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舒云见卫辞不说话, 只当他是淋了雨生病了,便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若是发热严重, 就得赶紧去看大夫。
然而,还未摸到他的额头,就被他猛地抓住手, 一个纵跃飞下楼, 到马厩牵了马, 抱着她飞身上马, 一路往北急奔而去。
“发生何事了?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乔舒云不解地问。
身后却迟迟没有传来卫辞的回应,只听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难道是他又察觉到什么危险了,才这般急切地要带她逃跑?
可小镇上的客栈能有什么危险?只要不是像大罗庄那样发生山崩, 以她的武功, 总能应对,何必大半夜地如此慌张?
但他如此紧张,又不肯解释,她也只能暂且由了他, 随他一起逃离小镇。
只是,楚凝还在客栈里, 她忍不住担心地问了句:“若是客栈真的有危险, 楚姑娘……”
“她不会有事的。”卫辞打断她, 随后再次恢复沉默, 快马加鞭往镇外狂奔。
他如此笃定楚凝不会有事, 难道, 危险是冲着他们俩来的?
是来了什么绝世高手还是?
乔舒云正满怀不解时, 卫辞已经策马冲进一片山林, 最后停在了山林深处一个山洞旁。
他带着她下马, 用夜明珠照了下山洞,见山洞里还算干净,地上铺了些干草,便将身上的紫貂大氅解下,垫在干草上,拉着她一起躺下,说:“可以休息了。”
说完便闭上眼睛,似是真的准备入睡了。
乔舒云一时满头雾水,既有危险,为何不逃远些,又为何要睡在这荒郊野岭的山洞里?
为防危险随时降临,乔舒云没有闭眼,时刻保持着警惕,留意着洞外的动静。
守了许久,洞外仍旧一片安宁,除了马儿吃草发出些声音,远处野兽偶尔咆哮两声,再无别的动静。
乔舒云松了口气,也放松了些警惕,身边却突然传来动静,似是卫辞在喘.息。
她扭过头,借着夜明珠的光打量他,却见他脸色比之前更红了,额头上沁满了汗珠,似是痛苦至极。
她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卫辞,卫辞,你醒醒,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她晃了晃他的肩膀。
他陡地睁开眼,眼中一片深幽,泛着粼粼幽光,像是一只潜藏在潭底的凶兽,随时准备伸出利爪,将她拖进幽潭吞噬殆尽。
乔舒云险些被吓到了,定睛一看,却见他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可怜兮兮道:“云梨姐姐,我好难受!”
她心下暗松一口气,刚才应该是她看错了。
“你额头烫得厉害,应该是今天淋雨着凉了,走,我带你去找大夫。”乔舒云说着便要扶他起来。
卫辞抓住她的手,摇摇头道:“我不是着凉,我是被人下了药。”
“下药?何时发生的事?谁给你下的药?下的什么药?”乔舒云连声问道。
卫辞于是将采花贼险些将楚凝掳走的事说了。
乔舒云听到是之前彭泽城的采花贼时有些惊讶,当时摘星大会刚结束,他们一行百余人去抓那个采花贼,却让他给逃了。
没想到时隔两年,这采花贼竟又露面了。得想办法,抓住这采花贼,为当年那些女孩子报仇,也避免再有女孩子陷入魔爪。
乔舒云正要细问卫辞,可看清了那采花贼的样貌特征,就听他闷声道:“他给我下的,应该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种春.药。”
竟是春.药?难怪他会呼吸急促额头发烫,举止还如此反常。
乔舒云大为惊愕。
她沉默半晌,道:“我还是带你去找大夫吧,兴许大夫能有办法。”
之前在药王谷阮鹿烟给卫辞下药,就是阮鹤弦给他施针解毒的。
卫辞摇摇头:“采花贼下的药非比寻常,寻常大夫应该没办法帮我解毒。”
他之所以在发现中药后,当机立断带着她一路狂奔,离开小镇,来到这荒郊野岭的山洞里,就是知道找寻常大夫没用,又害怕她会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尤其是客栈里还有一个现成的,很可能也中了春.药的楚凝。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他们俩,别无他人,就算她想把他推给别人,这山林里也找不出第三个人来。
一路上,他都靠着运功强行压制药效,到了山洞,也还是拼力压制药效,生怕被她发觉异样。
可采花贼下的药太猛了,他实在压制不住,也排不出毒。反倒因为压制太久,药效一下子爆发了,浑身气血翻涌聚集,仿佛整个人随时都要爆炸开来,急需宣泄。
两年前在彭泽城,因为和他同处一室的是韩凌薇,他还能勉力控制住自己,用各种手段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现在,待在他身边的,是他渴望已久的女子,是他曾在梦里彻底拥有的女子,是他想要与其共度一生的女子!
他非但没办法再控制自己,还迫切地,想要像梦里那样,彻底拥有她!
乔舒云看到他眼中的渴望,才明白,那会儿他眼中的幽光,是他的欲.望在作祟。
见他连衣领下的脖颈都泛着情.欲般的粉红色,她心下莫名有些发慌,丢下一句:“那你自己解决吧。”
说完提着剑快步出了山洞,坐在洞口守夜。
她对男女之事并非一无所知,少时跟着镖队出去走镖,难免会听到些荤话或是见到些风流场景。
因而,她大概知道,男子并非只能靠和女子欢好来……还能用别的工具,或是靠自己。
卫辞愣了一愣,见她当真丢下他出了山洞,才明白,她是真的不打算管他了,也不打算帮他解毒。
他心下再渴望,也不能真的强迫她。
可身体实在难受,他犹豫了下,手缓缓往……
山洞外,乔舒云听到洞内断断续续传出的窸窣声,自然明白卫辞在做些什么,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
比如被山崩埋在大罗庄救无可救的那些人,只怕是全都凶多吉少了。
客栈里昏迷的楚凝会不会遇到危险,采花贼还会不会再回来掳走她?
康彬业行事如此狠毒,等拿回玉珏,定要让他为大罗庄那些人陪葬。
……
可再怎么转移注意力,也还是无法屏蔽洞内传来的声音,她正想再走远些,就听到洞内传来卫辞的闷哼声,似乎极为痛苦。
想到那采花贼行踪诡异,下的药只怕也另有蹊跷。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脚下方向一转,回到洞内。
见卫辞额头青筋鼓起,眼中布满红血丝,脸色红得滴血,连脖颈上也血管爆起,看着颇有些狰狞,显然是痛苦至极。
看来,采花贼下的药,并非靠自.渎就能解的。
而且,若再不解毒,只怕有爆体而亡的风险。
卫辞看到她进来,忍不住哼咛求救:“云梨姐姐,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好难受,求你了,帮帮我……”
乔舒云心下叹息一声,到底还是丢下手中的剑,褪下了外衣……
卫辞看着她纤长窈窕的身体一点点靠近他,为他带来及时雨般的清凉,他伸手,搂住她的纤腰……
香葱臂,杨柳腰,鬓丝云御腻,粉汗湿吴绫,月下恣采梨花蕊,长夜迤逦相偎傍……
山林里寒风呼啸,洞中却一如暖春。
月光如水一般倾泄进山洞,为洞中春色笼上一层银纱。
乔舒云几乎一夜没阖眼,及近天明,卫辞的身体才没那么烫了,风雨骤歇,安静地躺在一边歇息。
想着药效应该解除了,她悄悄拿开他揽在她腰间的手,准备穿衣起身,去洞外找水清洗一下。
谁知,还未起身,风雨又起,湿热的吻从额头一路下滑……
“药效还没过吗?”她忍不住问。
卫辞摇摇头,狂风夹杂暴雨,药效还很强烈。
乔舒云微蹙眉头,这都过去一夜了,他几乎没停过,怎么药效还这般强劲?
卫辞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心里不禁有些心虚,其实药效应该早就已经过了,只是她的身体对他而言,比采花贼下的春.药还厉害,让他实在忍不住。
先前他只觉得男女之间的这事很是无趣,不理解为何无数男人沉迷于此,经过昨晚,他才知道,什么叫做食髓知味,什么叫做流连忘返。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沉迷于此。
为了掩盖心虚,他……
日月交替,昼夜轮换,一阵又一阵狂风席卷进山洞,盘旋不止,高歌奏鸣,暴风渐息,林间的鸟叫声伴随绚烂霞光一起为清晨添上一笔生动的色彩……
天光大亮,卫辞又一次想要作乱时,乔舒云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再迟钝,也猜到他的药效应该已经过了。
卫辞见她察觉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放肆。
乔舒云不再理会他,径直穿衣起身,去山洞外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梳洗。
卫辞急忙穿好衣裳,牵着马跟了上去。
清洗完,乔舒云忍住身体的不适,飞身上马,没等卫辞洗完,便独自骑马跑出山林。
卫辞一扭头,人和马都不见了,赶紧施展轻功追了上去:“阿云,等等我!”
乔舒云听到这个称呼,愈发不适,当即加快速度往山林外跑。
卫辞知道她生气了,不敢再提同乘一骑的话,只能一路靠着轻功缀在她后头。
好不容易回到客栈,正准备上前讨饶求云梨原谅他,却正好撞见楚凝背着包袱出来准备跑路。
楚凝一看两人颈侧的红痕和衣衫上沾的草屑,瞬间明白了什么。
难怪要用药把她迷晕,竟然是去野外偷.情去了!
第九十二章 怨气
卫辞观楚凝神色, 不像是中过春.药的样子,看来,昨晚她先被迷晕了, 后面的粉尘并没有对她起效。
“楚姑娘这是打算去哪儿?”他问。
“我刚才醒来,没看到二位,正准备去找你们呢。”楚凝解释完, 又试探道:“昨晚……”
“昨晚你被采花贼迷晕掳走, 是我们把你救了回来。楚姑娘, 你又欠了我们一条命。”卫辞强调道。
楚凝心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采花贼,依她看,采花贼就是他吧。
她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场大戏。
昨晚定是他觊觎她美色, 趁她睡着偷偷迷晕她, 想要对她行不轨之事。却被他旁边这位相好发现了,两人大吵一架,相好一气之下跑走了,他追着相好到了野外, 为了让相好消气,便在野外行了事。
啧啧, 瞧两人的样子, 昨晚的战况定然十分激烈。
这两人样貌长得寻常, 没想到还挺恩爱。可惜, 还是因为她吵架了。
唉, 她也不想的, 但没办法, 谁让她生来就这般美貌呢!
她平素很少出宗门, 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不过, 既然这个姓燕的觊觎她的美色,她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挑拨离间,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
“这位姐姐,你千万别误会,我和燕公子之间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燕公子对姐姐你才是真的一片真情呢!”楚凝故意道。
乔舒云回客栈前特意戴上了面具,听到这话,面具下的脸瞬间黑了黑,一片真情?他的一片真情就是一再欺骗她,明明药效过了却还……
她现在怀疑,从最开始,他那副痛苦模样就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哄骗她和他做那种事!
卫辞一听楚凝开口就知道不妙,果然,云梨听了之后,冷哼一声,快步上楼回房间去了。
“阿云,你听我解释,那个楚凝就是故意那么说挑拨离间的,你千万别中了她的计……”
他一路解释,却没能得到她的一句回应,还直接关上房门把他挡在了门外。
卫辞犹豫了下,到底没胆量推开房门闯进去。
见楼下已经不见楚凝人影,显然是趁刚才两人上楼偷偷逃跑了。
卫辞心下冷哼,不慌不忙地下楼,很快追踪到楚凝的踪迹,他没有露面,只远远地跟在她后头,确定她逃跑的路线后,绕过她去到前面必经的一片松林,简单布置了下,而后开始守株待兔。
过了片刻,楚凝经过松林,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出不去了。
她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什么鬼大白天的不好好歇着,跑到这儿来整她?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不是眼瞎就是心瘸!
不知怜香惜玉的眼瞎心瘸鬼卫辞,确定她逃不出他设的阵法后,才回到镇上,在市集上买了好些当地特色小吃,回到客栈敲响云梨的房门,却没有半点回应。
看来,她还在生气。
没办法,他只好将食盒交给店小二,让小二以客栈的名义送进去。
乔舒云刚刚沐浴完,正准备躺下好好休息一会儿。昨晚折腾大半夜,简直比她练一个月的剑还累。
听到卫辞敲门,她心下尚未消气便没有理会他,过了会儿,小二又来敲门,说是来送午膳。
她没有用早膳,这会儿确实饿了,这才打开房门,从小二手中接过食盒。
回到房间打开食盒一看,里面装着各色市井小食,其中一碟糕点还摆成了一个作揖求饶的小人儿模样,看着十分滑稽。
乔舒云忍不住噗嗤一笑,心里的气霎时消减许多。
她吃了些小食糕点,才去床上躺下休息。
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还是被卫辞的敲门声唤醒的。
她打开房门,见卫辞手里提着一个新的食盒,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阿云,我来给你送晚膳了。”
乔舒云放了他进来,见他打开食盒,将食盒中的菜肴一一摆在桌上后,拎着食盒站在桌边,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她瞥了他一眼,道:“坐下一起吃吧。”
卫辞脸上瞬间迸出惊喜,赶紧拉开椅子坐下,殷勤地帮她夹菜,边夹边介绍道:“这是这边特有的糟鱼,说是用了几十种香料腌制而成。还有这个闲笋蒸鹅,什么香料都没加,吃的是一个‘鲜’字……”
乔舒云虽不重口欲,听他这么介绍着,倒是添了些食欲,多用了一碗饭。
吃完才意识到一件事,忙问:“楚姑娘呢?怎么没听到她的动静?”
“许是出去玩了,过会儿就自己回来了。”卫辞随口答。
乔舒云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她盯着他,问:“你把她怎么了?”
卫辞见瞒不过她,只好如实道:“她想逃跑,我就用阵法把她困在镇外的一处松林里。不过你放心,等我吃完饭,就去把她放出来。”
乔舒云蹙了蹙眉,楚凝那般娇弱,被困在松林里一整天,到现在天都黑了,只怕会大受惊吓。
但刚才卫辞光顾着帮他夹菜,自己还没怎么吃,她也不好催他,只好等他吃完了,才和他一起去镇外松林。
入夜后,松林里鬼影幢幢,被困了一天的楚凝吓得都快哭了,她拿出包袱里的干粮,摆在四个方位,边拜边祈祷:“不管你是病死鬼、饿死鬼、还是吊死鬼或者淹死鬼,求求你,看在我如花似玉的份儿上,放我走吧,我所有的干粮都在这儿了,要是不够,你放我出去,我出去给你买……”
这时,一男一女的身影突然出现,楚凝愣了愣,还是对夫妻鬼?
定睛一看,才知是人不是鬼!
她这才明白,困住她的不是鬼,而是比鬼还险恶的人!
“楚姑娘,你没事吧?”乔舒云担心地问。
“我没事。”楚凝挤出两滴眼泪,‘感激’道:“多亏你们及时来救我,再晚来一会儿,怕是只能给我收尸了。”
乔舒云扭头瞪了卫辞一眼,才带着楚凝骑马回镇上客栈去了。
楚凝抱住她的腰靠在她背上,扭头朝卫辞做了个鬼脸,让他装神弄鬼吓唬她,她不报复回去她就不信楚!
卫辞:“……”
早知道这个楚凝这么会装模作样,他白天设阵时就应该给她多加一点料!
一连几日,楚凝都姐姐长姐姐短地霸占着云梨,让卫辞没有丝毫近身的机会,若不是还要靠她找到玉珏,他早就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楚凝也是没办法,这俩人女的武功奇高,男的又心狠手辣诡计多端,逃是没办法逃了,只能用这种办法给姓燕的添堵。
好在这位云姑娘似乎颇为心善,应该不会真的要了她的性命。
这日,她带着他们来到师父的一处别院,打开密室,找到师父从大罗庄取走的两个白泽匣和两块玉珏。
乔舒云看到这些东西后,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两个白泽匣看着倒是真的,但这两块玉珏,竟然都是假的!
其中一块,和乔家的玉珏样式相同,应该就是父亲当年给出去的那块假玉珏。
可另一块,居然也是假的。
要么,是另一家天璇后人和父亲一样,用假玉珏蒙骗了毕昶。
要么,蒙骗毕昶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后者的话,就说明,毕昶也只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
毕昶作为圣境大圆满的高手,谁会有这个本事,把他当棋子利用?
想到那日她逼问韩桂枫还有哪些同伙时,毕昶突然出现杀了韩桂枫,难道,他们真的还有别的同伙?
而这个同伙,表面把毕昶当同伙,实则是把他当棋子?
乔舒云正皱眉思索时,楚凝突然惊慌道:“不好,我师父来了。”
“来得正好。”乔舒云直接提着剑出去,将康彬业拿下,逼问毕昶还有哪些同伙。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听到太霞峰传来的消息,才第一时间赶到大罗庄找到了那些东西,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康彬业辩解道。
“那大罗庄那些死士去哪儿了?”乔舒云又问。
“我去的时候,庄子上只有十来个人守着,我把他们杀了,至于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康彬业答。
“你既知道毕昶这些年住在大罗庄,也知道他豢养了大批死士,就应该知道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又和哪些人联系紧密!”乔舒云沉声道。
康彬业见骗不过她,只好如实道:“我这些年也只是听命行事,为毕老宗主提供钱财和人手,真正要紧的事他从来没告诉过我啊。不过,我偶然见过毕老宗主和一个人下棋。”
“那人是谁?”乔舒云忙问。
康彬业犹豫了下,说:“是飞星阁的夏老阁主。”
夏侯衍?乔舒云有些讶异,难道,把毕昶当棋子,用假玉珏蒙骗他的,就是夏侯衍?
卫辞则是若有所思,他虽继任了飞星阁少阁主,但对于夏侯衍,却一直看不透,总觉得他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是个极危险的人。
乔舒云又逼问了几句,见康彬业说不出更有用的信息,便问他,前几日的山崩可是他所为?
康彬业自是矢口否认,说是天灾与他无关,乔舒云没有信他的鬼话,怎么会有那么巧的天灾,她直接了结他的性命,算是为大罗庄里那二百余人报了仇。
一旁,楚凝看着师父被杀,心里虽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惊讶,师父可是涅境后期,竟然被这个云姑娘一招拿下,跟切菜一样抹了脖子!
看来,这个云姑娘的武功远超她想象。
如此年轻的圣境高手,她只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太霞峰上力战群雄又连杀两个老妖怪、最后‘死’在太光峰上的冰笼里的乔舒云。
如果她是乔舒云,那她身边这个姓燕的男子,难道就是燕王世子卫辞?
楚凝猜出真相后害怕极了,江湖上都说乔舒云死了,可她偏偏还活着,说明她有意隐瞒自己还活着的消息。
那么,识破她身份的她,还有命活吗?
乔舒云一扭头,见楚凝瑟瑟发抖,以为她是看到她杀了她师父,害怕她连她一起灭口,便安慰道:“山崩的事是你师父所为,与你无关,我不会杀你。”
说完,她收起白泽匣和假玉珏,准备离开。
卫辞知道楚凝应该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便故意落在后头,弹了一颗‘毒.药’到楚凝嘴中,低声威胁道:“好好保密,一年后自会有人给你送解药,否则……”
楚凝恨恨地盯着他,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保证道:“我会保守秘密,到时候记得把解药送到问心宗,这一年我就待在问心宗,哪儿也不去。”
卫辞这才抬脚跟上云梨,一路出了别院。
乔舒云知道他给楚凝喂的应该只是普通糖丸,便没有多管,只问他:“你觉得夏侯衍有可能是毕昶的同伙吗?”
卫辞想了想,说:“有这个可能。”
又将对夏侯衍的诸多怀疑全都说了出来,包括当初清风门遇袭,有可能是夏侯衍故意透露的至宝消息。
只不过当时大家都以为綦天棹和甘同悲是冲着鸣凤琴去的,却不知,他送给云梨的那把剑,也是九大至宝之一。
还有那个采花贼,当初在离浔阳城极近的彭泽城作乱,飞星阁却听之任之。
而且,这次他用的粉尘似乎是飞星阁秘库里的东西,说明采花贼很可能和飞星阁有关。
另外,观音丹会突然散发异香这个消息,似乎就是从飞星阁传出去的,还故意隐瞒了人服用后一个月内也会散发异香这一点,其心可诛!
他一直在想,当年许寰尘即便留了后手,也需要有人帮他执行,而这个帮他执行的人,或许就是夏侯衍。
毕竟,谁也不知道夏侯衍究竟活了多久。
乔舒云听了他的猜测,才知道,他早就察觉到,夏侯衍是个极其危险之人。
可即便如此,当她被诬陷杀了韩烨和恒空方丈,成为众矢之的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去飞星阁接任了少阁主之位。
他置自己于险境,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思及此,乔舒云心里对他的最后一点怨气也消散开来。
不过,夏侯衍一边针对他们,一边又让卫辞担任飞星阁的少阁主之位,究竟有何企图?
第九十三章 养蛊
在去飞星阁找夏侯衍之前, 乔舒云准备去一趟清风门,拿回韩桂枫手里的玉珏。
然而,还没到安州, 就听说韩凌薇继任清风门掌门,并将从韩桂枫住处搜到的两个白泽匣当众焚毁,一块玉珏也当众摔碎在殿前。
看来, 韩桂枫手里的那块玉珏也是假的, 因为真正的清晏玉珏是没这么容易摔碎的。
流落在外的六个白泽匣出现了四个, 还有两个不知去处。
而真正的玉珏, 还一块都没出现。
清风门不必再去,乔舒云和卫辞商议好制敌计划,便直接去了江州。
到了飞星阁, 卫辞亮出少阁主的身份, 带着乔舒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一路去到顶楼见到夏老阁主。
夏侯衍看到乔舒云时毫不讶异,似乎并不意外她还活着。
“夏老阁主,之前彭泽城那个采花贼您可还有印象?”卫辞开门见山地问。
夏侯衍许是年纪大了, 有些昏昏欲睡,听到这个问题点了点头:“有些印象, 怎么了?”
“前不久我在万州又遇见了他, 巧的是, 他手里竟然有飞星阁特制的万花粉, 您说说,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飞星阁的秘库失窃了?”卫辞意有所指地问。
夏侯衍摇了摇头否认:“飞星阁的秘库应该没有失窃过。”
“那您的意思是, 除了飞星阁, 还有别的地方也有万花粉?”卫辞试探。
“不, ”夏侯衍笑了笑, 说:“老夫的意思是,小锦手里的万花粉,不是从秘库偷走的,而是光明正大拿走的。”
卫辞面露讶异:“小锦是谁?”
“小锦就是我那不成器的曾孙,他少时生了一场重病,把脑子烧坏了,因而,时常在外头做些混账事,只要不闹出人命,老夫便都由他去了。”夏侯衍惭愧道。
卫辞蹙了蹙眉:“若我没记错的话,仅是在彭泽城,就有十多名无辜少女因他丧命。”
“但没有一个是他亲手所杀,不是吗?”夏侯衍平静道。
卫辞眉头蹙得更紧了:“夏老阁主,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飞星阁好歹是正道名门,夏侯衍却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来,难道,他知道自己暴露了,不打算再掩饰了?
“老夫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你们今日来此,是因为在万州查到,老夫和毕昶有过联系,怀疑老夫是毕昶的同伙、”
夏侯衍慢吞吞地说完,有些口渴,端起面前茶盏一饮而尽,一旁侍候的小童连忙提着茶壶上前为他续了一杯新茶。
卫辞心下一凛,他和云梨这一路来,易容乔装,自以为行踪还算隐秘,不会有人发觉。没想到,夏侯衍竟了如指掌!
一旁,乔舒云面色微沉,看来,夏侯衍不但知道他们要来,还做了万全的准备。
“那么,夏老阁主您,是毕昶的同伙吗?”卫辞直截了当地问。
夏侯衍摇了摇头:“老夫不是他的同伙,老夫手里,也没有你们要找的玉珏。”
卫辞闻言有些讶异,夏侯衍既已不打算掩饰,应该就不会说假话,难道,毕昶做的那些事,真的和他无关?
“夏老阁主无所不知,一定知道毕昶的同伙是谁,那些玉珏又在谁的手中吧?”卫辞又问。
“老夫当然知道,不过你若想知道答案,得先答应老夫一个条件。”夏侯衍提出要求。
“什么条件?”卫辞不解。
“不急。”夏侯衍说着,突然朝乔舒云拍出一掌,乔舒云急忙躲闪开来,抽剑朝他劈去。
两人快速交手几招,乔舒云微显不敌,被夏侯衍一掌拍到房间一角,浑身麻痹无法动弹。
乔舒云正要运功解除麻痹,突然,一个大铜钟从天而降,将她整个人扣在其中。
夏侯衍抬手朝铜钟轻轻一击,铜钟内的乔舒云便被震晕过去。
卫辞见铜钟内迟迟没有传出动静,一时心急如焚,回身怒视夏侯衍:“夏老阁主既不是毕昶同伙,为何要对云梨出手?”
夏侯衍刚才和乔舒云交手,一直盘坐在原地,面对卫辞的质问,也不动如山,道:“不这么做,怎么能让你答应老夫的条件呢?”
“你究竟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卫辞愤声质问。
夏侯衍从旁边的柜中取出一本秘籍,放到矮桌对面,道:“条件很简单,只要你转修这门功法即可。”
卫辞拿起秘籍一看,竟然是《九转长生功》上半部!
他心中大惊,面上却恢复冷静,重新坐下来,仔细翻了翻秘籍,这九转长生功果然神妙至极,比他所见过的任何功法都要玄妙。
相信任何一个喜爱武功的人看了这本秘籍,都会迫不及待地修炼它。
可惜,他从小就不爱习武,再神妙的武功秘籍对他而言,都没什么诱惑力。
何况,这九转长生功还是一门魔功。
他放下秘籍,推测道:“云老前辈、毕昶还有韩桂枫所修炼的九转长生功,该不会都是夏老阁主你给他们的吧?”
“不错,不过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看到九转长生功,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修炼。不像你,还要老夫用你心爱女子的性命,逼你修炼。”夏侯衍道。
“不就是一门功法吗?我答应你转修它便是。不过,你得先放了云梨出来,再告诉我,你还把这门功法给了谁,毕昶还有哪些同伙,玉珏又都在谁的手里?”卫辞提出条件。
“老夫只是老了,还没有变得痴呆。你若不答应转修这门功法,老夫现在就杀了你心爱的女子。”夏侯衍威胁道。
卫辞眼神微冷:“按夏老阁主所说,已经有许多人自愿练了这门功法,既如此,又何必非要多我一个?还是说,夏老阁主觉得,别人都不如我天资出众?”
夏侯衍哈哈一笑:“比你天资更出众的不是没有,但你是老夫见过,最适合修炼这门功法的人。从第一次见到你,老夫就在想,该怎么让你同意修炼九转长生功,又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以最快的速度修炼成功。”
卫辞脑中电光一闪,恍悟道:“摘星大会之后,是你故意放出消息,诱导我们去彭泽城抓采花贼,也是你,让采花贼给我和韩凌薇下药,关在一个房间?你早就看出来我喜欢云梨,却故意让我和韩凌薇成亲!”
“不经爱恨情仇,怎么能让你更深刻地理解九转长生功呢?”夏侯衍淡然道。
卫辞心下怒极,原来从他参加摘星大会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夏侯衍手中的棋子,而当时,他竟为自己弈棋赢过他而沾沾自喜。
他拼力克制住怒火,继续问道:“你放出九大至宝的消息,让綦天棹和甘同悲攻打清风门,其实,是想让他们抢夺云梨手中的桑乾剑,甚至杀了她?”
“生离死别,对你领悟功法也有好处。其实,早在琉璃岛她就该死了。”夏侯衍淡声道。
“云梨去琉璃岛,竟也和你有关?”卫辞有些惊讶。
“老夫故意让人透消息给她,说琉璃岛主曾经境界飙升,再加上真言散,她自会以为郦仕卿是灭门真凶,不惜性命向郦仕卿复仇。”夏侯衍解释道。
卫辞心中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问:“云梨先前被污蔑陷害,在太霞峰被围剿,想必也是您的手笔吧?”
“这些事,老夫倒是没有直接参与,只是暗中推动了下。毕竟,她死得越惨烈,你修炼九转长生功,速度就会越快。”夏侯衍承认道。
卫辞想了想,又问:“您那位曾孙这次出现在万州,给我撒万花粉,该不会也是您指使的吧?让他故意露出破绽,引我们来飞星阁?”
“这应该只是巧合。你们到万州探查,自会查到老夫身上,老夫又何必多此一举?”夏侯衍答。
“除了刚才说的爱恨情仇和生离死别,您还做了哪些事,帮我领悟《九转长生功》?”
卫辞总觉得,夏侯衍做的,远不止这些。
夏侯衍神秘一笑:“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又有些不耐烦:“你问的问题已经够多了,该做出决定了。”
卫辞没再追问,他仔细打量了下矮桌对面的夏侯衍,他比他上次见到的,更加苍老了。
他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褐斑,眼皮一直耷拉着,说话也有气无力,活像是半截身子已经埋进了黄土。
“晚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和一百多年前的许寰尘,是什么关系?”卫辞问。
夏侯衍眼皮微掀,似乎有些讶异他能想到这一层,接着叹息一声道:“一百多年前,老夫只是许阁主身边服侍的一个小童罢了。”
卫辞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这个答案还是十分惊讶,夏侯衍竟然是从建熙大战时期活下来的人,那他岂不是活了近两百岁?
“夏老阁主是修炼了九转长生功,才活到现在的?”卫辞有些好奇。
“不,老夫尝试过,可惜并没有修炼九转长生功的天赋。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只是机缘巧合服过一枚续命丹罢了。”夏侯衍否认道。
“夏老阁主这些年不断地引诱人修炼九转长生功,就是为了完成当年许阁主的遗愿吧。”
卫辞说着有些不解,“可晚辈不明白,要想让天下大乱,让人间变成炼狱,应该有许多办法,不止九转长生功这一条路吧?”
“你是听信了云家那小子的说法,才以为《九转长生功》是一门魔功,修炼此功的人会变成恶魔,人间也会变成炼狱。而事实上,《九转长生功》是当年许阁主毕生的心血,可惜他到死也没能练成。因而,谁也不知道,修炼成功的人,是会立地成神长生不老,还是化作恶魔作乱人间。”
夏侯衍说完,又道:“老夫对人间是否会变成炼狱并不关心,只是不忍心,让许阁主的毕生心血付诸东流罢了。”
“既如此,您何不直接择定一个人,全力帮他修炼九转长生功,甚至打开封印之地,帮他拿到九转长生功的下半部?那样的话,兴许您早就成功了。”卫辞不解。
夏侯衍笑了笑,说:“你去过灵蛊寨,应该知道,那里的人,是怎么养蛊的吧?”
卫辞怔了下,随即毛骨悚然,原来,夏侯衍这些年不断地引诱人修炼九转长生功,竟是在养蛊!
被他挑中的这些人,会经历各种磨难,还会彼此竞争,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就是蛊皿中最毒的那条蛊虫,也是最有可能修炼成功的人。
“你生来薄凉,本不在乎世间是否太平,只不过是为了心爱的女子,才跟着她去拯救苍生。”
夏侯衍说着哈哈大笑,“你以万物为刍狗,我以人间为熔炉,我们俩其实是一种人,不是吗?”
卫辞脸色微沉,他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这人间是多么无趣,难道你就不想修炼九转长生功,看看练成后会是什么景象?”
“难道你甘心一辈子武功弱于你心爱的女子,在她遇到危险时,无力保护她?”
“你手里有四块玉珏,我再告诉你另外四块玉珏的所在,你就可以打开封印之地,练成神功,掌控一切,包括你最心爱的女子。那样,她就永远无法离开你了!”
……
夏侯衍一句句诱导卫辞,这些话落在他耳中,如同恶魔低语,让他不自禁地将手伸向桌上的那本秘籍……
第九十四章 计划
就在卫辞的手即将触碰到桌上的秘籍时, 一旁侍候的小童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柄软剑,从身后朝夏侯衍刺去。
剑光如电,威力不浅。
卫辞眼底划过一丝讶色, 当机立断将手从秘籍上挪开,按在了矮桌一角。
机关霎时启动,黄铜钟重新吊起, 露出其中的人影。
本该昏迷的乔舒云正好好地站在其中, 并持剑严阵以待。
方才她和卫辞不过是为了从夏侯衍口中套出消息, 才故意同他演了场戏。
卫辞早在继任少阁主之位时, 就暗中摸清楚阁中的一应机关,也料到夏侯衍气血衰败,会尽量少出手, 利用机关来对敌。
乔舒云这才假意示弱, 被夏侯衍轻易困进黄铜钟内,也一早做好了准备,才没有被震晕。
刚才夏侯衍说的那些话,她在铜钟内都听得一清二楚, 心里既震惊又愤怒。
当听到夏侯衍诱惑卫辞修炼九转长生功时,她心里也十分紧张, 担心卫辞会受他蛊惑。
好在, 卫辞非但没被蛊惑, 还打开了机关。
两人之前早有约定, 一旦他打开机关, 就代表时机已到, 该不遗余力地出手了。
铜钟缓缓升起, 她迅速从缝隙钻出来, 却意外地看到那侍候的小童一剑刺中夏侯衍背部, 而后被夏侯衍一掌劈飞出去。
小童吐血倒地后,矮瘦的身形嗖地拉长,俨然变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
虽然他面上还是一副小童样貌,但乔舒云有一种直觉,这人应该是陆子忱。
她来不及去查看他的伤势,也没时间去验证他的身份,只抓住时机,迅速运转叠浪决,提剑朝夏侯衍攻去。
与此同时,卫辞迅速退远了些,拿起玉笛开始吹奏《卷梨云》。
这是两人事先制定好的对敌计划,乔舒云功力不如夏侯衍深厚,只能靠《叠浪决》和《卷梨云》双重叠加,再加上手中的霜云剑,才能增加一定的胜算。
小童的剑上淬了毒,夏侯衍一边运功逼毒,一边对抗乔舒云的攻击。
乔舒云知道他寿数将尽气血衰败,不方便挪动,便不与他近战,一味地用剑气远攻,又施展轻功不断游走,躲避他的攻击。
夏侯衍有伤在身,又要分心逼毒,被乔舒云变化莫测的剑气逼得不得不起了身。
可这一动起来,体内的气血加速衰败,对战难免有所不济。
见卫辞吹笛和乔舒云配合默契,显然是一早就商议好了的。他们俩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戏,他却老眼昏花没看出来,连他们什么时候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小童’都没觉察出来。
夏侯衍心下哂笑一声,终日打雁,临了却叫雁啄了眼。
“别忘了,你手中的叠浪决还是老夫给你的。”夏侯衍说着运转叠浪决,顿时功力大增,扭转了局势。
没错,他给乔舒云的只是叠浪决的一部分,而他自己练的才是全本。
乔舒云虽早已料到这一点,但还是压力倍增,这个夏侯衍,比她预想的还要难以对付。
这时,卫辞也急忙运转了叠浪决,功力增长后,所吹奏的卷梨云,对乔舒云功力的增幅也提升了一些。
这叠浪决是在路上时乔舒云教给他的,既然夏侯衍很可能不是什么好人,那么,他们也没必要遵守秘籍不得外传这条要求。
乔舒云身上压力稍稍减轻了些,依旧施展游蝉决,一边出剑,一边在房中不断游走。
同样运转叠浪决,夏侯衍功力增幅虽更大,但与此对应的,能维持的时间也会缩短。何况他本就气血衰败,动起来支撑不了多久。
乔舒云赌的就是,夏侯衍会先一步失去叠浪决的加持,陷入功力衰弱期,那时,她便可一举解决他。
夏侯衍看出她的意图,再次准备向她击出一掌时,手下方向一转,探手抓向站在角落的卫辞。
既是一对有情人,他可以用乔舒云威胁卫辞,自然也可以用卫辞威胁乔舒云。
乔舒云见他突然朝卫辞出手,心下一慌,正要赶过去相救,却见门外突然出现两个人。
一个戴着鬼脸面具,另一个,则是之前参加摘星盛会时,见到的那名兜售英雄册的邋遢大叔。
邋遢大叔用刀挟持着戴鬼脸面具的人,朝夏侯衍喊道:“阁主,您要是还想让小锦活命的话,就赶紧收手吧!”
小锦?竟是夏侯衍那个曾孙,也是彭泽城那名采花贼。
见夏侯衍抓向卫辞的动作一滞,乔舒云立时抓住机会,一剑刺向他的心口。
夏侯衍匆忙躲开要害,竟仍然伸手抓向卫辞,俨然是不打算再管他曾孙的死活了。
眼见就要抓住卫辞时,却见卫辞朝他扬唇一笑,下一瞬,黄铜钟猛地落下,将卫辞整个人扣在其中。
夏侯衍抓卫辞的举动落空,身后乔舒云的剑却再一次刺了过来,这一次,实打实地刺进了他的心口。
乔舒云迅速搅碎他的心脏,才拔出剑来,冷眼看他倒地。又快步去到桌前,按下机关升起黄铜钟,放了卫辞出来。
狄永见夏侯衍倒地,才放开手中挟持之人,握着刀小心翼翼地朝夏侯衍走去。
采花贼小锦见曾祖倒在地上,一时又哭又笑,神智不大正常的样子。
“小锦,过来!”夏侯衍朝他伸了伸手。
小锦鬼脸面具下的一双眼睛霎时红了红,他朝曾祖扑了过去,想要运功帮他疗伤。
夏侯衍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用最后的力气掐死了他。
在场几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变故,也来不及阻止。
卫辞见夏侯衍掐死小锦后,气若游丝,随时可能会断气,忙上前逼问道:“当年许阁主还留了哪些后手?你究竟将九转长生功交给了哪些人?那几块玉珏又在谁的手中?你还给我们设了哪些陷阱……”
“别着急,你们会慢慢发现的,老夫等着你们到地下来陪我的那一天,哈哈哈……”夏侯衍笑着笑着便咽了气。
几人看着夏侯衍脸上的癫狂笑容,神色俱是有些凝重。
乔舒云瞥见那‘小童’还无声无息地躺在一边,忙走过去探了下他的脉,竟是心脉俱断生机将绝。
她一边输送内力给他疗伤,一边问邋遢大叔:“阁中可有大夫?”
“我略通一些。”狄永说着走上前,把完脉后摇了摇头:“没救了。这人是你们的朋友?”
“应该是。”乔舒云说着揭开了‘小童’脸上的层层面具,露出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和十多年前她救下的那个小男孩有些像,也有几分像在洛京遇到陆子忱时他所扮的模样。
看来,他真的是千面修罗陆子忱,也难怪能扮成小童模样待在夏侯衍身边,还给了他强力一击。
狄永见她面露哀戚,便知这人真的是她的朋友,便道:“我只能给他施几针,让你和他说几句话。”
乔舒云点点头,见他几针扎下去后,陆子忱果然悠悠醒转,忙问:“你怎么会来飞星阁刺杀夏侯衍?”
“之前有人到月影宫下单,要杀洛京两名官员,我假扮大理寺官员,完成了任务。却发现,那人目的是挑起朝堂纷争。”
“后来,我顺藤摸瓜,查到背后之人可能和飞星阁有关,便到飞星阁参加了摘星盛会,借机到阁中探查。那时,我便发现,飞星阁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这两年我和宫主多方探查,终于确定夏侯衍图谋不浅。宫主被夏侯衍派人追杀丢了性命,临死前将功力传给了我。为免夏侯衍继续危害世间,我这才假扮小童,伺机刺杀他。没想到,今日却遇见了你们。”
陆子忱说着朝乔舒云笑了笑,“好在,夏侯衍最终还是死在了你手里。”
乔舒云心下有些沉重,如果他们今日没有出现,陆子忱应该会找一个更合适的机会刺杀夏侯衍,而不是像今日这般匆忙出手,反丢了自己性命。
今日如果不是陆子忱先用淬了毒的剑伤了夏侯衍,她未必能在短时间内逼得夏侯衍运转叠浪决,也就没办法实行后面的计划杀了他。
“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会进月影宫当杀手?”乔舒云问。
“当年,你将我和我娘从土匪手中救了出来,后来,我娘带着我去洛京生活,却被一个禽兽官员凌辱致死,我被宫主救下后,便决定要做杀手,杀尽天下恶人,不靠入仕为官,换一种方式维护世间清平。”陆子忱说。
乔舒云心下叹息一声,世间多苦难,当年她救了他们一次,他们孤儿寡母却还是难逃悲惨命运。
不过,他既然立志守护世间清平,今日因刺杀夏侯衍而丧命,也算是为理想而死了。
“你可还有什么遗愿?”乔舒云问他。
陆子忱痴痴地望着她,他这短暂的一生,都是为了复仇为了理想而活,明明喜爱的女子就在眼前,却总是轻易放弃。
如果能够重来一世,他一定会全心全意去追求她,去博取她的欢心,哪怕她可能并不会接纳他。
他扭头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卫辞,太光峰上的事他听说了,可他当时却一心想着该怎么混进飞星阁刺杀夏侯衍。
只有卫辞,抛弃一切陪她在峰顶。
论心意,论诚挚,论痴情,他都比不过他。
既如此,便不必在死前给他们添堵了。
于是,他笑了笑,说:“维护天下清平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
乔舒云眼睁睁地看着他咽气,却无能为力。
她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未尽之语,却也无法回应。
卫辞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没有打扰她和陆子忱说话,直到陆子忱断了气,才上前揽住她,给她无声的安慰。
乔舒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夏侯衍虽然已死,但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他们没有空闲伤感。
第九十五章 借刀
桌上还摆着那本令无数人疯狂的武林秘籍, 乔舒云知道它对习武之人的诱惑力有多强大,于是看也没看,直接出剑将秘籍斩了个粉碎。
这样, 就不会再有人为之蛊惑了。
一旁狄永却道:“这只是一份抄本,原本应该被他藏了起来。”
三人将房间搜了个遍,却都没找到所谓的原本。
“会不会藏在了别的地方?”乔舒云猜测。
狄永摇摇头:“以我对夏侯衍的了解, 这么重要的东西, 他不会放在离他太远的地方。兴许还有什么暗格我们没发现。”
两人继续在房间仔细搜寻, 卫辞则是若有所思, 接着从地上拎起陆子忱那把软剑,走到夏侯衍的尸体旁,用剑挑碎他身上的衣裳。
半晌后, 一地碎布中躺着一大块金色绢帛, 正好护在了夏侯衍的胸前。
卫辞拾起这块绢帛一看,上面的字迹果然是九转长生功上半部。
乔舒云见他找到了,忙走过来,要用剑将这块绢帛斩碎。
然而, 出乎意料的是,她从一成内力, 到用尽全力, 竟都无法在这块绢帛上留下丝毫痕迹, 更别提将它斩碎了。
卫辞见绢帛无法用剑斩碎, 便将绢帛放到灯烛上, 想用火将其烧毁, 却怎么也烧不起来。
狄永接过绢帛看了看, 猜测道:“这绢帛应该是用传说中的火精玄金制成的, 刀枪不入, 水火不侵。”
“那这上面的字迹是如何留下的?”乔舒云不解。
“应该是用传说中的碧醇液腐蚀而成,也只有用碧醇液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狄永答道。
乔舒云恍然,难怪绢帛上的字迹既不像是用墨写下的,也不像是刻出来的。
也难怪一百多年前,天璇十八义士没有直接将九转长生功下半部销毁,而是藏在了封印之地。
夏侯衍将这刀枪不入的绢帛藏在胸前,除了防止绢帛被人偷走,应该还为了保命。
若她方才不是从背后刺向他的心脏,只怕还杀不了他。
乔舒云将绢帛锁进匣中,才问邋遢大叔: “还不知道阁下是?”
今日他突然挟持小锦出现,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而且,他对夏侯衍的事,似乎多有了解。
“在下狄永,只是瑶光部的一个小小执事。”
狄永说完,坦承道:“先前我意外发现阁主的秘密,才知道这些年武林几次大乱都和他有关。可惜我武功不够,只好哄骗小锦万州的楚凝是四大美人之首,让他带上万花粉过去。只要你们看到万花粉,就会知道飞星阁有问题,来飞星阁探查甚至杀了夏侯衍。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过来,我也只能自己另想办法除掉他了。”
虽然被他利用,但乔舒云并不责怪他,毕竟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你可知这些年夏侯衍还将九转长生功送给了哪些人?”乔舒云问。
狄永摇了摇头:“夏侯衍之前送秘籍,应该不是像今日这般亲手送出,而是藏在某个地方故意引人去找。他这些年送出去了多少本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整个武林,无论是正道名门还是邪魔歪道,都已经被渗透了。”
乔舒云心下微沉,这一点她其实早已料到了,只凭当日在太霞峰毕昶能鼓动来那么多人,就可见一斑。
还有她之前调查幕后真凶时查到的那些人,也是分布在各大门派。
飞星阁里大部分人或许并不知道夏侯衍的阴谋,但还有少数人,应该是死忠于夏侯衍的。
乔舒云和卫辞方才都用了叠浪决,现下正处于武功衰弱期,不便出手,狄永于是出面拦住上楼探查的人。
等两人调息半日,衰弱期过了,乔舒云体内的内伤也好得差不多时,才出手拿下夏侯衍的忠部,严加拷问。
可惜,最忠诚夏侯衍的部下宁肯吞毒自尽也不肯说实话,余下的又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接下来,卫辞宣布夏侯衍身亡的消息,继任阁主之位,整合阁中势力,一方面梳理信息,推导出夏侯衍将九转长生功赠给了哪些人;一方面派人出去探查,查找九转长生功和玉珏相关线索。
还没等查出结果,就接连传来几道噩耗。
先是泸州有人屠城,数千条人命一夜之间就没了。
接着,武林中不少高手相继被杀,死状极为古怪,浑身血肉莫名消失,只剩皮包骨头。其中不乏涅境高手。
此外,秦州等地接连发生火灾,火灾过后,尸首却都不翼而飞……
表面上看,这些事似乎都是邪魔歪道所为。
但武林中知名的几大邪派,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事发后,血鸦堡阎绝塔等邪派也纷纷否认这几桩血案与他们有关。
乔舒云隐隐觉得,这几桩血案应该是修炼九转长生功的人所为。
连云老前辈那般仁善之人,修炼九转长生功后都会神志不清误杀了云家满门,可见这门功法对人的影响之大。
她察看了几具惨死高手的尸体,发现越到后面,高手身上越没什么痕迹,几乎是一击毙命。
也就是说,犯下血案之人,武功提升极快,而之所以会提升得这么快,很有可能,是通过吸取受害人的功力血肉来提升的。
以此类推,屠城案和火灾案等兴许也是犯案之人为了提升功力所为。
江湖上一时人心惶惶,诸多名门正派联合起来,要讨伐凶手为民除害。
然而,谁也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谁,又有几名凶手。
“这些人为何不继续隐藏着,而是突然出来作乱?”乔舒云有些不解。
“他们或许是等不及了,迫切想要提升功力,进而抢夺玉珏,打开封印之地。”
卫辞心情有些沉重,如果他推测的是真的,那么,云梨接下来恐怕会很危险。
因为,云梨手中有玉珏这件事,几乎人尽皆知。
一旦云梨还没死的消息传出去,只怕……
群狼环伺,卫辞不能坐以待毙,与其等着他们来对付云梨,不如让他们自己先斗去。
卫辞于是将从康彬业别院得到的两块假玉珏放出去,引人抢夺。又制出两个假的白泽匣,要求和人交换封印之地的地图。
这么做,确实钓出来了几名修炼九转长生功的人,也成功地让他们自相残杀,这几人虽然也犯下过血案,却都不是犯下那三桩大案之人,武功也不算特别高强,流落在外的那四块玉珏也都不在他们手中。
看来,要想钓出那三桩大案的真凶,得付出些代价了。
由于三桩大案在民间影响太大,卫穆为了尽快破案,下旨召令各大门派的首领前往洛京,共同商议如何抓住凶手。
卫辞作为飞星阁新任阁主,自然也在名单之中。
为了钓出那三桩大案的真凶,卫辞应召入京,到了洛京,在金銮殿上,当众将一块真玉珏献给了卫穆。
“云梨因为这块玉珏而死,臣每每看到这块玉珏,都会伤心不已。今日臣将这块玉珏献给陛下,臣相信,只有陛下能够打开封印之地,拿到九转长生功,获得长生!”
为了证明这块玉珏是真的,卫辞还当众将玉珏摔到地上,然后拾起仍旧完整无缺的玉珏,解释道:“这才是真正的清晏玉珏,轻易无法摔碎。”
韩凌薇作为清风门掌门,此刻也在殿中,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她之前当众摔碎的那块玉珏居然是假的。
见众人纷纷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她,连卫穆看她的眼神也带了些怀疑,她只好解释道:“臣女之前摔碎的那块玉珏,确实是从姑祖母住处搜到的,臣女并不知道它是假的。”
众人将信将疑,但在金銮殿上到底没说什么。
韩凌薇神色复杂地看了卫辞一眼,他当众揭露真玉珏是摔不碎的这一点,她可以理解为,他是想为乔舒云报仇,给她找麻烦。
但这块玉珏既是乔舒云拼死护下来的,他为何会轻易将它交出来,还献给皇帝?
“此玉珏引起诸多江湖争端,确实当由朝廷保管。”
卫穆让孙公公收下玉珏,和各派首领商讨了下该如何找出真凶,给众人分配了任务,才挥退众人,却唯独留下了卫辞和韩凌薇,让两人留宿宫中。
卫辞很清楚,说是留宿,实则是软禁。
果不其然,他被喂下软骨散,一连数日,都被禁足在翠鹦殿中,不得外出。
期间,孙献忠屡次来找他,向他询问九转长生功上半部,以及其它白泽匣和玉珏的线索。
卫辞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孙献忠拿他没办法,又不敢真的伤他,只打定主意,要多困他几日。
韩凌薇被软禁在另一处宫殿,心下却暗自庆幸,因为她此时如果出去,少不了会被众人逼问真玉珏的下落,甚至有生命危险。
孙献忠来逼问,她都如实作答,相信他能够分辨真伪。
卫辞并不关心韩凌薇此时的心情处境,他在等,等有人按捺不住,从孙献忠手中抢夺玉珏。
以孙献忠的武功,敢向他出手的,极有可能就是犯下三桩大案的真凶之一,也很有可能已经拥有真玉珏。
他之所以当众献出玉珏,就是为了借刀杀人。
这晚,翠鹦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竟是宫中荣宠正盛的俞贵妃,也是之前给卫穆吹枕边风让他将韩凌薇纳入后宫的那位。
卫辞冷眼看着她在他面前褪下华裳,露出曲线玲珑的胴.体,心里毫无波澜。
第九十六章 痴情
“世子被软禁宫中, 一定苦恼吧。只要世子愿意与本宫春宵一度,本宫可以想办法,放世子出宫。”
俞梦瑶柔媚地看着卫辞, 脸上写满倾慕之色。
卫辞对上她柔媚的眼神,晃了下神,再看她时, 她浑身似乎蒙上了一层诱人的月华。
他这才意识到, 这个俞贵妃竟会使媚术。
“贵妃娘娘媚术功力不浅, 难怪皇伯父对你荣宠有加。”卫辞戳穿道。
俞梦瑶见他一眼就看穿她使了媚术, 非但没有惊慌,脸上的笑意愈发甜腻。
她莲步轻移,渐渐靠近他:“那世子呢, 可有被妾身的媚术蛊惑到?”
“当然。”卫辞点点头。
俞梦瑶正觉欢喜时, 就听到他接着说:“贵妃娘娘现在在我眼里,已经从一具丑陋的骷髅变成了一具漂亮的骷髅,这应该算是被蛊惑到了吧?”
俞梦瑶脸上的笑容霎时间消失无踪,她自习了这媚术, 还没有在男人身上失败过,不止皇上, 太子三皇子只要见到她, 都会痴迷不已。
而他居然说她是骷髅?即便她不使媚术, 容貌也算得上出挑, 她就这么不入他的眼么?
不过, 想到卫辞对乔舒云的痴情, 她心里便没那么气了。
毕竟, 她当初不就是被他对乔舒云浓厚的情意所触动, 想要获得同样的情意, 才决定习练媚术的吗?
他对她越嫌恶,越不会被她的媚术所蛊惑,就说明他对乔舒云越痴情,也就说明她没有看错人。
俞梦瑶于是重新挂上柔媚的笑容:“我知道,世子对乔姑娘一片深情。即便她死了,也还是对她念念不忘。本宫不奢求世子别的,只要能欢好一夜便心满意足。”
卫辞见她突然提起云梨,心里不免生出警惕,难道她是帮卫穆来试探云梨死活的?
“我不但对云梨念念不忘,还打算余生都为她守身如玉。贵妃娘娘的要求,恕我不能答应。”卫辞拒绝道。
俞梦瑶听到这话,心里愈发荡漾。他对乔舒云越痴情,她就越想同他欢好。
“世子现在一定感觉很热吧?”她走到他身边,抬手抚了下他的脸颊,在他耳边哈气如兰。
卫辞抬步躲开她,嗅到她身上的香,才明白,她不但用了媚术蛊惑他,还用了媚香。
他现在身中软骨散,功力尽失,也没什么力气。而这个女人既练了媚术,说明有武功在身。门外的守卫似乎也都换成了她的人。
若她对他用强,他还真没办法抵挡。
进宫之前,他预想了很多情况,唯独没想到会有女人要对他用强。
“贵妃娘娘深得皇伯父恩宠,又已诞下龙嗣,若你我做出越界之事,一旦传出去,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卫辞试图劝阻她。
“世子放心,外面都是本宫的人,今夜之事,一个字都不会传出去。”俞梦瑶笑道。
“贵妃娘娘若是深宫孤寂,我可以帮你搜罗些知情识趣的军美男子,或是贵妃娘娘想要别的什么,金银财宝,稀世珍物,我都可以想办法满足你。”卫辞利诱道。
“本宫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世子你。”俞梦瑶坚持。
卫辞想了想,说:“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之前你为何要让皇伯父下旨纳韩凌薇入宫?”
俞梦瑶一愣,随即道:“本宫只是很好奇,你那么爱乔姑娘,对她一往情深,为何却娶了韩凌薇为妻,想看看她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罢了。”
说着她轻拍额头:“差点忘了,韩凌薇现在也在宫里,要不,我让人把她带过来,让你亲手杀了她,给乔姑娘报仇?”
“她害死了云梨,我做梦都想杀了她。可云梨死前叮嘱过我,不许我去找她寻仇。”卫辞语气有些郁闷。
俞梦瑶眼珠一转:“你不能找她寻仇,但本宫可以帮你寻仇呀。”
说完穿上外衣走到门外,吩咐人去将韩凌薇带过来,接着关上门,挑逗地看向卫辞:“世子想知道的本宫说了,还答应帮世子寻仇,现在,世子可以和本宫……”
卫辞见她又要脱衣服,忙道:“贵妃娘娘何必着急,等韩凌薇来了,让她看着咱们……岂不是更有意趣?”
俞梦瑶吃吃一笑:“只要世子不着急,本宫自然也不着急。”
说罢,坐到桌旁悠闲地喝起茶来。
卫辞经受过万花粉那样强效的春.药,这区区媚香对他并没有太大影响。
他面上做出一副强行忍耐的表情,走到塌前坐下,记起刚才她给出的答案,忍不住问道:“我和贵妃娘娘素昧平生,贵妃是如何知道,我对云梨一往情深的?”
“差不多三年前,世子进宫赴宴,遭遇刺客,乔姑娘为了救你身受重伤,孙公公将世子和乔姑娘就近安置在这翠鹦殿。当时,本宫只是个小小贵人,就住在这翠鹦殿的偏殿。”
俞梦瑶说着陷入回忆,“那晚,本宫吃撑了去园子里消食,恰巧从窗外看到世子守在乔姑娘床边照顾她,当时你看她的眼神,溢满了滚烫的情意,仿佛她就是你的全世界。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男子可以如此深爱一名女子。”
卫辞听完有些讶异,他还以为这个俞贵妃今晚来□□他,要么是看中他这副皮相,要么是帮卫穆来试探他。
没想到,她看中的,竟只是他对云梨的一片深情。
她如此执着地要和他春宵一度,应当只是想要代入云梨,感受下他对云梨滚烫的情意。
卫辞一时若有所思,没过一会儿,被软禁在附近宫殿的韩凌薇被捆了手脚堵了嘴带了过来。
韩凌薇莫名其妙被带到这儿,看到卫辞和一名宫装美人深夜共处一室,正满心不解时,就见宫装美人朝卫辞款款走去,嗓音柔媚道:“人来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她心下大惊,卫辞被软禁宫中,竟还敢和后妃偷情!
偷情就偷情,为什么要把她带过来?就为了满足他们肮脏的癖好?
简直无耻!
卫辞见俞贵妃朝他走来,却不慌不忙道:“贵妃娘娘之所以想和我共度春宵,想必不是因为我长得有多么俊美,而是因为我对云梨一往情深吧?”
俞梦瑶挑了挑眉:“不错,世上不乏容貌俊美的男子,但像世子这样对心爱的女子一片痴情的,却甚是少见。”
“可若是我真的和贵妃共度春宵,就等于背叛了云梨,还怎么算得上是对她一片痴情呢?”
卫辞指出矛盾点。
俞梦瑶停住脚步,面上现出困惑。
卫辞见状继续道:“若我对云梨算不上一片痴情,岂不是和旁的男子没什么区别,那样的话,贵妃娘娘还想和我共度春宵吗?”
俞梦瑶彻底困惑了,是啊,如果卫辞同意和她共度春宵,他便算不得痴情,那她何必和他欢好呢?
相反,如果他真的一片痴情,就不能背叛云梨,那样她才会想和他欢好。
俞梦瑶一时原地直打转,似乎怎么做都是错的,她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韩凌薇看到这儿,才明白不是卫辞要和这个贵妃偷情,是这个贵妃要强迫他,却被他三言两语给绕住了。
见卫辞嘴角微扬,显然是在为此计有用而感到得意,她心里也稍稍轻松了些。
几个月前,她虽用计将乔舒云困在冰笼中,可她当时就后悔了。
说到底,对卫辞心动的人是她,决定退婚嫁给他的人也是她,她怪谁,都怪不到乔舒云头上。
只是当时,许多事情累积到一起,卫辞的绝情,父亲的死,阮鹤弦的偏颇,师兄的背叛,还有英雄救美的事,让她将所有的不满都宣泄在了她身上。
可她再后悔,也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冰笼既已启动便无法打开,她即便表现出后悔,也毫无意义。
于是,她挺直脊背,高昂着头颅,下山去了。
后来,得知乔舒云的死讯,她既后悔,又担心卫辞,担心他承受不了,会给乔舒云殉葬。
现在,看到卫辞还好好活着,还和以前一样,会耍小计谋,会洋洋得意,似是已经从伤痛中走了出来,她便放心了。
俞梦瑶想不出好的办法破局,于是,她直接向韩凌薇走去,冷声道:“不管怎么样,我先帮你杀了她,为乔姑娘报仇!”
她正要往韩凌薇胸口猛击一掌,背后有什么东西刺了进来,她浑身麻痹,一下子晕倒在了地上。
韩凌薇看得很清楚,是卫辞朝俞梦瑶射了毒针救了她,她没去想他是怎么携带毒针进宫的,正要出声感谢,却只发出了呜呜声,才记起来自己被堵了嘴。
卫辞走过来,拿走她口中塞着的绢帕,却没有帮她解开手脚上捆的绳索。
省得待会儿万一媚香真的起效了,他还得再给她捆上。
“谢谢。”韩凌薇不自然地道了声谢,又请求道:“麻烦帮我把绳索解开。”
“不行,万一解开后你和她一样,想对我用强怎么办?”卫辞随口开了句玩笑。
韩凌薇脸色一红,气恼道:“你放心,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对你有兴趣。”
“那可说不准。”卫辞说完不再管她。回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
韩凌薇见他当真只顾着自己喝茶,忍不住讥讽了句:“世子还真的走到哪儿都能招桃花,连宫里的娘娘都被你给迷住了。”
“那是,谁让本世子魅力太大呢。”卫辞悠哉悠哉道。
韩凌薇见他如此恬不知耻,心下不由疑惑,乔舒云是真的死了吗?
如果乔舒云真的死了,他现在怎么会是这副状态?还是说,伤到极致,物极必反了?
皇宫外一片竹林,此刻正在进行一场大战,对战双方是孙献忠和一名黑衣人。
这名黑衣人,就是他们此次用真玉珏钓出来的人。
他深夜潜入宫中抢了孙献忠手中的玉珏,孙献忠追出宫外,两人这才打了起来。
乔舒云躲在远处观战,这名黑衣人戴着面具看不到样貌,武功却十分之高,应该和孙献忠一样,都是圣境大圆满。
可即便都圣境大圆满,黑衣人武功却更胜一筹,几乎是压着孙献忠打。
很快,孙献忠被黑衣人打成重伤,不再恋战,退回宫中。
黑衣人则拿着玉珏迅速离开,乔舒云急忙追上去,但只是简单过招几下,就自知不敌,哪怕黑衣人刚才和孙献忠交手消耗了不少内力,也受了些伤,她也不是他的对手。
黑衣人担心还有意外,将她击退后便迅速带着玉珏离开了。
乔舒云稍稍平复了下,急忙潜入宫中,一路去到翠鹦殿,准备将卫辞救出去。
打晕门口守卫,进了殿中,却发现除了卫辞,还有被捆住手脚的韩凌薇和一名昏倒的宫装美人,殿中还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幽香。
第九十七章 黄雀
尽管眼前的黑衣女子容貌看起来很陌生, 但韩凌薇一眼就认出来,她是乔舒云。
她果然没死!
韩凌薇霎时有种解脱之感,仿佛肩上压的巨石突然消失了, 这段时间里,她几乎被沉重的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殿中情况怪异,乔舒云用眼神询问卫辞,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卫辞简单解释了几句, 拉住她的手邀功道:“幸好我机灵, 不然我这次就清白不保了。”
乔舒云看了眼角落里的韩凌薇, 挣开他的手,说:“刚才有人从孙献忠手里抢走了玉珏,那人武功极高, 孙献忠被他重伤, 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事不宜迟,趁孙献忠重伤,我带你出宫。”
说完,又问角落里的韩凌薇:“韩姑娘可要随我们一起出宫?”
韩凌薇本来想着留在宫里会安全一些, 现在看来,宫里也未必安全, 于是没有矫情, 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乔姑娘了。”
乔舒云于是拎着两人, 迅速掠出皇宫, 却在宫墙外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仔细一看, 这两人不是别人, 正是范锦茹和徐景声。
“大半夜的, 你们俩蹲在这儿做什么?”卫辞不解。
两人本来以为被发现了, 正抱着头瑟瑟发抖呢, 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见是表哥,当即起身扑了过来:“太好了表哥,你出来了,我们还准备钻狗洞进去救你呢。”
卫辞看了眼墙根的巴掌大小的洞,一阵无语:“你们确定这是狗洞,不是老鼠洞?”
徐景声默默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小铲子:“老鼠洞也可以挖成狗洞的嘛。”
范锦茹瞅了眼表哥身旁的两名女子,韩凌薇她认识,另一个怎么看着这么脸生呢?表哥还跟她挨得那么近?
能让表哥这么亲近的,除了云梨,没有别人。
她当即朝她扑过去,欢喜道:“云梨姐姐,是你吗?你还活着?太好了呜呜呜……”
徐景声听到这话扭头一看,见黑衣女子身形果然很像云梨,便也丢开表哥朝她扑过去:“云梨姐姐,你都不知道,之前听到你的死讯后我有多伤心,半个月都吃不下一口肉呢……”
乔舒云:“……”
看他这圆润的身形,那半个月没吃下去的肉,后来都加倍吃回来了吧。
不过,韩凌薇认出她来她还能理解,怎么这俩也一下子认出她来了。
她都怀疑面上的面具刚才打斗时不小心掉了。但伸手一摸,明显还在脸上。
见俩人拽着她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乔舒云默了下,说:“先别哭了,把侍卫招来就不好了。”
俩人这才止住哭声,捂住嘴不敢发出声响。
乔舒云带着四人迅速远离皇宫,将范徐二人送回各家,便和卫辞韩凌薇趁夜离开洛京。
乔舒云和卫辞要回飞星阁,路上会经过安州,可以顺路护送韩凌薇回清风门。
等回了清风门,她应该就安全了。
卫辞虽不耐烦多个人同行,但云梨既然决定了,他自然不敢提反对意见。
一路上,碍于韩凌薇在旁,云梨全然不让他近身,连牵个小手都不行。
他心下郁闷之余,只能将心思放在如何破局上。
显然,修炼九转长生功上半部到后期,会需要大量的血肉或是煞气等物辅助修炼。
这应该也是许寰尘当初留下的后手之一。
因为这种做法对功力的提升极大,连孙献忠这个顶尖高手竟都不是那抢走玉珏的凶徒的对手。
而这样的凶徒,目前看来,有足足三个。
以他们的武功,天下谁会是他们的对手?
纵然毁掉玉珏,让他们无法集齐玉珏,可只要他们找到封印之地,蛮力破开封印也不无可能。
等等,当年天璇十八义士既将九转长生功下半部藏在了封印之地,为何还要留下打开封印之地的钥匙,让后人一代代地将玉珏传承下来,而不是直接毁掉?
除非……
到了清风门地界,韩凌薇便要和乔舒云卫辞分开了,她犹豫了下,还是好奇地问道:“那冰笼,你们是如何破解开的?”
她自认在机关之术上颇有钻研,也研究了许久关于冰笼的古籍,都没发现有任何破解之法。她实在很好奇,他们是用什么奇招破解开冰笼的。
乔舒云其实看得出来,她对她有负罪感,她斟酌了下语言,解释道:“那冰笼其实只是个用来遮挡风雪的观景冰屋,不是什么用来困敌的机关,可以从里面轻易打开。”
韩凌薇怔了下,原来如此,是她陷入思维误区了,研究多了古籍,便先入为主地以为,那冰笼是困敌的机关,却没想到……
“当日我一时激愤,做出那等趁人之危的小人之举,让你险些丧命,实在抱歉。”韩凌薇诚声道歉。
“多亏了你,我才能假死脱身。你不必太过愧疚。”乔舒云说完,便向她告了辞。
回到飞星阁后,卫辞便开始翻阅查询相关典籍记录,最终,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那八块玉珏其实是天璇十八义士故意留的诱饵,倘若有人集齐玉珏,,意图打开封印之地,得到九转长生功的下半部,那么,迎接他的将是‘菩提有悔’的致命之击!
他无法判断许寰尘当年留下了哪些后手,但他其实并不需要与他直接对弈,只需要按照当年天璇十八义士的应对之策行事即可,毕竟,天璇十八义士远比他更了解许寰尘。
得知那三位凶徒又犯了屠城火灾等凶案,卫辞当机立断,制定出针对这三人的灭杀计划。
父王和大长公主一个坐镇北境,一个坐镇西南,为防敌国趁虚而入,不能将他们纳入计划当中。
至于孙献忠,别说他现在受了重伤,即便他没受重伤,以他对皇室的忠诚,绝不会离开洛京,参与他的计划。
那便,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卫辞冒充‘凶徒’的身份,暗中放出手中的两个白泽匣,与人共享,互换地图。
集齐地图后,又放出消息,会在一个月后带着身上的三块玉珏出现在封印之地。
如果有想得到九转长生功下半部的,就请带着手中的玉珏前往封印之地,齐心协力,联手打开封印之地。
一个月后,乔舒云乔装打扮,出现在了封印之地,那是岷州的一处山谷,看起来很是寻常,并无什么异样。
等了两个时辰,才等来了两名同样明显易容过的黑衣男子。
三人彼此防备,同时亮出手中的玉珏,加起来竟足有八块。如果这八块都是真的话,他们今日就可以打开封印之地了。
只是,这玉珏该放在哪儿,才能打开封印之地呢?
乔舒云假装和他们一样,没头没脑地在山谷中搜寻了一圈,而后回到谷口,按照卫辞教的,在几个位置先后用力蹬了几下,一个圆形磨盘陡然从地下升起。
磨盘上有八个形状不一的凹槽,显然是放置玉珏的地方。
乔舒云犹疑了下,将手中的三块玉珏放在了对应位置,另外两人见状,也过来将玉珏放了上去。
下一瞬,原本除了树木花草空无一物的山谷,竟突地出现了一汪湖水,湖心有一处凉亭,凉亭顶部插着一把刀,看着像是翼坤刀。
凉亭中的石桌上摆着一个匣子,匣子不过一尺来长,里面装的必是九转长生功的下半部无疑。
一瞬间,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几乎同一时间,三人不约而同地朝彼此出了手。
乔舒云迎战几招,假装重伤吐血,迅速逃离此地。
剩下两人为了争夺至宝,不遗余力地朝对方出手,拼死血战起来。
乔舒云一路退到十余里外的山坡上,此时山坡上除了卫辞狄永等人,还有敖锐和阮鹤弦。
卫辞正拿着千里镜眺望山谷中的情形,见谷中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分出胜负,便将千里镜交给狄永,自己则腾出手来,帮云梨运功疗伤。
阮鹤弦也上前帮忙施了几针,虽然她刚才只是装作重伤吐血,但那两人毕竟武功极高,受了他们几击,难免会受些内伤。
待到山谷中战局分明,即将分出胜负,几人连忙下了山坡,往山谷急行而去。
到了山谷,见一具尸首躺在地上,而另一人正要往湖心亭去。
乔舒云用剑挑开地上尸首脸上的面具,容貌竟有些眼熟。
这时,一旁敖锐不敢置信地扑了上去:“父亲,怎么会是你?父亲,你快醒醒……”
当意识到父亲真的已经死了,不可能再醒过来了,他抽出长鞭,红着眼睛朝黑衣男子飞去,愤怒大叫:“我要杀了你,为父亲报仇!”
乔舒云等人从吃惊中回过神来,急忙拿着武器按照原定计划朝黑衣男子围攻而去。
乔舒云手持霜云剑主攻,卫辞吹奏卷梨云帮她增幅功力,敖锐用幽龙鞭近战,阮鹤弦用鸣凤琴弹奏杀伐之曲远攻,狄永等人则从旁协助,且隐隐按照阵法排列,将黑衣男子围困其中。
先前云老前辈失去神智时,对乔舒云手中的霜云剑极为忌惮。
卫辞由此推断出,霜云剑(桑乾剑)、幽龙鞭、鸣凤琴等至宝,对修炼九转长生功的人或许有克制之效,这才有了今日的作战计划。
卫辞所料没错,黑衣男子面对几人的围攻,左支右绌,明显不敌。
黑衣男子于是故意出言激怒刚刚失祜悲伤至极的敖锐,敖锐被激得露出破绽,险些被黑衣男子击杀。
关键时刻,谈映月突然出现,替敖锐挡下这致命一击,当场毙命。
敖锐见状,急忙收敛心神,维持住阵法。
一番酣战后,黑衣男子终于死在了乔舒云剑下。
几人内力耗尽,瘫坐下来,正开怀对笑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多谢诸位,帮老夫解决了所有麻烦。”
一个身穿天水碧锦袍的中年男子悄然出现在谷中,竟是紫微庄的南宫庄主。
南宫庄主没将他们几个放在眼里,径直飞进湖心亭,打开匣子,取出匣中的绢帛。
然而,下一瞬,湖中突然射出无数支利箭,速度之快,超乎人的想象,南宫庄主还未来得及展开绢帛看看里面的内容,就被射成了筛子,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乔舒云等人看到这一幕,却并不惊讶,因为,这就是卫辞制敌计划的最后一环,用‘菩提有悔’杀死第三名凶徒。
“好了,没事了,终于将这些人都解决了。”卫辞拍拍衣袍起身,又伸手将云梨扶了起来。
众人也纷纷站起身来,一脸轻松的样子。
这时,又一名蒙着面的紫衣男子出现,他瞥了乔舒云等人一眼,没说什么,直接飞进湖心亭,要取走南宫庄主没能取走的那块绢帛。
狄永惊愕又绝望:“怎么还有第四个?不是只有三个么。”
乔舒云心想,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能耐着性子等到现在才出现,此人比前面三人更可怕。
她握紧手中的剑,打定主意,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紫衣男子带着那块绢帛离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紫衣男子带着绢帛离开,湖中再次射出无数支利箭,将紫衣男子射成了筛子。
乔舒云等人面露惊讶,卫辞却是得意一笑:“谁说菩提有悔只能发出一击了?”
菩提有悔能发出第二击的事,他谁都没有告诉,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想当黄雀。
乔舒云等人这才飞进亭中,这回湖中没有再射出利箭,乔舒云将绢帛收回匣中,卫辞则好奇地掀开紫衣男子面上蒙的黑布,想看看他的真面目。
这一掀,他整个人愣怔在原地。
乔舒云收好绢帛回头一看,紫衣男子的面容,竟和燕王卫轲一模一样!
第九十八章 秘密
怎么会是燕王?燕王是英勇抗敌的大将军, 是守护北境的保护神,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乔舒云怎么都不敢相信, 他会是夏侯衍养的蛊之一。
或许,眼前这人不是燕王,只是和燕王长得相像, 亦或者戴了副燕王的面具而已。
可看卫辞的神情, 眼前这人应当是燕王无疑, 以他的聪慧, 不至于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分辨不出来。
乔舒云在他身旁蹲下,拍了怕他的背安抚。
这时,浑身扎满箭躺在地上的燕王突然睁开眼睛, 眼中一片漆黑, 几乎没有眼白,乔舒云心下一跳,大喊一声‘趴下’,便护着卫辞扑倒在地。
果然, 下一瞬,看到无数利箭倒飞出去, 回头一看, 燕王身上一根利箭也不剩, 伤口也都停止流血开始愈合。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他明明已经死了, 为什么会突然复活?伤口愈合的速度为何会如此之快?
难道他刚才是假死?还是九转长生功修炼到一定程度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见阎王将身上中的箭逼飞出去后, 要探手去拿石桌上的木匣, 乔舒云连忙提剑上去阻挡, 却见他拿了木匣后迅速飞出亭外, 将亭顶插的翼坤刀拔了出来, 朝她斩下一刀。
乔舒云手中残缺的桑乾剑和他手中完整的翼坤刀和相比,自是大为不如,一下子便被他斩飞了出去。
紧接着,燕王提着刀拿着匣子以极快的速度飞离山谷,乔舒云急忙施展轻功追上去,但刚出山谷就追丢了。
想到刚才阮鹤弦等人似是中了燕王逼飞出来的箭,她再不甘,也只能先回山谷,帮阮鹤弦等人处理伤势。
所幸刚才她喊得及时,几人有了防备,即便中了几箭,也都避开了要害。
乔舒云帮大家处理好伤势,回头见卫辞呆坐在地上,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
凑近一听,才知他在不停地念叨:“我早该猜到的,我早该猜到的……”
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乔舒云正欲开口问他,就听狄永沮丧开口道:“咱们都被燕王假死给骗了,不但让他活着跑了,还让他拿走了木匣和翼坤刀,咱们这次的计划算是功败垂成了。”
“不,不是假死。我确定,他刚才是真的死了。”阮鹤弦反驳。
“如他真的死了,那他是怎么复活的?”狄永质疑。
阮鹤弦摇摇头,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因为父亲和月姑姑相继惨死而悲伤沉默的敖锐突地开口了:“是昙幽精血。”
说着,他扭头看向乔舒云:“原来你体内不是没有昙幽精血,是被那位燕王给抽走了!是他抢走了明萱复活的机会!”
乔舒云大惊,她和燕王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几次面,更别提有什么别的接触,燕王是何时从她体内抽走精血的,她竟毫不知情?
以她的武功,不会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
除非,燕王是在她武功极为低微时对她下的手,甚至,早在她刚进王府时,他就……
乔舒云一时后背有些发凉,如果她猜测的是真的,燕王一定早就知道她的身份,那么,镖局满门的死,是不是也和他有关?
昙幽精血?阮鹤弦很是讶异,他听说过昙幽精血可以使人起死回生传闻,却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便一直以为只是以讹传讹,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回事!
卫辞听到父亲是以昙幽精血复活,还是从云梨体内抽取的,心情愈发复杂起来。
他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有算到这最后一只‘蛊’会通过昙幽精血复活,更没有算到,这最后一只‘蛊’,会是他的亲生父亲。
父子相残,这就是夏侯衍继‘爱恨情仇’和‘生离死别’后,给他上的第三课吧。
他明明早该猜到的,却因为某种逃避心理,刻意地忽略了一些事实。
现在想来,父王应该在他身边埋了钉子,才会知道封印之地是个陷阱,知道菩提有悔可以击杀夺宝之人。
只是因为他没有将菩提有悔还能发出第二击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父王才会中招。
他心里庆幸又愧疚,庆幸的是,父王靠着昙幽精血复活了,他便算不得弑父了。愧疚的是,这昙幽精血是从云梨身上抽走的,还因此让她的愿望落空。
“不对啊,根据之前那几人判断,修炼九转长生功到了后期,都需要大量血肉煞气或是吸取别人的修为来提升功力,燕王是怎么……”狄永有些不解。
“还有什么地方的煞气,能比战场更多?”敖锐沉声道。
众人一时恍然大悟,这些年,燕王数次大败北狄,北地边境大小战争不断,死去的将士不在少数,所产生的煞气自然极为可观。
甚至于,这些大小战争,很有可能是燕王故意挑起的。
“好一个战神,好一个大英雄,竟然……”狄永说到一半,顾忌燕王是卫辞的父亲,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敖锐却无所顾忌,直接道:“燕王虽用昙幽精血复活,但短期内一定十分虚弱,我们要尽快找到他,只有杀了他,才能永绝后患。”
不是他有意针对卫辞,而是同样是修炼九转长生功的凶徒恶蛊,凭什么他的父亲就得惨死,卫辞的父亲就能逃得一劫?
卫辞没有反驳什么,即便他庆幸父亲能够复活,也不敢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
事不宜迟,众人离开山谷,各自回去,派人搜寻燕王的下落。
敖锐将父亲和月姑姑的尸体带回幽冥教安葬,阮鹤弦回药王谷养伤,狄永回飞星阁调集人手搜寻,乔舒云则准备和卫辞去一趟幽州。
燕王府在幽州,燕王的势力也都在北境,他现在受了伤,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北境去。
另外,她还有些事情想要当面问一问燕王妃。
当初她劝她停手,说她不是幕后真凶的对手。现在想来,她一定早就知道燕王的真面目,才会那般劝她。
连续几天日夜兼程地赶路后,这天傍晚,在卫辞的坚持下,乔舒云只得同意在客栈暂歇一晚。
入睡前,乔舒云想起那日卫辞呢喃的那句话,到底没忍住,敲开了他的房门,直截了当地问道:“那日我听到你说你早该猜到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是你早就知道你父王不是大家以为的大英雄,知道他做过的恶事?”
卫辞默了下,才道:“我父王这些年做过什么恶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乔舒云见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正要催他继续说下去,就见他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之事。
“你怎么了?如果你实在不想说,那便罢了。”乔舒云很是担心。
尽管她很想知道关于燕王的事,但看他这副模样,她实在不想勉强他。
卫辞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缓缓开口道:“我生来早慧,别的婴儿还懵懂无知时,我已经能够听懂大人说的话,也能够记住周围发生的事。”
乔舒云怔了下,她陪在他身边这么久,还从未听他说过这事,也没听别人说起过世子早慧的事。
难道是他刻意隐瞒的?
“四个月大时,父王母妃带我回萧何庄看望外祖父,外祖父疼爱母妃,看到我们很是开心。那天晚上,外祖父正抱着我玩耍,突然,父王走了进来,趁外祖父不备,偷袭了外祖父。”
“外祖父又惊又怒,情急之下,掐住我的脖子,用我的性命要挟父王,让他停手。父王非但没有停手,还直接朝还是婴儿的我出了手。外祖父到底没忍心,替我挡下父王那一击,伤势加重,愈发不是父王的对手,很快便被父王制住,最后死在了父王手下。”
“现在想来,父王当时之所以杀外祖父,应该是为了吸取外祖父的功力。”
卫辞想到这儿,对九转长生功厌恨至极,对诱导父王修炼九转长生功的夏侯衍,更是恨得想要把他挫骨扬灰!
乔舒云听得心惊胆寒,她一直以为,萧盟主当年是因为旧伤复发去世的,萧何庄对外放出的消息也是如此,却怎么也没想到,萧盟主居然是被人杀死的,还是被自己的女婿给杀死的!
“那后来呢?就没有人发现萧盟主的真正死因?”她急忙问。
卫辞神色黯然:“大约一个月后,母妃偶然发现蹊跷,知道是父王杀死的外祖父。她伤心愤怒之下,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想要杀了我,为外祖父报仇。那时,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但母妃到底还是心软,留下了我的性命。”
乔舒云听到这儿心疼不已,难怪在她进王府前,他小小年纪,就养成了那样的性子。
亲生父亲、外祖父、甚至亲生母亲,都曾想要杀了还是小小婴儿的他,哪怕他最后保住了性命,他们对他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泯灭的。
也难怪他会如此缺乏安全感,记得摘星盛会时,他在地宫似乎做了一个噩梦,一直念着‘不要杀我’,她当时以为是他梦到了什么刺客追杀他。
现在看来,他梦到的,应该是他婴儿时期的噩梦!
“母妃自知不是父王对手,便将萧何庄逐渐遣散,化为暗中的势力。这些年,她应该一直想要向父王复仇,却因为实力不够,只能强行忍耐,演出一副毫不知情,和父王夫妻恩爱,王府妻妾和睦的假象。”
“而父王,很有可能早就发现她已经知道真相了,却也没有表露出来,这些年一直配合母妃演戏,任由她培养暗中的势力,还将整个王府交给她打理。像是知道,无论母妃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他们相互欺骗彼此隐瞒虚伪做戏,却是大家眼中的恩爱夫妻。”
卫辞说着惨然一笑,抬头看向她:“现在你明白,当初我为何没有娶你为妻的念头了吧。因为在我的认知里,夫妻就意味着背叛,意味着欺骗,意味着虚情假意!”
乔舒云心神一震,见他脸上写着自嘲,眼中却盈着泪光,浑身透着前所未有的脆弱感,她一时心疼不已,主动伸手抱住他。
他能够对她说出这些事,这些藏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一定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那么,她理应回报他些什么。
“以后,我不会再欺瞒你任何事,也绝对不会背叛你。”她向他保证。
第九十九章 选择
如果不是这次的事, 卫辞这辈子都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他满心忐忑,担心云梨听了之后,会像父亲母亲还有外祖父那样嫌恶他。
一个被自己所有至亲嫌恶甚至险些杀死的多余之人, 又有谁会喜爱他呢?
幸而,她非但没有流露出一丝嫌恶,还很心疼他, 甚至做出了永不背叛欺骗的承诺。
他紧紧抱着她, 荒寂了十九年的心底有一缕温泉喷涌而出, 潺潺泉水一点点滋润着那片荒土, 有盎然生机逐渐浮现……
良久后,卫辞试探地开口:“他毕竟是我亲生父亲,如果找到他, 可不可以, 留他一条性命?”
乔舒云愣了下,见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似乎生怕她不答应。
她心下叹了口气,即便卫轲做尽恶事, 甚至差点杀了他,他却仍旧对他抱有孺慕之情。
即便被几位至亲伤害, 他心底也还是渴望着亲情。
这些年来, 燕王和燕王妃在演戏, 他又何尝不是在演戏?
他努力扮演一个父母恩爱家庭幸福的骄矜世子, 其实内心卑微又敏感, 极度缺乏安全感。
所以, 当她出现在他生命中, 不顾一切地守护他的安全, 他才会那般依赖她。
她不忍拒绝他, 便道:“若他愿意自废武功,我可以不杀他。”
废了武功,他便不能再以魔功祸害人间,便是留他一条性命也没什么。
何况,对卫轲这种崇尚武道的天纵奇才来说,废掉武功应该比死还难受。
“等找到父王后,我一定会好好劝他。”卫辞连忙保证。
与此同时,心里自嘲一笑。即便在刚刚这种时候,他还是不忘利用她的心软,来为父王求一线生机。
他的卑劣本性,或许就是承自父王吧。
十余天后,两人回到燕王府,见到了萧琼华。
萧琼华听他们说着事情经过,脸色愈渐凝重,当听到卫轲是用从乔舒云身体里抽走的昙幽精血复活时,她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好个阴险小人,居然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还暗中抽走了你体内的昙幽精血!”
“怪我,我以为把你留在府中是在保护你,没想到反而害了你!”
萧琼华懊悔不已,若非她一时不慎,卫轲现在已经死在了菩提有悔的致命之击下。
乔舒云听她这话的意思,镖局被灭门难道确实和卫轲有关?
“当年镖局被灭门,燕王可有参与其中?”她连忙问。
萧琼华闻言沉默了下,才缓缓开口道:“当年我写信向你父亲借观音丹,却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让卫轲知道了。”
“他派人去了平顺镖局,迷晕了所有人,又给你父亲喂下真言散,从你父亲口中逼问出玉珏的下落,便杀了你父亲。”
“他派的人离开后没多久,另一拨人也通过陶放知道了你父亲的身份,赶到镖局搜寻玉珏下落,一无所获后,便灭了镖局满门。”
说完,她歉疚地看向乔舒云:“无论是你父亲,还是镖局其他人,他们的死,都和我脱不了关系。卫轲更是你的杀父仇人,所以,我一直不赞同你和卫辞在一起。我怕你一旦知道真相,会无法接受,那样对你,对卫辞都是一种伤害。”
卫辞听到这儿紧张地看向云梨,他竟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
即便她先前对他做出永不背叛的承诺,可一旦两人中间夹杂了血海深仇,承诺便做不得数了。
乔舒云抿了抿唇,杀父之仇,她不可能完全不介意。
但,卫轲本就是丧心病狂之辈,甚至差点亲手杀了卫辞,她实在无法将他们父子等同。
“您可知,当年他派去杀死我父亲的人是谁?”乔舒云问。
“这人你们都认识,就是府中的陈侧妃,她原是他身边的宫女,对他一直都忠心耿耿,这些年替他办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差事。”
“她现在不在府中,而是在云州一处别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卫轲现在应该也躲在那里。”
萧琼华说着神色陡地冷厉下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云州,杀了他们为你父亲报仇!”
趁卫轲现在刚复活身体虚弱,她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父亲,为师兄,为所有被他害死的人报仇雪恨!
萧琼华当即调集所有势力,一路往云州去。
路上,得知卫轲这些年很可能是故意挑动战争利用煞气来修炼九转长生功时,萧琼华愤怒不已。
早知如此,她便该早些将他的真面目公之于众,而不是一心执着于亲手复仇。
现在后悔也无用了,只能尽快赶到云州,手刃卫轲,以祭无辜惨死的将士们在天之灵。
云州别院说是别院,实则建得和堡垒一般,守卫重重易守难攻,但萧琼华这么多年培养的势力也不是吃素的,半日后,成功攻开了堡垒大门。
进了别院之后,萧琼华派人将别院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竟都没有找到卫轲的人影。
她只好让人先把陈侧妃带上来,逼问道:“陈惠依,卫轲现在藏在何处?”
“王妃恕罪,妾身也不知道王爷在何处。”陈惠依恭敬道。
萧琼华懒得与她废话,直接让人给她喂了药,这药虽比不过真言散,但也能让人痛苦不已。
陈慧依服下药不久,便面露痛苦之色,却咬紧牙关,不肯吐露一个字。
“陈慧依,这些年你帮着卫轲做了那么多脏事,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你难道就没有一刻良心不安吗?”萧琼华铐问道。
“王爷做任何事,都自有他的道理。死去的那些人,只是他成就大业不得不牺牲的小小卒子罢了。”陈慧依反驳。
乔舒云实在忍不住,怒声道:“可我父亲凭什么被你们当做卒子来牺牲?”
陈慧依闻言一怔,记起她父亲就是当年她在平顺镖局亲手杀死的那个乔三川,便道:“你父亲当时被真言散折磨得痛苦不堪,我杀了他,是为了帮他解脱。”
乔舒云气笑了,若非她先给父亲喂下真言散,父亲又怎会痛苦不堪?杀人性命,却还要自诩好心,当真是无耻至极!
陈慧依被她脸上嘲讽的笑容刺激到了,忍不住道:“若你是我,世子是王爷,他让你去做那些事,难道你不会像我一样,效忠他拥护他吗?”
“如果我像你一样,世子就不会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乔舒云冷声回答。
同样是伴随他们父子俩长大的宫女(婢女),她们做了不一样的选择。
陈侧妃事事顺从,助纣为虐,对卫轲一味死忠。
而她,虽用心守护卫辞,却也时时规谏他,这才没有让他像卫轲那样走上歧路。
陈慧依愣怔了一瞬,难道这么多年,是她做错了?
不,她没错,王爷也没错!
王爷自幼在冷宫长大,缺衣少食受尽欺辱,若不心狠些,怎么能成为位高权重的燕王?
而世子自幼金尊玉贵,没吃过王爷吃的那些苦,怎可相提并论?
萧琼华见陈慧依坚决不肯说出卫轲的下落,当即冷笑一声道:“陈慧依,你拼死效忠卫轲,可他呢,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我抓来拷问,他可曾有半分不忍?可有胆量出来救你?”
“妾身这条命是王爷给的,便是为王爷而死,也是应当的。”陈慧依坚定道。
萧琼华怒极:“来人,将她拖出去狠狠地打!”
她就不信,卫轲会舍得让这位跟随他多年的心腹兼侧妃丧命。
然而,直到陈慧依被杖毙,卫轲也还是没有露面。
看来,哪怕是最忠诚的心腹,也得不到他半分真情。
陈慧依被杖毙的场景虽然惨烈,但乔舒云一想到当年父亲比她死得更惨,镖局其他人也因为被她迷晕而轻易遭了第二拨人的毒手,便丝毫不同情她。
萧琼华让人再抓些别院的人继续拷问,又扭头看向卫辞,意味深长道:“辞儿,你向来聪慧,依你看,你父王现下藏在何处?”
卫辞知道母妃这是在怀疑他故意包庇父王,他默了下,说出自己的猜测:“这别院似乎建有地下密室,父王应该是藏在地下密室之中,只是不知地下密室的入口在何处。”
萧琼华当即下令,让人一寸寸地搜寻,一定要找到地下密室的入口。
这时,一道醇厚的声音从地下传来:“不必找了,本王这就出来。”
话音刚落,卫轲的身影便从地下钻出,出现在众人面前。
卫轲扫了眼地上陈慧依血肉模糊的尸体,面上毫无波澜,只似笑非笑地看向萧琼华:“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忍不下去了。”
萧琼华当然忍不下去了,她连话都懒得同他说,直接抽出长刀朝他狠狠斩去。
一旁,乔舒云知道她想亲手手刃卫轲,又见她已是圣境修为,便没有出手。
谁知下一瞬,萧琼华便被卫轲轻轻一掌击飞,砸落在地。
乔舒云大惊失色,卫轲不是刚刚复活身体很虚弱吗?怎么非但没有功力大降,反而比之前更强了?
卫轲也有些讶异自己这一掌的威力,他看了眼掌心,哈哈大笑道:“九转长生功果然非同寻常!”
乔舒云心下沉了沉,看来,九转长生功下半部不但让他迅速恢复,还让他功力大涨了。
她不再犹豫,直接运转叠浪决,持剑朝他刺去。
然而,只是交手几招,她便意识到,自己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同是圣境大圆满,卫轲此时的功力比毕昶,比死在山谷的那三只‘恶蛊还要深厚百倍!
她和他对战,简直犹如蚍蜉撼树!
他不用出全力,不用拔出翼坤刀,只需要随手一击,就能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卫轲一掌将乔舒云劈飞在地后,才看向让他死了一次的卫辞,他唯一的亲生儿子,说:“你母妃和她,两人之间只能活一个,你自己选择。”
第一百章 答案
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妃, 一边是他深爱不渝的女子,父王这是刻意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无论他选哪一个,就意味着另一个会失去性命。
亦或者, 他选择哪一个,父王就会杀掉哪一个。
母妃和云梨,不管谁死, 他都不能接受。
卫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思索怎么做才能保住母妃和云梨的性命。
父王给他出了难题, 自然是希望得到满意的答案。
无论他选择哪一个, 恐怕父王都不会太满意。
而如果他一个都不选,或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们活命的机会,反而会惹怒父王, 将母妃和云梨都杀掉。
思来想去, 卫辞终于拿定了主意。
他上前几步,以臣属的姿势跪下,恭敬道:“父王雄韬武略,又得神功, 来日必将成就大业,儿臣愿助父王一臂之力!”
“哦?你指的大业, 是谋朝篡位?”卫轲问。
“区区大晋, 若父王想要, 早已是父王囊中之物。儿臣指的大业, 是一统天下!父王英明神武, 这天下共主, 非父王不能居也!”卫辞沉声道。
卫轲满意地笑了笑, 提醒道:“你还没有告诉父王你的答案。”
“她二人胆敢阻挠父王成就大业, 本该当场处死以儆效尤, 但父王无论是谋图大业还是练就神功,都需要像她们这样的高手,杀了实在可惜,父王不妨暂时留下她们的性命,物尽其用,待她们没有利用价值时,再杀掉她们也不迟。”卫辞回答。
“吾儿所言有理。”卫轲点点头,又看向伤重倒在地上的两人,道:“本王神功初成,正需要有人献祭功力于孤,你们二人,谁愿意第一个献祭?”
萧琼华和乔舒云都没有回答,只愤恨地盯着他,献祭?把吸人功力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无耻至极!
卫辞则是忧心不已,若是父王打定主意要吸干她们其中一人的功力,那定会让她们丢掉性命!
卫轲见二人都不回答,还用愤恨的眼神瞪着他,他略想了下,抬手指向乔舒云:“你的功力更高,那就从你开始吧。”
乔舒云这一身功力,一大半来自云老传功,一部分来自谈轩明拼死相护的观音丹,她宁愿自废武功,也不想被他吸走。
她想要拼死反抗,可她身受重伤,又被他强大的气机锁定,动一下都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掌心朝向她,吸取她的功力。
然而,下一瞬,王妃竟飞身扑到她前面,替她向卫轲‘献祭’内力。
“不,不要,放了王妃,要吸就吸我的内力!”
乔舒云大声嘶喊,拼力往前挪动,想要推开王妃自己来,却被卫辞紧紧抱住,还被他捂住了双眼,只听到他在她耳边不停道:“别看,别看……”
乔舒云拼力挣扎,却始终挣不开他的桎梏。
与此同时,萧琼华无比平静地悬浮在空中,任由卫轲吸取她的功力。
“当年,你也是这么吸取我父亲功力的吧?”她脸上浮现出无限的哀伤和悔恨,哀伤自己遇人不淑,悔恨自己引狼入室。
曾经以为是天赐良缘,以为会和他一起谱写一段完美的江湖恋曲,后来却发现,自己竟嫁给了一个恶魔,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这些年,她竭力与这个恶魔周旋,想要有朝一日亲手杀了他。
到头来,她这个愿望还是落空了……
许是被萧琼华眼中无限的哀伤所触动,卫轲竟想起二十多年前游历江湖和她初遇时的场景,想起曾经不多的几分真情,他手下一松,功力只吸到一半,便放了她落地,摆摆手让人将她和乔舒云都带到地牢里去关押起来。
卫辞见母妃保住性命,心下松了口气,为免惹怒父王,急忙松开云梨,任由她和母妃被人带下地牢,不敢再阻挠什么,跟随父王去了书房议事。
地牢里,乔舒云和萧琼华一样,都被用精铁链锁住了手脚。
乔舒云拖动铁链来到王妃身边,确定王妃没有被吸干内力,没有大恙时,才放下心来。
“王妃刚才为何要替我……”乔舒云很是不解,她一直以为,王妃是厌恶她的。
即便前两日王妃解释了,是因为杀父之仇,才不赞同她和卫辞在一起。
但远在那之前,早在她初进王府时,王妃就是厌恶她的,否则不会使她为婢。
“傻孩子,怎么还在叫我王妃?”萧琼华的语气无比慈爱。
乔舒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师叔?”
“哎。”萧琼华抬起沉重的手,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柔和道:“这些年,师叔亲眼看着你努力习武,一步步成就现在的境界,师叔打心底为你感到自豪。”
“只是借了外物罢了。”乔舒云将云老传功和观音丹的事说了。
“若非你先与人为善,又哪儿来的这些机缘呢?何况,即便没有这些机缘,你的武功天分,在同龄人中,也是遥遥领先的。”萧琼华柔声道。
乔舒云默了下,在同龄人中遥遥领先又有何用,她现在要面对的,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是武功极限接近于圣境大圆满极致的卫轲。
他现在只是神功初成便如此可怕,若是等他练到神功大成,云老担心的人间炼狱,恐怕就要成真了。
萧琼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却笑了笑,回忆道:“记得当初你初进王府时,小小一个姑娘,却遍体鳞伤,我怕卫轲发现你的身份,只能将你安置在最偏僻的小院,每晚悄悄过去帮你运功疗伤。”
“好不容易你伤养得差不多了,却偷偷逃跑要去洛京寻死,我派人将你抓回来,罚你跪在院中想清楚。”
“当时你了无生志,我正不知该如何劝你好好活下去时,辞儿出现了,你还把他错认成了你的亲弟弟,那一刻,你好像有了求生的意志。”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决定将你留在王府看顾。”
“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又避免卫轲发现你的身份,我和你立下十年之约,给你编造了假的身份,让你到辞儿身边当婢女,让你像守护弟弟那样守护他,只有那样,这十年,你才能咬着牙坚持下来,才能彻底成长起来。”
“辞儿天雷拓脉那一晚,我之所以不由分说让人杖责于你,就是害怕卫轲看到你的脸,会认出你的身份来。”
“这些年,我也一直不敢和你认亲,不敢在明面上照顾你,让你只能做个身份低微的婢女和死士。”
“那次我对你释放杀意,并不是真的想杀你,只是想给你们压力,逼迫你们分开。”
……
萧琼华絮絮叨叨回忆了好些往事,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说:“师叔不称职,让你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头,你可怨师叔?”
乔舒云一时眼含热泪,原来,这些年,她所做种种,都并非出于厌恶她,而是为了保护她。
甚至连让她到卫辞身边当婢女,也不是真的让她守护卫辞,而是让她把卫辞当成弟弟的替代品,从而燃起活下去的希望,坚持到彻底成长起来能够自保为止。
“没有师叔相护,我活不到现在,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她直摇头,又不解地问:“我爹爹当年和您退婚,您难道就不恨他吗?”
萧琼华笑了笑,说:“你虽然长得更像你母亲,但性子却很像你父亲,一样的坚毅正直,一样的心怀仁义。这样一位仁义正直的师兄,我又怎么会恨他呢?退婚的事,我和你师祖都没放在心上,只有你父亲自己,一直过意不去。”
乔舒云更不解了:“那当年师祖过世,您为何不许我爹爹进萧何庄拜祭?”
“那时我已经发现你师祖的死有蹊跷,发现卫轲极难对付,我不想让你父亲卷进来,这才让人将他轰了出去。”萧琼华解释。
乔舒云恍然:“若我爹爹泉下有知,一定很高兴。”
他一直以为师妹不让自己拜祭师父,是还在恨他,然而事实上,是为了保护他。
“对了,辞儿虽是我亲生的,但他生性凉薄,多少继承了几分卫轲的残忍本性,今日他虽然假意效忠他父王,但时日一久,难免变假为真,你切不可太过信任他。”萧琼华叮嘱道。
乔舒云知道她担心得不无道理,可她很想告诉她,卫辞并非生性凉薄,只是生来早慧,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才会养成这副性子。
只是,未经卫辞允许,她不能将他的秘密轻易吐露与人。
她只好模糊道:“卫辞他其实,真的很敬爱您,我们应该对他有信心。”
萧琼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当她是小儿女情长,才不愿相信卫辞会真的助纣为虐,还这般帮他说话。
罢了,横竖卫辞对她还算痴情,纵然助纣为虐,也应该不会伤害她。
萧琼华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再次将手放到她头顶,与其剩下的一半功力日后便宜了卫轲,不如传给这个天分出众的师侄,助她逃离地牢,再想法子除掉卫轲。
乔舒云察觉到她的意图,急忙躲闪开来。
她现在和当初被云老传功时不一样了,境界高于师叔,自然可以中止传功。
“师叔今日也看到了,卫轲体内的功力深厚得可怕,便是您将全身功力都传给我,也只是杯水车薪,毫无意义。要想杀掉卫轲,只能另想办法。”乔舒云认真劝阻。
萧琼华想到刚才和卫轲对招时。如同拿一颗小小的鸡子去碰巍峨的高山,便知她所言有理,这才没再坚持。
只是,卫轲功力如此深厚,她们要怎么样,才能除掉他?
几日后,卫辞得了父亲允许,下到地牢来劝母妃归顺。
经过众多牢房时,他看到了许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他们中,有的是江湖上莫名失踪的高手,有的是战场上战亡的将士,还有一个,竟是他之前去扬州看望的郑老将军!
不对,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郑老将军。而扬州那个痴痴呆呆认不出人的,应该是个假的。
应是郑老将军发现了父王利用战争制造煞气的事,才被父王抓进地牢,又安排了一个人去假扮他。
卫辞掩住心中的惊讶,走到通道尽头,来到关押母妃和云梨的牢房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