的伤口了!


    他赶紧侧过身看,紧接着就被捞进了怀里,皮肉相贴,季时玉还不忘去摸他腹部的伤疤。


    伤口有些狰狞,但愈合的很好,便是碰到都不该觉得痛。


    “你那些心思都用在哄我身上了!”季时玉对着他胸口咬了一口,结实的肌肉十分弹压,“烦死你了!”


    “烦吧烦吧。”戚山州却是不会松开他,还勾着他的脚落到自己腿间夹住暖着,“睡觉,真是要冷了,我给你暖暖。”


    季时玉便乖顺起来,窝在他怀里,闻着皂角和香膏的味道沉沉睡去。


    睡前还不忘腹诽戚山州又偷偷用他的香膏。


    第二日。


    戚山州按照往常的时辰起床,暖炕温热,他有心想多睡会,却是半点都耽误不得,只好快速下床穿衣,用稍凉的水洗了把脸,人才彻底精神起来。


    如今天冷,早饭做了也是在灶台上放着,还不如等他们醒了再自己做,至于他自己也是到县城再随便买点对付一口,倒也省时间了。


    不做饭还起这么早,戚山州自有他的打算,昨日看到季时玉赚那些银子说不受打击是假的,却也更坚定他赚钱的心思。


    他需要纸笔好好捋捋前世的记忆,这点只有县衙能满足……


    起初他以为和张春雨断开,又和季时玉成婚,就已经算是脱离前世的线,可最近种种叫他猛然意识到,或许脱离的只是他原本的人生,但这世道却依旧如此这般。


    就比如这香膏,前世他一直在镇上,去县城的次数少之又少,却也依稀听得有件脂粉香膏在小姐堆里格外风靡。


    若是将他还记得的都写下来,说不定就能从中窥探到什么机缘。


    日子该是一家人齐心协力,他自然不能落后。


    纸上写满难看的字,但戚山州却觉得格外满足。


    “戚兄,你来得这样早?”代今宵有些诧异,他看着对方面前的笔墨纸砚有些疑惑,“这是在做什么?练字?”


    “随便练练。”戚山州赶紧把这些纸折好放进胸前,利索岔开话题,“对了,你夫郎身体如何了?”


    代今宵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困苦,“阿清确实有身孕了,但我娘也确实不能无人照拂,我看他受累,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戚山州想了想道:“不如买人回去伺候?牙人那必然有这些,你可花银子买份安心,虽说买人一时价贵,可是要伺候许久的,摊到每年,也没几个子儿。”


    “这倒也是。”代今宵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真这般做,买人的银子还能能拿出来的,“只是戚兄怎会知道这些?难不成也有此想法?”


    他们如今是师爷,便是买几个人来伺候也是允许的。


    “是。”


    戚山州确实早有此意,别的不说,季时玉时常只身到镇上卖香膏,他总是不放心,何况他从前就是被人伺候的,眼下有条件,自然是想给他更多。


    只是牙人和他说眼下还没有好的,怕是得等再冷的时候才会有。


    毕竟年年冬日都有因为生计要卖身卖人的。


    代今宵笑笑,不用想必然也是为他的夫郎。


    分明都是一样的人,他还比戚山州早做两年事,按理说手里该有些银钱,但瘫痪在床的母亲日日都要吃药,有也不剩多少。


    起先知晓戚山州无双亲,他还觉得可怜,现下看来,可怜的分明是他。


    代今宵心中苦笑,面上却依旧温和,“戚兄待夫郎极好,我也得学着些。”


    “只要有心,他自然是能感觉到的。”戚山州知晓边界,许多事不是他能过度插手的。


    虽然不想小人之心,但他也怕自己说多错多,若是再引得对方不满,日后在做事上起龃龉就不好了。


    代今宵笑了起来,“戚兄说的有道理。”


    每家情况各有不同,他只瞧见了自己的难处,下意识忽略别人的难处可是大忌。


    戚山州便没再多说,两人相视一笑,便共同做事了。


    一整日,戚山州都在想自己捋出来的那些事,也幸好今日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因此也不曾耽误做事。


    如今天黑得快,县令体谅他离家远,特意让他早些回家,戚山州倒是也没客气,毕竟他还有点其它事要做。


    前世对镇上的事还算了解,确实从记忆里扒拉出几件事来。


    一是,若是按照正常时间,镇上很快就会有几家铺子经营不善关门,他若是要接手就可以关注着,在必要时出手。


    二来,他依稀记得有家赌坊的东家似乎犯了事,若是能查查出内里的事,或许这赌坊还能有他一份。


    戚山州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钱,赌坊这种地方虽然很混乱,但也是很能赚钱的,若是能有他一份,自然不用再愁银子的事。


    他驾着马车迎着寒风朝镇上去,根据记忆走到大致的街道,如今却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按照前世的样子发展,若是真能如此,他的记忆就会是最好的财富。


    依稀记得有家成衣铺子……


    戚山州朝街道继续走,天色越来越暗,许多铺子前都挂起灯笼了,他再往前也没有看到,便想着直接回家了,若是再晚了,回家就得哄那个闹脾气的了。


    “哎?你要买布吗?”


    就在戚山州转身要走时,后面半掩着的铺子门里出来一道人影,声音有些沙哑和惆怅。


    戚山州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他不甚在意道:“是,不过我来得晚,瞧你们都要关门了,还是不打扰了,日后再说吧。”


    “无妨,你现下买,我与你便宜些。”男人似乎有些无奈,却又因有人来买布料而开心。


    盛情难却,戚山州自然是要进去的,他也得多探听些消息。


    跟着男人走进铺子里,男人将烛台点燃,视线一直追随着戚山州,显然是想看他要买什么布料。


    戚山州随意转了转,揉捻着布料笑:“您这里的布料倒是不错,我想买匹红色布料做夹袄,还得买些上等棉。”


    “那您看看这种可行?”男人率先走到一处,小心将布料扯开一些给他看,“这种布料柔软舒适,哪怕是贴身穿都可以。”


    戚山州慢条斯理地走过去,顺势摸了摸布料,确实很舒服,颜色虽不是正红色,但冬日里穿着应该很暖和。


    “似乎是有些潮气。”戚山州淡声说着,“掌柜的没好好保存这些布料?也不怕东家责罚?”


    “说来惭愧,我便是东家,铺子有些难事,不日便要关门了,因此才没注意这些布料,您若是觉得不好,我便宜些给您如何?”他想的很简单,能卖多少是多少,到手的便都是自己的银子了。


    “发生何事了?您这铺子可有些年头了,究竟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居然都要关门了?”戚山州倒也不是故作惊讶,只是也确实疑惑,更内情的事他也无从知晓。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关心,东家也正好想找人聊聊,就开始倒豆子似的跟他说。


    布匹店东家的儿子被陷害,在赌坊犯了事,倒欠赌坊很多银子,他把家产都填进去,连嫁出去的女儿小哥儿都出了些力,却还是差,只能将铺子也抵出去。


    “到底是犯什么事了,居然要倒欠这么多,就没想过报官吗?”戚山州诧异,虽说他有心想要这铺子,但也实在疑惑为什么不报官。


    如今的县令公正廉明,若是肯报官,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平白受冤,一定还有内情。


    东家却是不愿再说了,他怕这人是来故意打探消息的,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说了很多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东家笑笑,没再多说了。


    “也好,那就拿一匹布,再来十斤棉花。”戚山州看得出他的抗拒,不再多说,顺便还送他一笔生意。


    东家瞬间喜笑颜开,欢欢喜喜的去给他称棉花了。


    棉花都把马车内给占满了,也幸好他不用坐里面,付过银子就满载而归了。


    在这里耽误了时辰,回到家门口时早就黑透,只能借着月光归家,他从前没这样晚回来过,幸好村里有些人家还有些亮光,便赶紧借光回家了。


    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就瞧见了亮光,门上的灯笼就只有中秋那两日点过,后来就没再亮过,今儿真是要遭罪了。


    尤其是当他瞧见季时玉还在门前……


    “夫郎……”


    “哦,你回来了,这样晚回来也该托人捎句话,你应该吃过了吧?”季时玉举着灯笼映照他的脸,却未察觉自己的脸早就被风吹红。


    “吃过了。”戚山州说,“顺便买了些东西,你把灯笼放这里先进屋,我马上就进去。”


    季时玉微微摇头,“我给你亮着,买什么了?家里什么都不缺呢。”


    随着戚山州把帘子掀开,才瞧见里面鼓囊囊的大包,季时玉微微瞪大眼睛,不明白他买这些棉花和布匹做什么。


    他衣裳穿到后年都够了。


    戚山州怕他冷着,赶紧一边扛起棉花布匹,一边牵起他进了院子,放好东西再将马赶进马棚里,才进屋暖着。


    “想着再过几个月就新春,提前买些,过年就不买了,到时候更贵。”戚山州说。


    季时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帮他把外衣脱下,说道:“你赶紧去洗洗,灶台上还有热水——戚山州,你当真吃晚饭了?”


    戚山州面不改色,“吃了。”


    季时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直接将他衣裳丢再木架上,转身坐到炕沿上,淡声道:“你去偏屋睡。”


    戚山州轻咳一声,“啊,那个,似乎是没吃,我给忙忘了,厨房还有剩饭吧,我去吃点。”


    “去偏屋睡,不许再进来。”季时玉皱眉,面容带着愠怒,气的很明显。


    “我错了。”戚山州立刻认错,“在镇上听布匹铺子东家聊了几句,又买了这些东西,就耽搁了,我怕你还要忙着顾我吃饭,就撒谎了。”


    季时玉甩开他摸过来的手,怒道:“这样的话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身为你的夫郎,不就是该照顾你的起居吗?这样的小事都不许我做,哪里像夫郎了?”


    这脾气闹的无理的很,但戚山州可不敢这样说。


    本就是他心甘情愿不累着季时玉的,没必要说推卸责任的话。


    “我不该撒谎,我不坦诚,那我去偏屋睡,你就别生气了?睡着热炕,要上火了。”戚山州只好退让,他哪里敢让季时玉带着火气入睡。


    “我去给你热饭。”季时玉扬手捶他一拳,“你好烦呀!”


    戚山州瞬间松口气,脸上的笑也放松起来,他包着季时玉的手使劲往嘴上盖了两下,顺势哄道:“赖我赖我……”


    “呀!”季时玉心下一惊,赶紧捧着他的脸看嘴唇,“这么用力做什么,你哄哄我不就好了吗?疼不疼?”


    “嗯,是有点……”


    季时玉微微皱眉,下意识朝他的嘴唇吹气,红润的唇近在咫尺,戚山州像被蛊惑一般,脑海里叫嚣着要他亲吻撕咬,他慢慢贴近,却被季时玉躲开了。


    季时玉轻哼一声,偏头得意的看着他,“我就知道你!”


    戚山州莫名有些羞耻,轻啧一声,略有些不痛快的去打热水了。


    季时玉起身去烧暖炕的隔间里热饭,晚饭吃的馒头和菜,还有米粥。


    戚山州吃过饭就直接赖在了炕上,死活都不愿意再动了,季时玉连抻带拽的都弄不动,愤愤的捶了他两下,由着他去了。


    …


    和季时玉提前打过招呼后,戚山州就时常晚些归家,总是会去趟镇上,到那几个商铺前转悠混脸熟。


    每次都会买很多东西,一副并不差钱的做派,还将自己在镇上做事的消息透露给他们。


    无它,只是希望这些人把他也放进可卖铺子的人选中,之后他若是真出手,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他隐约能察觉到,镇上很多人都在盯着这些商铺。


    即便铺子不能落到他手上,也绝对不能都落到崔家。


    幸好,戚山州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这日,他又到镇上那些商铺前晃悠闲聊,所有人都知晓这位有钱的主经常在这里买东西,每日都要买很多。


    “戚兄弟!”


    “戚兄弟你快来,我有话跟你说!”


    “先来我这里吧!我的事情比较急!”


    戚山州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笑了,他诧异道:“怎么了这是?都有话说?不如一起说如何?”


    几位东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无奈,却也不得不接受。


    他们都需要这位有钱的主,来帮他们。


    听完他们的话,戚山州故作为难,“要我买你们的铺子?这可不便宜……这不是难为我吗?就别开玩笑了。”


    “这……我们大家确实有些难处,你想想办法,就当是做好事了?”布匹铺子老板最为难,他儿子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最近很多人都悄悄来问,他连崔家都拒绝了,若是再卖不掉,就只能低价卖了,这不是他的初衷。


    戚山州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他这么捧场,不是为了让对方拿捏他,要是抬价太狠可不行。


    “这我真的做不到,若是一家铺子还成,我手头当真没有这么多银子。”


    这话倒是不假,当然他也早已想好该如何做。


    他早就问好钱庄,他在县衙做事,钱庄的人自然会卖他面子,这些铺子都是赚钱的营生,也不是经营不善才要关铺子,继续经营当然能赚钱。


    只是这些店家急着要银子,才这么为难。


    “那我便宜些如何?将那些布庄东家也引荐给你,只是换个东家,什么都不会变,我提前和他们打好招呼!”


    “张老板你也太贼了!”


    若是戚山州买了布匹铺子,自然就没其他银钱能买他们的铺子了。


    买是自然要买的,但戚山州也不能立即就答应,他想了想严肃道:“这事要与家中商议,明日我会再来,若是能等我一日,我便想想办法。”


    “好好,那戚先生明日一定要来啊!”


    “我们等你啊!”


    戚山州笑着离开,不敢有半分松懈,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都得和季时玉商量了,这娇气精最烦他有事瞒着。


    这日倒是没耽误太久,季时玉还有些诧异,本想问问他,却被戚山州严肃的神色给吓到,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发生了?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他轻声询问。


    “进屋,我们悄悄说。”戚山州宛若做贼似的,还分外心虚的四下张望一眼。


    季时玉:“???”


    家里就这四个人,到底有什么好心虚的?


    戚山州把他拽进怀里,后者立刻将小脑袋放到他嘴边,紧接着季时玉的眼睛就越瞪越大了。


    “真的?!”


    “对,就差最后一步,才敢告诉你。”戚山州低声说着。


    毕竟事以密成,大肆张扬反而不好。


    “买!”季时玉握紧他双手,“一定要买!季宅反正还没有卖出去,我的银子就都拿出来买铺子!反正不能便宜崔家!”


    这才是重点。


    戚山州道:“无妨,我已经打问清楚钱庄的情况,有师爷这层身份在,他们多少会给我几分薄面,不会故意抬高利息。”


    “这钱我用着不踏实,我们手里的越多,借的便越少,还的也少,你听我的。”季时玉对这事很重视,“我知晓你不想用我的银子,但买了铺子,日后日子好过,也有我的功劳不是?你若是非要和我计较,那我以后也不要你照顾了。”


    戚山州有些急,“作为夫君,我自然是该照顾你。”


    季时玉抬眸看他,当即放了狠话,“我若知晓你这般不听话,婚事就该再慎重些。”


    这话有些重,很重。


    戚山州连话都忘记说了,胸腔脑袋如鼓在捶,捶得他浑身都在抖。


    季时玉赶紧抱住他,懊恼自己话说的太狠,戚山州的好意他比谁都清楚,他自觉身为顶天立地的汉子该承担起家中赚银子的要事,花夫郎的银子,好似很不应该。


    可夫夫间本就不是这样清算的。


    “戚山州,你在哭吗?”他察觉到肩膀有些热意。


    “嗯。”


    沉重的低应带着绵密的悲伤,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连带着季时玉的心也一并网住,让他也被难过果缚。


    他夫君这样大的块头,快要难过死了……


    第74章 是你 我若是不愿意,你就再也不哄我了……


    戚山州最后还是听了季时玉的话。


    拿了他递过来的所有银子, 但还是很不痛快的闹着脾气,那些话,让他很难过。


    任谁听到那句话恐怕都不会愉快。


    戚山州照旧去了县城做事, 午后特意向县令告假,表示有急事需要提前半日离开, 他做事勤快,住得最远却总是最先到县衙,平日里也很利落, 没让县令觉得不痛快, 自然不会对他偶尔的告假觉得不满。


    他便直接去了钱庄借钱。


    钱庄管事见他来,立刻为他计算了最合理的借钱计划, 签字画押后, 两厢各执一份借条,戚山州就拿着借来的银子走了。


    钱庄借钱向来很利索, 再加上他有正经的活计,自然不会为难他。


    到了镇上,戚山州便直接走进了布匹铺子里,他需要逐个和他们交涉,若是三人都在一起, 压价就有些困难了。


    瞧见他来, 张老板赶紧迎上去,他脸色难看, 眼球肿胀,可见这一日都没有休息好。


    “戚兄弟,你可是考虑好了?”张老板很激动,就差握住戚山州的双手含泪感恩了,“你出价!”


    戚山州笑着摇摇头:“银钱确实不够, 所以我只能选一间铺子,且看你们谁的价钱更合理些,我就只要哪家了,张老板别见怪,货比三家的道理。”


    “话是这样说,可我这铺子还能给你介绍货源布庄,之前铺子里的人你也都留着用,我这相当于白送给你了!”张老板很着急,是这三家里最急的。


    他连报官都不敢,只想把这件事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拿银子解决……若是连这都做不到,那真是遭难了!


    “张老板解决燃眉之急后,还是能和那些东家重新交好,你也别着急,或者可以和那些东家再借借。”戚山州思索片刻给出建议,“之后我再将铺子卖给张老板也可以。”


    “戚兄弟你——镇上那些商户我一个都不信,所以我卖你!”张老板如何不知那些商户是何等虎视眈眈!


    尤其是那个崔家!


    戚山州之所以最先来这里,也是因为这铺子是他最看重的,不论何时,人都无法脱离衣食住行,这衣自然是最最重要的。


    布匹铺子若是继续做,那便是长长久久的利益了。


    也是愿意花大头,拿下这铺子。


    张老板边收整东西边叹息道:“若不是不想被崔家得逞,我可不跟你合作!”


    “这话是什么意思?崔家不是出了名的良善人家吗?”戚山州眉心微动,隐约觉得能听到点事情。


    “会做功夫的人多了……这话我可就跟你说,我怀疑做局害我儿子的就是崔家!他家那个长子,看似一副温和样,可面相却是阴狠的!”张老板低声咒骂着。


    戚山州在心里给他竖起大拇指,面上却是不信,“瞧您说的,您还会看相了?”


    张老板哼笑,“咱往上数两代可是神算子,你小子面相不错,否则我可不理你!”


    从布匹铺子出来后,戚山州神清气爽,算是解决了最要紧的事,之后才去另外两家那里。


    还有家白事铺子。


    这生意他确实不会做,但那老东家是夜里暴毙的,老东家的儿子也不会做这行当,干脆就想着卖掉。


    这生意可做可不做的,他本就不是很在意,倒是另外一家香料铺子,还能拿来给季时玉做香膏生意,省得回回都得去镇上的酒楼里。


    即便如此戚山州也没有和他们一起聊,照旧是分开,半点便宜都不想让别人占。


    挨个谈完天色都不早了,戚山州手里的银子倒是还剩很多,但这样冷的天气,他竟是出了一身汗,谈的口干舌燥,胸口都有些闷了。


    他长舒一口气,已经和他们约好明日就到县衙立字据,走章程了。


    得快些回家了。


    想起季时玉,戚山州觉得胸口更闷了,他从不舍得让对方带着情绪过夜,昨晚发生那样的事,他都很好哄住了对方,那些情绪便都积攒在自己心里了。


    那句话,实在是伤他很重。


    想了想,他又在镇上停留片刻,在味芳斋买了他爱吃的糕点,这才急匆匆赶回家。


    另一边。


    季时玉整日都要些闷闷不乐,昨夜被戚山州给哄了过去,今日晨起才恍然觉出不对劲来。


    他平时就是被对方的柔情给哄到了,觉得他只要说没事就是没事,可那话重的很,重到他自己想起来都心惊,他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思来想去,他得承认是被崔智明影响到了。


    那些铺子若是真被崔智明得到,崔家真是要越来越厉害了,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却是没想到,怒上心头,竟是误伤戚山州了。


    “嫂嫂,晚饭做什么?”戚鱼看了眼天色,哥哥大概快回来了。


    “做好吃的!”季时玉瞬间又来了力气,他要做很多食物,势必要把戚山州给哄好,大不了就求求他!


    于是于实和戚鱼就一直在洗菜洗肉洗骨头……戚鱼看了眼满满一盆的肉,做这么多,吃三顿都吃不完吧?


    “嫂嫂,你和哥哥吵架了吗?”戚鱼问的很心惊,肉多的简直像是要把一家四口都给撑死呢。


    “怎么会?”季时玉故作惊诧地看着他,“只是你也知晓你哥哥的性子,难哄的很,因为我说错话就这样闹脾气,身为夫郎当然要照顾夫君,你还小,以后就懂了……”


    戚鱼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闹脾气的到底是谁啊,好难猜!


    季时玉恨不得将自己的厨艺发挥到极致,蒸肉,炒肉,炖肉……末了还问戚鱼要不要再包一锅饺子,他虽然包的不好看,但是能把面皮儿给包严实了。


    戚鱼千拦万阻才阻止他,否则这顿饭要吃三五日了。


    季时玉有些悻悻收手,之后便一直在门前等着,面颊都被凉风吹红也不肯进屋去。


    见他这么惨,这么有诚意,戚山州肯定就不会再生气了。季时玉是这样想的。


    可他全然忘记戚山州对他的叮嘱了。


    天色逐渐暗沉时,马车赶到了家门口,戚山州想着自己这样别扭一日,也是该缓过来的,那句话本就是无心之失。


    夫郎是自己的,还能打不是?


    何况,成熟汉子,就得会调整自己。


    可是当他兴冲冲赶到家门前,就瞧见站立在寒风里的季时玉。


    漂亮的小哥儿眉目皆是绯红,眼底被冷风吹起一汪眼泪,瞬间就打了个喷嚏。


    戚山州蓦地就冒起一股无名火,深觉季时玉实在知晓如何拿捏他,更知晓如何激怒他,先前说过不许他在门前等的话,竟是全都成耳边风,唾沫星了。


    “戚山州,我做好饭了,你——”


    季时玉话未说完,人便从他身侧擦肩而过,却有油纸包落在他怀里,熟悉的香味是他最爱吃的糕点。


    看着前面如倔牛般走着的人,季时玉一扫阴郁,拎着衣角快步追过去。


    “戚山州,我做了很多饭菜,快来吃吧!”


    “你今天辛苦了,我一会给你洗脚吧?杨小草说最近赵二总给他泡脚,能缓和疲惫!”


    “我给你盛饭呀!我盛!”


    …


    吃饭期间,戚山州从头到尾都没理他,一句话都没说,季时玉却很能自洽,不断说话,半句都没重复,也不觉得尴尬。


    戚鱼和于实深知今日之事并非他们普通人能掺和的,两人瑟缩在桌子一角,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偶尔互相夹夹菜,吃完就利索离开战场了。


    “我那会想着回屋来着,没想到你就回来了,我就干脆多等等,也没有很冷,手里有捧着手炉来着,我知——”


    不等季时玉说完,旁边的人再次起身。


    季时玉也跟着站起来,去接他的碗,面上的笑已然有些勉强,“喝汤是吧,我来盛我来盛。”


    可戚山州没理他,躲过他的手将碗放下,直接离开桌子回屋了。


    季时玉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连一粒米都没剩的碗,浓密的睫毛瞬间就湿成小簇,米粒大的泪珠缀在睫毛上,最终砸在空碗里。


    他默不作声坐下,端起自己的碗如常吃着饭,桌上他爱吃的少之又少,爱吃的人却也没吃多少。


    “浪费粮食。”季时玉嘟囔一声,继续往嘴里扒拉炒饭。


    分明该是香喷喷的炒饭,放着他爱吃的鸡蛋和玉米粒,却咸得厉害,让他以后都不想再吃了。


    一碗眼泪拌饭,差点就要成为季时玉终身遗憾。


    “就会哭?”


    身侧重新坐了人,语气不轻不重,甚至几乎算是温和的纵容的。


    如果是指责,季时玉还能梗着脖子和他喊两句,可此时他只觉得委屈。


    “我不能哭吗?谁要你坐这里的,我允许了吗?这里是我家,我说了算!”他轻皱着眉边数落边掉眼泪。


    “嗯,你的家,你说了算。”戚山州轻轻叹息,至少遇到事情没想着跑就好,“我们得好好谈谈。”


    季时玉轻哼,“谁要和你谈?你是谁?是我什么人?”


    戚山州直接抬起他的椅子,使他面向自己,他低声道:“平日不爱与你讲道理,可这句却是不得不说,我说我们得好好谈谈时,必须得谈,不要在这件事上闹性子。”


    娇气包不理他,还要拿眼睛瞪他。


    “要不要谈。”戚山州没哄他,这件事没得商量。


    “谈。”季时玉抬手就要将落到脸颊的眼泪擦干,却被戚山州给率先擦掉了,他撇嘴,“我说谈才擦眼泪吗?我若是不愿意,你就再也不哄我了吗?”


    戚山州捧着他的脸轻声道:“我依旧会哄你,但也再不会惹你,我依旧全心全意待你,你也只是我夫郎。”


    他会像任何一家汉子那样养着自家夫郎,让他衣食不愁,却也不会再和他交心。


    季时玉霎时又红了眼眶,分外委屈的看着他,“那我、我不本来就是……”


    戚山州亲吻他眼尾,将溢出来的泪珠吃掉,酸涩不已,他轻声道:“我不愿那样对你,所以不管如何闹别扭,说谈的时候就要谈,知不知道?”


    “知道了。”季时玉可怜巴巴的朝他伸出双臂,紧接着就被戚山州给拥进怀里,他哽咽着道歉,“我知道我不好,不该说那样的话,但我真的很讨厌崔智明,不能让他愈加得意。”


    “我知道,那件事我不难过了,所以可以过去了,今日我要和你说的,是你。”戚山州说。


    “我?”季时玉抬头看他,“我怎么了么?”


    戚山州严肃道:“盛夏、严寒你都不许在家门前等我,明白吗?我本来早就不生气,还买了点心要跟你道歉,你说说你……”


    季时玉立刻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但我有时候很想等你,这也不行吗?”


    “那就一月三回,不能再多了。”戚山州说。


    “好的。”


    戚山州很满意他现在的态度,再开口时便带了些愉悦,“还有件关于你的事,我细想想,你也不能常去酒楼卖香膏,开个铺子如何?”


    “开铺子?”季时玉又惊又喜,“可我不会管铺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只需要在阿紫那里拿货,我来帮你找伙计和账房先生,你什么都不需要管。”戚山州说,“左右是自家的铺子,你若是依旧想半月做一次生意,那也不是问题,随你开心。”


    季时玉张着嘴巴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当然是希望有自己的铺子,只是也怕自己会做不好。


    戚山州见他有些意动,继续激将道:“你难道不想用自己的铺子打崔智明的脸吗?让他成日里胡说八道!”


    “……是想。”季时玉抿了抿唇,当然想的。


    “那就够了,我今日已经和那些商铺的东家商议好,明日就去县衙登记,香料铺子会直接记在你名下,你明日跟我一起去,你的铺子经营好了,就能帮我还钱庄的钱了。”


    “对!”季时玉瞬间来劲了,他抬眸颇为认真的看着他,“我一定要帮家里还钱,我多卖几次蔷薇水就回来了!”


    戚山州也跟着点头,“那家里就靠你了。”


    “好!我知道了!”


    成功把季时玉哄好,严肃的事情也都说完了,自然就得听他那些半真不假的抱怨和委屈,以及他今日的种种想法。


    情绪不曾过夜,季时玉今夜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日。


    两人腻乎乎的上了马车,戚鱼和于实就知道他们这是和好了。


    也跟着松口气,毕竟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戚山州自认为他们到的早,却不想他们到时,三位东家早就已经到了。


    简单打过招呼就跟着戚山州从后门进去了,再进去,才发现代今宵也早已到了。


    “戚兄,戚夫郎。”代今宵起身笑迎,“今日夫郎也来了。”


    季时玉赶紧朝他微微点头,毕竟是师爷呢。


    再往里面,代今宵才瞧见他们身后的几个中年男子,不由得狐疑:“戚兄,这几位是要?”


    “来走章程,我买了他们的铺子。”戚山州说,这事没有隐瞒的必要。


    代今宵也统管文书之类的事,房屋地契他都得看,过度隐瞒反而会叫人觉得不舒服。


    “原来如此,那便省去衙役那一层,直接由我来守护吧。”代今宵神色如常,各家情况不同,这位戚夫郎他多少听说一些,从前是商户家的少爷,家底颇丰也是正常。


    省去层层流程,事情自然办的非常快,没多久季时玉就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铺子,自然,另外两家铺子也在他的名下,但香料铺子是独属于他的。


    几位东家拿了最后一部分银子便离开了。


    戚山州把东西都交给季时玉,笑道:“我送你去阿紫那?”


    “好呀。”季时玉满脸笑意。


    阿紫的铺子离县衙有段距离,戚山州和代今宵打过招呼就将季时玉送过去了,路上更是买了好些吃食给他,让他拿去和阿紫一起吃。


    他自己则是走回县衙,期间还找了车夫等着季时玉,一会把他送回去。


    并不是约定好的日子,看到季时玉来,阿紫有些惊讶,但还是欢欢喜喜的起身迎他。


    “今日怎么来了?可是有要紧事?还是你转变心意,要每日都要香膏了?那也该等我给你送去。”阿紫眉眼温和,看向他时眼睛都是亮的。


    季时玉笑:“我夫君给我买了铺子,我准备将香膏放进铺子里卖,会影响你吗?”


    “怎么会,那你之前都是在哪里卖?”阿紫细眉轻蹙,明显带着担忧,“可是在暖和的酒楼茶馆里?”


    “是呀,但总是不方便,眼下正好有合适的铺子,就准备在铺子里卖了,只是若这样,香膏和蔷薇水就得要很多了。”季时玉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厚脸皮。


    很怪的事。


    面对别人,他总是能高抬下巴,连那些衙役都能甩几分脸色,可在阿紫面前,他总是有很多复杂又柔和的情绪。


    阿紫很漂亮,是那种瓷器般易碎的漂亮,她明艳却温和,复杂的气质让她变得神秘难以捉摸,也叫人更小心。


    “这些都是小事,我的货连青楼楚馆都供得过来,何况是你的小铺子?”阿紫分外柔和的将他落到脸侧的碎发拢到耳后,“你只管放心就是,哪里的香膏都能缺,唯独不会缺你的。”


    “谢谢。”季时玉弯起眉眼,“那我下次拿货时你帮我多备一些吧?到那时铺子就修整好了。”


    阿紫也弯起眉眼,“好呀,你只管来取就是。”


    季时玉点点头,蓦地又皱起眉,“阿紫,你最近身体不适吗?瞧着你似乎很疲惫,若是有事麻烦事可以到县衙找我夫君,他是县令的师爷,专管这些事。”


    “我很好,你无需担忧我,只是娘胎里带的弱症,比旁人都要畏寒许多。”阿紫柔柔笑着,“所以之后哪怕我不在铺子里,保不齐就是卧病在床了,莫要担心我,春日里就好了。”


    季时玉轻轻点头,对她的话却没全信。


    她看着很病态,并不一定会和他说实话,季时玉当然不会窥视她的日常,但也会问问铺子里做事的女伙计们,还想着回头就找大夫去瞧瞧她。


    阿紫在他心里是不同的,他自然得格外上心。


    季时玉将戚山州买的早饭和她分食,买的有些多,剩的那些就分给了铺子里的伙计,也叫她们能填饱肚子。


    和阿紫聊过,没再继续坐着,便乘坐马车去镇上了。


    旁的铺子季时玉不知如何做,且那白事铺子他总觉得可怖的很,但他自己的铺子却是要好好修整的。


    别的不说,镇上人脉还是足的。


    季时玉一进酒楼就让伙计去找如蓝他们,这样的事总是要他们知晓,何况整装铺子也需要他们的帮助。


    他如常进雅间等着,今日不到买香膏的日子,也不是赶集日,看到季时玉到镇上来,其余自然就知晓他是来办事的,各方的视线都盯着他。


    不多时,如蓝几人就到了雅间里。


    姜橙子打着哈欠,眼睛也有些浮肿,“你今儿怎的到镇上了?有什么要紧事?”


    “我要开铺子,需要请人帮我装整。”季时玉没和他们客气,直接开门见山。


    “知道了,你把铺子位置留一下,告诉我们怎么装,回头就让工匠直接过去。”姜橙子当即就顺着他的话说了。


    说完,几人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要开铺子?要开什么铺子?在哪里开?”


    三人瞬间一扫疲惫,满眼好奇的看着他,“快说呀!”


    季时玉哼哼两声,道:“昨儿刚买的,有家香料铺子给我玩,我准备来卖香膏和蔷薇水,已经和县城的铺子商议过了,但卖货的日子还没定。”


    “既然是卖香料的铺子,那定然有能用的地方,今日就直接过去吧,你瞧瞧铺子的布局,我们也帮你出出主意,看看如何整理,你也能尽快开张。”如蓝说。


    江池青却是笑,“先前都不曾听说有铺子要卖,你夫君倒是抢占先机了。”


    季时玉猛地想到什么,笑了起来,“自然都是巧合,前几日回家晚,和那东家聊上了,他就日日去,日日聊,聊得那东家抢着要卖给他。”


    “这倒真是好事赶巧,走吧,咱们去瞧瞧。”姜橙子说。


    四人便离了酒楼,朝那铺子的所在地赶去,马车到时,那香料铺子的东家正在铺子里做最后的归整,得把里面剩的东西都带走。


    “季少爷。”香料东家瞧见他赶紧打招呼,“是来看铺子吗?我这很快就完事了。”


    季时玉笑道:“来和朋友瞧瞧,提前想好如何整装布局。”


    另一边。


    同样得知季时玉到镇上的崔智明听到消息后瞬间瞪大眼睛。


    “此话当真?!”


    第75章 开张 即便再像季时玉,都不是季时玉。……。“听说已经去过县衙了, 铺子现在确实在季少爷名下,咱们可要……”


    仆从说着抬起手在脖子比划一番。


    崔智明瞪他一眼,冷笑:“你太看得起他了, 季家从前确实经商,也做得确实不错, 可季时玉这人我实在了解,让他吃喝玩乐还可,可若是真让他做什么正经事, 他做不成。”


    从前有婚约在时, 他时常和季时玉说起铺子里的事,自然也是为了能打探季家铺子的真实情况, 可每每说起, 季时玉都不敢兴趣,后来才知晓是他全然不曾在意季家的生意。


    这样蠢笨的人, 就算能把香膏卖好,也只是因为别人将饭喂他嘴边了,可若是让他经营铺子,来日也只会关门。


    在他看来,季时玉就只是个空有姿色和脾性, 适合养在家中做玩物, 偶尔充场面的花瓶罢了。


    只是这花瓶姿色实在诱人,才叫他心心念念想得到。


    “那咱们就只等他的铺子经营不善再想办法接管。”仆从阴阴一笑, “公子高明。”


    崔智明哼笑一声,“不用理他,就只看他能做到何时,对了,他那香膏的来源还没查到?若是能查到, 立即买下他的方子!”


    仆从瞬间心虚,低声道:“确实查到了货源,是县城的铺子,那女子态度很强硬,不管如何砸银子,都不肯卖。”


    “女人?那你也去她那里拿货!”崔智明眯了眯眼睛,“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有什么能耐!”


    “那女人说,镇上她只卖一家,否则会影响她的生意,连县城都只有一家铺子。”仆从说着整个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这些话滴水不漏。


    而且他还特意去查了那女人,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查不到,能做到这样,要么背后有人,要么就是真干干净净不怕死。


    崔智明闻言却是轻嗤一声,神色是明显的鄙夷不屑,即便是再强势的女人,只要是女人,就一定有致命的软肋。


    女人,只适合做玩物罢了。


    这话他当然不会与人说,却数年如一日的这样做着。


    “继续派人盯着,有任何动静随时告诉我。”崔智明轻哼一声,“我倒是小瞧那戚山州了,竟是能一并吃下这么多铺子,白费我那么多心思!”


    亏得他还布局良久,就是为了吃下那家布匹铺子,只可惜都便宜了戚山州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略施小计,就能以同样的方式拿到这些铺子,只是时间问题。


    季时玉全然不知已经被盯上,就算知晓,也决计不会当回事,他虽然怕崔智明,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办法。


    “没想到里面这样大。”


    “确实,有铺子就没必要只卖香膏和蔷薇水了,这些空间都能用起来,不如就直接开胭脂铺如何?”


    “你瞧他那副心虚模样!”


    季时玉轻咳一声,建议倒是都很好,只是他确实没想到要做胭脂水粉的生意,他对这些不甚了解,只是想着能有铺子摆放香膏和蔷薇水,戚山州也说随他做了。


    若是真将铺子做大,他怕是紧张。


    如蓝和姜橙子瞬间看向他,见他默然不语只知晓傻笑,就明白其意了。


    “你竟还想着按先前的日子卖香膏?玉啊,你夫君给你铺子当真还清醒吗?虽说你这般做生意也能不错,但既然都有铺面,自然还是要做起来最好。”姜橙子有些急。


    “你清醒些。”如蓝也不是很赞同,“铺子如今都给你,其余自然也是要帮你解决,你只有拿货的事做,累不到你。”


    江池青也连连点头,“是如此,虽然不管如何都支持你的决定,可你既然也想开铺子,那就做到最好。”


    季时玉深吸一口气,他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他本也是想这样做的,只是心生怯意,便想维持原样或许便不会有改变。


    只是没想到这想法无人支持,他向来听劝,那就不会做损害利益的事。


    “好好好,我会好好做的,这里有铺子,日后就能在我铺子里闲聊了。”季时玉笑说,既然都这样督促他,那他势必好好做。


    铺子里的格局大致了解,四人便没再久留。


    季时玉别的不行,舞文弄墨倒是还有点小本事,将眼下的布局画了一张,想着回家后再和戚山州商议,也方便他们一会继续闲聊。


    再次回到酒楼,季时玉将画拿出来给他们看,四人便开始商议着如何布局。


    “眼下空间这样多,再卖胭脂水粉也是可以的,但进门正前面,或许可以放蔷薇水,便是路过的人都能一眼瞧见。”如蓝说。


    “这倒是没错!那两侧就放香膏了,左右都是最吸引人的,别的地方就能再放些精巧的小东西,女儿家的小玩意总是能卖出去的!”姜橙子也跟着出主意。


    季时玉一边听他们说,一边在纸上描绘着,抬头看看洁白的纸,又想想有些昏暗的铺子,他轻轻皱眉,“这屋里该弄亮堂些,瞧着眼睛都不舒服了。”


    “那便重新刷油,这些都是小事。”如蓝仔细想了想,当时铺子内确实有些暗。


    想来这铺子也是年久,否则也不会这样。


    没一会的功夫就将铺子内的布局给安置好了,季时玉想着还能在那些剩余的空地放些其它物件,就像姜橙子说的,小女儿家的物件永远都卖得掉。


    一些首饰头面,或是精巧独特的帕子,总是能卖掉的。


    在镇上吃过午饭,季时玉才回村里。


    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虽说已然过了晌午不会再等他,但他还是买了好些吃食,晚饭时再吃也一样。


    家里倒是安安静静的,他才想起来,今日走时确实听他们说要去地里,菘菜早已成熟,得赶紧摘回家存放起来了,这东西冬日存好能吃很久。


    他将东西收好,换了身粗布也跟着去了田里。


    多数人家都在收菘菜了,田间都是劳碌的身影,菘菜堆在田里,还有些烂菜帮也堆着,能收到家里喂牲口。


    “小鱼,于实。”他扬声喊着。


    从前不觉得,今日这样喊起来才觉得古怪。


    他一张口,寒风就灌进了喉咙里,呛得他不断咳嗽,嗓子沙沙的疼。


    自家田里已经堆着很多菘菜了,一会还得搬回家里,想想都觉得累。


    “嫂嫂,我们快收完了,你在那边等等吧!”戚鱼赶紧朝他摆摆手,反正这些他和于实哥很快就能做完。


    “我来帮忙。”季时玉说着就已然走进田里了。


    旁边早就堆满菘菜了,他看着还剩一小块的菘菜田,也加入收菜。


    菘菜凉的冻手,季时玉刚摸上去就恨不得立刻丢掉,但还是认认真真的收起来,期间还让戚鱼到旁边歇着,毕竟是小孩儿,手上的冻疮都蠢蠢欲动了。


    很快就全都掰完,便借了牛车一趟趟的往家里搬,于实自己赶牛车,季时玉就带着戚鱼整理地窖。


    地窖里还有些其它菜,因着保存的好,看起来还不错,虽不如当季新鲜,但能吃到也是好的。


    戚鱼看着水灵灵的萝卜咽了咽口水,他拽了拽季时玉袖子,“嫂嫂,我想吃萝卜。”


    “好呀,那晚上炖萝卜吃,冬吃萝卜身体好,还呢炖汤喝。”季时玉用手背摸摸他脑袋,想吃萝卜还不简单?


    “想吃生的。”戚鱼嘻嘻笑。


    季时玉便挑了一个根给他,“那你一会问问于实吃不吃,你们分着吃,吃不完就留着晚上炖萝卜。”


    “好!”


    于实已经完全融入乡村,当戚鱼举着萝卜要分他一半时,他很好就接受了,并且和戚鱼守着碳炉啃的不亦乐乎。


    戚鱼:“有点辣辣的。”


    于实:“那你给我吃。”


    戚鱼:“我还是很想吃。”


    于实:“那你不想吃了再给我吧。”


    季时玉捧着热茶,看他们两个孩子气的对话,倒是没想到他们会相处这么愉快,倒是都不寂寞了。


    “嫂嫂,你的事情办好了吗?”戚鱼突然询问。


    “嗯,今日去瞧了铺子,位置还不错,回头装整好,就能开张了。”提起铺子季时玉也很高兴,“那铺子还带着小院,你们以后都能在镇上做事了。”


    于实啃了一大口萝卜,木道:“我也能去啊?”


    季时玉轻哼一声,“你当然得去,你带着小鱼去铺子里当伙计吧!不过我的铺子可能不需要你们,到时候就在另外的铺子吧!”


    他瞬间就给这两人安排好了。


    戚鱼当即把啃了一半的萝卜丢给于实,然后欢欢喜喜的坐到季时玉身侧,湿润润的眼睛亮亮的,他声音嫩嫩道:“嫂嫂,我和于实哥也能去啊?”


    “当然可以。”季时玉说,“现在已经有三家铺子,我的铺子要做香膏生意,你能去,于实不行。”


    “我要和于实哥一起,那我们就去其它铺子帮忙吧!”戚鱼嘿嘿笑,“我去帮客人称棉花!”


    季时玉也跟着扬唇:“当然可以,咱们家里的铺子,别说想称棉花,就是吃棉花都可以。”


    于实木着脸,实在不知道吃棉花是什么意思,干脆偏过头继续啃萝卜了。


    眼下天短,只觉得没一会的功夫天就暗下来了。


    戚山州如常往家赶,刚驾着马车走到主街,冷不丁就被一群人给挡住了,前面乌泱泱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赶紧问了问旁边的路人,“前面是怎么回事?”


    路人道:“卖身葬父呢,吵起来了。”


    在县城内发生这样的事,戚山州身为师爷当然得过去看看,若是事情闹大,再惹得县令不快,便更难收场了。


    周围的马车都只能挤着,他叫了眼熟的店家帮他看着马车,就走过去了。


    卖身葬父的是个小哥儿,身侧还躺着盖着布的尸体,他穿着一身孝衣,此时正被一位公子拽着,脸上写满惊慌。


    “求求您放开我,我是卖身葬父,但我不能跟您进那种地方!”


    “什么那种地方?老子是要你跟着吃香喝辣!还不赶紧走!都给你十两银子了,还嫌少?信不信老子打你!”


    戚山州粗略瞧了一眼那哥儿,心里蓦地有些不太舒服,那小哥儿侧脸竟有几分神似季时玉!


    他当即抬脚离开。


    即便再像季时玉,都不是季时玉。


    他的夫郎还在家里等着,他也实在没必要在此处浪费时间。


    且本就是要卖身葬父,只要有人买,就该跟着走,难道还要东挑西挑吗?


    也实在可笑些,谁会买这样的人回家添堵?


    戚山州回到马车处,和店家道过谢就绕小路避开这里了,虽然耽误了些功夫,但只要不影响他回家就好。


    门前没有等他的身影,戚山州将马车牵进院里,马棚和鸡窝里早就堆满菜叶子了。


    院内还飘着香气,自从说过冬日就该大口吃肉,家里顿顿都吃得格外丰盛,到新年时真是不知道得什么山珍海味了。


    “我回来了。”


    “刚好,来吃饭。”


    晚饭依旧是焖米饭,没有熬米粥,而是萝卜肉汤。


    吃过饭,季时玉就把白日里和朋友们的一些想法告诉戚山州,也是想和他商量一番,这样做行不行。


    听他说完,戚山州倒是觉得可行,“你们这些想法都不错,已经在修整铺子了吗?”


    “还没有,我说和你商议过再动工,你觉得好,那我明日就到镇上去,告诉他们可以开始了。”季时玉说着笑起来,“那些铺子是不是都带小院?小鱼和于实也能到镇上做事。”


    “都听你的,你来安排他们就好。”戚山州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事,反正连他都得听季时玉的。


    季时玉如今也是想好好经营铺子,现下再没有任何问题了,就能立即着手整改,要再下次拿货之前把铺子修整好。


    这几日季时玉一直带着戚鱼和于实到镇上,一起盯着铺子的进度,也是要和铺子周围的其他店家快速相熟起来。


    他还特意打了一块匾,毕竟铺子不再卖香料了。


    没多久,一家名为“识玉”的铺子便正式开张了。


    只是这铺子没有大张旗鼓的开,甚至连日子都没有仔细挑选,只是赶在拿货的第二日就安安静静的开了。


    起初,周围的商铺都不看好,毕竟哪家铺子开张都是鞭炮齐鸣,恨不得把镇子上所有人都给吸引来,可铺子无声无息的,怎么会有人来呢?


    虽说这香料铺子位置不错,平日里也确实时常有香味传出,算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可这新铺子谁说得准呢?


    却没想到,这铺子刚开,门前就站满了人,粗略看去,都是些小姐少爷,衣着倒是也很有讲究。


    “恭喜季少爷,如今有正经铺子,咱们就不用再去酒楼里等着了!”


    “恭喜季少爷,今儿虽是来买东西,却也是带了礼的,只是不知这蔷薇水可能便宜些?”


    “蔷薇水可还多?呀,我原以为铺子里只有香膏和蔷薇水,可我瞧这帕也是极其好看的!”


    “……”


    铺子里人越来越多,先前聘用来的伙计一直跟着招待客人,帐房先生则是在前面站着等着结账。


    季时玉也不嫌人多,笑声道:“日后有铺子,每日都开,各位便不用再一次拿许多货了,蔷薇水之后也会固价,但因为制作不易得,依旧会限买。”


    “这是什么意思?季少爷都开铺子了,蔷薇水竟还是不能随便卖吗?”


    “我还想着多买一些,要送给其他镇上的朋友,她们那里没有卖这些的,听说只有前段时间的货郎叫卖过,后来也再没见过了。”


    季时玉听到这话微微有些意动,那货郎想来就是他姐夫了。


    阿紫对他极好,旁人去拿货总是被拒绝,也只有他和姐夫杨烁能有此殊荣,之后定要好好感谢阿紫。


    季时玉无奈道:“实在是蔷薇水制作不易,连县城的铺子都是如此,大家都想要买,总不能今日你全都买了,明日别人就买不到了?”


    “话是没错……”


    “也对,总有买不到的时候。”


    她们都很清楚季时玉的用意,这法子也是能保证多数人都买到。


    何况铺子就开在这里,今日买不到还有明日,总好过有人直接将所有的都买走。


    “也好,那季少爷的意思是每日只能买一瓶?”


    季时玉点头:“是这样没错,我记性很好,各位可没有诓骗我的必要。”


    难听的话都说在前面,随着季时玉一句“随意”,她们便立刻散开挑选起来。


    虽说蔷薇水都是一个味道,但琉璃缶却各不相同,有些形状好看,有些颜色更多,有些则是素雅,手慢则无的道理大家都懂。


    季时玉还记着一件事,他亲自拿了一瓶蔷薇水装进锦盒里,叮嘱伙计送到东长街北巷的甄家去,这是之前便说好的。


    伙计看了眼铺子里的热闹景象,想着东家能应付,这才赶紧跑开了。


    在镇上开了铺子,季时玉便也不能日日都在家里了,本想着将戚鱼和于实也带着,毕竟就他们两人在家,吃饭都不方便,没想到事到临头,戚鱼却有些怯意,便咱叔让他们留在家里了。


    只是吃饭就要他们两个随便做了,季时玉百般叮嘱,若是吃不好,就拿着肉菜米到季家去吃,这样的小事,娘还是愿意帮忙的。


    他这样忙着,另外两间铺子也没落下,但依旧是做之前的营生,除了铺子里的伙计变了,再没其它改变,因此生意如常。


    村里时常有到镇上做事或者卖东西的,一来二去自然就知晓季时玉在镇上开铺子了,很快整个村子都传遍了。


    “哎呀可不得了,先前从镇上回来,没想到他们还有回去的时候……”


    “买铺子,那得多少银子!在村里不好吗?有田地有新屋,非要去镇上折腾,也不怕亏钱!”


    “我看你就是嫉妒,谁要搭理你!”


    ……


    季家猛地听说这事还觉得惊讶,赶紧拽了季岩峰来问个清楚,他要去镇上摆摊,自然该知道的都知道。


    季岩峰便将事情都告诉他们,季多林道:“他前段时间有问过我,我当时没当回事,不曾想还真是开起铺子了!”


    “只是听说还去钱庄借了好些银子,不过三家铺子生意都很不错,想来很快就能还完。”季岩峰说。


    做生意借钱这是常事,只要能还,自然不算什么。


    李秀荷想了想道:“你要不要也开铺子?你总推着摊车风里来雨里去的,也该想点别的办法,总不能等雪梅生了孩子,还得来回折腾吧?”


    “铺子不着急,再攒攒银子,我这小本买卖可做不到借那么多银子,还起来费劲。”季岩峰有自己的打算。


    别的不说,就是杨雪梅现在怀着身孕,平安生产也得明年了,最早也得明年,这事是急不来的。


    “那你自己看着办。”李秀荷没再多说。


    他们手里当然是有银钱的,可也不能全都给了季岩峰,就算哪日他们都死了,剩的那些棺材本也得让几个孩子们均分。


    李秀荷看了眼时辰,她朝小欢儿使了个眼色,“你去你三哥家里,把小鱼和于小子叫来吃饭,我就说最近也没见着他们,家里就剩他们两个,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我这就去。”季时欢应了一声就跑开了。


    戚家。


    戚鱼和于实还在手忙脚乱的做饭,戚鱼只能做简单的饭菜,比如煮个面,往里面放把菜和调料,就再不会其它的了。


    连着数日都在吃面,实在是有些难受,且煮的并不好吃……


    就在他们纠结是要继续煮面,还是拿着东西去季家时,季时欢来了,将来意说清楚后,两人就按照季时玉说的带着东西跟过去了。


    “家里没个做饭的可不行,你们之后也就在家里吃,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李秀荷怜爱的看着戚鱼和于实,两个孩子看着都饿瘦了。


    “谢谢婶婶!”戚鱼赶紧道谢,于实也学着他道谢。


    戚山州和季时玉在镇上有了铺子,这事村里都知道了,自然也就有动心思的,都想着若是能去他们的铺子里做事就好了。


    于是傍晚,戚山州两人回家后,很快就有人上门了。


    让他们意外的是,来上门的居然是戚大明。


    “你来我家里有事?”季时玉站在大门前,字句不提邀请他进屋的事,两人隔着一扇门,神情都不算很好。


    “咳,我来找山州,他应该回来了吧?弟夫郎,咱们进去说吧。”戚大明短短一句话就想拉进他们的关系。


    季时玉听得犯恶心,他就是不想戚山州对上戚家人才站在这里,否则戚大明连他也别想见。


    “谁是你弟夫郎?我们可和你们戚家没有任何关系,不要来这里套近乎。”季时玉面带嘲讽的看着他,“看到你们戚家的人就烦!”


    戚大明眼睛一瞪,下意识呵斥:“你说话也太没大没小!这是你和大哥该有的态度吗?”


    “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第76章 生意 只要把本少爷伺候好,宅子,票子……


    戚大明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挡在门外了。


    他看着始终对他瞪眼睛的季时玉, 神色阴郁道:“你可别犯糊涂,我到底是山州的大哥,你连家门都不许我进, 不怕他生气吗!”


    “我看犯糊涂的人是你,我夫君早就和你们戚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谁给你的脸居然到这里太套近乎?”季时玉可不会给他脸面,嘴角的嘲讽愈加,“从前断亲时何等惨烈, 如今见着我家日子过得红火就又要来攀亲戚, 你们戚家都是这么没脸没皮吗?”


    “你!”


    戚大明被他堵的哑口无言,有心想辩解几句, 却无从说起。


    季时玉当然说中了他们家的想法。


    若不是听说戚山州在镇上开了铺子, 谁会要和他们走近?


    能在镇上有铺子,这是多不得了的事, 以后就能成为商户也说不定,如果能把戚大宝也安排进镇上的铺子里做事,以后说亲事也就好说了。


    戚大宝一直在家里好吃懒做,如果他能有正经事做,媒婆说起来也好说。


    “你如果再不走, 我就要找里正要说法了, 当初可是说好老死不相往来的,滚!”季时玉猛地将门关上, 整个院子都发出声响。


    屋里的戚家兄弟和于实呆愣愣的看了看彼此,都有点尴尬。


    让夫郎面对,自己躲起来这事戚山州从前没做过,他本来想亲自把戚大明赶走的,可季时玉也不知怎么了, 偏不让。


    很快季时玉就回到屋里,看着还没动筷子的三人,他狐疑,“吃呀,不用等我,我已经给他骂走了,家里还是得养条狗,回头问问哪家有小狗崽。”


    “哎好!”戚山州赶紧答应。


    戚有才家到戚山州家这事本就瞒不住,再加上戚大明鲜少在傍晚出门,还是朝着戚山州家的方向,这不明摆着是去他那么?


    再一想到最近戚山州在镇上开铺子的事,那村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是脸都不要了,对州小子那么差,居然还有脸上门啊?”


    “那他们是想干啥?人家就算在镇上有铺子,那和他们也关系啊!”


    “还不是想给戚大宝找份差事做?都是十八了吧?不下田做事,也不去镇上找事做,就在家里养着,这事你说……”


    这几日,戚有才家的只要一出门就能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便干脆都躲在家里了,可他们却不想就这么放弃。


    乡下人家哪有能在镇上开铺子的?


    就算是之前的季家,那也是好几年才做起来,可戚山州什么都没有,怎么就能直接到镇上开铺子!


    凭什么?!


    “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有这层亲缘在,就算找他们帮忙,那也是他们该帮的!”戚有才冷哼一声,“倒是没想到那个季时玉这么蛮横,当初就不该让他进戚家的门!”


    田英着急起来,“那咋办啊?咱们大宝得赶紧找个活计做啊!好不容易有人愿意相看。”


    戚有才瞪她一眼,继续道:“这事就得让他给咱们办!到底养育他那么多年,他说断亲就断亲?亲缘这事是说断亲就能解决的吗?大明大志,你们每天都过去,我就不信还说不通了!”


    “上次去就被骂了出来,我可不想再去丢脸,那季时玉还扬言要叫里正来理论,村里都知道之前断亲了,还非要去做什么!”戚大明也有些不高兴,就算小弟受宠,也不能让他们挨骂啊!


    “那大志去。”田英也心疼大儿子,便直接看向戚大志,“你是哥哥,得帮着弟弟找活计!”


    戚大志沉默着,这事谁都不该做,但这话他不敢说,他们一房在这家里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他如果再反抗,恐怕以后就更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贾小梅心疼自家汉子,犹豫的看向田英,胆怯又小声道:“娘,大志身体不好,这事不如就让三弟自己去说?也显得有诚意……”


    “我不去!”戚大宝却是突然恼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摔,“我凭什么去找他!他戚山州算什么!我还不想去他那铺子里呢!”


    “哎呦哎呦,娘去说,保准让我儿子去镇上当个掌柜的!”田英就见不得戚大宝生气,赶紧出声哄着,生怕让他委屈半分。


    随着这句话,谁去戚山州家的事也就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戚大宝是被哄好了,继续拿起筷子吃饭,其他人却是各怀心思。


    戚山州夫夫可不管他们如何想的,总之来家里一次赶一次,谁也别想在他们这里捞到好处!


    “识玉”生意火爆。


    季时玉每日都要到镇上听账房先生清算每日的账目,也跟他学着如何看账本。


    香膏是没有购买限制的,因此自从铺子开起来后,单是卖香膏每日的所得都百两不止,也不知是不是刚开铺子的缘故,若是之后能一直这样,每月少说也有几千两。


    他心满意足地合上账本,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终于也能理解那些商户为何要想尽办法做好生意了,白花花的银子进账,谁也喜欢!


    “若是能一直这样好,那真是要好起来了!”季时玉欢喜的很,他看向账房先生,“你帮我算算,好生意能否继续维持下去!”


    账房先生:“……”


    我是算账的,不是算命的!


    但他还是很认命的看了眼账本,分析一番说道:“蔷薇水虽然限购,但一瓶便是三十五两,卖一日蔷薇水,都顶得过卖三日香膏了,所以蔷薇水赚大头,香膏也卖得不错,其它的小东西虽然卖得不多,但也都是进项,这是长久的买卖。”


    “这话我爱听,月底给你发赏银!”季时玉颇为大方的说着。


    “谢东家!”账房先生嘿嘿笑起来,他还能说更多好听的呢!


    铺子内的生意依旧不错,季时玉走到前面时还有好些眼熟的客人和他打招呼,各个都是心满意足的离开。


    季时玉看了一眼卖不动的帕子和小小的首饰,那帕子是他亲自找绣工好的妇人绣的,布料也十分舒软,用起来该是很好的,怎么就是卖不了呢?


    还有那小首饰,小巧精致,饶是缀在衣衫上都很好看……


    季时玉有些苦恼,若是真卖不掉,不如当添头送人,左右是不会亏本。


    他拿起一对耳环,又拿起一方帕子,都是很清浅的粉色,看着很搭配。


    “玉儿!”


    “娘?”季时玉随手将耳饰和帕子放到一起,便急匆匆抬脚过去迎人了,“您怎么也到镇上了?嫂嫂呢?”


    李秀荷笑着拍拍他,“今儿是赶集日,赶巧她娘家娘来看她,我想着到镇上来买点东西,便让她在家里了,小欢儿也在,那孩子大了,能成事了。”


    “那你们要买什么?我陪你们去。”季时玉说完叮嘱铺子里的伙计好好做事,便陪着她去赶集了。


    他都忘记今儿是集市了,竟是也忘记把戚鱼和于实带上,再过俩月就要到年关,也是该给他们置办些年货。


    两人朝集市街走着,街上人多,卖的东西也多,期间还瞧见了季岩峰的摊子,前面排着长队,他们便没过去凑热闹,省得打扰他。


    李秀荷已经许久没有到镇上来了,先前在镇上时她时常在家里照顾丈夫和孩子,后来到了村里便更是少来了。


    “娘,是要给嫂嫂的阿娘买东西吗?”季时玉询问,“我觉得她自己在家,吃穿是最要紧的,不如就送些棉布和棉花,做衣裳或者鞋子都好。”


    “得买些精致的糕点,你嫂嫂最近爱吃酸杏干,也得去买一些。”李秀荷说着脸上带起笑,“虽说头胎男女都好,但如果是儿子,往后的弟妹都有人照顾了,就像你大哥一样!”


    季时玉闻言笑起来,“那确实很不错,小侄子出生,我是不是该打些长命锁,金元宝给他?”


    李秀荷笑道:“这些都不急,明年的事了。”


    季时玉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了,也不是很想提孩子的事,若是继续说下去,怕是就要聊到他身上。


    先前和戚山州商议过后,他才惊觉自己似乎并没有很喜欢孩子,只是觉得该生就要生,可若是他自己的意思,倒像是有无都可。


    随缘的事罢了。


    李秀荷知晓小哥儿没这么快有孕,自然也不会催促,两个人的事,她当然不会怪到自家孩子身上!


    既然是要买布料,那自然是自家的铺子最好。


    季时玉带着她进去,伙计倒是认出他们了,只热切打过招呼,却并没有多提其它话,先前东家和夫郎就说过,即便是他们来拿东西,都得如客人般对待。


    “娘,要给杨婶送什么样的布料?”季时玉随手摸着手感很不错的棉布,“我瞧这个颜色漂亮。”


    李秀荷看了一眼就笑了,“傻不傻?哪能给她送那么红的,我看是你喜欢!娘给你买一些做衣裳。”


    季时玉有些不好意思,如玉的脸带着红晕,皱皱鼻子笑道:“你就别打趣我了,戚山州先前买了好些布料呢,我不缺衣裳,这布料我来买吧,方便对账,您就别管了。”


    “也好。”在这些小事上没什么可争执的,钱回头再给他们小两口也是一样的。


    李秀荷选好布料和棉花,叮嘱伙计收好,晚些时候等戚山州来再带回去,两人便准备去其他铺子看看了。


    却不想刚要离开,迎面就和熟人撞上了。


    “伯母,小玉,真是好巧在这里遇见你们。”崔智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到李秀荷时恨不得直接叫娘。


    李秀荷看着他身侧的人却是笑不出来。


    她没想到张春雨居然欢会和崔智明搅和在一起,在她心里崔智明一直都是很不错的儿婿人选,当初也是十分赞同他们的婚事,季时玉闹着解除婚约时,她还气了两日。


    却不想……


    崔智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张春雨,笑道:“听说雨哥儿也是沙河村的人,当真是有缘分。”


    这话说得像是不知晓张春雨的过往和为人,李秀荷有心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身份,便也只能笑笑。


    季时玉看了一眼张春雨,又挽起李秀荷的手臂,面上带着笑:“娘,不是还要买其它东西吗?咱们赶紧的,就别耽误崔公子和他的夫郎了。”


    “好。”李秀荷对崔智明笑笑便要带着季时玉离开。


    刚走出没两步,就又被崔智明给拦住了。


    崔智明笑道:“伯母,许久不见,不如稍后我做东,晚辈也好款待您,您意下如何?”


    “不如何,不要打扰我们。”季时玉瞬间冷下脸,“虽说是旧相识,可到底身份不同,该喊我娘一声季夫人才是,不要再刻意套近乎了。”


    “小玉儿。”李秀荷皱眉拽拽他手腕,“不许这么不知礼数,当真是被你郎君给惯坏了,回去再教训你!我们先走了。”


    崔智明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像是贴上去的面具,又假,也不知疲惫。


    季时玉不大愉快的噘着嘴,李秀荷也有些生气,当即对着他的背就给他一下,气道:“你啊!就会使性子,崔家是咱们能得罪的吗?”


    “怕他做什么!反正早就撕破脸了,他也就想在您面前装乖,他还故意到戚山州面前提起曾经婚约的事,想破坏我们的关系!”季时玉满脸愤怒,这太平镇还是太小了,总是会遇到讨人厌的人!


    太平镇实在委屈。


    李秀荷没想到崔智明还做过那些事情,她叹息道:“你说你,当初也不知道是闹什么脾气,非要解除婚事,那样打他的脸,当然要给你难堪。”


    “呸!什么玩意儿!”季时玉恨的要死,“娘你以后再见着他不许给他好脸!他这个人坏得很!”


    李秀荷虽不知到底发生过什么,也知晓季时玉就是会无理取闹的性子,但能让他闹成这样,一定很坏了。


    “好好好,娘不会理他的,他没怎样,你倒是先气够呛?”李秀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忍住笑出声,“瞧瞧你,州小子都让着你。”


    季时玉瞬间大惊,“您是不知道他跟我生气的时候,巴掌都落到身上了!”


    至于落到哪儿……这当然是不能说的!


    但你就说落没落吧!


    这话李秀荷一字不信,只当季时玉是胡说八道,州小子再好不过了,就差给她儿子当儿子了……这谁能挑出错来!


    赶完集市,眼看着时辰不早,李秀荷就准备回家了,今儿买了好些东西,她的荷包却依旧是鼓的。


    季时玉不想她再顶着寒风挤牛车,何况还有好些东西带回去给杨雪梅的亲娘,得尽早回去招待,便直接租用了镇上的马车,要车夫一定安然把李秀荷送回家里。


    把人送走,他便又回“识玉”了。


    “您可算回来了,有位客人在找您呢!”伙计阿喜看见他立刻迎上来,眼睛都笑弯了,“说是要买很多,但是东西都有数,小的不敢随便做主,只等着您回来呢!”


    季时玉挑眉:“哪家的?要多少?”


    阿喜道:“上次送蔷薇水的甄家,小姐亲自来的,具体多少没说,只说要买来送朋友,估摸着是要送其它镇子的。”


    甄家的生意季时玉还是要做的,那家的小姐也是个人物。


    “我知道了,你去继续招呼客人吧。”


    “得嘞!”


    甄家小姐在后院等着,毕竟前院人多眼杂,这事若是叫其他人知晓,怕是也得上赶着来他这里买,到那时是否是真的送其他朋友,那就都不知晓了。


    若是影响他的生意,他可是要闹的。


    “甄小姐久等。”


    “季东家客气。”甄蓁起身冲他轻笑,“想必东家已经知晓我的来意。”


    季时玉轻轻点头:“是知晓,只是甄小姐该知晓我这里的规矩,没人每日只得买一瓶蔷薇水,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甄蓁闻言笑了起来,端庄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那便多谢季东家,我会将所需的数量告知,此事你知我知,我不会坏了规矩。”


    “如此甚好。”季时玉只喜欢和聪明人做买卖,“只是到底是数量较大的生意,我需要小姐的定金,总价的一半,可能接受?”


    甄蓁微笑:“自然。”


    季时玉便更满意了,他状似好奇般询问:“最是不知甄小姐的朋友都在何处?我们铺子里帮忙送去也可。”


    甄蓁笑着拒绝他的好意,“不在太平县,是家父生意上的朋友,此事若是能成,来日定会感谢东家。”


    “生意而已,你情我愿的事,不谈感谢之言。”季时玉自然不愿在理所应当的事情上占便宜,若是他不愿做这生意,不做就是,没必要做完还要承情。


    “季东家通透,但我说话算数,此事若是能成,来日必然感念,毕竟东家是因信任我才坏规矩。”甄蓁温声细语地说着。


    对方的规矩,即便是咋追问几句都是可以的,却因相信她而选择互相保密。


    季时玉但笑不语,看似是承认了对方的话,实则只是不愿再多辩解,甄家要是想感谢他,那他自然要接受的。


    甄蓁也是有备而来,早就算准了价钱,从袖子里掏出银票来给季时玉清点,之后便留下几句话离开了。


    待人一走,季时玉立刻让伙计备马车,这生意,他得亲自去阿紫那取货。


    季时玉取铺子名时其实有自己的小心思,一来他自己便是“时玉”,二来也是因为阿紫的铺子就是“闻香识玉”,也算是沿用她的铺子名,别人一听就会知晓他们本质是一家。


    许是这次是晌午来的缘故,季时玉并没有在铺子里见到阿紫。


    “我们小姐已经回去休息了,她总是早晨在这里。”女伙计笑说,“您请稍等片刻,管事已经去清点了,会先将您需要的货拿来。”


    季时玉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事有些突然,怕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伙计笑道:“无妨,小姐说您要总是要给的,我们小姐,真的很喜欢季少爷呢。”


    季时玉闻言瞬间弯起眼眸,“果真吗?我也很喜欢她,我还不知她家在何处?今冬可要来我家中过年?也该我招待她才是。”


    “季少爷,您要的货清点好了。”管事突然出现,“现在就送到镇上吗?”


    季时玉摆摆手,“不用,帮我搬到马车上就好,我稍后会自己带回去,辛苦你们了。”


    管事微笑:“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都来到县城了,季时玉自然是要去探望戚山州的,他想了想,去酒楼里点了几道硬菜,一并带着去了县衙。


    这次瞧见他,衙役没敢再生事,恭恭敬敬把他请进去了,但也没让他直接进里面,只让他在侧屋等着。


    很快得到消息的戚山州就匆匆过来了。


    “夫郎。”


    季时玉立刻起身迎他,眼睛还没弯弯,脸就先被捧住了,戚山州摸了摸,没感觉到凉意,才放心。


    “怎么过来了?”戚山州牵着他坐下。


    “我到阿紫那里拿货,想着来都来了,就一并来看看你,你们吃饭了吗?我还特意去酒楼买了几个菜,你拿去和他们一起吃。”季时玉说着就把食盒递给他,“只是这食盒你得还给酒楼。”


    戚山州狐疑的打开食盒看了一眼,都是些酒楼里的招牌菜,他失笑:“买这么多……你呢?吃过午饭没有?”


    季时玉摇摇头:“还没有,不过我回去吃就好,你不用管我,也不要说让我进去同吃这种话,我真的不愿意……”


    “我不说,你在这等我。”戚山州说着就带着食盒急匆匆离开了。


    季时玉只当他要告知县令,便乖乖等着他,没一会戚山州就过来了,手里还拎着空了的食盒。


    “走吧。”他笑说。


    “你……”


    “饭菜给他们留下,我得陪少爷用饭。”戚山州牵起他的手拢到自己袖子里暖着,“日后出门得带上手炉或是手筒子。”


    季时玉和他十指相扣,半句没听他在说什么,只顾着自己傻笑了。


    戚山州想了想,和他多说没用,左右回头要给他挑个婢女小厮伺候着,回头再叮嘱他们就是了。


    “既然要还食盒,那我们就到这家酒楼去,上次吃鱼,我记得你很喜欢。”戚山州说,“一会再买一条带回家,晚上吃。”


    季时玉连连点头,下巴被领子的风毛挡着一截,显得格外精致小巧,他笑道:“那我来结账,我今日赚了很多。”


    戚山州故作惊讶的奉承几句,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少爷。”


    “州小子,只要把本少爷伺候好,宅子,票子,银子,金子,都会有的!”


    “小的明白!”


    第77章 学习 戚山州不懂,只一味的绕路走。……


    新收的货没进铺子, 从县城回来,戚山州就陪着季时玉直接送到了甄家。


    甄家是明白人家,拿到东西并未多言, 甚至是甄蓁这位小姐亲自来结账的,也是表明她的诚意, 并告知季时玉她还想要些不错的布匹。


    生意来的这样快且多,季时玉当然是高兴的,只是也得留意着, 若是有合适的布匹, 自然会来告知她。


    离开甄家,季时玉早就冷得厉害, 便和戚山州匆匆回了铺子里, 奈何铺子里也冷。


    蔷薇水和其它的物件还好,只是那香膏却是不能在过热的地方放着, 否则膏体就会融软化,顾客自然就会不喜欢。


    “我回头再给你们添几个炭盆,放在你们旁边,自然也能暖和些。”季时玉也体谅铺子里的伙计,只能尽量去弥补。


    “那便谢谢东家了!”阿喜连声道谢, 还拽着账房丁卯一起。


    季时玉也没想到县令竟能允许戚山州这样早就走, 因此他自然是要早些回家的。


    他叮嘱伙计们若是冷的厉害就到后院的屋里暖和着,那屋子虽然是东家的, 但左右他不在这里住,自然也就用不到,不如方便铺子里的伙计们。


    再没其它事,两人便直接回家了。


    戚山州也算半个东家,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将自己的“仆从”形象发挥到极致,听话的很。


    戚山州迎着寒风驾驶马车,季时玉便时不时掀开帘子和他说话,次次都被戚山州呵斥,他便也懒得理他了。


    经过季家门前时,还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季时玉扁扁嘴,莫名委屈几分,他分明都不在家里,家里人还笑的那样开心……


    他抬起双手拍到脸上,这样幼稚的想法不该有。


    戚鱼和于实已经吃过饭,两人最近倒是也无事可做,就在家里窝着,把每个屋子都烧的暖暖和和的。


    季时玉一进屋瞬间被热气扑了一脸,他不由得失笑,“你们是要立刻把碳火和柴火都烧完吗?”


    “嫂嫂,屋里暖不暖和?”戚鱼快步走上前扑进他怀里,“我和于实哥把家里烧的很暖和哦!”


    “你想说什么呢?”季时玉摸摸他脑袋,一并将他的手拉到眼前看了看,许是还没有太冷,亦或是一直养在温暖屋子里的缘故,他的手还没有生冻疮。


    “我和于实哥去镇上做事吧!我这次已经做好准备了!”戚鱼抱着他撒娇,“嫂嫂,嫂嫂~”


    小哥儿如今被养的白胖,身上的肉都瓷实很多,脸颊也肉肉的,笑起来时憨态可掬,像是年画娃娃。


    季时玉被他逗的直笑,“这当然可以,那你是在香膏铺子跟着我,还是和于实一起去布匹铺子?”


    “我不可以和于实哥一起在香膏铺子吗?”戚鱼央求着,“让我们在一起吧?”


    季时玉瞬间皱起眉,这话说得真是奇怪,他失笑:“好好,只是香膏铺子有些冷,你们记得穿厚些就好,明天就跟我一起去吧。”


    他说完就看向一直在旁边站着的于实,眉眼耷拉下来,没好气道:“要一个孩子帮你说话,你怎么好意思的?”


    “他高兴。”于实和季时玉对视,全然不觉得话都让戚鱼说了有什么不对。


    “烦死了!”季时玉瞪他一眼,带着戚鱼往屋里走,不管怎么说让一个孩子求他都很过分。


    失忆的傻子也不能这样呀!


    戚山州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也觉得戚鱼高兴就好,小孩总是想和好朋友在一起玩,于实现在呆呆傻傻的,确实能玩到一起。


    何况,恐怕也只有现在能这样好好相处了,来日于实找回记忆……


    “别为这种小事生气。”戚山州出声哄着,“左右布料铺子也不缺人手,就让他们去你的香膏铺子,只当是陪你说话了,时常还能让他们去跑腿。”


    “是啊。”季时玉捏住戚鱼的脸蛋晃了晃。


    之后戚鱼和于实便每日都跟着季时玉到镇上去,说起来香膏铺子也不需要他日日都去看,只是觉得每日都能赚到那么多的银子,便觉得欢喜。


    很快就到了冬至这日。


    早早就开始数九,天气瞬间就冷下来了。


    到底只是小节,没有告假这一说,季时玉也照旧带着他们到镇上,去时还在街上买了些饺子,花钱行方便的事,只要能吃就好。


    除去他那份素馅,另外四份都是分量很足的肉馅,戚鱼和于实不用说必然有,再就是他铺子里的伙计阿喜和账房丁先生。


    铺子里倒是暖和起来了,起因是于实无意间把炭盆放到香膏的旁边,虽然很快就把炭盆移开了,但有些香膏还是融化了,虽说不影响使用,但季时玉还是很怕影响顾客的心情,便想着把香膏收回来,并做出补偿。


    却不想顾客们对此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冬日里的香膏,即便有些软化也没关系,倒是方便她们使用了。


    于是,季时玉便没再拘着他们烧炭盆的事,铺子里暖乎乎的,来往的顾客都会和他们交谈几句。


    “阴历才十一月,就已然冷成这样了。”季时玉捧着热茶喝了几口,视线透过窗子落在外面的街道上,虽然看不真切,但依稀能瞧见行人步伐匆匆。


    “我瞧着今年冬日怕是要冷很久了。”丁卯一嘴一个肉饺,“往年哪有这样冷的时候?”


    阿喜嘻嘻笑:“谁说得准呢?说不定春日很快就暖和起来了?也好方便咱们种庄稼不是?”


    季时玉也觉得冷,但若是说比往年冷与否,他倒是不记得了,年年都是过完就忘。


    丁卯却是摇摇头,这年岁慌乱,谁知道天气会如何?


    吃完饺子,阿喜把碗筷洗刷干净拿去给街上卖饺子的摊主,回到铺子里窝在炭盆前烤着手,几人时不时闲聊几句,倒是也很愉快。


    季时玉翻看着账目,指着突然卖得动的帕子询问:“最近几日,帕子和小首饰似乎生意也好起来了?”


    他来铺子里都只看账目,毕竟这是最清楚能看到铺子变化的东西,收益更是十分清楚。


    “说起来还是阿喜的功劳,他那日用帕子把同色的小首饰垫起来,在架子上看着竟是格外好看,便时不时会有人来买一些。”丁卯笑说。


    收益自然是不如香膏和蔷薇水,但和之前那段时间比起来,也算是好很多了。


    阿喜赶紧解释道:“也不是我,不知道是谁曾动过那些小首饰,我看的时候就是帕子包着,瞧着还不错,就那样摆了。”


    季时玉想了想,似乎是那日赶集,他急着带娘去逛集市,就随手放那边了,没想到倒是启发了阿喜,也算是好事一桩。


    “嫂嫂,账目怎么看?”戚鱼凑到他身边询问着,“我能看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认得字?”季时玉偏头问他。


    戚鱼摇头:“没有书院收小哥儿的,而且大伯一家也不会让我读书,能识数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识数也不是被教的,只是他跟着学会的。


    “这事倒是好办,你可要学习?”季时玉笑问,“虽说早就过了该开蒙的年纪,但只要有心学习,何时都不算晚。”


    戚鱼瞬间眼睛一亮,“真的吗?我能习字吗?我以后也要当先生!”


    丁卯闻言笑了起来,“啧啧啧可不得了,这是等着来日顶替我的位置呢?”


    戚鱼害羞的往季时玉怀里躲了躲,他可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嘻嘻。


    “你愿意必然是极好的,我回头让你大哥问问,看哪里的书院比较好,实在不行,就请夫子到家中授课。”季时玉笑说。


    反正如今银钱对他们来说已不是难事,就算有清高不愿折腰的,必然也有能拿银子办事的。


    到时候若真是能找到,还能让小欢儿跟着一起学,把之前的补上。


    “不如找我啊?我大小年轻的时候还是个童生呢!”丁卯哈哈笑出声,就喜欢在年轻人堆里扎着,回头教小孩,感觉自己都年轻了!


    “休想,铺子你不管了?”季时玉瞪他,“想从我这里赚两份钱,你倒是给我介绍个教书先生?”


    丁卯嗨呀一声,“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这孤家寡人,去哪给你找个同窗旧相识?就让他跟着我,白日里没事,我就教他习字!”


    季时玉下巴微抬,拒绝意味明显,“既然如此,就踏实做账房先生,都是做长辈的人了,还只会逗孩子玩?”


    “啧。”丁卯有些不满,只是这话倒是也没说错,他本就是抱着随遇而安才来这铺子里,没想到这东家的人都这般有趣。


    倒是让他也想忆往昔,奈何往昔太痛。


    不忆也罢。


    得知能习字了,戚鱼高兴的很,偏要带着于实一起,但这条被季时玉严词拒绝了,毕竟这于实可是戚山州的旧相识,必然是能识字的,何必还要为他浪费银子?


    于实也没不高兴,反正他也不是很想学,他又不是不识字。


    戚山州得知此事也没反驳,在他看来,若是能识字自然也是好事,读书能明理,也不至于被别人哄骗了。


    “我回头在县城问问,若是能找到愿意教书的,多给些束脩也无妨。”戚山州思忖片刻后说着,“你在镇上也问着些。”


    季时玉点头,“对了,我铺子里的账房先生是从何处找的?我今日才知晓他还未成婚,可瞧他也不像是娶不起妻子的。”


    戚山州闻言也有些诧异,他失笑:“这我倒是不知,他只是见铺子在整装,就自己找上门了,我瞧他举止尚可,就许了,不过你们连这些都聊了,可见相处的不错。”


    季时玉轻轻点头,这倒是。


    那位丁卯虽然平时说话不着调,但做事还是很认真的,偶尔还很有趣,铺子里欢声笑语,自然要比死气沉沉好很多,所以他才会留下阿喜。


    名字都很讨喜。


    “这是好事,我也打听过他们,并没有不好的谣传,若是不满意,回头再换其他人做事就是。”戚山州说,他很喜欢看季时玉做事。


    季时玉本就好看,认真做起事来,整个人更像是会发光一样,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看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戚山州竟也觉得分外满足。


    “倒是也没有那般严重,我也只是想起来便随口问问你。”季时玉赶紧解释,生怕他真的会直接把阿喜和丁卯赶走,毕竟这两个伙计倒是真挺合眼缘。


    “都听你的。”戚山州笑着亲亲他。


    两人便又说起最近生意的事,季时玉的铺子盈利不错,早早就已经攒够银子,随时都能把欠钱庄的银子给还上。


    戚山州本是不想只用他的银钱,奈何多拖一日,钱庄那边就会多一日的息子,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先把钱庄的银子还清,毕竟欠别人的银子,心里到底不舒服。


    闲聊过后,两人便去厨房做饭,戚鱼和于实则是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瞧着天气阴寒,不是要下雨,便是要下雪了。


    冬日里就得喝些暖乎乎的汤,季时玉每日都要熬汤,晚食喝了,能暖和一夜。


    “外面的,帮我去地窖里拿颗菘菜!”季时玉朝外喊了一声,听到他们传来应答声才继续做饭。


    戚山州有些不高兴,“我就在这里,你还使唤谁呢?”


    季时玉放下菜刀,踮起脚尖亲亲他,轻声哄道:“夫君,你是想陪着我,还是离开我去地窖拿菜?”


    戚山州挑挑眉,识趣的继续在一旁帮忙,这自然是不必问的,任何事都没有季时玉重要。


    果然,就该使唤他们做事!


    一句话就给戚山州哄的服服帖帖,乖乖跟在季时玉旁边做事,再没故意闹性子了。


    砰——


    就在他们忙着手头饭菜时,猛地就听到地窖那边传出好大的声响,紧接着就是戚鱼的哭喊和嚎叫声。


    两人也没心思再管什么饭菜了,赶紧朝后院跑过去,走到地窖边,就见戚鱼抽抽搭搭地扶着于实出来,怀里还抱着一颗菘菜。


    季时玉赶紧上前询问,“怎么了这是?摔着了?摔着哪了?”


    “刚拿完菘菜,谁知道他脚底一滑就直接仰过去了,幸好台阶还没有很高……”戚鱼抽泣着抹眼泪,“都怪我不好,我没有及时拽住他,脑袋肯定都撞伤了!”


    季时玉拍拍他肩膀哄着,扭头朝戚山州道:“夫君,你带他去村医那瞧瞧吧,别真是摔出个好歹来,本来就不聪明,再摔的更笨了怎么办?”


    戚山州点头,将于实拽起来,一手扛着他,带着他去村医家了。


    季时玉拿起菘菜继续进厨房做饭,等他们一会回来,就刚好能吃了。


    地窖的台阶很深,但幸好于实是刚踩上台阶没几节就摔下去了,身上只有一点挫伤,虽然摔到了脑袋,但也只磕了一个包,没有出血,也没有任何内伤,倒是幸运的。


    村医只给他拿了点活血化瘀的药,内服外敷,便再没有其它大问题了。


    回到家里,季时玉也刚好做好饭,他将饭菜端上桌,关切的看着于实,“如何?韩大夫怎么说?没有伤到要害吧?”


    “小伤,拿了活血化瘀的药。”戚山州说。


    “那就好,小鱼眼泪都要哭干了。”季时玉笑着打趣戚鱼,“都跟你说不会有事的,你要是担心,最近就好好在家里陪着于实哥,给他端茶倒水吧。”


    戚鱼闻言看向于实,小狗般圆润润的眼睛还湿漉漉的,肉嘟嘟的脸上带着担忧,“于实哥,真的没事吗?”


    “嗯,没事。”于实看他一眼,大概是疼的厉害,嗓子都哑的过分,像是隐忍着什么痛意。


    “那我等你好了再去镇上做事。”戚鱼说着赶紧朝他碗里夹菜,“你吃肉,吃肉好的快。”


    于实下意识点头,刚有动作,便发觉脑袋疼的厉害,只好低低应了一声,冷静片刻,才将碗底的肉吃掉。


    戚鱼看得开心,便使劲给他夹菜。


    做饭的不用洗碗,洗碗的今晚又负伤了,戚山州便接过洗碗的活计,让于实早些去休息了。


    实际上,得知于实没事,他也松了口气。


    对方的身份特殊,即便是他救下于实,可对方若是在他家里出事,那他也难辞其咎。


    他并非是要挟恩图报,只是他曾经听过些传言,于实似乎在家里过得并不顺利,他也不知对方如今的情况于家是否知晓。


    若是知晓却不派人来寻找,那必然是要舍弃他,就算戚山州贸然找到也于事无补。


    可若是于家有人有心要他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己却找上门,无非是将于实的踪迹暴露,反而会陷他于危险之中。


    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等待,等待于实自己恢复记忆,再进行下一步也不迟。


    入夜。


    于实看着床榻上的一团陷入沉思。


    戚鱼担忧他夜里会不舒服,因此死活都要和他一起睡,这倒不是麻烦事,只是对方到底是小哥儿,戚山州也季时玉也太松懈了。


    说是要照顾他起夜的团子,此刻紧贴着墙壁,似乎是在窃取凉意,毕竟那暖炕当真是热乎。


    于实轻叹一声,若是之前他怕是就要直接躺上去了,可如今却是做不到,只好在暖炕一角坐着睡了一夜。


    好痒。


    睡梦中,于实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乱晃,时不时就要咬他一口,可这冬日里根本没有蚊子。


    他突然想到什么,意识也瞬间清醒,他猛地睁开眼,就和一双圆润的眼睛对上眼。


    “戚鱼。”


    “是我,你怎么坐着睡?难道是我踢你了吗?我不知道自己睡相差,从前都是蜷缩着睡,我不知道。”戚鱼赶紧道歉,“你再睡会吗?哥哥他们已经起了。”


    于实想了想,木木道:“吃饭。”


    戚鱼当即笑了,他赶紧抱住于实手臂往外带,“那咱们快些吧,哥哥他们吃完就要走了,我准备今日就在家陪你玩了!”


    于实默不作声地任由他拽着,他平日里就是这样,因此戚鱼看不出什么问题,欢欢喜喜的带着他去吃饭了。


    戚山州为了照顾季时玉的身体,再没有像之前那样起大早,再加上冬日里本就寒冷难起床,就起得更晚了。


    吃过饭,天都快亮了。


    季时玉不敢拖着,连忙跟着他走了。


    家里就剩戚鱼和于实,从前也是如此,只是如今于实却格外觉得不适应。


    “你别总跟着我。”他轻声说。


    “怎么呢?你脑袋好了吗?我怕你会想吐,我跟着你就不会有事了。”戚鱼打量着他的神色,后知后觉对方似乎是不太喜欢他跟着,可之前也都是一起玩的!


    难不成,于实在村里已经有其他小伙伴了吗?


    于实似乎想说什么,可看到对方真诚的眼睛又默默将话憋了回去,小孩子需要玩伴是很正常的事,左右他如今在这里待的不错,还是要不要轻举妄动。


    “已经好了,我们喂鸡。”于实没再抵触他的接近,就当是带弟弟玩了。


    戚鱼再次开心起来,追着他一起喂鸡,把鸡笼里清理的很干净。


    没一会的功夫面颊就冻红了,他们赶紧从地窖里拿出几个地瓜钻进屋里,放进碳盆里闷着,整间屋子都漫着地瓜的香甜气息。


    另一边。


    戚山州到了县衙便找到了代今宵,这位克数秀才,认得的书生学子自然也多,保不齐就有愿意做教书先生的。


    听完他来意,代今宵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笑道:“戚兄放心,这事我会帮你打问的,你若是着急,也可到几家书院前问问,有些穷苦书生就会找些活计做,若是价钱公道,会有人愿意的。”


    “多谢告知,那我回头去书院前问问。”戚山州赶紧道谢。


    “无妨。”代今宵笑着看他,“对了,戚兄先前说买下人的事,能否也帮我留意着?”


    戚山州略有些诧异,但还是应道:“自然无不可,只是牙人那我还没去问,若是有好的,我便也帮你留意着。”


    代今宵也向他道谢,两人便算是互相帮助,无什么人情往来了。


    晌午休息时,戚山州便趁此机会去找牙人了,季时玉总是只身出门他亦是担忧,总得尽快找人回来伺候他。


    戚山州刚走到主街上,便又瞧见了卖身葬父的,今岁也不知是怎么了,隔几日就会遇到这样的事,若是真想卖身,直接找牙人去啊!


    戚山州不懂,只一味的绕路走。


    他找到牙人的落脚地儿,看到是他来,可把牙人给高兴坏了,一拍腿就站起来迎他,“戚先生您来了,可巧,我正想着一会去找您呢!前两日来了几个新人,我带您看看去?”


    戚山州不是很喜欢对方的神情,但他也没资格指责对方,毕竟他来此的目的就是做他不习惯的事。


    “辛苦,带我去看看吧。”


    第78章 小满 可取名不能取太满,否则终究是物……


    最近天冷起来, 总有农户人家吃不起饭从而卖儿卖女,卖到牙人这里还算好些的,真有些畜生会直接把儿女卖到窑子里。


    戚山州跟着牙人进了他的地儿, 迎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的格局就像是县衙的牢狱, 那些人都被三五成群的分开关着,穿着也各不相同。


    不多时,牙人带着他到一处前停下, 指着里面的人说道:“这些是刚来的, 我都调查过了,做事利索, 农活累活都能做。”


    “我要买来伺候我夫郎和照顾家里琐事, 跟着他的便挑位小哥儿,做事的要姑娘。”戚山州皱着眉看着里面的人, 心里有些不舒服。


    牙人闻言立刻让符合条件的都抬起头来,戚山州略过和他对视的,选了两位低眉顺眼的。


    到底是年轻力壮的,价钱也实在不便宜,戚山州将两人买下后, 暂时让他们还在牙人这里, 等他晚些时候回家时再一并带上。


    处理完自己的事,他又帮代今宵多问两句, 牙人也适当给出建议,只是到底还是要代今宵亲自来瞧瞧,戚山州只依稀记下几点,便又朝县城的几处书院去了。


    另一边。


    季时玉在铺子里盯着,生意一直不错, 来往的顾客都是他的相识,自然总是要和他说笑几句,偶尔就会有人说起他从前的事。


    从前的季少爷在镇上是何等风光,如今倒是来这里开铺子卖货了,自然会有不少感慨。


    若换做从前被人这样侃侃而谈,他一定会觉得很丢脸。


    可如今只要有人一脚踏进他的铺子里,他就永远处于上位者,不管对方如何取笑他,都躲不过来他这里买货的命运,都得捧着银子找他。


    什么都可能是虚假的,唯有银子是实实在在握在手心里的。


    “哦对了,你也别怪我说起从前的事,倒也不是故意要笑话你,只是前阵子似乎还曾见过你身边的小厮,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那少爷说完还和身侧的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神情举止都带着一股嘲讽意味。


    季时玉轻啧一声,皱着眉上下打量着他,像是想起他是谁一般笑了起来,“你究竟是哪里来的优越感,忘记你从前是如何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低三下四了吗?莫不是换了身衣裳便觉得自己格外与众不同了?”


    “你!季时玉,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何况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如今是顾客,你就该捧着我!”那少爷像是找到什么靠山一般高高抬着下巴,恨不得季时玉立刻就冲他跪下。


    这姿态明显是来砸场子闹事,季时玉冷下脸,抬眸盯着他看。


    一旁的阿喜都快吓坏了,他躲到丁卯身后,一副想上前却又不敢的样子,这些神仙打架,可别殃及池鱼啊!


    “先生咱们要不要拦一拦?”


    “怎么拦?咱们东家可不是会吃亏的,你瞧着就是了。”


    “可他们人多,还是顾客,东家能行吗?”


    “东家不行,那咱们就更不行了!”


    阿喜想想也是,他们就是来做事的,东家若是都闹不过那几个少爷,那他们就算出面也只有被处置的份,还是老老实实躲着,若是东家闹不过,他们再带着东家一起跑就是了。


    这样就很好了!


    阿喜躲着看,想着随时找机会就把东家带跑!


    然后,他就瞧见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只见季时玉扬手就直接甩了对方一耳光,他眉心轻蹙,眼底带着浓稠的厌恶,轻笑道:“许久不教训你,便真觉得自己要飞上天了?”


    “你、你居然敢打我?”


    季时玉没忍住笑出声,“巴掌都落到你脸上了,居然还问这么没脑子的话,你们家的大夫没给你开点药吗?”


    “我不和你白费口舌,现在放下我的东西立刻走人,否则我就要报官说你在我这里故意闹事,你若是不信,便瞧瞧衙役是维护你,还是维护我。”


    他本就是懒得和蠢人多费口舌,若不是这人偏要上赶着跳脚,他也不会动手。


    即便是闹到县衙去,他都有得说。


    那少爷没想到季时玉如今都落魄成这样了,居然还敢这样,可偏偏他最怕的,也正是季时玉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


    “季时玉!你最好一生都顺风顺水不要落到我手里!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季时玉挑眉看他,语气森然道:“但你很快就会落到我手里。”


    这样的隐患,必然得尽快解决。


    饶是如此,对方手里都紧紧攥着香膏,将银子丢到柜台便带着朋友匆匆离开了,那架势不像是怕季时玉继续揍他,倒像是怕不许他买香膏。


    季时玉皱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要他在镇上一日,就总会发生这样的事,总有人要落井下石,可他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东家威武!”阿喜猛地窜出来拍手叫好,“您也太厉害了,真的不会惹祸上身吗?咱们就是开铺子的……”


    “我会怕他?”季时玉嗤笑一声,一巴掌就能甩走的人,能翻出什么名堂来?


    丁卯笑着揉搓一把阿喜,“咱们东家可比那位少爷厉害多了,若是真没把握,自然不会轻易动他,你啊,还有得学!”


    阿喜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皱眉道:“你干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三十岁就想着当人家爷爷辈了!”


    “瞧你瞧你,年轻人,动不动就生气。”丁卯半点没生气,继续说着打趣的话,将银子放进抽屉里,给刚才那位少爷记上一笔。


    季时玉时常听他们拌嘴早就习惯,并没有分给他们太多心思,让他一直在意的是刚才那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见到了曾经跟着他的小厮?


    从前那些家仆,能跟在他身侧的自然都是心腹,后来季家发生这样的事,自然得将他们的身契归还,给了些银钱,将他们都放走了。


    可若不是家中困苦,谁会去卖身为奴仆,若是真见到了曾经的小厮,只怕也不是在什么好地方。


    “东家,您想什么呢?”阿喜偏头询问。


    “没什么,我出去一趟,你们好生看着铺子就好了。”季时玉说罢就披好披风出门了。


    镇上酒楼的伙计耳聪目明,若是有点风吹草动多少能听说一些,还是尽早去打问一番,左右戚山州也有要给他买仆从的打算,若能有顺心的人伺候,那自然再好不过。


    他刚到飘满香的酒楼,伙计便来热情的迎接他,还想要去派人告诉他的朋友们,被季时玉给拦住了,事情总要一件一件来。


    端坐雅间内,他趁着伙计来询问他饭菜时将一块碎银放到桌上,轻声道:“我有件事需要你帮我打听。”


    “季少爷您直说就是了,不用这么客气!”伙计哪里敢真收他的银子,眼神都没敢往上面瞟,“您说,要我给您打听啥?咱们飘满香人来人往的,什么事我们都能听一耳朵!”


    “我想你帮我打听一下我之前的小厮,你见过的,今日有人跟我说曾在镇上见过他。”季时玉说。


    伙计想了想,说道:“就是那位叫小满的哥儿?”


    季时玉点头,眼睛紧紧盯着他,“你后来可曾见过他?或是最近有听说过吗?”


    “前几日确实有见过他,他娘好似带着他去过集市,还买了些红布回去。”伙计说起这些事来还有点委婉,“瞧着他娘挺凶的。”


    季时玉闻言瞬间皱起眉,小满说过他爹娘早就死了,当初也是为了能照顾弟弟才愿意卖身为奴,后来就被他给挑走了,哪里来的什么娘!


    “那你帮我打听打听他如今在哪,这银子你拿着,只当是辛苦钱儿,饭菜帮我送到铺子里去。”季时玉沉声说着。


    伙计见他脸色难看,不敢不听从,不知情的恐怕要以为先前那位小厮曾偷盗了他的东西。


    将饭菜带回铺子里,阿喜和丁卯欢喜的不得了,就差围着季时玉跳舞了。


    他没好气的把两人扒拉到旁边去,烤着火,将身上的寒意驱散,才拿起阿喜递来的碗筷准备吃饭。


    奈何筷子还没伸进嘴里,就被匆匆赶来的伙计打断了。


    “季少爷!我刚刚看到小满他娘带着他往牙人那去了!”飘满香的伙计喘着粗气,数九的天里硬是跑了一脑门的汗。


    季时玉立刻站起来,饭也顾不得吃,就赶紧追出去了,伙计就在他身后跟着,时不时提醒他该往哪个方向走。


    从掐牙人都是带着人到家里选,季时玉从没有去过牙人的地盘,只知道都是认钱的人,时常要买卖很多人。


    跟着伙计指路追到牙人那,前院的伙计瞧见有人来,仔细打量着季时玉和酒楼伙计,像是在算计什么。


    “你们刚才可有新来一位小哥儿?”季时玉深吸一口气询问,见对方不为所动,他直接说道,“我要买。”


    那伙计立刻笑了起来,“那小的带您进去。”


    季时玉稍稍松了口气,只要进去就能带小满回家,之后再让他把弟弟也接来照顾,不管他是要送弟弟去书院也好,成亲也罢,只要他在这里,就都能帮对方做到。


    小满自幼跟着他,他们算是一同长大,偶尔还要他陪着睡觉,可那些突兀的记忆里更多是围绕着他自己的所闻所见,他嫁到崔家去后,小满没多久便为了护着他被打死了。


    因着没有如今这些事,他自然也就不记得了,竟是靠那个砸场子的提及才想起来。


    如果小满注定要成为奴仆,不如就还跟着他。


    伙计带着他往里面走,季时玉自然也看到了许多被关起来待卖的人,他一一看过,都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人呢?”季时玉停下脚步,皱眉看着带路的伙计,他有些无语的笑了一声,“你是要跟我兜圈子吗?”


    “您不知道,咱们这刚来了一群小哥儿呢,得带您仔细挑挑!”伙计面上带着笑,内里却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一个个怎么都在找那个小哥儿。


    季时玉懒得和他废话,他抬眸,清透的眼神好似带着寒光,“不要再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把刚才牙人带进来的小哥儿交出来,否则我会立即派人巡检房。”


    “你!您没必要这般啊!咱们这里的小哥儿多的是,何必为难咱们呢?”


    季时玉静静看他几息,蓦地转身就要离开,他知晓牙人这里有很多都非自愿卖身,若是告到县令那里去,必然会好好彻查一番。


    他怕小满已经被卖到别的地方去,如果不是久久等不到,他不会出此下策。


    “季少爷留步!”姗姗来迟的牙人出面拦住他,顷刻间脸上就带起了谄媚的笑,“我这伙计是新来的不懂事,做事一板一眼的不懂变通,只是这事怪不得他,您要的人刚才就已经被崔家的管家给带走了!”


    季时玉怒极反笑,抬手点点这牙人,且等着瞧吧。


    他拂袖离去,只留牙人和伙计面面相觑,伙计有些紧张,“季少爷就这样匆匆离开,咱们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那你以为得罪崔家便有好日子过了吗?”牙人抬手戳戳他脑门儿,“季时玉如今瞧着势头足,可终究不如从前,又如何能与崔家相提并论?”


    季时玉自然知晓他们的想法,即便是之前季家还未落败时,也不会有人真敢和崔家杠起来。


    他也知晓自己眼下没有和崔家抗衡的本钱,可小满他一定得带到身边。


    季时玉从牙人这里离开,酒楼的伙计竟还跟在他身后,他一愣,“无需你再跟着我了,还是快去酒楼做事,莫要被掌柜的训斥。”


    “无妨无妨,我已经和掌柜的告假,已然拿了您的银钱,就该做事才对,我陪您一起去崔家,若是不对,也好找帮手来!”铁柱拍着胸脯笑,方才可是拿了几两碎银,都顶他在酒楼做事两月的月钱了!


    “辛苦你了。”季时玉朝他点点头,两人便一起去崔家了。


    幸好一路并没有耽误太多功夫,就在崔管家即将带着人进去时,季时玉及时把人给叫住了。


    “少爷!”


    “季少爷?”崔管事眯了眯眼,看着朝他们快步走来的季时玉笑了起来,“季少爷可是找我们家公子?奴才这就去通报。”


    季时玉快步上前把满脸错愕的小满拽到身后,他朝崔管事抬抬下巴,“你进去,他留下,去找崔智明吧。”


    崔管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十分顺从的进了家门,想到季时玉急匆匆赶来,倒是真被他家公子给说准了。


    这季少爷看似跋扈,内里却十分念旧,只要把曾经的小厮拉出来,他就一定会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啊。


    “小满。”季时玉握住他冻得红肿的手,心疼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之前不是就让你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小满满目悲怆的看着他,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季时玉当他是受尽委屈,顾不得他满身狼狈和灰尘,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盖在他身上,他笑道:“你的身契还在他们手里,等我买回来,就能回家了。”


    张春雨在崔家这些时日,多少也培养出几个心腹来,从门房那得知季时玉竟找上门来,他心下一慌,连披风都顾不得穿就赶紧赶过去了。


    季时玉就是他最大的威胁,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镇上,只要有他在,自己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崔智明的夫郎,永远都只能做个男妾!


    他步伐匆匆朝大门走去,迎面就和崔管家撞上,他皱眉,“急匆匆做什么!”


    “雨夫人,门外有客人,老奴要去禀告公子一声。”崔管家向来瞧不上张春雨,言语间也并没多恭敬。


    “哦?来者是客,不如先请进来。”张春雨说着就要继续走,却被崔管家一把拽住,而后将他拦住,他瞬间恼了,“你算什么东西?竟也敢拦我的路?”


    崔管事垂眸道:“老奴也是为您着想,你也不想公子生您的气吧?”


    张春雨当然不想,也不敢。


    他冷笑一声,只好看着崔管事离开,他刚要返回自己院子,就见地上落着一张叠纸。


    他打开一看,竟是一分身契。


    元满?


    听着就像是哪家小哥儿的名字,这老东西莫不是给崔智明买了个更像季时玉的哥儿回来?!


    思及此,他四下看了一眼,立刻小跑至大门前,就见季时玉站在檐下,身侧还有个乞丐似的人。


    他稍稍走近两步,就听到季时玉在叫他小满。


    “季时玉。”


    “怎么是你?崔智明呢?”季时玉皱眉,“随便是谁来,只要把小满的身契卖给我就行,我即刻就走。”


    张春雨眯起眼打量着他口中的小满,就是个乞丐一样的小哥儿,也没什么不得了,更是半点都不像季时玉,他这才稍稍放心。


    他轻笑:“没想到季少爷竟会为了一个乞丐找上门来,他的身契就在我这里,给银子吧。”


    “多少?”


    “拿一瓶蔷薇水抵。”


    那便是三十五两。


    季时玉抽紧荷包抬眸看他,朝他伸出手,“身契给我,到时候你去铺子里取就好。”


    “爽快。”张春雨也利索将身契递给他,并讥讽着,“季时玉我一点都不想在崔家门前看到你,此事就当做从未发生,赶紧滚!”


    若换做平时,季时玉绝对要和他呛上两句,可眼下还是小满要紧,他将身契仔细收好,就带着他们离开了。


    张春雨呵笑一声,不过就是个乞丐罢了,至于这般护着吗?


    眼看着他们走远,张春雨这才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悄悄返回了自己院子里,若是被崔智明知晓他把季时玉赶走了,恐怕要和他闹。


    崔管家带着崔智明出来,大门前早就空无一人,他侧眸看向崔管家,“人呢?”


    “这、刚才就在这儿!身契还在咱们手里,他怎么可能会走?”崔管家说着就要从袖口里拿身契,却摸了个空。


    他顶着崔智明冷漠的视线跪在磕头,可他分明记得身契就在袖子里!


    崔智明懒得和他多废话,将门房叫来问话,门房早就得了张春雨的指使,自然不会暴露分毫,只说崔管家进院没多久,季时玉就走了,拦都拦不住。


    崔智明气急,直接一脚踢在崔管家胸口,他怒吼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何用!”


    为了引季时玉主动登门,他甚至不惜把一个下人给找回来,却白白为季时玉做了嫁衣,实在可恶!


    手底下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


    戚山州那边没有任何进展,季时玉这里也得不到一点好处,实在是生气!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崔管家一味的磕头认错,却换不来崔智明的怜悯。


    他死死盯着崔管家,若不是看在他在崔家几十年,早就将他拖出去赶走了!


    崔智明深吸一口气,还是得从长计议。


    季时玉带着元满回到铺子,阿喜和丁卯一看就震惊了,这是打哪领回来的乞丐,身上竟还披着东家的衣裳?


    “后院的炭盆可还烧着?”


    “一直烧着呢,东家需要什么,小的去做!”


    季时玉看了一眼元满,轻声道:“去布匹铺子拿一身成衣和棉靴来,要厚实些的。”


    阿喜只愣了一瞬就立刻去做了。


    季时玉带着元满道后院,小屋不大,又烧着炭盆,是以很暖和,他轻声道:“你先在这里暖着,一会衣裳送来就能换新的了,你这身衣裳都薄得连丝丝棉絮都没有。”


    元满干瘦的脸上挂满泪痕,声音也哽咽的难以成句,“少爷,我害你破费了,对不住你少爷……”


    “没关系,一瓶蔷薇水而已,我这里多得很,你日后还跟着我可好?我如今虽然不复从前,但让你吃饱穿暖还是可以的。”季时玉说着笑了起来,“对了,我也已经成婚,我夫君很温和,对我也很好,你只当是做我的陪嫁,继续照顾我起居,怎么样?”


    元满泣不成声,只一味的点头,“我愿意跟着少爷,就算吃不饱穿不暖都没事,只要少爷别再赶我走了,我不想离开少爷,除了少爷,没人再待我好了……”


    季时玉笑着拿出帕子给他擦眼泪,“那你跟着我,我还待你好,你就还像从前那样每日都帮我绣一方新帕子,你绣的帕子好,我用着喜欢。”


    “如今的家里虽不如季家大,但也是够住的,家里还有夫君的弟弟和一位朋友,他们都很好相处,你会喜欢和他们玩的。”


    “我知道你还要养弟弟,你若是愿意也能把弟弟接到家里来,左右就是多张嘴吃饭的事,家里住的下,你弟弟还好吗?我也许久都没有见他了。”


    季时玉温声询问着,看向元满的视线格外关切和体贴。


    可取名不能取太满,否则终究是物极必反。


    “弟弟没了。”


    季时玉瞬间红了眼眶。


    第79章 仆从 夜里背着我偷偷抹眼泪了?季时玉……


    元满的弟弟叫元宝。


    从前元满跟着季时玉时, 他就经常在村里婶子的帮助下到季家找元满,小小的孩子总是要走两个时辰到镇上,就是为了将自己吃的菜团子拿给他。


    有时遇不到, 小家伙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着,他总是乖乖的, 不会给人添麻烦,也不叫人为难。


    “他怎么……怎么没的……”季时玉艰难问出这句,眼底缀着的泪也随着这句话落下来。


    “婶婶说他是自己跳进河里的, 我不信。”元满木然说着, “少爷,小宝很听话, 他不会做那样的事。”


    季时玉帮他擦去眼泪, 本想扯出一抹笑来,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哑声安慰着,“他很听话,很乖,他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自己跳河。


    多么荒谬的说辞。


    且不说元宝熟识水性,但元满曾经叮嘱过他, 绝对不能只身去河边, 他那样听话懂事,不会做不到。


    何况寒冬里, 河水都结了一层冰,比跳河更方便的法子多得很。


    “少爷,都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让你跟着难过。”元满迅速抹了把眼泪,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我已经没事了,他去投胎了,去别人家做公子了!”


    “是啊。”


    季时玉轻轻应着,不知是感慨还是安慰。


    屋外很快响起刻意加重的脚步声,间或发出几声咳嗽,都像是在提醒屋里的人有外人来了,不要再说小秘密了。


    得到允准,阿喜推门进去,将一身厚实的衣裳轻轻放到椅子上,他低声道:“我都挑的最厚的,铺子里的伙计说要记账……”


    “我知道。”季时玉说,“你去帮我准备辆马车,我们稍后就要回村里。”


    “哎好!”阿喜赶紧应了一声便出去做事了。


    马车是从马市租用来的,阿喜想着每日都这样租用马车不如直接买一辆,但这都是东家的事,他自然是无权干涉的。


    季时玉带着元满回了家。


    从他开始在镇上做事,几乎都是傍晚跟着戚山州回家,如今白日回来,听到动静的戚鱼和于实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出来迎接,就见他带着一个陌生小哥儿回来了。


    “嫂嫂?”戚鱼有些诧异。


    “我是少爷之前的仆人元满,这次是回来伺候少爷的。”元满赶紧解释着,“这位就是戚少爷吧?这位是于公子。”


    戚鱼瞬间脸红红,直接躲到季时玉身后,还从没有人叫过他少爷呢!


    季时玉拍拍他脑袋,笑道:“以后要和元满好好相处。”


    “我知道的。”


    从外面看就能看出这宅院不错,进到院子里更是觉得整洁干净,虽然不如从前的季家,但也看得出这家宅是精心打理的。


    家里的汉子不在,家宅是谁打理的自然不言而喻。


    元满想到季时玉从前的日子,再看到他如今的样子,不由得心疼起来,“委屈少爷了。”


    季时玉失笑:“不要说这样的话,若是被我夫君知道他又要多心了,家里空屋多,一会你自己挑一间住就是了。”


    “少爷不用在意奴才,奴才会自己看着办的!”元满想到铺子里还没动过的饭菜,询问了厨房就要去做饭,“几位少爷还没吃饭吧,奴才这就去做。”


    “小满——”


    早就跑出去的人哪里还能听到他的话,季时玉只能由着他去,虽然他并非是要元满回来当牛做马,但若是事事都不让他做,恐怕也是要觉得不自在的。


    再说对方伺候他惯了,确实更知晓他的喜好,也实在是方便。


    戚鱼从前没被伺候过,自然也不知道被伺候的人该做什么,他就和元满一起在厨房里做事,时不时就要问几句季时玉从前的事。


    “小少爷,您不要在厨房了,这里我来就好,我知道少爷的喜好,不会做错的。”小满轻声提醒着,“您的衣裳都要染上油烟气了。”


    “没关系,我经常帮嫂嫂做饭,衣裳再洗就好了。”戚鱼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反正他就是很想和元满一起做饭,本来就该是他和于实做饭。


    元满又心酸起来,少爷从前连碗筷都不用自己拿,如今都带自己做饭了,果真是不如从前了。


    戚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伤心了,便只好继续帮他打下手,没一会的功夫五菜一汤就做好了。


    三人坐在桌前看着站在旁边伺候的元满,季时玉有些无奈的再次询问:“当真不坐下一起吃?”


    “奴才坐下不合规矩,少爷不用管我,我一会再吃也是一样的。”元满嬉笑着,总觉得少爷比以前更贴心了,但奴才就是奴才,哪里能和主子同坐呢?


    于实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若是真叫他坐下,这饭也是不用吃了。


    季时玉不好再勉强他,左右都是在家里,元满也只伺候着他,没人会给他委屈受,等他稍稍适应了,自然会自在。


    元满就像从前那样给他夹菜盛饭,连汤都提前晾着,一并把戚鱼和于实也伺候了。


    有用的惯的人在身边果然是方便的。


    待都吃过饭,季时玉才应元满的要求带着他到季家去,他说自己依旧是季家的奴仆,就该去见见老爷和夫人云云。


    他是一片忠心,季时玉当然不会拒绝。


    元满对季家心存感激,看到季多林和李秀荷如今的模样又是磕头又是哭的,惹得季家人都有些好笑。


    简单见过人后,元满就跟着回了戚家,心里却是惦记着另一件事。


    “少爷,您也成婚许久了,孩子……”他神色有些复杂。


    季时玉知道他想说什么,毕竟在外人眼中,他们迟迟没有孩子,定然就是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他无奈一笑:“不——”


    “没有孩子,是姑爷的身体不好吗?可有找大夫瞧过?”作为忠心的贴身仆从,元满当然熟知少爷的身体状况,从前就身体康健,自然不会是少爷的问题,必然就是姑爷的毛病了!


    季时玉没忍住笑了起来,这要是叫戚山州听到,怕是要发疯折腾他了。


    “不是你想的那般,我们身体都好,只是如今还不要是要孩子的好时机。”纵然都是小哥儿,可说起这样私密的话来,还是叫他觉得不好意思。


    元满不懂这些,不管是女子还是小哥儿,成婚后都要承担起生儿育女这份辛苦的,怎么能说暂时不要孩子呢?


    但少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我日后每日都给少爷熬补汤喝,就熬少爷爱喝的清甜补汤。”元满笑声说着,可再不会有比他还了解少爷喜好了!


    “那就辛苦你。”季时玉朝他笑笑,想做就做吧,伺候他总比去崔家那种吃人的地方好。


    他将元满带回来的本意并不是要他继续伺候自己,元满于他而言是特殊的,愿意让他当做弟弟来对待,但有些时候,一成不变也并非是坏事。


    他愿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戚山州在镇上没接到季时玉,从铺子伙计那里听说了今日的事,便带着他买回来的两人急匆匆赶回了家里。


    看着眼前的漂亮院子,被买回来的两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村里还有这样的院子,也是好看的。


    能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家中的夫郎定然也是好相处的。


    季时玉听到动静,刚要起身去迎他,就被元满拦住了,“外面天冷,奴才去迎。”


    看着在身前恭恭敬敬行礼的人,戚山州就知晓是阿喜口中的元满,他应了一声,错开对方就进屋里了。


    “阿玉。”


    季时玉闻言笑弯眼睛,“你这又是跟谁学的?不都是季时玉的叫吗?”


    “季时玉。”戚山州又坏心眼的改口,“事情我都听阿喜他们说了,不过也是巧,我今儿刚从牙人那领回来两个,原是想着一个伺候你,一个打理家中,没想到你先有顺手的人了。”


    “你挑的?”季时玉眉眼弯弯,却刻意语带狐疑,“那我可得瞧瞧你挑的人如何,小满,让他们进来!”


    一直在屋外守着的两人便在元满的示意下进了屋里,堂屋内温暖如春,便知这是烧了许多碳火换来的。


    两人进屋便立刻跪在季时玉面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夫郎。


    “抬起头来。”季时玉垂眸看着他们,只一眼便将两人打量个彻底。


    跟在他身边做事,身条模样自然是次要,最要紧的是忠心踏实,若是眼珠子滴流转个不停的,不管多机敏他都不会要。


    “奴才狗儿。”


    “奴婢香秀。”


    季时玉略有些嫌弃的轻啧一声,他始终不能理解,为何总有长辈要给自家孩子取那种登不得台面的名字,若是要以此来羞辱他们,实则是自取其辱。


    “难听的名字,以后叫花生,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狗儿……”


    “是。”狗儿,也就是花生立刻应了一声。


    季时玉看了一眼元满,后者立刻明白,像从前选奴仆那样,问几个问题,听他们回答的还算可以,便悄悄退到旁边了。


    季时玉轻声道:“那便留下来吧,家里事情不多,也就这些人,好好听话做事就行,起来吧。”


    刚叫他们起来,戚鱼和于实就过来叫他们吃饭了。


    “今儿的饭菜想来是不够的,一会你们再自己去厨房做来吃吧,吃饱喝足才能有力气做事。”季时玉说。


    “是,夫郎。”


    吃过晚饭,天色也彻底暗下来。


    元满带着他们进了自己屋里,自家盖房,总是有诸多考量,暖炕又大又宽敞,睡他们三个当然是绰绰有余的。


    他们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暂时也只能穿那些破旧的衣裳,破旧归破旧,但也干净,穿着不影响。


    元满向来是唯季时玉最大,晚上睡觉时都不忘对他们耳提面命,一定要伺候好少爷云云。


    翌日。


    戚山州早早就起来,准备像往常一样做饭,可还未走进厨房就闻到了饭菜香,他走近一瞧,才发现是刚买回来的下人们正在厨房里忙碌,连洗脸的水都已经烧好了。


    瞧见他来,元满立刻带着他们行礼,“姑爷好,饭菜做好了,我这就叫少爷起床。”


    “去吧。”戚山州淡声说着,就开始盛饭,只当旁边的人都是隐身的,左右他将人买回来就是为了照顾季时欢他们,他的事能自己做。


    花生和香秀只好默默躲到旁边,生怕会惹得他生气,恨不得连大气都不喘。


    戚山州端着饭菜回到堂屋里,季时玉就闭着眼坐在镜子前,由着元满给他擦脸梳洗,那副姿态,让他真切感受到季时玉是少爷。


    “戚山州,我若是说今日不想跟你同行,你会生我的气吗?”季时玉声音有些没精神,一直背对着。


    “当然不会,若是不想去就在家中休息,天这样冷,我本身就不想你出门。”戚山州说着端起碗将粥一饮而尽,“既然都起床了,就吃完饭再重新睡,过来吃饭。”


    “也不是很想吃……”季时玉声音还是很低落。


    戚山州瞬间坐不住了,抬脚走到他身边,手摸上他额头边低头看他,“可是哪里不舒服?说不定是感染风寒导致——你的眼睛……”


    季时玉闻言分外委屈的抬眸看他,原本透亮硕大的眼睛,此刻肿了起来,被眼皮遮住了一大半,看着可怜又好笑。


    戚山州当即笑出声,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夜里背着我偷偷抹眼泪了?季时玉,从实招来。”


    “不要再打趣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会瞎掉吗?”季时玉抱住他的腰,仰着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越看越好笑。


    戚山州轻轻抚摸他的眼皮,闷声笑道:“咱们去村医那瞧瞧,没受伤,该是没大问题,不过瞧瞧我也放心。”


    “好哦。”季时玉靠在他怀里失落应着。


    “吃过饭我们就去。”


    季时玉不是爱哭闹的性子,再加上昨日虽然情绪不稳定,眼泪也没有掉很多,睡前更是轻松愉快,半点伤心都没有。


    眼睛肿成这样实在没道理。


    韩村医扒拉着他的眼皮看了又看,又给他号了号脉,笑了起来,“没事,大概是夜里睡觉姿势不好,将眼睛压到了,休息一日就好了。”


    “那就好。”


    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季时玉眼睛变成这样,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去镇上,戚山州将他安顿好,便自己到县城去了。


    季时玉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眼下突然变成这样,当真是半点精神都没有了,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任由元满拿浸了凉水的布巾给他敷眼睛。


    “少爷,村医可靠吗?不如我到镇上去请大夫来?”元满有些担心,只用冷水敷就能好吗?


    虽说他在村里也是找村医看病,可少爷是少爷,哪里能随便找村医来看呢!


    季时玉冷的浑身打颤,却还是强忍着,他深吸一口气道:“村医也是大夫,既然说没事,就定然没事,你是担心太过了。”


    元满撇撇嘴,“少爷的事当然得担心!”


    “好了,拿开一些。”季时玉觉得眼睛都没知觉了,他抬手摸了摸,眼周的皮肤都冷的冻手。


    戚鱼和于实就在堂屋里坐着,戚鱼见季时玉身边一直跟着元满,不免有些吃味,他拽拽于实的袖子,轻声道:“下人不就是伺候的人吗?为什么他能一直在屋里,另外两个不可以?”


    “下人也是分远近亲疏的,和亲戚一样。”于实抿了口茶水,轻声说着,“就好比你和季时玉是亲戚,和季岩峰也算亲戚,但远近不同。”


    戚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而笑起来,“于实哥,你懂好多哦!话都比之前多了,你脑袋的包包已经好了吗?”


    于实一愣,面不改色地将茶杯放下,像往常那样木讷说着,“我是为了解释给你听,你懂了吗?”


    “懂了,但是我也想和嫂嫂说话,还是不要说了……”戚鱼托着下巴叹息一声,“小满哥哥好不容易才回来呢,他们该好好说说话。”


    于实眼神微动,侧眸打量着他,这孩子和他刚来时大不相同了,性格开朗许多,说话也很灵动,像是被宠惯长大的了。


    虽然元满他们很少出门,可家里骤然多出三张嘴,自然也是瞒不住村里的,很快就都知道他家买了人回来伺候。


    有些爱走动的便经常凑到一家去,讨论他们的铺子如何如何,得知季时玉铺子里的香膏卖二两银子,蔷薇水更是天价,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


    哪家正常人,敢卖那么贵的胭脂水粉!


    戚有才家听说这事就更坐不住了。


    当初愿意和戚山州断亲,无非就是闹成那样不好收场,再者也是难以在他身上捞到好处了,保不齐还要为他准备娶妻时的聘礼酒席,干脆就撕破脸皮了。


    哪成想他现在厉害成这样,那家叫识玉的铺子他们也都听说过,里面东西昂贵,镇上的小姐们最是喜欢买那些东西充场面。


    若真是这样,那戚山州家怕是早就赚疯了!


    “不行,还是得再去一趟,这次我亲自去,到底当初有养育之恩,他如今日子过得红火,总也该照顾咱们家才是!”戚有才一想到那么多银子本该都属于他,他就觉得心口难受。


    “前几次都被骂出来了,咱们能咋办?这死小子现在明摆着就是不理我们,真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田英也跟着骂,想起之前被季时玉赶出来的情况,她就窝火。


    贾小梅和戚大志对视一眼,只觉得爹娘实在是脸皮厚,都被赶成那样了还非要去。


    他们当然不是不想去要,这是要回来也没有他们的份,还不如大家都没有。


    戚有才长叹一声,穿好衣裳就出门了,他必须得亲自去会会季时玉。


    因为亲疏有别,季时玉那边有元满照顾着,花生和香秀就只负责家里的一些日常事物,近身的事暂时用不到他们。


    因此,当戚有才来敲门时,只报上了身份,两人就毫无警惕的把他给请进院子里了。


    “夫郎,院子里有一位先生,说是老爷的大伯,我瞧着有几分相似就放进来了。”花生说道。


    “什么!大伯居然来了,肯定是又要说大宝哥活计的事,嫂嫂我去把他打发走吧!”戚鱼瞬间慌了起来,怎么戚家都是这样的亲戚呢,


    闻言,花生和香秀就知道是办坏事了,瞬间吓的不敢再说话,生怕季时玉会恼他们。


    季时玉缓缓睁开眼,淡声道:“小鱼,你带着花生和香秀去找里正,让他们熟悉路,告诉里正带上纸笔。”


    “我们这就去!”


    元满有些担忧道:“少爷,这位大伯很不好相处吗?他是长辈……”


    季时玉冷笑:“何止是不好相处,自私自利丧尽天良的吸血虫,从前迫害我夫君和小鱼,如今见我们日子好过了,就又来打秋风,做他的春秋大梦!”


    元满一听瞬间精神起来,这真是坏到没边的!


    季时玉抬脚往外走,元满和于实赶紧跟上,生怕慢一步,季时玉就要被迫害。


    戚有才站在院里四下打量着,眼底的贪婪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如果不是他的养育,戚山州能有今日吗?


    “侄夫郎,你怎的还在家中,不到镇上的铺子里做事?”


    “你来我家中,可是有事?”季时玉不理会他虚伪的关切,“如果是要说戚大宝活计的事,此事免谈,请立刻离开。”


    戚有才瞬间瞪起眼睛,“哪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连家门都不许进,连口热茶都不给喝!”


    季时玉眯了眯眼,领子的风毛遮住他小半截下巴,看起来暖和又漂亮,他冷笑一声讥讽道:“长者无道……我的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你我两家并没有任何关系,若是要来打秋风,那真是找错地方了。”


    “即便你不承认,可我依旧是他的长辈,你就该对我恭恭敬敬。”戚有才得意的笑了起来,“你对长辈不敬,可见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便是你来求人的态度?”季时玉当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跳脚,他心中富有诗书礼节,尤其是眼前这位粗鄙之人能比?


    经他的提醒戚有才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本是不想吵架的,却不想看到这子高高在上的神态就来气。


    他哼声道:“你们家那铺子不是很赚钱吗?就把我家大宝也带去赚钱吧,到底是一家人,你下人都买了这么多了,怎么好意思连这点小事都不帮?”


    季时玉故作惊讶的看着,“你是谁?我为何要这般帮你?”


    “侄夫郎,你可别犯糊涂,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说断亲就断亲,证据在哪里?”戚有才说着大笑起来,当初连断亲文书都没有,说出去谁会信?


    季时玉不理会他,只盯着他身后的人。


    就见程荣田气的脸色铁青,怒声道:“断亲文书在我这里!”


    第80章 疑心 草民只是想求戚先生收留……


    程荣田万万没想到戚有才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村里汉子总是不讲理,他是知晓的,却不知能这样!


    自从村里得知戚山州家在镇上开铺子, 且生意不错后,戚有才家便总是来这里闹, 之前季时玉一直没有派人来找他,更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也一直当做不知道,也是想看看这位小辈究竟能忍到何时。


    却不想, 戚有才能无耻至极。


    “当初是为了村里的脸面, 恳求州小子不要将断亲的事闹得太大,传出去对村里的名声不好, 很有可能妨碍哥儿姐儿嫁人, 他识大体,知道为村里着想, 你却如此不堪!”


    “既如此,那我今日便将这断亲文书写来,你们两方签字按手印,日后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了!”程荣田冷眼看着戚有才,“而且当初说好了的, 老死不相往来, 州小子不会求到你们,你们也别到他这里打秋风, 这才过去半年,话就都忘了吗?”


    戚有才瞬间百口莫辩,他尴尬笑道:“不是,这都是家事,当初闹得难看, 话赶话就说成那样了,可哪里能真的断亲啊!到底养育他们兄弟两个那么多年!”


    “胡说八道!你们家私扣我公婆遗产,当年我夫君兄弟二人的养恩早被你用银子抵完!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是要将别人的血都吸干吗!”季时玉气的浑身都在抖。


    当初为撇开关系,戚家字句都分得清清楚楚,如今倒是又要将“血缘浓于水”这一话翻来覆去的在唇边咂摸。


    实在是令人作呕!


    “少爷消消气,这样的人不值得您生气,今日便彻底断亲,他以后都捞不到好处!”元满赶紧说好话哄着。


    季时玉深吸一口气,看向里正,“您里面请,写完断亲文书,我们立即签字按手印!”


    程荣田点头跟着他走进去,戚有才有些生气,可屋外这样冷,他也只好腆着脸跟着进去。


    一进去就被屋内的装潢给震惊,屋里的摆件哪里是他们这些乡下人家能有的,竟还烧着炭盆……这可都是富贵人家的玩意儿!


    只是眼下没人管他的贪婪,程荣田进屋就坐在桌前开始写断亲文书,势必将所有的条例都写清楚。


    “我已经将这断亲文书写的清清楚楚,之后你便让州小子拿到县衙过目,如此便有了律法效应,若是再有人来打扰,就能直接将人带到县衙去!”程荣田分明是对季时玉说,眼神却始终盯着戚有才。


    这是对他明明白白的警醒。


    季时玉笑着接过断亲文书,利索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按手印,因着他是嫁来的夫郎,便让戚鱼也一并按了手印,等戚山州回来再按他的。


    戚有才没想到自己来这一趟竟然会闹成这样,他总说着家里人拖后腿,没想到如今倒是他扯后腿了。


    可事已至此,即便他不想按手印也不成了。


    他老老实实按了手印,拿着自己那一份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多谢里正主持公道,天寒地冻,辛苦您跑一趟了,我这里还有些茶叶,您带回家尝尝,若是觉得好吃,我回头再送一些给您。”季时玉说完,元满便立刻去拿了。


    饶是程荣田是里正,家里还算不错,却也没有过仆从,如今见着他家里有三个,倒也是真觉得稀奇,像是真进了大户人家家里一般。


    “这茶看着就不错,你和州小子都是有出息的,日后若是再有事就来找我。”程荣田没拒绝这份好意,何况他也想尝尝少爷喝的茶是什么滋味。


    季时玉笑着道谢,亲自把他送出家门,这才将大门关上。


    回到屋里,花生和香秀已经跪下了。


    “我这里不兴动不动就跪这一招,不知者无罪,日后记得他的脸,若是再到家里来,断不许他进来。”季时玉沉声说着,“如今你们也已然知晓里正家在何处,若是日后再有突发情况便去找里正,他为人正直,村里的事都管理的井井有条,起来吧。”


    “多谢夫郎。”


    虽说气愤戚有才闹这一遭,但也因此有了断亲文书,也算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了。


    先前戚山州退让,倒是让里正觉得愧疚了,也是好事一桩。


    虽说断亲这事说出去不好听,但也好过总被人来打秋风,他更是直接让下人们在外走动时散出消息,省得村里人还觉得他们和戚有才家是一家。


    戚家的戚,可是戚山州的戚。


    只是戚山州此时并不太好过。


    季时玉铺子营生最好,三五日就将之前借钱庄的钱都给还上了,之后戚山州便再次找到了县令,说起买宅院的事。


    手底下的人开起生意红火的铺子,还是三家,就连要买的宅院还是之前因犯错事被他充公收回来的。


    可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赵县令很生气。


    “此事确实是草民有意隐瞒,我夫郎家有错在前,宅院是您收回的,我却要买回去,是怕您不同意,因而故意为之,实在没有坏心。”戚山州着急解释着,“如今银钱已够,就想着把宅院买回来,曾经的家近在咫尺却不能进,草民实在心疼。”


    赵县令冷眼看着他,他并非是因为戚山州要将曾经的季宅买回去,只是气他隐瞒自己,倒显得自己像是那种不讲理的官。


    “起来吧。”赵县令轻叹一声,“虽说季家之事严重,可终究也是无心之失,后来也尽力弥补,那几户人家亦是愿意私下了却,这才不曾下狱,本就是早已解决的事,又何须遮掩。”


    戚山州听明白了,立刻直起身抱拳拱手道:“是草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大人莫要与小人计较。”


    赵县令随意摆摆手,“罢了,你也是好意,只是为惩罚你,牙人那的价钱便要你自己说了。”


    “多谢大人。”戚山州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不许他买季宅就好。


    从县令书房出来,戚山州便迈着步伐离开,准备去找牙人买宅院了。


    虽说这事早就和季时玉商议过,但突然买回去,他定然也会觉得惊喜万分,何况早些修葺一新,明年就能早早住回去了。


    戚山州驾马车出了县衙,想到主街时常有乱七八糟的事,恐会耽误他的要紧事,就干脆直接绕路去牙人那里了。


    牙人早知晓他近日会来,早早就告诉底下做事的伙计,若是他来一定要尽快通知。


    “戚先生来了,我本想着您傍晚归家时再一并去镇上,没想到您来的这般快。”牙人笑说,“那咱们这就准备文书?”


    戚山州想了想问道:“季家还有哪些宅院铺子是被县衙收起来的?”


    牙人想了想回道:“再就没有了,那些铺子都已经变卖补偿给那几户人家,不过幸好县令跟我说过给您留着,不然就要卖给别人了,最近问季宅的人不少呢!”


    “问季宅?”戚山州眉眼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是谁也惦记着季宅?”


    “好些人都来问过,其中当属崔家最为富贵了,不过因着有县令的告知,我也将他们给打发走了。”牙人说。


    戚山州点点头没再多言,只是这崔家也实在可恶,贪多贪足,家中分明宅院甚多,银钱颇丰,还非要和别人争抢。


    何况,这崔家实在是险恶非常。


    季时玉说季家遭此祸端都是崔家所为,他虽没有确实的证据,却也是相信他的话,毕竟当初的布料铺子东家,也是这样说的。


    只可惜大家都没有确凿证据,否则就算不能把崔家拉下马,也必然能让他们脱一层皮。


    不过,在没有十足把握将敌人一击击倒时,还是不可轻举妄动。


    “崔家都那般富贵了,为何不直接花银子重新建造住宅,偏要买季家从前的?”戚山州满脸的难以置信,“总不能是要养外室了?”


    “戚先生不去说话本子真是可惜了,养外室倒是不至于,崔公子至今也只有一位男妾,平日里洁身自好,不曾做过不守礼节之事,我也是听闻崔季两家从前似乎关系甚密,许是想为其留着?”


    牙人也不知晓这些,有钱人家哪里会让他们知晓真正的原因,不过也就是瞎猜猜罢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只需要把分内之事做好就是了。


    “说起来确实如此,我听闻原先季家好些铺子庄子都是在崔家名下,听说是故意给季家留着,想等他们回到镇上时再重新交过去。”牙人说着不由得感慨起来,“崔家当真心善。”


    心善在哪里?


    若是真和季家关系亲近,就该想办法帮他们,而不是等他们变卖家产时再将家产买回去,这和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


    戚山州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可就连县城的牙人都知晓镇上崔家的名声,可见这些人平日里都做了什么蛊惑人心的事,恨不得连县令的风头都抢去。


    至于洁身自好?


    能在婚前和张春雨搞在一起的,背地里不知玩的如何花哨,将这词戴在他身上,当真是侮辱了其他真正洁身自好之人。


    “戚先生,文书是我之前就准备好的,你且看看,之后有空闲,我便带着你去季宅里面看看。”牙人笑着将房屋地契文书都递给他看,“您看过若是觉得没有问题,那就能签字画押到县衙明示。”


    戚山州看的格外仔细,毕竟是要买回来给岳父岳母住的,之后的修葺事宜也得上心着。


    “没问题,价钱也公道,只是修葺方面,可有适合的工匠?”


    “戚先生若是信得过我,尽可交给我来办,只是修葺的银钱就得您来出了。”牙人尴尬笑笑,得明算账不是?


    戚山州点头,“这个自然,那便有劳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两方签了文书,并要一起到县衙明示,牙人见戚山州都是自己驾马车,便招呼了自己的车夫来驾马车,毕竟他可不敢让戚先生做车夫。


    牙人的车夫并没有想太多,直接顺着主街就走了,戚山州愣了愣,本想说什么,可走都走了,再绕路也是麻烦事,何况眼下事情已经办了一半,也不着急了。


    却不想,马车刚行驶到主街没多久,就被冲出来的一道人影给拦住了。


    “老爷,求您救命!求您救命!”


    “怎么回事?”牙人问车夫。


    车夫看着衣着单薄,跪在马车前的小哥儿,冲马车里说道:“是位小哥儿,瞧着像是有麻烦事。”


    “不用管,正事要紧,咱们得赶紧去县衙,绕路吧。”牙人看了一眼戚山州的表情,见他没有反对,便催促着车夫,可不能叫别人耽误他们的正经事。


    “是——”


    “老爷!求您救救我!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您就把我买回去,只当是买一条狗在身边做事伺候了!”


    戚山州本是不想理会的,只是想到最近只要他从主街走,就总能遇着卖身葬父,或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但若是说没有起疑,他倒是还没有单纯到这种程度。


    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被拦了。


    一想到之前还有个与季时玉有两份相似的哥儿卖身葬父,戚山州就不愿意看到任何与他想象的人。


    这手段也实在有些太低劣了。


    “我没有银钱可以买你,你若是真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不如就跟那些讨债的走,至少会赏你一口饭吃。”戚山州连帘子都不曾掀开,嗓音冷漠的厉害。


    若真是被逼无奈,也该去县衙说理,而不是在街边随便拦住一辆马车就要下跪求收留。


    可外面的人就如听不懂他的话一般,只一味的磕头,全然不顾他们如今的处境,更是吸引了许多人瞧过来。


    戚山州在县令身边做事,平日里总在县城走动,认识他的人当然不少,如今看到是他被纠缠,自然会下意识的多看两眼,也是想看看他是否会英雄救美。


    戚山州被拦的无可奈何,且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声,若是他不出面恐怕要难收场了。


    牙人有些尴尬,“这可怎么办?您来的时候没遇到吗?”


    “我是绕路来的。”戚山州沉声说着,随后掀开了帘子。


    牙人瞬间就明白了,恐怕就是知晓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才特意绕路,可惜车夫没想到这些,就直接走主街了。


    最近主街上时不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竟是把这事给忘记了,可牙人也觉得古怪,怎么这戚先生的意思,好似是知晓他走主街就会被拦呢?


    戚山州下马车走到那小哥儿面前,沉声拒绝,“我方才已然说的很清楚,我是绝对不会把你买回去,你若是有冤情,我倒是可以带你到县衙去。”


    “求您收留,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什么事都愿意做。”小哥儿跪拽着他的衣摆,偶尔的低头确实有几分神似季时玉。


    戚山州看得格外冒火,不知是谁故意弄出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也不想想,有谁会分不清自己的夫郎,将一个仅仅有些许相似的人带回家?


    这不是人渣,是什么?


    “你什么都愿意做,我却不愿意让你什么都做。”戚山州眼底的嫌恶都要溢出来了,他冷哼一声,“你若是纠缠,那便随我一起回衙门吧,左右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让你来这里拦我。”


    戚山州可不是对谁都好脸色。


    这边僵持着,不多时巡街的衙役就急匆匆赶来了,一见到戚山州立刻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戚先生。


    戚山州勾唇,看一眼跪在他眼前的人,意味深长道:“这位小哥儿当街拦路,造成县城混乱,不过看着似乎有什么冤情,就把身后追着他的那些人也一并带回县衙里去吧。”


    “是。”


    衙役们立刻就将地上的人扣住,另外两个则是把追逐这位小哥儿的人也给押住了,直接就要往县衙去。


    戚山州正要重新回马车,就听得人群中有一道吼声。


    “戚先生,他这么可怜,你为何不愿意收留他?”


    “是啊戚先生,我们都知道你在县令身边做事,肯定没少赚,那为什么不愿意帮忙?”


    戚山州收回步伐,看向人群,说话的人似乎已经躲进了人群中,他看不清究竟是谁说的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否是和这些人一伙儿的。


    只是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


    他看向人群,淡声道:“我为何要救他?难道就因为我在县令身边做事就必须得行善积德吗?他有手有脚,甚至能跑,县城富贵人家这样多,他谁都不拦,偏偏来拦我?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一问便知。”


    “或许你们不知,先前我每次从主街相过,都会被这样的人给拦下,难道他们拦一次,我就该救一次吗?”


    人群哑然无声,都知晓事情当然不能这么做,也不该这么做。


    没人任何律法规定,卖身葬父就必须相助,帮助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不该对此指指点点。


    何况县城富人那么多,这小哥儿就只知道扒着戚先生,谁知道他会不会有阴谋?


    戚山州再次踏上马车,这次倒是没人再说什么了。


    本该高兴的事,倒是平白闹了些不愉快,牙人坐在马车里大气都不敢喘,到底是他的车夫给添了麻烦。


    戚山州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生气,到县衙后,先是去代今宵那里互证文书明示,两清后将牙人送走,才去堂上看情况。


    赵县令也知晓最近县城出了好些卖身葬父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对这种书向来不会过分驱赶,只要不影响其他百姓就好。


    可今日衙役却说有人故意当街捣乱,还冲撞了戚山州,也是戚山州叫他们把人带回来的,那就值得商榷了。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草民……草民并无冤屈……”那小哥儿吓的要死,他只是拿银子办事,怎么就把自己给办进县衙了!


    赵县令一听这话瞬间就怒了,“既然你无冤屈,那就要数数你的罪责,你在县城当街闹事,意欲何为啊?”


    小哥儿浑身一颤,“草民不是有意的,草民只是想求戚先生收留,草民家境贫寒,今日得罪了债主,被追着打,不得已才想求戚先生的!请大人明查!”


    “哦?”赵县令挑眉。


    “不是这样的大人!是有人给我们银子,让我们追着他,做出打他的样子来,我们真的只是拿钱办事,没有想做任何犯罪的事!”被指认的债主们当即开始磕头,他们就是一群混混无赖,要是下狱就真的完蛋了!


    赵县令眯了眯眼,“戚师爷,请将实情道来。”


    戚山州便立刻将自己是如何当街被拦的全都说出来,并连之前被拦的事也一并说了。


    赵县令不是傻子,当然听的明白戚山州这是被人给盯上了。


    他看着跪地的小哥儿,沉声询问,“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居然敢在县城做出这样的事来,故意扰乱民生,本官绝不会轻饶!”


    其实罚不了什么,但总是要吓唬他们一番的,若是回回如此,县城还如何治理!


    小哥儿吓坏了,只一味的磕头,却是说连他也不认得那人到底是谁,只知道对方是镇上来的,出手阔绰,还承诺若是此事办好就要给他更多的银子。


    “你们既然不相识,又如何见面?”戚山州询问。


    “每日都要在湖鲜楼后面的巷子里见,瞧着他的样子像是哪家的管家……”小哥儿磕头,“大人,草民真的不是有意的,您就饶恕草民吧!”


    “先将人压下去!”


    堂上没了外人,赵县令看向戚山州,“你小子这是得罪谁了,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你若是真敢把人带回家,恐怕你那位夫郎要把家给掀掉了!”


    戚山州闻言苦笑起来,“夫郎眼里见不得沙子,我也不想大人为难,可若是能查到幕后主使,又能如何处置呢?”


    赵县令轻叹一声,“你也知晓,这样的事终究没有危害到你,顶多就是口头教训几句,此举倒是能将你们给恶心够呛,自然若是换做色欲熏心的人,早就上套了。”


    “既如此,训斥几声也是好的。”戚山州只能选择退让。


    “若是如此,那就让人把他们放出去,顺便派人盯着,到时候直接将人扣押回来,不过我瞧你的样子,仿佛早就有怀疑的人了?”赵县令询问。


    不过想来也是,能用这种法子恶心人的必然是他相识的人,且之前起过冲突。


    戚山州大概能想到是谁,说起是镇上的有钱人,还有管家模样的人帮着做事,除了那家就再没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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