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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名誉


    “嘉佑, 今天是你五岁生辰,姐姐偷偷带你出去看皮影戏好不好?”


    “好呀好呀!”


    “姐姐,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傻嘉佑, 这是皮影戏,都是假的,你看到的这些人影, 都是用兽皮做成的影人, 被人用木杆操控着做出各种动作的。”


    “哦。可是姐姐, 这些影人好可怜啊, 只能一直被人操控着,他们一定很不开心。”


    “这些影人是死物,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开心什么是不开心呢?”


    “那他们就更可怜了, 连开心是什么都不知道。”


    ……


    回想起少时带弟弟去看皮影戏的经历, 乔舒云才终于下定决心,选第二种方法。


    因为,嘉佑一定不愿意,像那些影人一样, 做一具不知道什么是开心的傀儡。


    接下来,除蛊、施针、泡药汤、置入冰池……


    一步步操作下来, 乔舒云始终悬着一颗心, 直到过了七日观察期, 看到嘉佑的身体依旧完好, 没有变成一具腐尸, 她才松了口气。


    “阮少谷主, 这是不是代表我弟弟得救了?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她问。


    “运气好的话, 在冰池里蕴养几年兴许能醒。运气不好的话, 很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做个活死人了。”阮鹤弦答。


    乔舒云心下沉了沉, 但无论怎样,有醒来的希望就好。


    她把寻找幕后真凶的事暂时搁置,留在药王谷悉心照顾弟弟。


    卫辞要杀死体内母蛊,需要定期泡药浴,自然也跟着留了下来。


    这天傍晚,他刚泡完药浴,就有药王谷下人来通知他,说乔嘉佑每日泡的药汤所需的一味药又没了。


    这味药叫九畹草,长在谷中的九畹潭底,因潭水极深极寒,下水采摘极为不易。


    乔舒云本就觉得亏欠药王谷甚多,得知此事后,便自己下水去采摘。


    潭水太过寒凉,卫辞担心影响她的身体,便买通药王谷的下人,以后缺了这味药,直接来找他。


    他穿好衣裳,去到九畹潭,脱下外袍,深吸一口气,沉入潭中。


    上上下下采了几株九畹草后,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发热,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明明前几次来采摘时,没有这样的症状,难道他受寒太重生病了?


    他浮出水面,想要缓一缓再继续采摘,正要上岸,却见云梨穿着一身红裙款款朝他走来。


    云梨从未穿过颜色这般鲜亮的衣裳,总是穿白色这类颜色素净的衣裳,从前,他以为她爱穿白衣是因为她喜欢素净,所以也跟着她一起穿白衣。


    不过,他作为王府世子,即便穿白衣也不可能像她那般素净,衣裳上不是织了金线银线就是绣了暗纹,可他还是乐此不疲,因为这样一来,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他的婢女。


    后来,得知云梨的真实身世后,他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穿白衣。


    她不是喜欢素净,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镖局满门守孝。


    知道这些后,他仍旧没有更改穿白衣的习惯,因为,他愿意陪着她,给她的长辈亲人守孝。


    此刻,她穿着一身妖娆的红裙朝他走来,他身体里的燥热,一下子从三分变成了十分。


    待她走近,他一伸手,将她拉入潭中,紧紧锢进怀里……


    外谷客舍里住了许多孩童,有的是自己患了重病被父母带到药王谷来求医的,有的是父母得了重病来求医不放心将他们留在家里便一起带了过来,还有些是药王谷收留的孤儿。


    听闻九畹潭边出现了许多萤火虫,孩子们很是兴奋,准备结伴前去,还缠着刚看完诊准备回去的阮哥哥和阮姐姐,一起过去看萤火虫。


    到了潭边,还没看到萤火虫,倒是看到有一对男女在潭中偷情。


    走近一看,这对紧紧拥抱的男女,不是别人,竟然是卫辞和韩凌薇。


    “你们在做什么?”阮鹿烟冷喝一声。


    韩凌薇收到下人递信,说是卫辞约她在九畹潭边见面,有要事相谈。


    虽不知他要和她商谈什么要事,她还是精心打扮,以最美的姿态,前来赴约。


    谁知,刚到潭边,就被他拉下了水,还紧紧抱住。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没推开他,心想,难道,他约她过来,竟是想同她私会?


    紧接着,他身体的滚烫似乎传递到她身上,让她也有些情难自禁,鬼使神差地,她竟伸手回抱住了他……


    听到阮鹿烟的喝声,她才陡然回过神来,忙一把推开卫辞,上岸朝阮鹤弦走去,想要向他解释清楚。


    阮鹤弦见她身上衣裳全湿,忙解下披风裹住她的身体,而后冷眼看向潭中的卫辞,质问道:“今日之事,世子是不是应该给阮某一个解释?”


    “不错,我兄长好心为你诊治,你却和我嫂嫂偷偷在此幽会,难道是欺我药王谷没人了吗?”阮鹿烟大声指责。


    卫辞稍稍清醒过来,看到场中情形,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


    见阮鹿烟的话里有明显的诱导意味,他隐隐猜到,这一切应该都是她捣的鬼。


    他没有揭穿她,也没有听她的诱导,只看着阮鹤弦,‘坦然承认’道:“抱歉,是我对尊夫人旧情难忘,才尾随她至此,对她行此强迫之事,尊夫人是无辜的,错都在我一人。”


    韩凌薇闻言大为惊讶,她还以为,他会为了洗清自己,将错责都推到她身上。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这是,在维护她的清白?为此不惜玷污他自己的名誉?


    阮鹿烟同样大吃一惊,以她对卫辞的了解,他应该会将错责全都推到韩凌薇身上才对,为何反而自己揽下了所有罪责?还把自己说的如此不堪?


    她安排今日这个局,就是想让兄长看清楚,韩凌薇心里分明还念着卫辞,她随时会为了卫辞背叛他。


    她先是在卫辞今日的药浴包中下药,又派下人告知他九畹草用完了,引他去九畹潭采药。


    接着,又让人假传卫辞消息,约韩凌薇娶潭边见面商谈要事,当然,不忘在韩凌薇的茶水里下点药。


    这药与下给卫辞的猛药不同,药效轻微,时效很短,且一过时效,便检查不出来。


    所以,方才兄长给韩凌薇裹披风时,顺手给她探脉,探不出丝毫异常来。


    她让人散布消息,鼓动孩子们来潭边看萤火虫,就是为了当场抓.奸,让韩凌薇无从辩驳,让兄长彻底死心。


    一切都按照计划完美进行,可卫辞这一番话说出来,她的计划便只能落空了。


    她不甘心,连忙开口道:“世子不像是会强迫女子的人,可是有什么苦衷?还是为了遮掩什么,故意说出这番话……”


    还未等她说完,阮鹤弦便出声打断她:“鹿烟,你先带孩子们回去。”


    “可是……”阮鹿烟想要拒绝,却见兄长眼神凌厉地看了她一眼,担心说多了会露馅,她只好听命,带了孩子们匆匆离开。


    阮鹿烟走后,阮鹤弦又对韩凌薇道:“夫人也回去换身衣裳,以免着凉。”


    韩凌薇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离开。


    阮鹤弦这才转动轮椅来到潭边,伸手把了下卫辞的脉,果然,他被人下了药。


    刚看到卫辞和凌薇在潭中拥抱时,他确实很愤怒,可稍稍平静下来,便知道这件事有蹊跷。


    能在药王谷暗中给卫辞下药,又能给凌薇下药让他探脉探不出来,再结合方才鹿烟的异常表现,以及那会儿她劝他和孩子们一起来看萤火虫,很显然,今日这出戏,和她脱不开干系。


    “今日之事,多谢世子了。”阮鹤弦诚恳道。


    感谢他没有揭穿鹿烟的把戏,也感谢他保住了凌薇的清白。


    卫辞见他明了真相,便没说什么,只上了岸,穿好外袍,又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几株九畹草,回客舍去了。


    阮鹤弦回到内谷,找到鹿烟,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兄长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阮鹿烟装糊涂。


    “你给他二人下药,又引他二人到潭边,制造幽会的假象,究竟是想做什么?”阮鹤弦说明白了些。


    “我没有下药,这些事也不是我做的,兄长怎会疑心到我身上?是不是嫂嫂与你说了什么?”阮鹿烟矢口否认。


    阮鹤弦面露失望:“你明日自己去思过崖面壁思过,一个月后再出来。”


    说完,他调转方向,离开她的院子。


    身后,阮鹿烟大声质问:“为什么你宁愿相信她,也不肯相信我?难道我们二十多年的兄妹情,还比不上她一个外人?”


    阮鹤弦没有停留,继续转动轮椅往外走。


    阮鹿烟心中绝望,大喊道:“是,今日这出戏是我安排的。可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我给韩凌薇下的药极为轻微,若非她心里还爱着卫辞,怎会精心打扮去赴约,又怎会毫不挣扎就同他抱在一起?”


    “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她可以为了卫辞,随时背叛你!这样一个女人,你为何还要把她留在身边?她根本不配嫁给你!早在她背信弃义解除婚约的那一刻起,她就不配做你的妻子!”


    阮鹿烟本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能够让他留下,能够让他清醒,可他却置若罔闻,没有丝毫停留。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阮鹤弦回到自己的院子没多久,就听到下人来报说,二小姐收拾东西出谷去了。


    “随她去。”阮鹤弦道。


    鹿烟每年都会出谷一段时间,去游历江湖行医救人。她现在闹别扭要出谷,也很正常。


    “可是,二小姐没有骑马,是骑着她那头麋鹿走的。”下人说。


    阮鹤弦微微一怔,和他的灵鹤一样,她的麋鹿也是她从小喂养长大的。


    她从前出谷游历,都是骑马,把麋鹿留在谷中。今日却骑着麋鹿出谷,难道,她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他狠了狠心,没有去挽留她,只道:“让坤叔去跟着她,护好她的安全。”


    “可是坤叔是保护大少爷您的……”下人有些犹豫。


    “我在谷中不会有事的。过阵子,父亲母亲也该云游回来了。”阮鹤弦坚持道。


    下人只好听命离去。


    韩凌薇走进来,提议道:“要不,我去劝劝她?”


    “不必了。”阮鹤弦摇摇头,“她心结太重,出去走走也好。”


    韩凌薇默了下,又道:“今日之事,对不……”


    “你不用同我道歉,我说过,我会等你彻底放下他的那天。”阮鹤弦说完,又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韩凌薇只好转身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想来想去,还是分辨不清,自己今日之举,有多少是出于药效,又有多少是出于……


    又想到卫辞维护她清白的那番话,一时更加辗转难测了。


    这厢,卫辞将采的九畹草交给药王谷的下人,自己则去冰池找到云梨,想要向她解释清楚。


    虽然是阮鹿烟下药设局所致,可终究是他一时失察,才中了计,是他对不起她。


    她本就不肯接纳他,发生了这种事,只怕更要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第七十二章 委屈


    卫辞满心忐忑地上前, 正琢磨着该怎么解释才能最大限度地争取她的原谅时,却见她先开口了。


    “你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了。你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既维护了阮少夫人的清白,也保全了药王谷的脸面,将这件事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考虑的很是周全。只是这么做, 委屈你了。”


    卫辞心下一喜, 忙道:“我不委屈, 只要你能理解我,不生我的气,我就心满意足了。”


    事情发生后, 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别的, 而是怎么处理才能让她满意。


    他们来药王谷求医,自是要顾全药王谷的脸面,所以,不能当众拆穿阮鹿烟的把戏。


    而他和韩凌薇和离, 本就惹了她生气,若再诋毁了韩凌薇的清白, 她定会更生气。


    所以, 他才选择自毁名誉, 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现在看来, 他果然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看着他面上的讨好和小心翼翼, 乔舒云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虽然希望他能向善, 却并不希望, 他像现在这样, 每日围在她身边卑微地讨好她。


    他本该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应该肆意去过他自己的生活,去寻找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过分压抑自己的天性,处处委屈自己,还跟着她一起到处涉险。


    “做戏做全套,发生了这种事,你若继续留在药王谷,只怕会惹人生疑。你收拾收拾东西,即刻出谷去吧。”


    乔舒云说完,又叮嘱了句:“走之前别忘了找药王谷的人多配些药浴包。”


    他和嘉佑不一样,去到谷外也可以自行泡药浴,药浴包里的药材在谷外也能买到,只是担心谷外的药材不如谷内的好,她才这般叮嘱他。


    卫辞面上笑容一滞,他没想到,她前一句还在夸他考虑周全,后一句就又要赶他走。


    她果然还是生气了。


    “你若是嫌我脏了,我可以扒掉我这一身皮,重新长新的皮肉,只要你别赶我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他惊慌道。


    乔舒云没想到他的想法会这般极端,只好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出谷去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的生活不能没有你!”卫辞急切道。


    乔舒云有些头疼,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不了谁的。偏偏他执念太深,想不通这个道理。


    “就当是做做样子吧,你先出谷一段时间,等过阵子风声平息了,你再回来便是。”她无奈道。


    卫辞见她不是真的要赶他走,又怕再执拗下去会惹她生气,只好妥协道:“我可以出谷,不过,我要换一名暗卫进来,帮你照顾嘉佑,并且采摘九畹草。九畹潭的水太寒,你千万别再下水亲自采摘。”


    先前进谷时,因为一名病患只能带两名陪护,他不得不将暗卫们都留在了谷外。


    现在他要出谷,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谷内,自然要派一名暗卫进来帮她。


    乔舒云见他愿意让步出谷,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卫辞慢慢悠悠收拾了东西出谷,正好碰上骑着麋鹿出谷的阮鹿烟。


    见她眼眶泛着红,显然是和她兄长吵架了要离谷出走,便问:“阮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天涯海角,总有能让我容身之处。”阮鹿烟语气落寞,“你呢,这么晚了,出谷作甚?”


    “还不是拜你所赐,云梨说做戏要做全套,让我出谷避下风头,过段时间再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头才能过去?”卫辞苦着一张脸道。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副惨兮兮的样子,阮鹿烟心里莫名好受了些,竟没那么难过了。


    “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说不定等你过段时间再回来,你的云梨姐姐看你会顺眼许多呢。”


    阮鹿烟开了句玩笑,骑着老麋鹿哒哒哒走了。


    这头麋鹿是她从小喂养到大的,以前出谷远行都舍不得以它代步,只在谷内或者附近骑一骑。


    可现在它已经老得快跑不动了,趁它沉眠前,她得带它出去看看世界。


    至于兄长和韩凌薇的事,她不打算再管,也管不了,她已经因为他们做了自己此生最恶毒的事,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从前她出谷游历,总想着早些回来将游历的见闻讲给兄长听。


    因为,她自以为,自己是对兄长而言最重要的人。


    可现在,他成婚了,有了对他而言更重要的妻子。


    所以这一次,她不用再考虑归期了。


    卫辞看着她离去时明显豁达了许多的背影,心里竟隐隐有些欣慰。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心下一惊,难道是跟着云梨的时间久了,他也变得喜欢看人向善?


    他摇摇头,赶紧出谷去,见谷外有暗卫轮流值守,便点了一名武功最高的,叮嘱了些事宜,让他进谷去听从云梨使唤,自己则去到谷外几里远的一个小镇,和其他暗卫一样,在客栈里住下来。


    虽然出谷了,可也不能闲着。


    估算着这次要在此处久待,便让人飞鸽传书出去,把各州产业善堂相关的重要事情、还有朝堂江湖上的一些重要消息都传书到此,由他来处理决断。


    这日,他收到一封飞鸽传书,说是云老头和谈轩明在兖州遇袭,正在南下逃亡的路上。


    之前和云老头分开时,他把燕王府在各州的产业都告诉了他们,让他们有事可以通过这些产业给他传递消息。


    可他万万没想到,收到的关于他们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云老头身受重伤!


    以云老头的圣境实力,谁能够将他打成重伤?


    事出突然,卫辞顾不得和云梨的约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药王谷,告知了她这个消息。


    乔舒云本想将复仇的事搁置一边,先一心照顾弟弟,可现在云老头和谈轩明出事了,她必须得去接应他们。


    留下几名暗卫照顾弟弟,她和卫辞带着其余暗卫,即刻启程,往兖州方向去。


    通过云老头一路逃亡传递的消息,终于,数日后,在陈州找到了他们。


    找到他们时,谈轩明背着浑身是血的云老头,正和一伙追兵血战。


    乔舒云飞身上前,迅速解决追兵,只留了两名用作拷问。


    谈轩明看到她,将昏迷的云老头交给她,自己则一闭眼倒在了地上。


    乔舒云心下一惊,一探脉,才知她是因为身受重伤且内力耗竭才昏迷的。


    相比之下,云老头才是真的气若游丝,随时都有可能咽气。


    于是,她将谈轩明交给暗卫们救治,自己则和卫辞分工合作救治云老头。


    她负责输送内力为云老头治疗内伤,卫辞则负责给云老头喂药敷药包扎外伤。


    可是,无论她给云老头输送多少内力,也无论卫辞给他喂多少灵药,也不见他有丝毫好转。


    眼看着云老头就要断气,乔舒云顾不得别的,忙按照之前谈轩明教她的法诀,调动体内的昙幽精血为他疗伤。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云老头就这么死了,至于欠谈轩明的那滴昙幽精血,以后只能想别的办法偿还了。


    可不知怎地,法诀竟不管用,是谈轩明教了她假的法诀,还是她体内根本没有所谓的昙幽精血?


    乔舒云想要将谈轩明唤醒问个究竟,可她陷入昏迷怎么也唤不醒。


    眼看着云老头的气息越来越弱,乔舒云心里逐渐绝望。


    这时,云老头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无比清明。


    乔舒云心下一喜:“云老前辈,您醒了,您是不是没事了?到底是谁伤的您?”


    “我带着小谈去到兖州蓝家,没想到蓝家早已被人设下埋伏。那幕后之人武功极高,还看穿了我的功法弱点,又带了众多高手相助,我一时不慎,才着了他的道。不过,我也将他打成了重伤,没个三年五载,是好不了了。”云洛说。


    “那您可认出了那幕后之人是谁?”乔舒云忙问。


    云洛摇摇头:“他戴了好几层面具,我掀了他几层面具,看到的都还是假面孔。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和我一样,修炼的是九转长生功的上半部。只可惜,我没能看出他修炼这功法的弱点。”


    乔舒云拧了拧眉,这幕后之人也未免太小心了些,他之所以戴着好几层面具,定是因为真容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想到上次灵蛊寨那位副寨主说的,这幕后之人是江湖上德高望重之辈,看来应该是真的。


    “那这人是男是女?”乔舒云又问。


    “他裹着黑袍,声音也做了伪装,实在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云洛道。


    乔舒云心下正失望,就见云老头朝她招了招手。


    “丫头,靠近些!”


    她离他本就很近,闻言虽有些不解,还是靠近了些。


    一旁,卫辞见云梨一靠近,云老头就将手掌覆在了她头上,心下不由一惊:“云老头,你要对她做什么?”


    云洛没说话,只将体内的内力全都通过手掌灌入乔舒云体内。


    乔舒云察觉到他在做什么,忙要后退躲开,可他强大的内力牢牢吸附住她,让她无法动弹,她只能出声劝道:“云老前辈,您快停下,您把内力给了我,会没命的!”


    “老夫本就活不成了,这一身内力,便是不给你,也只能带到地下去了。”云洛说。


    乔舒云这才知道他突然醒来不是没事了,而是回光返照。


    她连忙反驳道:“不会的,等轩明醒来,我就可以用昙幽精血救您性命!您快停下!”


    “丫头,你听好了,老夫这一身内力,不是白给你的,你一定要竭尽全力,阻止幕后之人打开封印之地,绝对不能让他拿到九转长生功的下半部!”云洛叮嘱。


    “我会阻止他,但是是靠我自己修炼的内力,我不需要您的内力,您快停下来,再不停下就来不及了!”


    乔舒云哭着喊道,见他仍不停止,忙呼唤卫辞:“卫辞,快阻止他!”


    卫辞听命上前,却直接被云老头震飞出去。


    “来不及了,那幕后之人最多三年五载就能养好伤,靠你自己修炼,永远也追不上他。”云洛说完,加快传功,很快,功力传完,失力倒在了地上。


    乔舒云得以自由,忙将他扶起来,要将内力给他传回去。


    “别白费力了。”云洛摇摇头制止,又看向天空,自言自语道:“原来九转长生功夺的是天机,现在,是时候还回去了。”


    说完,他阖上眼睛,一脸安详。


    卫辞见云老头咽了气,立时紧张地看向云梨,她和云老头虽然萍水相逢,感情却颇深,亲眼看到云老头咽气,一定十分难受。


    却见她没有悲恸大哭,也没有痛苦嘶吼,只平静地将云老头放到地上,站起身来,而后,一口血吐出来,昏迷倒地。


    卫辞及时接住她,才发现她身体烫得厉害,似是因为一下子接收了太多内力,体内经脉快要撑爆了。


    他害怕极了,不知该如何救她,只能带着她和谈轩明,还有云老头的尸首,以最快的速度回药王谷去。


    第七十三章 恩人


    药王谷外谷, 阮鹤弦正照常看诊,就见之前匆匆离开的卫辞带着人闯了进来,焦急万分道:“阮少谷主, 快救救她们!”


    见他怀里抱着一个,身后的护卫还背着两个,只好转动轮椅上前, 挨个把了脉。


    很好, 一个经脉近乎爆裂, 一个身受重伤濒死, 还有一个,已经断气多日了。


    阮鹤弦让他们将两名受伤的女子带到旁边的医庐里,方便他诊治。


    卫辞听了却问:“还有一个呢?”


    阮鹤弦气笑了:“恕阮某无能, 医不了死人。”


    说完转动轮椅往医庐去, 顺便好心提醒了句:“世子的药浴再拖延几天,体内的母蛊就再难杀死了。”


    卫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可笑了,许是见识过云梨起死回生,又见识过阮鹤弦治疗乔嘉佑的手段, 他竟下意识地认为,人死了也能有办法救活。


    听到阮鹤弦的提醒, 他才记起来, 自己已有十来日没泡药浴了。


    之前先是赶路去接应云老头他们, 接着又快马加鞭地赶回药王谷求医, 路上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 更别提泡药浴了。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 还是先救云梨。


    将云梨抱到旁边的医庐, 放到床上, 等待阮鹤弦的救治。


    阮鹤弦先给那位扮作男装重伤濒死的女子仔细把了下脉, 发现她本来只是身受重伤,连日颠簸没能得到及时的医治,才伤势加重以至濒死。


    不用说,定是卫辞为了及时带云梨过来求医,才没有顾她的死活。


    果然,听到卫辞恳求道:“阮少谷主,麻烦您先给云梨医治,我怕她撑不下去了。”


    阮鹤弦没有理会他,先给重伤女子施了几针,输送了些内力调养体内伤势,又开了药方让人熬了药给她喂下,才转动轮椅来到云梨的床边。


    刚才只是随手一探,只知道她是体内内力过多导致经脉近乎爆裂,现在仔细探查,不禁为她体内的庞大内力所震惊。


    若是修炼邪功摄取别人的内力,那么她体内的内力会庞杂而狂暴,早就已经经脉爆裂而死。


    可她体内的内力虽磅礴,却极为温和,说明,是有人传功于她。


    而能传给她这么多内力,传功之人,必是圣境高手。


    江湖上圣境高手屈指可数,是哪一位在陨落前传功给了她?


    阮鹤弦没有深究,只看向卫辞,说:“我需要给她脱衣施针。”


    “脱衣?可你刚才给谈轩明施针怎么不需要脱衣?”卫辞质疑。


    “情况不同,施针部位和针数手法也都不同。”阮鹤弦解释。


    “谷中难道没有女大夫可以代为施针吗?”卫辞又问。


    “这套针法极为复杂,只有我母亲和妹妹会施展,可惜她们都不在谷中。”


    阮鹤弦答完,又道:“我可以蒙上眼睛施针,不会坏了云梨姑娘的清白。”


    “不、不能蒙眼睛,她现在情况凶险,万一你施针出了差错,岂不是会害了她?”卫辞反驳。


    阮鹤弦只当他还是介意,便道:“那就请世子另请高明吧。”


    说完,转动轮椅准备离开。


    卫辞急忙拦住他:“阮少谷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让你不用蒙眼睛,该怎么施针就怎么施针,只要能治好她,卫某必有重谢!”


    阮鹤弦微微讶异,他还以为像卫辞这样的王孙子弟,会极为在意女子的清白,没想到,相比起来,他更在乎心爱女子的性命,甚至一点差错也不敢冒险。


    卫辞唤了一名女暗卫进来,帮云梨脱衣,自己则避到了屏风后。


    阮鹤弦则是背过身去,等衣服脱完,便取了根布条蒙上眼睛,回到床边。


    虽然卫辞不介意,但他对自己有信心,即便蒙上眼睛施针,也不会出一点差错。


    女暗卫不知世子和阮鹤弦先前对话,见他蒙上眼睛,只觉得十分正常。


    她守在床边,给阮鹤弦打下手,帮忙给云梨翻身。


    阮鹤弦施针很顺利,直到不小心碰到她背后蝴蝶骨下方的一处小突起,不禁愣了下。


    女暗卫见他突然停下,忙问:“阮少谷主,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屏风外,卫辞听到这话,瞬间提起心来。


    “没事。”阮鹤弦摇摇头,继续施针。


    他表面平静,心里却掀起波澜,当年他虽五感尽失,却摸到过救她的那个女孩后背蝴蝶骨下的一处小突起,像是有一块骨头微微突了出来。


    传闻,这叫剑骨,凡长有此骨者,在练剑上都极有天分。


    韩凌薇是清风剑的传人,从小就在练剑上颇有天分,当年又是她送他回药王谷,他便一直以为,下水救他的人是她。


    这些年,他对韩凌薇一直以礼相待,即便成了婚,也出于尊重与她分房而居,因而至今都不知道,她后背有没有这样一块‘剑骨’。


    不过,虽说这块骨头被叫做‘剑骨’,但他行医多年,也救治过不少剑客,却从未见过哪位剑客真的长过剑骨。


    所以,在他看来,这块所谓的剑骨,应该只是骨骼生长带来的差异。


    那么,云梨姑娘后背这块‘剑骨’,就意味着……


    施完针,阮鹤弦又费了许多内力帮她细细梳理体内真气,疗愈经脉伤势。


    他生在药王谷,学的是药王谷祖传的《玄脉决》,修出的内力自带疗愈功效。


    原本,他只需要帮云梨施完针,便可以完成救治,但那样一来,她体内的磅礴内力,恐怕要浪费一大半。


    可现在,她很有可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这才不遗余力帮她梳理经脉,以求帮她保住更多内力。


    等到头脑一阵晕眩,体内内力消耗过度,阮鹤弦才停了下来,让女暗卫帮云梨穿好衣裳,自己则取下蒙眼布带,转动轮椅往外去。


    屏风外,卫辞见他出来,忙问:“情况怎么样?”


    “暂时没有凶险了,不过,之后每天,我都需要用内力帮她梳理经脉,直到她醒来为止。”阮鹤弦答。


    卫辞这才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阮少谷主施救之恩,日后阮少谷主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想到云梨很可能是他的救命恩人,阮鹤弦看卫辞便颇有些不顺眼。


    尤其是十余天前他突然闯进药王谷将云梨带走,今日回来云梨便经脉近乎爆裂险些丧了性命,哪怕等云梨醒来后会境界飙升,也实在凶险。


    “巧了,现在就有一桩事需要世子帮忙。”阮鹤弦道。


    卫辞一愣,忙问:“何事?”


    “近日谷中急需一样药草,这药草需要到谷外的点苍峰北面的峭壁上采摘,那面崖壁极为陡峭,一般人上不去。听闻世子轻功极好,不知可否帮忙多采一些?”阮鹤弦道。


    “没问题,等我把云梨安顿好了就去。”卫辞满口答应。


    不管他是真的想找他帮忙还是刻意刁难他,看在他救了云梨的份儿上,峭壁再陡,他也愿意去。


    “那就多谢世子了,稍后我会让人给世子引路。”


    阮鹤弦说完,转动轮椅出了医庐,外面还有许多人排队等着看诊。


    虽然他内力耗尽了,但好在给普通人看诊并不需要内力。


    卫辞则急忙绕过屏风,去到医庐内间,见云梨情况果然好了许多,这才和暗卫一起,带着云梨和谈轩明去了客舍安置。


    安顿好后,留下大半暗卫守护,带着其余暗卫去采摘药草。


    崖壁果然极陡,暗卫们虽然能勉强上去,却没有余力分辨采摘药草,因而,只能靠卫辞自己了。


    直到天黑,也没能采摘到阮鹤弦要求的数量,只能等明日再来了。


    这厢,阮鹤弦看完诊,回到内谷,和韩凌薇一道用晚膳。


    食不言寝不语,阮鹤弦直到快吃完,才开口问了句:“你还记得,十二年前,你在四明湖救下我,把我送回药王谷的事吗?”


    韩凌薇正想着卫辞突然带着重伤昏迷的云梨回药王谷求医的事,闻言怔了下,答:“记得,怎么了?”


    “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救下我的吗?”阮鹤弦试探道。


    韩凌薇仔细回想了下,说:“当时,我乘着马车往药王谷来,途径四明湖时,正好看见你一个人湿漉漉地躺在湖边,便让仆从把你搬上马车,送你回了药王谷。”


    阮鹤弦心下微惊,原来,当年在水中救下他的,当真不是韩凌薇。


    当年,他恢复五感后,亲口向她道了谢,她只说不用谢,他便没有多说,只以行动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现在看来,他口中的‘救’和她以为的‘救’并不是一件事。


    她以为他谢她的,是她在湖边发现他送他回药王谷这件事。


    而他真正要谢的,是那位跳进湖中,将濒死挣扎的他从湖里救出来的女孩。


    阮鹤弦心下忍不住自嘲,这么多年,他竟是识错了人报错了恩,还误娶了韩凌薇为妻。


    韩凌薇见他神色有些异样,忍不住问:“怎么了,可是你想起来当年是谁暗害于你了?”


    “只是想问问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阮鹤弦摇摇头道。


    当年,他害怕父母妹妹得知真相后会伤心,便隐瞒了是自己寻死,只说是有人想暗害他。


    “怪我,我当时应该让人在附近搜一下的。我是担心你生病,才赶紧送你回了药王谷。”韩凌薇有些后悔。


    “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重要了。”阮鹤弦道。


    虽然识错了恩人,但既然他已经娶了韩凌薇为妻,便要遵守约定。


    若她不愿和他做夫妻,他便放她和离。


    若她不愿和离,他便该一辈子珍她爱她。


    至于真正的救命恩人,他只能以别的方式来报恩了。


    第七十四章 半圣


    为了能让云梨尽可能多地保住体内的内力, 阮鹤弦三管齐下,不但开了药方让卫辞每日为她泡药浴,还会用内力帮她梳理真气疗愈经脉, 另外,每天还会为她弹奏一次鸣凤琴。帮助她消化体内内力。


    半个月后,乔舒云醒来时, 耳边有泠泠琴音环绕, 这琴声似乎能够安抚她体内的磅礴内力, 方便她化为己用。


    而且, 这琴声仿佛有些耳熟,似乎已经听了许久了。


    她睁开眼睛,见床边不远处, 阮鹤弦正坐在轮椅上抚琴, 方知,是他在为她抚琴疗伤。


    她坐起身来,想要向他道谢。


    阮鹤弦发现她醒来,急忙转动轮椅上前, 递了一个药瓶给她,道:“云姑娘先别说话, 快服下瓶中丸药。”


    她醒来后, 体内的磅礴内力会迫使她迅速晋阶, 而他递给她的这枚破境丹, 可以为她扫除一切障碍。


    破镜丹和朝霞丹一样, 极难炼制, 谷中仅余两枚, 一枚是爹娘留给他的, 另一枚是给妹妹的。


    他拿出来的, 是属于他的那一枚。


    哪怕现在并不确定云梨是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还是拿了出来。


    因为,她那一身磅礴内力,若浪费了,就太可惜了。


    乔舒云只当他递给她的,是治伤的药丸,直接接过来服了下去。


    紧接着,她感觉到体内磅礴的内力在不断地冲击经脉,而经脉中本该有的阻碍,竟意外地消失了。


    她当即盘坐下来,专心冲击晋阶。


    从合境中期、一路畅通无阻,突破到涅境,再继续冲击,最后,竟冲击到了涅境大圆满。


    这时,天空中响起惊雷,原本晴空万里,现在,竟突然凝聚起了浓厚的乌云。


    卫辞此时正在六指峰顶采摘药草,这些天,阮鹤弦似是为了刁难他,不是让他去这个峭壁那个峰顶上采药,就是让他去什么潭底深涧采药,害得他每天早出晚归,连多陪陪云梨的时间都没有。


    但没办法,云梨和云梨的弟弟都还要靠他医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见药王谷上方的天空突然出现异象,担心药王谷出了什么事,他迅速从峰顶下来往回赶。


    药王谷外谷客舍内,乔舒云一路突破至涅境大圆满,却没有就此停下,而是尝试着调动体内多余的内力去冲击圣境的关隘。


    可冲击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看来,想要突破圣境,光有内力还不够,心性也至关重要。


    所谓‘圣涅合化’,化境是要将所学武功融汇贯通臻于化境,合境是指对天道有所感悟后达到天人合一,涅境则是指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至于圣境,则是脱凡成圣,还能延长一定寿命。


    她屡经生死,所以突破涅境时没什么阻碍。却对脱凡成圣没有太多感悟,心境跟不上,自然难以突破。


    无奈之下,她只好放弃冲击圣境,用多余的内力帮自己稳固境界。


    阮鹤弦一直守在一旁为她护法,直到她身上气息稳定下来,才悄悄转动轮椅离开房间。


    正好遇上急匆匆赶回来的卫辞,便将他拦了下来。


    卫辞得知是云梨突破带来的异象,才转忧为喜,老老实实在外等候。


    万里高空上,雷声渐停,乌云也逐渐散去,阳光重新洒落下来。


    片刻钟后,乔舒云迎着日光从房间里走出来,不但看到了卫辞谈轩明和阮鹤弦,还看到许多不会武功的普通人都围在外面,男女老少都有,像是来谷中求医之人。


    这些人都围在此处做什么?难道就为了看她突破?


    见她面露讶异,谈轩明笑着解释道:“这些天阮少谷主每天为你抚琴疗伤,大家便都凑过来听琴,毕竟这琴声不但能治病疗伤还能延年益寿呢。”


    乔舒云恍然,朝阮鹤弦拱了拱手道:“多谢阮少谷主救治之恩,乔某实在无以为报!”


    上次他救了嘉佑和卫辞,这次又救了她,没猜错的话,谈轩明身上的伤应该也是他治好的,她欠他的恩情,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阮鹤弦闻言微微惊讶,一直听人叫她云梨,他还以为她姓云,没想到竟然是姓乔。


    “乔姑娘不必多礼,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他客气道。


    何况,若她真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么,该说谢的,应该是他才对。


    乔舒云正要再次道谢,一旁谈轩明却是迫不及待地问:“表妹,你突破到什么境界了?”


    “涅境大圆满。”乔舒云如实答。


    卫辞和阮鹤弦俱是一惊,没想到她能一下子突破到半圣的境界!


    多少天纵奇才,苦修一辈子,也未必能达到这个境界。


    谈轩明更是惊得瞪大眼睛:“你居然一举突破到半圣,难怪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个云老头,亏我背着他跑了那么长时间,他居然都不传功给我,反倒是便宜你了!”


    乔舒云见她语气虽带着些怨责,眼神中却是掩不住的悲伤,显然,云老前辈之死,她也同样难受。


    想到云老的死,她便忍不住想问问她,昙幽精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教给她的法诀竟不管用?


    还未开口,就见谷口处突然升起三枚信号弹。


    “不好,有高手攻谷,快,大家跟我一起去内谷,内谷有阵法,非圣境高手不可破。”阮鹤弦说着便要带着大家往内谷去。


    谈轩明和卫辞也第一时间要拉着乔舒云去内谷躲避。


    乔舒云没有随他们一起,只道:“你们去内谷,我去谷口会一会那攻谷之人。”


    两人一愣,才意识到她现在已经是半圣,只要来的人不是圣境高手,就奈何她不得,又何需躲去内谷?


    谈轩明忙将腰间挂的霜云剑丢还给她,让她拿着剑去应敌。


    这些天她一直昏迷,她便借了她的霜云剑把玩了几日。


    乔舒云接过剑,快速飞至谷口,见带人攻打药丸谷的,正是上次攻打清风门的血鸦堡堡主綦天棹和阎绝塔塔主甘同悲。


    看来,他们这次,也是来抢鸣凤琴的了。


    只是,綦天棹上次被韩烨砍掉小半边身子,现在看起来竟然完好无损,只是境界从涅境后期下降到了涅境中期。


    难道血鸦堡有什么血肉重生术?


    即便有,定然也是以残害无辜之人性命为代价的邪术!


    乔舒云当即提剑上前,为民除害,顺便,试试她现在的实力。


    许是因为还不太熟练体内的内力,对面又有一名涅境后期和一名涅境中期,还都是招招阴狠的邪派魔头,乔舒云在刚开始对战时吃了不少亏。


    跟过来观战的卫辞等人看了很是心惊,担心她会一时不慎丢掉性命。


    所幸,渐渐地,她对体内磅礴内力的运用越来越熟练,又有霜云剑这柄宝剑相助,愈战愈勇。


    先是用一招秋霜刃将綦天棹斩成上千段碎尸,再无血肉重生的可能,接着,又用一招秋霜刺,从后面刺穿了准备逃跑的甘同悲的心脏。


    危急时刻,甘同悲使出秘术,突然遁到了数里外。


    乔舒云本想追上去斩草除根,又担心谷口另有埋伏,等自己一走就立刻攻进来,只好留了下来。


    不过,守在谷口许久,也不见有什么高手再次进攻,这才听了卫辞等人的劝,回客舍疗伤休息。


    因着她是为了保护药王谷才受的伤,阮鹤弦坚持亲自帮她疗伤解毒。


    乔舒云只好同意下来,谈轩明看出阮鹤弦有话要同她说,便直接揽着卫辞的肩头,强拽着他走出房间,边走边道:“卫兄,你该泡今日的药浴了,再不泡来不及了。”


    卫辞不欲与她拉拉扯扯,以免云梨看了误会,忙挣脱她,自己往外走。


    屋中只剩乔舒云和阮鹤弦二人,阮鹤弦一边输送内力帮她疗伤,一边感激道:“今日多谢乔姑娘出手相助,不然,药王谷定会死伤惨重。”


    “阮少谷主不必言谢,锄强扶弱,乃是江湖之人的本分!”


    乔舒云学他那会儿的回应开了句玩笑。


    阮鹤弦听出她的玩笑之意,不禁勾唇笑了笑,原以为她沉默寡言不善言笑,没想到,竟也会开玩笑。


    乔舒云这才正色道:“阮少谷主救了我们这么多次,我只是出手回报了一次,还远远不够。所以,你千万别跟我道谢,我实在受不起!”


    阮鹤弦没有立即反驳,而是问道:“十二年前的季秋,乔姑娘可曾来过襄州?”


    乔舒云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记起来她救他的事了,忙道:“那年季秋,我曾随父亲走镖经过襄州,在药王谷附近的一处湖中救起过一名和我一般大的男孩子,那名男孩子,应该就是阮少谷主你吧?”


    阮鹤弦听了很是惊讶:“你知道是我?”


    乔舒云指了指他手腕上的兰草胎记,道:“你手腕上的兰草胎记太独特了,那日在清风门,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既认出我了,先前为何一直没有提起?”阮鹤弦不解。


    先前她带着弟弟来求医时,只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却丝毫没有提起这件事。


    “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我想着你未必记得,就没提。”


    乔舒云说完,又好奇地问:“当年我找完帮手回来,就不见你的人影,你是自己回药王谷去了吗?”


    阮鹤弦听到她的答案,看她的眼神不免更加欣赏,她当年小小年纪就敢跳水救人,如今时隔多年,不但仍旧侠肝义胆,还施恩不图报,可见她品性之可贵!


    “当年你走后,凌薇恰巧路过,便用马车送我回药王谷了。”他如实答道。


    “原来如此。”乔舒云恍然,她没有多问,譬如他为何会掉进湖里,为何又会出现五感尽失的症状等等。


    “所以,论起来,还是你先救了我,也是我欠了你更多,应该是我加倍回报你才对。”阮鹤弦给出结论。


    “阮少谷主这个结论可不对,我只在少时救过你一命,你却先后救过嘉佑卫辞还有轩明,再加上我,足足四条性命,所以,还是我欠你更多。”乔舒云反驳道。


    “要是按乔姑娘这个算法,今日你救了谷中这么多人的性命,我又该如何回报?”阮鹤弦辩驳。


    乔舒云辩不过他,只好投降道:“咱们俩就别欠来欠去的了,相识一场便是缘分,交个朋友,以后互帮互助总行了吧?”


    阮鹤弦笑着点了点头:“能结识乔姑娘这样侠肝义胆的朋友,是阮某的荣幸!”


    门外,甩开谈轩明跑回来偷听的卫辞,听到两人早在九岁时便认识,比他还早了一年,这会儿还相谈甚欢颇为投契,心里一时嫉妒到发狂!


    第七十五章 告状


    眼看着两人再说下去, 就要义结金兰了,卫辞再也忍不住,直接推门进去, 催促道:“阮少谷主,西坎客舍那边,有好几个人伤势突然加重了, 你快去看看吧!”


    晌午在被敌所伤之人就安置在西坎客舍那边, 阮鹤弦虽然疑心卫辞是故意假传消息想把他支走, 但以防万一, 他还是点点头,向云梨告了辞,离开房间, 往西坎客舍去了。


    卫辞等他一走, 立马凑到桌边坐下,仔细打量了云梨几眼,她昏迷了半个多月,今日醒来, 他还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贴己话,更别提坐下来仔细看看她了。


    待确认她除了瘦了些, 并无其他大碍, 他才开口道:“云梨姐姐, 你昏睡了半个多月, 可看出我和之前相比, 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乔舒云闻言讶异地打量了他两眼, 却怎么也没看出来, 他有什么地方变了, 只好摇了摇头。


    卫辞急了:“你难道没看出来, 我变黑了,额头还晒出黑斑来了,而且,你看我的手,都泡出褶子来了,还有,这儿、这儿,划了几道口子,到现在都还没好。”


    他先是凑近了些向她展示额头的黑斑,又伸出双手向她展示手上的伤痕。


    乔舒云被他一提醒,才发觉,他好像是比之前稍稍黑了那么一点点,可他皮肤极白,便是黑了那么一点点,也还是莹白如玉,至于额头上那一小块颜色极浅的黑斑,若不凑近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还有他的手,像是在水中泡久了导致些微发白,并无什么褶子,至于他口中的伤口,就是两道极小极浅的划痕,再不给她看,过两日就能消个干净。


    倒是手腕上,似乎有几道极深的旧伤痕,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虽然这些黑斑划痕在乔舒云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但他既然特意说了,她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弄的?”


    “还不是那个阮鹤弦,他一定是看我长得比他俊,这些天刻意折腾我,不是让我去什么峰顶峭壁采药,就是让我去什么深涧潭底采药,等我变黑变糙了,他就是最俊的了。”卫辞忿然告状道。


    乔舒云心想,阮鹤弦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在意皮相之人,他之所以刻意折腾卫辞,多半还是在为韩凌薇出气,而卫辞为了能让她得到医治,这些天才不得不任由阮鹤弦使唤。


    “这些天辛苦你了。”乔舒云安抚了句,又道:“况且,男子汉大丈夫,黑些糙些也没什么。”


    卫辞听完猛地凑到她近前,笑着问:“那你是喜欢我白些嫩些还是喜欢我黑些糙些?”


    乔舒云看着他近在眼前笑意盈盈的俊美面孔,忙往后仰了仰,离他远些。


    卫辞见她不答,笑得更开心了:“云梨姐姐不回答,就是我怎么样你都喜欢了?”


    乔舒云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云老现在在哪儿?”


    卫辞听她提起云老头,才不得不收起笑意,答道:“前几日已经下葬了,就葬在谷外的坟地里。”


    药王谷往北数里,有一处坟地,许多来药王谷求医不及时或是没能救活之人,都葬在那里。


    “带我去看看。”乔舒云道。


    卫辞于是带着她一路出了谷,去到坟地,却见云老头的墓碑前,有一个人正盘着腿坐在碑前喝酒。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谈轩明。


    二人走上前,谈轩明看到他们过来,并不意外,只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又往碑前洒了些酒,道:“瞧,表妹来看你了,我没骗你,她真的成半圣了,你那一身内力也不算白费了。”


    乔舒云从卫辞手中接过祭祀之物,给云老上了一柱香,又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来。


    见谈轩明神色郁郁,便让卫辞先回去,自己留下来陪她喝酒。


    一壶酒喝完,说了些有的没的,记起来昙幽精血的事,忙问她是怎么回事。


    谈轩明喝得半醉,闻言也有些不解:“不应该啊,你把我教你的法诀再念一遍。”


    乔舒云一字不漏地念了一遍给她听,谈轩明仔细想了想,才一拍脑门道:“原来错了两个字,难怪不管用。”


    乔舒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么重要的法诀,她竟然能教错两个字?


    等到谈轩明把正确的法诀重新教给她,她正要按照法诀尝试一遍,却被谈轩明阻止了。


    “你可千万别瞎尝试,试了就没了,一定要等到紧要关头别无他法时再试,不然就浪费了。”


    乔舒云这才停下,又问:“这昙幽精血既可以起死回生,那现在还能救活云老吗?”


    “救不活了,必须得在人死半个月内才行。”谈轩明摇头道。


    半个月内?若她能早醒几日,是不是就能救活云老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若你以后遇到什么事,一定要让人及时通知我,我一定会在半个月内赶过去。”乔舒云于是承诺道。


    “你放心,我以后天天跟着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保准能让你第一时间救活我。”谈轩明笑道。


    乔舒云闻言默了下,道:“以后、你就别跟我了。”


    谈轩明怔了下:“云老头都死了,我不跟着你跟着谁?”


    “当初我劝你脱离幽冥教,是希望你能为自己活一次,而不是让你跟着我一起涉险。云老武功那么高都丧了性命,我不希望你也出事。”乔舒云解释道。


    谈轩明听完沉默了下,随即吊儿郎当地笑道:“那正好,听说苏杭多美人,我早就想去玩玩儿了。”


    “玩玩可以,别玩出什么情债人命来。”乔舒云叮嘱。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谈轩明随口答应,又拍了拍她的肩道:“那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什么时候有需要,尽管叫我一声,你知道的,表哥永远支持你!”


    对于这位表姐总是以表哥自称,乔舒云已经懒得纠正了,只道:“你也是,需要什么帮助,尽管给我传消息。”


    两人继续喝酒,谈轩明喝着喝着,突然道:“卫辞虽然有诸多毛病,但他对你属实是一片真心,你打算何时原谅他?”


    “我早就不生他的气了。”乔舒云道。


    “那你为何还不肯接纳他?”谈轩明不解,“你可知,之前在琉璃岛,你险些丧命时,他竟然割了自己的手腕,喂了好些血给你。看他当时那样子,若你真的死了,只怕他也不会独活。”


    乔舒云闻言有些讶异,原来卫辞手腕上的旧伤是这么来的,他这么喜欢邀功的人,竟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这件事。


    “原谅和接纳是两回事,我现在只想找到幕后真凶并且手刃他,完成云老的遗愿,没有心思去想旁的事情。”乔舒云答。


    躲在暗处偷听两人谈话的卫辞听到这儿,不由在心里把那幕后真凶骂了千百遍。


    虽然他没有拯救世界的雄心,但为了云梨能早些接纳他,他也要想办法尽早把幕后真凶揪出来!


    谈轩明听了乔舒云的话,倒也没有再劝,只又从袖中摸出两壶酒来,递了一壶给她,道:“来,今天咱们俩陪云老头喝个痛快!”


    乔舒云接过酒壶,论酒量,她是绝对不输她的。


    果然,这壶酒喝完,她还只是有些醉意,谈轩明却已经彻底喝醉了。


    没办法,她只好背着她回了药王谷。


    躲在暗处的卫辞有心想要帮她,却又怕被她发现他偷听,只好等她走远了,才慢悠悠回谷去。


    因着担心再有敌袭,又得知阮鹤弦的父母即将云游归来,乔舒云便在药王谷多待了几日。


    这几日,她每天除了照顾弟弟,就是和谈轩明一起,帮忙照顾谷中病人,顺便跟着阮鹤弦学了些简单的医术。


    至于卫辞,每天还是被阮鹤弦支使着,到处去采药。


    乔舒云没有帮他求情,他亏欠韩凌薇甚多,阮鹤弦要帮妻子讨债,她自然不好阻拦。


    况且,让他多吃些苦,兴许就不会再跟着她了。


    几日后,阮父阮母归来,得知乔舒云之前帮了药王谷大忙,再三道谢不说,还赠了她许多灵药,又承诺会好好照顾治疗她弟弟。


    乔舒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弟弟,得了他们的承诺,才安心告辞离开。


    出谷后,谈轩明直接和他们分道扬镳,往苏杭方向去了。


    卫辞却是执意要继续跟着她,乔舒云只好带着他,一起去殷雷宗,找那位邱长老。


    没想到的是,到了殷雷宗,却得知邱长老连同其门下几位弟子,已经失踪一月有余了。


    乔舒云抓了殷雷宗和邱长老交好的几位长老拷问,却都不知晓白泽匣清晏玉珏的事,也不知羞邱长老去了何处。


    看来殷雷宗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邱长老这一失踪,线索便又断了。


    这时,卫辞提议,可以去找飞星阁购买消息,即便买不到关于邱长老下落的消息,也可以知道,近十余年来,有谁境界飙升过。


    幕后真凶已经拿到了好几个白泽匣,匣中的观音丹,除了自己服用,多半也会分给帮他效力之人作为奖励。


    找到这些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真凶了。


    乔舒云觉得他所言有理,便找到当地的飞星阁分阁购买消息。


    两人不宜直接露面,消息是卫辞吩咐暗卫去购买的,等到暗卫取回名单,卫辞看了一眼,整个人瞬间呆在了原地。


    只因名单上寥寥几个名字中,赫然有一个是‘燕王妃萧琼华’!


    第七十六章 违背


    一瞬间, 卫辞想到了许多阴谋,比如当年母妃的人为何会那般巧合地出现在蒲州荣河县,又恰巧救下了云梨。


    又比如母妃明明厌恶云梨, 却又一直将她留在王府。


    假如母妃参与了当年的灭门案,却又没能找到想要的东西,转而从云梨身上下手, 才将她留在王府观察多年, 那么, 一切就说得通了。


    卫辞拿着名单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虽然名单上之人未必真的都服过观音丹,也未必和镖局灭门案有关,但以他的直觉, 母妃定与镖局灭门案脱不了干系。


    他不敢赌, 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内力将手中名单震成粉末,又提笔模仿名单上的笔迹,重新写了一份新的名单, 一份去除了母妃名字的名单。


    绝不能让云梨知道,母妃和镖局灭门案有关。


    否则, 他和她之间, 就再无可能了。


    乔舒云得知名单拿回来了, 急忙过来找卫辞想看看名单究竟都有谁, 却见他脸色有些发白。


    “你怎么了?可是伤势又复发了?”乔舒云担心道。


    “没事, 就是心口刚才又疼了一下。”卫辞说。


    乔舒云蹙了蹙眉, 他体内母蛊虽已除去, 但母蛊之前啃噬心脏带来的损伤还在, 想要彻底恢复只怕得过些时日了。


    “要不, 你还是回幽州去,好好养伤,别再跟着我奔波了。”她再次劝道。


    “那怎么行?我若是离开你,心口只会更疼。”卫辞反驳了句,又将手中墨迹已干的名单递给她,“这就是从飞星阁买回来的名单,你看看,谁最可疑。”


    乔舒云接过名单,扫了眼上面的几个名字,有正道名门的,也有邪门邪派的,还有个无门无派的散修。


    不过,她抬头看了卫辞一眼:“你确定,这是从飞星阁买回来的名单?”


    “当然,暗卫亲手交给我的,可是有什么问题?”卫辞心中惴惴,难道是自己什么地方漏了马脚被她发现了?


    乔舒云见他不说实话,径直走到桌前,点了灯烛,将名单放到灯烛上烘烤了下,见纸张除了微微焦黄没有其他任何变化,便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飞星阁贩卖出的消息,会写在飞星阁特制的飞星笺上,表面看上去和普通纸张并无异样,但一经火烤,就会显现出飞星流光,而这张纸,显然不是飞星阁的飞星笺。”


    她每说一句话,卫辞的脸就变白一分,他对飞星阁了解不多,方才匆忙之下,只知道找一张相似的纸张写新名单,却不知,飞星阁用的纸另有蹊跷。


    乔舒云看着他愈发惨白的脸色,才知他刚才脸色发白不是因为心口疼,而是因为这张名单。


    从去年他找到她以来,便一直在尽心帮她寻找幕后真凶,没道理突然伪造假名单,阻挠她寻找幕后真凶。


    除非,真名单上,有他不想让她看到的名字。


    会是谁呢?


    他心性凉薄,这世上能让他在乎的,除了她,也就只有王爷和王妃了。


    “是燕王,还是燕王妃?”乔舒云直截了当地问道。


    卫辞见她已经识破,再隐瞒也是无益,只好如实道:“是母妃。”


    燕王妃?乔舒云皱了皱眉,如果真的是燕王妃,那么,她派人救她回王府,留她在王府十年,甚至给她解毒放她自由,难道都是为了从她身上寻到乔家的那块清宴玉珏?


    还有,她派她去陆家送一封空白的信,难道是为了利用她得到陆家的清宴玉珏?她去陆家的一路上,难道有人一直跟踪她?


    那陆家的那个遗孤,还有她藏起来的那块陆家的清宴玉珏,岂不是都危险了?


    若遗孤和玉珏都落在了燕王妃手中,那她势必要去找她讨回来。


    即便没有落在她手中,她也有必要,去找她问个清楚,问问她和镖局灭门案究竟有没有关系。


    乔舒云看了眼卫辞灰败的脸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心下叹了口气,安抚了句:“王妃心善,未必和镖局灭门案有关,我们一起去找她,问个清楚便是。”


    卫辞见她非但没有生气,还十分平静,心下暗松一口气,又试探地问了句:“若母妃真的参与了,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问出真凶,再有仇报仇。”乔舒云沉声道。


    卫辞脸色又是一白,看来,她不会因为母妃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放过母妃。


    他心念急转,终于沉静下来,说:“好,我陪你一起去,找母妃问个清楚。”


    一行人于是启程往幽州去,起先,卫辞只是沉默寡言了些,并未有别的动作。


    直到这天傍晚,乔舒云发现自己吃的饭菜中,被人下了软骨散。


    不用猜,这软骨散定是卫辞所下。


    她假装中毒,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抱回床上,愧疚道:“云梨姐姐,别怪我,我不想看到你和母妃有任何一人受伤或是……咱们不报仇了,也不找什么幕后真凶了,我带你找个海岛隐居起来,就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可以吗?”


    她‘愤怒’地瞪视他:“卫辞,你就是这么辜负我对你的信任的吗?”


    他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温柔道:“云梨姐姐,你先好好睡一觉,等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带你出海隐居。”


    说完,正准备动手点她的睡穴,却被她反点了定身穴。


    他惊愕地看着她:“你、你没中毒?”


    乔舒云平静地从床上坐起来,瞥了他一眼,道:“你忘了,我现在已经是所谓的半圣,一般的软骨散对我并不起作用,何况,那些饭菜,我并没有吃多少。”


    说完,顺手点了他的哑穴,以免他出声呼救。


    卫辞一时懊悔不已,他手里不是没有药效更强的化功丹等药,但他害怕伤到她的身体,才选择用了药效最轻的软骨散,没想到竟然对她并不起作用。


    “卫辞,你擅自给我下毒,已是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从今以后,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了。”


    乔舒云淡声说完,将他挪到床上躺好,想到门外必有暗卫看守,便从客栈房间的窗口飞了出去,以免和暗卫发生冲突。


    等到暗卫发现房中不对,应该已是明天早上了。


    她要赶在卫辞前面,去到幽州,找燕王妃问个清楚。


    卫辞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心里无比的恐慌,这一次,她是真的不会再原谅他了。


    一整晚,他脑子里都回荡着她那几句决绝之语,越想心中越痛,比先前母蛊噬心还要痛上百倍千倍……


    翌日一早,守在门口的暗卫发现不对劲,推门进来,只看见世子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夜之间,他眼眶凹陷、脸色青黑、眼中还满是红血丝,竟有些像是‘夜无寐’发作的症状。


    暗卫受到惊吓,还以为世子被人暗害了,仔细一查看,才发现世子还活着,只是被人点了穴道,忙帮世子解了穴,问:“世子,是谁点了您的穴道?云姑娘怎么不见了?”


    卫辞本就抑郁痛心了一整夜,听到他这话,当即呕出一口血来。


    暗卫吓得立时要去请大夫,被他制止了。


    “去、准备马匹,立刻启程。”卫辞吩咐。


    他不敢给母妃飞鸽传书,怕母妃真的和幕后真凶有关,得了消息会给云梨设伏。


    又担心云梨到了幽州,会亲手杀了母妃。


    想要同时保全云梨和母妃,他必须快马加鞭,追上云梨。


    暗卫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适合立刻赶路,却又不敢相劝,只能听命下去准备马匹了。


    这厢,乔舒云连日赶路,终于在这天傍晚到达幽州。


    得知燕王在外巡边还未归来,她趁夜潜入燕王府,去到正院,找到正在梳妆台前卸妆的燕王妃。


    萧琼华正闭着眼睛,任由两名婢女服侍,卸下钗环脂粉,突然,两名婢女手下动作一停,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她睁开眼,从梳妆镜中看到,身后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


    “出去吧。”萧琼华吩咐两名婢女。


    婢女们匆忙退下后,萧琼华没有开口,而是自己动手卸起钗环来。


    乔舒云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看来,她早就知道,她会回来找她。


    也就意味着,当年的镖局灭门案,真的和她有关。


    “王妃是否曾经服过观音丹?”乔舒云开口问。


    “十二年前,确实服过一枚。”萧琼华淡声答。


    “这枚观音丹,可是出自乔家的白泽匣?”乔舒云问出第二个问题。


    “不错,那枚观音丹,正是属于乔家。”萧琼华点了点头。


    乔舒云于是抬剑指向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十二年前,平顺镖局被灭门,是否与你有关?”


    萧琼华卸下头上最后一根钗环,任由满头乌发落下,才坦然道:“平顺镖局被灭门,的确和我脱不了干系。”


    乔舒云见她语气如此平静地承认,没有丝毫愧疚,一时心下震怒,正要持剑上前拿下她,逼问幕后真凶,却见萧驰突然出现,挡在了萧琼华面前。


    第七十七章 心软


    “让开, 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乔舒云冷声道。


    “要想伤害王妃,先过我这一关。”


    哪怕察觉到她如今的武功深不可测,萧驰也还是毫不退让。


    乔舒云紧盯着他, 问:“当年,镖局被灭门,你可有参与其中?”


    她不敢想象, 前一晚他参与了镖局的屠杀, 第二天却又以恩人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 救她性命, 获取她的信任。


    这些年,她一直觉得自己欠他一条胳膊,也一直把他当兄长一样信任, 可难道, 他竟然从始至终都在骗她?


    “当年,我赶到荣河县城时,镖局已经出事了。”萧驰摇头道。


    “那你可知,参与镖局灭门的, 都有哪些人?”乔舒云又问。


    却见萧驰闭口不言,显然, 他知道些什么, 却不肯告诉她。


    而这世上能让他维护的, 只有王妃一人!


    “告诉我真相, 不然, 我就杀了她!”乔舒云冷声威胁。


    萧驰上前一步, 直视着她的眼睛, 说:“那就只能请你先杀了我。”


    乔舒云将剑尖抵着他的心口, 再往前一寸, 便能刺破他的心脏,可他却毫不畏死,不肯退步半分。


    她只好看向被他护在身后的萧琼华,质问道:“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你送死?”


    “死士护主,这本就是他的职责。”萧琼华的回答有些无情。


    乔舒云闻言冷笑一声,而后直接收了剑。


    她承认,她心软了,她对只剩一条胳膊的萧驰下不了杀手。


    而他们,利用的,就是她这份心软。


    但她收剑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自顾自地在到桌边坐下,道:“王妃,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萧琼华有些不解:“聊什么?”


    “聊聊乔家的观音丹为何会到你手里,聊聊你和镖局灭门究竟有哪些干系?再聊聊,你为什么宁愿让我认为你是镖局灭门的凶手,也不愿意告诉我真相?”乔舒云说。


    萧琼华目露讶异,方才看她一副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样子,还以为她已经认定她是凶手了,没想到……


    她示意萧驰退下,走到桌旁,坐在了她对面,方才开口道:“没想到,你对我竟如此信任。”


    乔舒云瞥她一眼,纠正道:“我不是信任你,是信任萧大哥。”


    那样一个忠正坚毅之人,她不信他会长年累月心甘情愿为一个邪魔卖命。


    萧琼华恍然:“萧驰品性端正,确实值得人信任。”


    “现在,你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乔舒云催促。


    萧琼华回忆了下,才缓缓开口道:“当年,我偶然得知你父亲是天璇后人,便写信向他求了一颗观音丹。”


    “观音丹本是天璇后人留作应对不时之需的,非紧急情况不可取用。乔家也一直坚守祖训,无论是多年前乔家遭遇变故,只剩你父亲一个孤儿,还是后来你父亲自废武功,都没有动用匣中的那两颗观音丹。”


    “但你父亲因为退婚之事对我心怀愧疚,竟答应赠我一颗观音丹。乔家的白泽匣被他藏在一处秘地中,他借着出门走镖,从秘地中取出一颗观音丹,交给了我派去的人。”


    “但他没想到,这次取丹,竟为乔家和镖局,带来了灭门之祸。若早知如此,我定不会向他写信求丹。”


    萧琼华说到这儿,满脸的愧疚和懊悔。


    乔舒云这才明白,萧琼华先前为何会说,她和镖局灭门案脱不了干系。


    若她没有写信求丹,父亲就不会去秘地取丹,也就不会被掘墓贼陶放盯上,导致暴露身份,镖局满门遭到屠杀。


    “那你当年派萧驰去蒲州,是已经知道镖局会被灭门?”她问。


    萧琼华摇摇头:“当时我只知镖局牵扯进了岐王通敌案,并不知镖局会有灭门之祸。”


    “你让我杀陶放,其实是想让我亲手为镖局报仇?”乔舒云又问。


    “不错,事后我查探了许久,才查出你父亲之所以暴露,都是拜那名叫陶放的掘墓贼所赐。我一直留着他的性命,就是为了让你亲手手刃他!”萧琼华承认道。


    “那么,你一定知道,镖局灭门的幕后真凶是谁,对不对?”乔舒云肯定地问。


    萧琼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虽然你现在已是半圣修为,但幕后真凶绝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我劝你,趁早放弃,到此为止。”


    “幕后真凶已经身受重伤,只要我尽早找到他,凭我现在的武功,定能杀了他,为乔家、为镖局、为无数被他害死之人报仇!”乔舒云沉声道。


    萧琼华却摇了摇头,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可以走了。”


    “如果你不希望我寻找真凶报仇,当初为何要派我去陆家送信?你定是得知幕后真凶要对陆家下手,才派我去救他们,对不对?”乔舒云语气有些激动。


    萧琼华却闭上眼睛,一言不发,摆明了无论她怎么说,都不会告诉她幕后真凶是谁。


    乔舒云有些泄气,却又不能像对付别人那样,强行拷问她,只能起身离开。


    临走前,她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因为镖局灭门对我心有愧疚,为何之前,又对我起了杀心?”


    萧琼华睁开眼睛,看了眼她和她母亲有些相似的容貌,道:“我父亲当年因为铲除魔教身受重伤,以至于后来撒手人寰,而你母亲却是魔教圣女,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乔舒云沉默了,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娘亲是魔教圣女,难怪一直那般厌恶她,也难怪,在卫辞想要和她在一起时,对她起了杀心。


    “我爹他,知道我娘的真实身份吗?”她问。


    “你爹痛恨魔教,应当是不知道的,我也没有告诉他,以免打扰了你一家的幸福生活。”萧琼华答。


    乔舒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原来,爹爹一直被蒙在鼓里,而娘亲,虽深爱爹爹,却是带着任务嫁给爹爹的,她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


    他们夫妻俩,各自藏着秘密,至死都没能对彼此敞开心扉。


    “即便你不告诉我幕后真凶是谁,我也会自己查清楚。”


    乔舒云说到这儿顿了下,“另外,卫辞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我希望你能将他留在王府,别让他再跟着我涉险。”


    萧琼华默了下,道:“我答应你。”


    乔舒云于是不再停留,施展轻功,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王府。


    她走后不久,卫辞快马加鞭赶回王府,却见王府内一片寂静,他心口一窒,难道,他到底还是回来迟了?


    他一路往正院去,当看到母妃安好地坐在房中时,他一瞬间又有些喘不过气来,难道,云梨出事了?


    “母妃,可曾见过云梨?”他试探地问。


    “她来过,又走了。”萧琼华说完,见他脸色一白,便补充了句:“她没事,你不用担心。”


    卫辞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出去追云梨,却被母妃唤住了。


    “她走之前,拜托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卫辞回头问。


    “她让我把你留在王府,别让你再跟着她。”萧琼华说。


    卫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云梨竟然为了不让他再跟着她,让母妃把他留在王府?


    还没等他细问两人谈话的细节,四周突然出现了好几道高手的气息,将他围困起来。


    母妃身边何时多出了这些高手?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府里待着吧。”萧琼华说完摆摆手,让人将他带回瑞雪轩看守。


    卫辞没办法,只好先回瑞雪轩,再另想办法逃脱。


    这厢,乔舒云一路离开幽州,按照名单上的名字,挨个去寻。


    离幽州最近的,是恒州鱼龙寺的恒空方丈。


    鱼龙寺毕竟是佛家净地,乔舒云到了鱼龙寺,没敢放肆,而是客客气气地登门拜访,求见恒空方丈。


    得知恒空方丈正在为人讲经,只能先跟着小和尚去到恒空方丈所居的禅院,等恒空方丈讲完经回来。


    乔舒云在院中等了半个多时辰,迟迟不见恒空方丈回来,正耐不住性子,准备出去问问,就见院门打开,一个不速之客走了进来。


    此人竟是韩烨!


    韩烨看到她后亦是一愣:“是你!”


    “韩盟主,好久不见!”乔舒云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却见韩烨下一瞬便朝她攻了过来。


    而他的气息,竟比之前提升了许多,竟和她一样,也是涅境大圆满!


    乔舒云不敢轻敌,急忙提剑迎战,一边抵挡一边质问:“韩盟主何故对我动手?”


    “自是为了阻止你寻仇,并且,从你身上得到一样东西。”韩烨答。


    乔舒云心下一凛,他是如何知道她是来寻仇的?难道,他和恒空方丈是一伙的?或者,他就是镖局灭门的幕后真凶?


    他是武林盟主,倒是符合在江湖上德高望重这一点。


    上次见他还是涅境后期,这次就突然晋升至涅境大圆满,难道,他上次刻意隐瞒了实力?因为被云老打成重伤,才跌至涅境大圆满?


    韩烨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乔舒云来不及多想,尽力游走抵挡,好不容易寻到空隙,又问了句:“不知韩盟主想要从我手中得到什么东西?”


    “当然是九大至宝了!”韩烨目中露出狂热。


    乔舒云心下一沉,她手中哪儿有什么九大至宝?还是说,他指的是清宴玉珏?


    集齐了清宴玉珏,自然就能打开封印之地,夺得封印之地的三件至宝了!


    他果然是幕后真凶,即便不是幕后真凶,也是幕后真凶的帮手!


    乔舒云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至极,她当即不再留手,运转叠浪决,全力与他一战!


    第七十八章 公敌


    论剑术, 乔舒云远不如在此道上浸淫数十年的韩烨,何况清风剑本就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法。


    于是,她一边和他对战, 一边取长补短,磨炼自己的剑术。


    韩烨发现这一点后,暴怒不已, 出剑愈发狠厉, 誓要将这个抢走自己女儿心上人的女子斩于剑下, 为女儿出一口恶气。


    乔舒云好几次险些在他剑下丧命, 被逼无奈,只能将叠浪决提升到第五重,一时间内力大增, 很快突破韩烨的重重剑影, 无数道剑气攻入他的肺腑,让他倒在地上再无战力。


    看着韩烨躺在地上吐血不已,乔舒云走上前,逼问道:“十二年前, 平顺镖局被灭门,你可是幕后真凶?”


    韩烨面露一丝茫然:“什么平顺镖局?”


    乔舒云拧了拧眉, 事已至此, 他还在跟她演戏?


    “若你不是幕后真凶, 方才为何要杀我?为何要阻止我寻仇?”她冷声喝问。


    韩烨面上茫然更甚, 是啊, 他为何要杀她?


    两个月前, 恒空方丈赠给他一枚灵药, 让他多年停滞的境界有所提升, 从涅境后期晋升至涅境大圆满, 于是,他对恒空方丈十分感激。


    前些天他收到恒空方丈的邀帖,便来到鱼龙寺和恒空方丈交流佛法。


    今日他正聆听恒空方丈讲经时,就听到,有人来找恒空方丈寻仇。


    为了感谢恒空方丈之前的赠药之恩,他当即义愤填膺,要去帮恒空方丈解决这个仇人。


    当来到禅院,看到恒空方丈这个仇人竟然是云梨,那位害得女儿至今心伤不已的女子,也是那位手握至宝的女子,他更是坚定了对她的杀心。


    只要杀了她,一来能为恒空方丈解决麻烦,二来能帮女儿报仇让她和卫辞有重续前缘的可能,三来能夺得她手中的桑乾剑,可谓是一举三得!


    于是,他不由分说,就对她出了手。


    可现在,人之将死,他才察觉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太过冲动,他对她的杀意也太过强烈,而他刚才欲置她于死地的状态过于狂躁,就像是,就像是被人下了药。


    是两个月前恒空方丈赠给他的那颗灵药有问题,还是方才他喝的茶有问题?亦或是,二者都有问题?


    他顾不上去思考这个问题,只匆忙对她解释道:“我、我应是被人下、下药利用了!”


    若换做往日,他即便因为女儿对她有敌意,也想要从她手中得到那把桑乾剑,但绝对不会想要杀了她!


    下药利用?乔舒云回想了下,他刚进禅院时,看她的眼神确实有些不对劲。


    “是恒空方丈给你下的药?”她连忙问。


    韩烨点点头:“他说你是魔、魔教余孽,来找他寻仇,我才……”


    “那你说的九大至宝又是怎么回事?”乔舒云不解。


    “你难道不知,你手中的剑,乃是九、九大至宝之一的桑乾剑?”韩烨反问。


    起先他也不知这是桑乾剑,后来把剑还给他们后,他查了好些典籍,才终于确定了剑的来历。


    乔舒云有些不敢置信,卫辞送她的这把剑,竟然是九大至宝之一的桑乾剑?


    难怪,难怪韩烨当初不肯还剑,云老也总是垂涎这把剑!


    “错了、错了,都错了。”乔舒云喃喃几声,忙蹲下身要输送内力帮韩烨疗伤,兴许他还能有救。


    这时,院门外却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恒空方丈阿弥陀佛一声:“今日还要多谢韩施主,帮老衲解决了一大仇敌!”


    韩烨当即明白过来,他这是利用他消耗了云梨的战力,好对付她,他忙道:“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我带你一起走!”乔舒云说着便要将他背起来,带他去药王谷求医,兴许能够救活他。


    恒空方丈却是阴鸷一笑:“今日,两位施主就都留下来吧。”


    说完,一摆手,身后一众武僧俱都握着长棍朝乔舒云围攻而去,他自己则转动手中佛珠念起了佛经。


    乔舒云方才和韩烨对战,本就耗去了大半内力,还用了叠浪决,等叠浪决时效一到,她就会变得十分虚弱,到时候,随便一个天阶高手都能要了她的性命。


    她只能先放下韩烨,赶在叠浪决时效结束之前,解决眼前之人。


    可恒空方丈的念经声入耳后,她竟头疼欲裂,以至于一招不慎,挨了武僧们好几棍,这棍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打在身上极疼,疼得她差点把手中的剑都丢了去。


    乔舒云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快速解决了这些武僧,朝恒空方丈攻去。


    恒空方丈似乎知道她用的叠浪决快到时效,一直在院中游走不肯与她硬碰硬,摆明了是在拖延时间。


    乔舒云没办法,一剑将他逼退,拎起韩烨就准备离开鱼龙寺。


    就在她拎着韩烨飞到半空中时,背后十来颗佛珠砸过来,砸得她五脏六腑险些错位,当场吐了一大口血。


    正要强忍疼痛带着韩烨离开,韩烨却突然一掌将她击飞,而后朝恒空方丈扑了过去。


    乔舒云刚落到屋顶,就见韩烨抱住恒空方丈自爆了,她被爆炸的热浪掀飞,正要回去看看情形,就听见有人大喊道:“来人啊,方丈和韩盟主都被魔教圣女乔舒云给害死了,快去把她抓回来,绝不能让这个魔教余孽逃走!”


    乔舒云身受重伤,叠浪决时效也到了,只能施展轻功逃离鱼龙寺。


    鱼龙寺将杀死韩烨和恒空方丈的罪名都扣在她身上,她现在百口莫辩,但至少,她要去药王谷向韩凌薇解释清楚,弟弟也还在药王谷,她担心……


    魔教圣女乔舒云偷袭鱼龙寺,杀死恒空方丈和武林盟主韩烨的消息迅速传遍武林。


    消息传到药王谷,韩凌薇先是不敢置信,爹爹怎么会突然丧命?还是丧命在乔舒云手里?乔舒云又怎么会是魔教圣女?


    确定消息不假后,韩凌薇径直去向冰池,乔舒云杀了她父亲,杀了她唯一的亲人,那她就杀了她弟弟,杀了她这唯一的至亲!


    阮鹤弦得了消息,急忙赶到冰池阻止:“消息尚不知真假,乔姑娘心性纯善,绝不会无故杀人,这其中一定另有蹊跷!”


    “这消息是从鱼龙寺传出来,经由清风门确认,怎会有假?现在想想,她那位姓谈的表兄,和当初在杏花庄地宫偷袭我们的幽冥教余孽颇有几分相像,她一定也是幽冥教余孽!魔教余孽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你快让开,今日我一定要杀了她弟弟!”韩凌薇语气激动道。


    “即便岳父真的是她所杀,你也应该去找她寻仇,而不是来杀一个没有知觉的活死人!”阮鹤弦劝阻道。


    “等杀了她弟弟,我再去杀她也不迟!”韩凌薇满脸杀意。


    “乔嘉佑现在是我的病人,我也答应过乔姑娘,会好好照顾他,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阮鹤弦坚持道。


    “阮鹤弦!我才是你的妻子,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处处阻拦我!还是说,你早就喜欢上了她?难怪先前你为了救她不遗余力,还每日耗费大量内力为她抚琴!”韩凌薇愤怒指责。


    “乔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心里视她为益友,对她并无男女之情。”阮鹤弦解释。


    “好,如果你对她没有男女之情,那就让开,让我杀了她弟弟!否则,从今日起,我就不再是你的妻子!”韩凌薇威胁道。


    阮鹤弦依旧挡在冰池前,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


    韩凌薇一时失望至极,为什么,卫辞为了她抛弃她就算了,连阮鹤弦也一心向着她?


    她要是喜欢这两个男人,她可以把他们都让给她,可她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她父亲?


    见阮鹤弦怎么也不肯让开,韩凌薇冷下脸来,直接提着剑要硬闯过去。


    阮鹤弦没办法,只好弹出几根银针,扎进她的几处穴位,让她无法再动弹,迎着她愤怒的目光,劝道:“你现在太冲动了,需要冷静一下。”


    说完,让人将她送回房间,又派人在冰池看守保护乔嘉佑,以免再有人来伤害他。


    韩凌薇恢复自由后,第一时间去找到阮父朊母,想要寻求他们的支持,两人却和阮鹤弦的态度一样,说是冤有头债有主,不能伤及无辜。


    眼见自己没有机会杀掉乔嘉佑,韩凌薇虽失望,但乔嘉佑本就是个活死人,兴许不用她动手,过些日子自己就死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杀了乔舒云,为父亲报仇!


    于是,她当即向阮鹤弦提出和离,却被阮父朊母劝阻下来,说是让阮鹤弦陪她出谷查清真相,韩凌薇恼恨阮鹤弦不肯站在她这一边,便拒绝了他的陪同,自己带着人回清风门去了。


    她要召集足够多人手,才有把握杀死乔舒云。


    消息传到燕王府时,卫辞正在苦练武功,好为觑机逃跑做准备。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夜之间,云梨就被打成幽冥教余孽,还成了杀死韩烨和恒空方丈的武林公敌!


    这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


    他本想等过几日,云梨消气了些,再逃离王府去找她。


    现在,他一刻也等不及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整个武林对她喊打喊杀,更不能看着她孤立无援。


    他先是让十余名暗卫都扮成自己的模样,往不同的方向逃跑,自己则扮成管事模样,大摇大摆地出了王府。


    离开幽州后,他本想循着踪迹去找云梨,可转念一想,即便他现在找到了云梨,以他现在的实力,也帮不了她什么。


    他需要更强的江湖势力,才能够从正派武林的围剿中,保全她的性命。


    于是,他吩咐一队暗卫继续寻找云梨,自己则调转方向,带着剩余暗卫,一路往江州飞星阁去。


    第七十九章 起誓


    乔舒云逃出鱼龙寺没多久, 身后就有大批追兵追了过来,她正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陆子忱突然赶着一辆骡车出现了。


    他将面上的老叟面具撕下来贴到她脸上, 自己则拿出一张新面具,贴到自己脸上,而这张新面具, 俨然是她的容貌。


    接着, 他又同她换了衣裳, 甚至还用了缩骨术, 变得和她一样高。


    时间紧急,陆子忱来不及多说,换完衣裳骑上她的马匹便往县城方向去了。


    乔舒云知道他这是在为她争取时间, 她一边扮成老叟慢慢往相反方向赶骡车, 一边抓紧时间疗伤恢复。


    等到内力差不多恢复,她才赶紧施展轻功往县城去,终于在城外一处田野找到被鱼龙寺众僧打成重伤的陆子忱。


    她迅速解决众僧,将陆子忱解救出来, 又抓了几个僧人拷问幕后真凶,他们却一无所知, 只说是听命行事。


    乔舒云正要放了他们, 却听陆子忱道:“我若是你, 便将鱼龙寺众僧全都杀了。不然, 不出三日, 幽冥教余孽杀死韩盟主和恒空方丈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武林, 以后无论你走到何处, 武林中人都会对你喊打喊杀, 甚至会对你进行围剿。”


    乔舒云默了下, 道:“消息恐怕早已传了出去,即便我现在将他们全都杀了也于事无补。”说完,还是将剩下的僧人放走了。


    僧人们没想到这魔女会放了他们,一边逃跑一边喊着:“魔教妖女,我们迟早会杀了你替方丈和韩盟主报仇的!”


    乔舒云没有理会他们,只将陆子忱带到城中找大夫医治。


    陆子忱伤势很重,寻常大夫只能帮他包扎一下外伤,内伤则要靠他自己慢慢疗养。


    从医馆出来,陆子忱问她:“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我要去一趟药王谷。”乔舒云答,她担心韩凌薇得了消息后会对嘉佑不利。


    “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我内伤太重,也需要去药王谷求医。”陆子忱提议。


    乔舒云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其实是因为担心她一路的安全,才想陪她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


    但他确实伤势严重,还是因为她受的伤,她理应护送他去药王谷求医。


    于是,她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换了快马,一路易容乔装,往药王谷而去。


    陆子忱知道乔舒云赶着去药王谷救弟弟,一路快马加鞭没敢有丝毫停歇,到了药王谷,伤势自然加重了,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乔舒云及时用马鞭卷住他,带他进谷求医。


    虽然她易了容,但阮鹤弦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她,见她目中满是担忧和询问,他忙安抚道:“你弟弟没事,就在冰池里,你现在就可以去看他。至于你的这位朋友,交给我便是。”


    乔舒云点点头,匆忙往冰池方向去。


    阮鹤弦给眼前这位几近昏迷的男子把了下脉,不禁讶异地抬了下眉,月影宫的人?乔姑娘怎么会和月影宫的杀手扯上关系?


    心中虽疑惑,但他还是帮陆子忱施了针开了药,安排他去客舍休息。


    乔舒云去到冰池,见弟弟虽仍没有醒来的迹象,但身体完好,看起来并没有被伤害的痕迹。


    问了守在弟弟身边的暗卫才得知,是阮鹤弦及时阻止了韩凌薇对嘉佑行凶,两人还大吵了一架,险些和离,眼下韩凌薇并不在谷中,而是回清风门召集人手去了。


    过了片刻,阮鹤弦过来,乔舒云先向道了谢,又向他道了声歉。


    谢的是他遵守承诺保护了嘉佑,歉疚的是因为她的事害得他和韩凌薇不和。


    “即便嘉佑不是你的弟弟,只是一位寻常病人,我也同样会这么做。”


    阮鹤弦说完,又道:“凌薇乍然失怙,才会失去理智对嘉佑下手,我替她跟你说声抱歉。”


    乔舒云摇摇头,说:“我能理解,若我是她,兴许也会这么做。”


    “韩盟主和恒空方丈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阮鹤弦问。


    乔舒云便将自己怀疑恒空方丈和当年的镖局灭门案有关,去鱼龙寺找恒空方丈结果遇到韩烨,最后韩烨自爆和恒空方丈同归于尽的事都说了。


    不过,她特意略去了白泽匣和清宴玉珏的事,这种事,不相关之人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阮鹤弦察觉到她有所隐瞒,但没有追问,只叹息道:“恒空方丈向来慈悲为怀,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来,害人终害己。”


    “虽然韩盟主是被恒空方丈利用,但他的死,我脱不了责任,若我当时能问得清楚些,便不会误杀了他。”乔舒云无比自责道。


    “他当时应是中了一种能够放大心中仇恨欲.望的药,才对你有那么大的杀意,你也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反击的,何况,他并非死在你手中,乔姑娘实在不必自责。”


    阮鹤弦安抚完,又道:“现在江湖上都将韩盟主和恒空方丈的死怪在你头上,还污蔑你是幽冥教余孽,实在过分。不过乔姑娘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澄清事实,还你一份清白。”


    乔舒云默了下,说:“其实也算不得污蔑。”


    “乔姑娘这话是何意?”阮鹤弦面露惊讶。


    乔舒云只好解释道:“我也是去年才知道,我娘从前是幽冥教的圣女。所以,我虽然算不得幽冥教之人,但身上确实流着幽冥教的一半血液。”


    阮鹤弦只知道她一家都死在十二年前,只剩下一个被制成傀儡的弟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身世。


    “你既不曾在幽冥教长大,也未行过任何恶事,便算不得幽冥教余孽。”他道。


    “但世人不会这么想。所以,阮少谷主日后还是与我划清界限,莫要替我澄清,否则很有可能被大家视作幽冥教的帮凶,影响药王谷的声名。”乔舒云劝道。


    “可……”阮鹤弦张口便要反驳。


    “我把弟弟留在药王谷已经够麻烦你了,不想再因为我的事给药王谷带来任何麻烦,就让药王谷继续当一块净土吧。”乔舒云恳请道。


    阮鹤弦心下叹了口气,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对了,你可知,你的那位朋友是月影宫的人?”他问。


    乔舒云点点头:“我知道,而且他帮过我几次,这次在鱼龙寺,也多亏了他相助,我才能逃脱危险。”


    阮鹤弦点点头,不再多问,念及她一路奔波劳顿,便让人在内谷收拾一间客院供她休息。


    乔舒云婉言谢绝了:“我就在冰池待上一晚,明日一早就离开。”


    阮鹤弦明白,她这是担心牵连药王谷,刻意和他划清界限,便没有勉强。


    乔舒云留在冰池陪了弟弟一夜,翌日一早,和阮鹤弦陆子忱等人告了别,正要离开,却见韩凌薇已经带着大批高手堵在了药王谷外。


    “乔舒云,我知道你在谷中,你胆敢杀我父亲,还残忍杀害了恒空方丈,可敢出来与我等一战?”韩凌薇大声喊道。


    乔舒云本来戴着面具,闻言撕下面具,平静地走出谷外,解释道:“令尊并非我所杀,他是被恒空方丈下药利用想要杀我,最后清醒过来,不惜自爆和恒空方丈同归于尽的。”


    “你胡说,我父亲分明是见你杀了恒空方丈,又被你打成重伤性命不保,才不得不自爆想要和你同归于尽的!没想到却被你给逃脱了!何况,恒空方丈素来慈悲为怀,和我父亲也一直是挚交好友,他怎么可能会下药利用我父亲?”


    韩凌薇丝毫不相信她的说辞。


    “我说得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性命起誓!”乔舒云发誓道。


    “我不信,除非你用你弟弟起誓。”韩凌薇要求。


    乔舒云迟疑了下,还是发誓道:“好,若我方才说的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弟弟永远做个活死人,再也无法醒来!”


    韩凌薇是知道她有多重视她弟弟的,见她当真拿自己的弟弟起誓,不免有些动摇了,难道爹爹当真不是她所杀?


    一旁燕森博却出声道:“小师妹,此女可是幽冥教余孽,她的话万万不可信。”


    韩凌薇动摇的心立时坚定下来,冷眼看向乔舒云,道:“你一个幽冥教余孽,便是发了誓也做不得数!今日,我必要杀了你,为我父亲,为恒空方丈报仇!”


    说完,她一挥手,身后一众高手一同朝乔舒云扑去。


    她这次带来的,不止有门中一众长老高手,还有相近门派中的高手,大家得知韩盟主和恒空方丈被魔教余孽所杀,无不愿意出手相助。


    她早就料到,乔舒云放心不下她弟弟,必会来药王谷看望她弟弟,这才带着一众高手守在药王谷附近的镇上。


    昨晚得了消息,今日一早便率众在此围堵乔舒云。


    可惜,时间太过仓促,召集的高手还不够多,今日恐怕要多流些血,才能杀死乔舒云了。


    不过,她不在乎,只要能杀死乔舒云,便是她自己今日丢掉性命,也值得!


    乔舒云看着朝自己围攻而来的众多高手,心知今日怕是免不了一场死战了。


    只是眼前这些人,都被虚假的谎言所蒙蔽,他们中大多数人,应当都是无辜的。


    她不忍要了他们的性命,出剑时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以至于,很快,自己便负了几道伤。


    但围攻之人,出招却一招比一招狠厉,誓要将她这个魔教余孽铲除。


    乔舒云心中有戾气滋生,甚至生出一种将他们全都杀掉的冲动,他们是非不分,便是杀了他们也是他们应得的!


    但她到底还是按捺下来,依旧没有对他们下杀手,只求能突破重围逃离此地就行。


    第八十章 细瓷


    阮鹤弦看得出乔舒云不想伤及无辜, 但这样下去,她自己只怕会有丧命的危险,他急忙看向一旁观战的韩凌薇, 劝阻道:“凌薇,乔姑娘并非是杀害你父亲的真凶,便是现在, 她也不忍心对围攻她的这些人下死手, 你快让他们停手, 不然真的把她逼急了, 就未必会再留手了。”


    韩凌薇冷哼一声:“她惯会装模作样虚仁假意,若她真的如你说的那般纯善,为何不束手就擒引颈就死, 还要打伤我们这么多人?”


    她一边说, 一边时刻盯着场中的局势。


    她自知远不是乔舒云的对手,只能等她身受重伤失了提防,再觑机给她致命一剑!


    阮鹤弦没想到韩凌薇被仇恨蒙蔽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被人围攻却束手就擒引颈就死的, 那是天生的圣人?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如此?


    何况,乔舒云还有大仇未报, 怎么可能束手待毙?


    正琢磨着该怎么样才能帮到乔舒云, 却见方才还在自己身边的陆子忱突然出现在了韩凌薇身边, 还用手中匕首抵着韩凌薇的脖子。


    “让他们停手, 不然我就杀了你!”陆子忱威胁道。


    韩凌薇不知道此人是怎么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身边的, 但要想让她放过乔舒云, 下辈子吧!


    “你尽管杀了我, 今日, 乔舒云必死无疑, 哈哈哈……”她无所谓地大笑道。


    陆子忱将匕首抵紧她的脖颈,朝着围攻乔舒云的那些人扬声道:“你们若再不停手,我就杀了她!”


    众人看到韩凌薇被挟持,正犹豫着要不要停手,就听见韩凌薇大声道:“诸位前辈,不要管我,今日一定要杀了乔舒云,为我父亲和恒空方丈报仇!这魔女武功进境神速,今日不杀她,下次再想杀她,就更难了!”


    众人见韩凌薇报着必死的决心也要杀了乔舒云,便没有停手,继续围攻乔舒云。


    燕森博见状却大喊道:“不行,要杀乔舒云有的是机会,但我师妹的命却只有一条,快停下,都停下!”


    众人闻言手下动作一滞,正不知该听谁的时,韩凌薇却毅然决然地往陆子忱匕首上一撞。


    只有她死了,大师兄还有那些前辈,才会再无顾虑,拼尽全力,留下乔舒云的性命。


    饶是陆子忱反应及时,将匕首往外挪了挪,也还是割断了韩凌薇的颈脉,大量鲜血喷涌而出。


    众人见此景象,当即再不留手,拿出压箱底的招式武功朝乔舒云攻去。


    燕森博则是大喊一声‘小师妹’,往韩凌薇的方向扑了过去。


    乔舒云本来因为束手束脚,对付这些人就有些吃力,眼下这些人全都不要命地围攻她,她应付起来就更艰难了,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正准备使全力劈出一剑,为自己劈出一条逃离的通道。


    至于被这一剑劈中之人,还有没有命活,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还有大仇未报,还有云老的遗愿没有完成,她不能就这么死在这儿。


    正当她准备劈出这一剑时,突然,有浓雾袭来,凡是被浓雾沾染之人,俱都如醉酒一般,摇摇晃晃,站也站不稳。


    乔舒云虽及时屏住呼吸,也还是有些晕眩,她正要趁机离开此地,却见一匹白马踏着浓雾而来,踩倒了几名‘醉酒之人’也毫不停留,直到来到她面前,她才看清,白马上坐着一个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卫辞。


    他朝她伸出手,她没有犹豫,抓住他的手,借力飞到马上坐好,两人一骑飞速驰离此地。


    待到马跑远了些,才渐缓速度,乔舒云也才来得及问身后之人:“方才那雾……”


    卫辞一边骑马,一边圈抱着怀中之人,多日来的思念和空虚总算得到了满足。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便道:“放心吧,只是会让他们醉酒片刻,伤不到他们什么。”


    当然,想要毫发无损是不可能的。


    乔舒云放下心来,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身心俱疲,又被那浓雾沾染,导致她困意袭来。


    许是知道身后之人是可靠的,她没有强撑,靠在他怀里晕睡过去。


    卫辞再次放缓速度,好让她睡得安稳些,只放在她腰间的手稍稍收紧,以免她从马上摔下去。


    馨香入鼻,他却不敢有丝毫遐想。


    哪怕她脸上沾着血污,可她现在在他眼里,就如易碎的细瓷,需要捧在手心细心呵护好好珍视,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药王谷外,众人被浓雾影响时,只有两人没有被影响,一个是打从娘胎就身中奇毒的阮鹤弦,另一个是体内种有月影宫影毒的陆子忱。


    两人都看到了一匹白马接走了乔舒云,至于白马上的人,虽看不清容貌,但看身形,应该是卫辞无疑。


    陆子忱心想,既然她愿意跟卫辞离开,那他便不必再跟着她了。他将韩凌薇丢给阮鹤弦,便赶在众人清醒之前离开了此地。


    阮鹤弦匆忙为韩凌薇施针止血,又将她带回谷内仔细医治。


    片刻后,浓雾散去,众人才发现乔舒云已经不见了,一时气愤不已。


    得知韩凌薇被阮鹤弦带回谷中医治,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阮父阮母先前不宜插手争斗,便一直待在谷内,现下,争斗停了,浓雾也散了,才派了谷中的大夫出来为众人包扎医治。


    包扎着包扎着,突然,众人纷纷惊呼起来。


    “老夫的内力,怎么好像在一点点消失?”


    “我的也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蚕食我的内力?”


    “定是方才那浓雾的问题,乔舒云果然是魔教妖女,这定是她搞的鬼!”


    “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我的境界都要倒退了!”


    ……


    大夫们看不出来是何原因,忙禀报给谷主。


    阮父阮母出来一看,才发现他们是中了噬灵虫,这虫子生得极小,肉眼难以发现,会一点点吞噬人的内力,直到吞够了内力才会爆体而亡。


    而想要杀死此虫,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痒痒虫吃掉这噬灵虫。


    也就意味着,他们每个人,如果不想失去内力境界下降,便都要忍受浑身奇痒之苦。


    “好狠毒的心思!”阮父忍不住道。


    “这噬灵虫因为其习性,早已灭绝,此人是从何处弄来的?”阮母疑惑。


    二人将情况说明,众人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骂骂咧咧地接受这个办法。


    当然,在被痒痒虫折磨得死去活来,挠得身上满是血痕时,他们便再也骂不出来了。


    阮鹤弦得知此事后,愈发确定接走乔舒云的就是卫辞,只有他会使出这种促狭手段。


    所幸,他这噬灵虫应该只撒给了当时围攻乔舒云的那些人,不然,恐怕他也难逃痒痒虫的苦楚。


    乔舒云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家客栈的房间里,见卫辞趴在床边守着她,眉眼间满是倦意,可见他已经许多日没有好好休息。


    算算时间,他从得到消息,再从幽州出发赶到药王谷,恐怕是日夜兼程,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她不知道的是,卫辞并非是直接来的襄州药王谷,而是先去了一趟江州飞星阁,才转来此地。


    一路上,别说是睡一次好觉了,连眼睛都没怎么眯过。


    卫辞去飞星阁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问夏侯衍,先前让他当少阁主,日后继任阁主的话还当不当真。


    夏侯衍一副早已预料到他会回来的样子,痛快地让他当了少阁主不说,还给了一批人手供他调遣,甚至允许他去飞星阁秘库里挑了好些宝贝。


    先前散布浓雾的酒雾丸还有噬灵虫,都是他从飞星阁秘库里找到的。


    可惜,酒雾丸只有一枚,不然,以后对敌每次用上一枚,岂不是能将敌人轻松收割?当然,仅限于半圣之下的敌人。


    卫辞正在梦中,想象着自己如何用酒雾丸将那些对云梨不利的人变成醉鬼,再一一收割时,就被她下床的细微动静惊醒。


    见她正往窗口方向走去,以为她又要从窗口悄悄离开,忙上前拦住她:“云梨姐姐,你不能走!”


    乔舒云并非打算不告而别,只是见他睡得熟,想关下窗户,以免吹了风着凉。


    见他误解了,她没有辩解,只道:“为何不能走?”


    “因为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想要杀你的人,你只有跟我一起才安全。”卫辞道。


    乔舒云微微一笑,她现在是半圣,而他只是化境……咦,他何时晋升到合境了?


    “你的武功……”她犹疑着开口,他该不会为了赶来救她,服了什么邪药吧。


    有些邪药虽然也能如观音丹一般增长功力,却有许多危害。


    “是夏老阁主给我的灵药,说是虽然不如观音丹,但也能增长三十年功力,也没什么危害。”卫辞解释。


    乔舒云有些不放心,忙伸手探了下他的脉,发现他体内确实内力雄厚,不像是服了邪药的,才放下心来。


    “夏老阁主何时给你的灵药?他为何要给你灵药?”她疑惑地问。


    卫辞于是将自己去飞星阁继任了少阁主的事说了,并道:“现在飞星阁的消息渠道可以随时供我调用,也就可以尽快帮你找到幕后真凶。”


    乔舒云心知他不爱拘束,之所以突然继任飞星阁少阁主,全是为了她。


    她本想告诉他,不必为她做任何事,不必担心她的安全,以她现在的武功,能够保全自己。


    这时,门外暗卫突然闯了进来,告诉了他们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就是,观音丹即将散发异香,任何人都可以循着异香找到观音丹,或是一个月内服下观音丹的人。


    也就是说,幕后之人,完全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剩下的几家天璇后人,从而集齐白泽匣和清宴玉珏。


    而江湖,也即将陷入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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