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师弟有孕 > 第58章【完结】
    第58章 完结


    第二日起来, 小欢倒是好生闹了一场,他质问道:“我昨夜明明睡的是床,怎么去了那个小榻上!”


    陆江昨个把他抱过去, 只顾和崔玉折温存,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忘了再把他抱回来, 让他自己睡在了榻上。


    陆江正是心虚之际, 崔玉折招了招手, 把小欢揽在怀中,轻声道:“你是大孩子了, 该自己睡了。”


    小欢昨夜还十分欢喜, 心道自己有了两个爹爹, 跟师父之间关系又近一层, 正是满腔孺慕之情, 一听崔玉折这样说,立刻委屈起来, 他摊开自己的手放进崔玉折手中, 叫崔玉折看:“师父,我哪里是大孩子了?你看看,我的手有多小, 比你小这般多呢!”


    崔玉折觉得自己和师兄之事既然已成定局, 若是日后再同床共枕,叫小欢见了,总是不好。他摸了摸小欢发顶, 说:“这已比你刚出生时长大许多了。”


    小欢听了窃喜,师父果然是我爹爹,不然怎知我出生时是什么模样?


    不过小欢犹要闹, 陆江站在一侧,也不插话,要是他遭小欢撒娇闹将一顿,已然答应了,小欢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崔玉折打定主意了就不会再更改,过了半晌,仍是道:“今夜仍睡在榻上。”


    小欢如天塌了一般,瞪大了眼睛,不过他向来乖巧,心中虽难过,最多就是把自己的手狠狠背在身后,倒着走路,到了榻前,一翻身哭了两声。


    他很生气!再也不要和师父好了!


    陆江笑道:“我带你出去转一圈?买点你爱玩的?”


    小欢哼了声,起初不想理的,可是他嘴巴不受控制,小声道:“多买点。”


    陆江问:“你去不去?”


    小欢看了眼崔玉折,见他不来哄自己,气道:“我不去!”


    说罢,小欢又怕自己不去了,爹爹也不去,那就没东西玩了,又急急忙忙补了句,“你给我买回来就行,我在屋里也不耽误玩。”


    陆江笑着点头,果真出去一趟,在集市上为其搜罗了一筐小玩意,他拿着东西往回走时,忽然想到不远处两方对峙,他们三人却在此处玩乐,陆江顿觉当大宗门的弟子有什么好的呢?就算做了长老、掌门,也是繁复事宜压身,当真是种负累。


    他一推门进去,就见小欢已然等在门边,小欢急不可耐,笑嘻嘻道:“快让我看看,爹爹都买了些什么?”


    陆江笑笑:“拿去玩吧。”


    小欢欢呼一声,接了过去。


    陆江看小欢心花怒放的模样,心道,待此间事了,也不能离群索居,光冲着小欢要吃要玩这一点,也要找个热闹地方住下。


    小欢捡了两个在手上,下意识找崔玉折,他要跟师父一起玩,快跑到师父跟前时,忽然又记起来正在赌气,满是委屈的看了下崔玉折,还未待崔玉折说话,一转头就怏怏不乐的去了小榻,拨弄了两下玩具。


    小欢没精打采,直到午间用膳时候,崔玉折点了个向来不让他多吃的冰酪,还拿着勺子喂他,小欢吃的腮帮子鼓鼓,肚子圆圆。


    他擦擦嘴,忽然揽住崔玉折的腰,很开心的笑。


    师父终于哄我了!


    小欢决定原谅师父,一高兴就又抱着他不撒手。


    到了晚上,小欢十分自觉的就躺在小榻上,四肢伸开,问:“师父,我是不是大孩子了?”


    崔玉折:“是,长大了,也很乖。”


    小欢心满意足,合眼躺了一会,忽然一下子坐起来,很是不解,“你们比我大这么多,怎的还是睡在一处?”


    陆江低笑:“我们两个虽比你大,但都十分怕黑,挤在一起才敢睡觉。”


    小欢才不信呢,还想跟他争一争,但实在太困了,白日里他一边玩东西一边还要想着师父怎得还不来哄自己,真是很累,眼皮渐渐合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呼呼大睡去了。


    见他睡了,崔玉折忽然间又起身来到他身边,给他把被子盖好,看了会儿,摸了摸他的头。


    小欢自个儿睡了两日后,见他们不为所动,也就罢了,不再纠结此事。一个人就一个人,他觉得自己果真是大孩子了。


    三人暂居客栈,小欢每日都是美滋滋的,陆江待他极为宠溺,要什么就买什么,崔玉折倒是一如往常,毕竟他们相伴已久,早如寻常。


    陆江每日早晚各出门一趟探听消息。这地方离遂河小镇不远,打探起来原也方便,加之这本就是难得的大事,自然引人关注,已成百姓们头等谈资,往往陆江一脚踏上街头,便能听见满耳朵的议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倒也热闹得紧。


    陆江腾上高空,远眺黑风寨方向,只见远处天际此刻竟如烧起来一般,一道道霞光不时冲天而起,还有几个体型硕大的法宝,雄踞一方,也不知是何效用。远远望去竟是一片惨烈、血气弥漫,正道人士与黑风寨已是交上手了。


    隔着四五十里地,仍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大战刚起时,此地还有不少百姓凑在街头兴致勃勃地议论,可渐渐的此地被波及,山川动荡、地皮颤动,碎石断木不时飞溅到这边。众人便慌了神,纷纷拖家带口,赶着牛车马车载上行李匆匆逃命。


    甚至还有浑身浴血的修士,或是血淋淋的黑风寨喽啰,踉跄着闯到镇上来,原本平和安宁的小镇,已是人心惶惶。


    一日夜间,正在房中喂小欢吃饭时,忽然窗户破洞,一道黑光破空而入,扎在桌上。


    是个飞镖,尾翼还微微颤动,飞镖头扎着个素娟。


    小欢问:“这是什么?怎么突然就飞了过来。” 小欢顺着飞镖的方向看到了窗户破的洞,正在他那张小榻上方,他急忙喊道:“窗户破了!晚上会有风呼呼呼吹进来,我会受凉的,咳、咳、咳,这样咳,师父,我晚上可一定要跟你们睡在一起了。”他笑眯眯道:“这可不是我想睡,是窗户有了个大洞。”


    陆江笑道:“为了你不受凉,也只好委屈你睡到床上了。”


    小欢点头:“我忍了这委屈。”


    陆江笑笑,便拿起那张信纸在手上,只见上书:“明日黑风寨门前,恭候二位施主——玄灯。”


    小欢识得几个字,也探着头看,不过看了几眼,蔫蔫的又趴在桌上。


    怎么恰好是他不认识的字呢?


    短短两行字,崔玉折二人一下子就看完了。崔玉折已听他提起过玄灯,道:“这大师知道我们的行踪。”


    陆江:“照他的话说来,黑风寨中有他的人手,许是这里安插的也有眼线。”


    陆江拿起纸,放在烛火上,引燃了。


    崔玉折:“你要去吗?”


    就算不论这信件已来到门前,陆江也是要去的,他每日查探时,必要问询学宫境遇,再看看有无同门师兄弟身痕累累的退下来。学宫虽驱逐了他,陆江心底却仍有师门情义在,就算想着从此不归学宫,这等关头,仍不由自主心神牵挂。


    听见崔玉折这样问,陆江沉默一下,说:“要去的。”


    崔玉折点头,“我也去。”


    小欢急忙道:“去哪里?我也要跟着。”


    陆江笑笑,没再多说。


    到睡前,不用小欢重复,陆江便把他安顿在了床上,放在二人中间。


    小欢滚了两圈,高兴的发晕。


    又是惯例,小欢总是要先睡着的,陆江两人方有时机随意说话。


    陆江踌躇一番,道:“我这几日远远看着,众修士已打至山门了,说不定明日、后日就要攻破黑风寨,正道人数众多,黑风寨只是在苟延残喘。但似乎寨主一直躲在寨中,未曾露过面,都打到山门了,他总该出来了,还有就是……玉剑屏,他倒是不知去了哪里。”


    崔玉折:“师兄说这么多,只是为了提起玉剑屏吧。”


    陆江见被他看穿,直言道:“有玉剑屏在,你还要去?”


    崔玉折:“为什么不去?专为了避开他?没这个必要。虽然你和王阁主都说他是我父亲,是他将我生下的,但是我仔细想想,实在没有亲情之感。师兄,对我而言,他是个穷凶极恶之辈,残害同门,师兄你也被他打伤过,忽然有一天,你们告诉我,他是我父亲,我只有惊讶,再没其他的了。”


    今日月色正好,陆江又未将床幔放下,倒能把他的神情看清,却是正在茫然出神。


    陆江心想,师弟虽这样说了,实则心口不一,毕竟是生他之人,师弟小时候不也整日闹着找母亲。


    “这玄灯曾与我说,要我去杀玉剑屏,明日说不定真叫我和他对上。”陆江没滋没味的笑了下,“师弟,当然,玉剑屏是十分厉害,剑法卓绝,我这点伎俩估计也杀不了他,但是他近来旧伤复发,山洞那次,他甚至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总之,这种种缘由算在一起,我是真怕自己能杀他。”


    崔玉折淡淡道:“可你刺不下去这一剑,是不是?”


    陆江:“之前他也有伤重失去还手之力的时候,可那时我已蒙他授剑,心中又猜测他和你关系非同一般,我眼看着杀他的时机从手中溜走,却就是提不起剑,我当真下不了手杀他。”


    “我来。”


    陆江忙道:“什么?”


    崔玉折又反悔了,犹疑了一下,道:“到时有的是高手,自有人抢着下手。”他顿了下,轻声道:“玉剑屏,必死无疑。”


    说完这句话后,室内一静。


    良久,陆江道:“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崔玉折道:“这信笺上写的是两位施主,邀约的不止师兄一个。”


    陆江哑口无言。


    崔玉折轻叹一口气,道:“你不愿叫我去,我自也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师兄不必担忧我。玉剑屏作恶多端,他死也是理所应当,若他侥幸逃生就暂且不提,若他被杀……”


    崔玉折以一种怅然的语气道:“总要有人为他收敛尸体,我必要在的。”


    ……


    天一亮,陆江二人就启程前往,小欢也揉揉眼睛跟着。这时那个被宣清赠予的铃铛就派上了用场。


    陆江找店小二要了新鲜做出的糕点、乳酪、花茶,再加上昨个买的玩具,和一个夜明珠,一块儿打包好。小欢拿出铃铛,一手抓着大包裹,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是叫他跟在身边,还要顾忌他的安危,难免束手束脚,可把他放在客栈之中,别说修士,就是个普通百姓起了歹心都能把他一把抱走。


    小欢本人十分坚决,一定要跟着,就算是钻进铃铛之中也要跟着。


    于是,就这样了。


    陆江又找了团棉花,塞进铃铛口中,立刻哑声了。


    崔玉折接过收好。


    黑风寨周遭人影幢幢,三教九流汇聚。


    姜恣意手拿烟壶,一改从前潇洒姿态,难得的烦躁,他喝道:“你要躲就躲好些,如今你来做什么?”


    陆江道:“师侄一时迷路,也不知怎么着了,就撞到了这里。”


    姜恣意白他一眼,说:“咱们如今阵营不同,你是黑风寨之人,快走快走,别叫人看见咱们掺和在一起,人家以为我做了奸细,给你们传递讯息呢。”


    陆江躬身道:“师侄正是要邀约你加入黑风寨。”


    “起开吧,懒得跟你废话。”姜恣意继而道:“小崔,你跟他一块儿做什么呢?他名声这般差,小心连累了你。”


    崔玉折:“我与师兄也是差不多的,没有连累这一说。”


    姜恣意叹道:“你也是不容易。对了,小欢呢?”


    崔玉折:“已安排了个稳妥地方,无事。”


    姜恣意恍然道:“小欢都三岁了罢,唉,我一直腾不出来手去寻你接回小欢,真是对不住。”


    陆江跟着道:“我见过小欢了,多谢师叔费心了。”


    姜恣意揽住陆江的肩膀,叫他压低身子,说:“什么叫做我费心?你可要好好谢谢小崔,替你养了两年,真是不容易呢。”


    陆江哈哈一笑,看了下垂眼站立的崔玉折,笑道:“早就感谢过了。”


    姜恣意这才松开他,正色道:“此地凶险,不宜久留。咱们也说过话了,你们这就走吧。”


    姜恣意一直催促他们离去,乃是实打实的替他们担忧。


    陆江谢过他的好意,说:“可这乃是玄灯大师要我们来的。”


    说罢,他仔细看着姜恣意,姜恣意却是脸色一沉,“他怎么会找到你?”


    陆江便将他遇到玄灯时的情景说了一下。


    姜恣意沉沉思量。


    陆江:“我怎么从未听过玄灯大师的名号?”


    “他一介凡人,这两年刚冒头,你去哪听闻?”姜恣意道:“他就是生了个好嘴皮,惯会游说,听说他还是什么皇家寺庙的主持,惹的众家都把他当成座上宾。别家对他倒还好,只是学宫如今是不成了,人才凋零,又没了声望,急需拿下黑风寨一雪前耻,因此对待玄灯自然推崇,盼着他组织人手。”


    陆江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怎得连程琼海长老见到他,都恭敬有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姜恣意看着他们两个,叹道:“你们不在学宫也好,如今学宫渐渐有了庙小妖风大之感,越是艰难时刻,诸位长老越是争权夺利,上下乌烟瘴气,我跟你们说个实底,我想着不管能不能打进黑风寨,我都要寻机离开了。”


    陆江道:“师叔要走?去何处?”


    “我本来就不想做这长老!从前是被赶鸭子上架,现在是越发不好当了,自然要走的。你师父没了,我挂念的也就你和你王师兄了。这事也跟你王知文师兄商量了,只是没有见过你,你不知晓。”


    陆江听罢这个消息,倒也不觉意外,师叔本就不爱名利。原本还觉得日后再去学宫见他们不大方便,这样一来,等他们安顿好,若是高兴就可以天天见了。


    从姜恣意暂时的居所出去,迎面就见到了玄灯。


    玄灯径直走到二人身前,拱手笑道:“两位施主果然应约前来。”


    “大师的信都递到住处了,不来岂不是失礼?”陆江道。


    玄灯道:“老衲也是分身乏术,不然一定亲去邀约,还望施主勿怪。”


    玄灯又道:“此处人多口杂,陆施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崔玉折对着陆江微微点头,便背过身去。陆江便与玄灯走到一片碎石处,因碎石巨大,投下一大片阴影,倒是能遮掩身形,陆江心道,这里倒很适合干些偷鸡摸狗之事。


    果然,玄灯一站定,就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往陆江手边递了递。陆江问:“这是什么?”


    玄灯压低声音:“一瓶毒药。收下。”


    陆江接了过来,拿在手上,只觉瓶身触手微凉,里面隐隐有水流动。


    “你记得一会儿把这涂在剑身上。”


    陆江:“大师这是何意?叫我用毒?”


    玄灯抚须一笑,“玉剑屏此人心高气傲,那寨主待他却是真情实意,近来事多,寨主担忧他安危,你别看玉剑屏仍是独来独往,暗地里却总是跟着四五个高手在,偷偷保护他。”


    陆江曾亲眼见过寨主对玉剑屏动手动脚,言语暧昧,玄灯这样一说,他不由想到,寨主虽娈宠众多,在玉剑屏这里却总也讨不了好。崔师叔反而占据先机,和他有了师弟,只是这种时候了,寨主还一心关照玉剑屏,崔师叔去了哪里?


    玄灯看着是个好人,心中又是怎样想的,谁能知道呢。


    陆江道:“大师手眼通天,连寨主怎样布置防卫你都能知道。想必也不需我,你直接毒杀了玉剑屏吧。”


    玄灯笑道:“哪有这般容易?若都能下毒,咱们也不需这么多人来此了。况且,玉剑屏向来自傲,在这般多人面前把他一剑给杀了,这才是摧其心志。”


    陆江:“玉剑屏难道曾得罪过大师?杀了你什么人?”


    玄灯摇头:“非也非也,老衲我的亲属家眷,早在许久许久之前就已死了,跟玉剑屏没有干系,那时他还未曾出生呢。不过他是寨主心爱之人,杀了他,寨主这罪魁祸首应也要掉几滴眼泪吧。”


    陆江不自觉眉心皱起。


    玄灯道:“行了,此事非你不可。玉剑屏他这般自傲,若是寻常人同他对上,自有他的那群护卫出来料理,但若是你前去,他亲手教出了你,必定不会让任何人插手你二人间的事。这就是你和旁人不同之处,要不然老衲何必三催四请,非要你去?你尽管放心,这毒药性烈得很,他一定没有还手之力。”


    陆江深吸一口气:“这毒药,我不会用的。”


    玄灯苦口婆心劝道:“施主,若你二人乃寻常比试,自然要堂堂正正,若是有谁耍小伎俩,别说旁人,老衲我也看不过眼,断然不许的。可这非是比试,乃是要人命的对决呀,你稍退一步,他便要了你的命。”


    玄灯见他不语,无奈道:“去吧,我还有事要做。用不用也由得你。”


    陆江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他走了几步,就见到了崔玉折。陆江手移近,触到他的手指,已把那个药瓶给了他。崔玉折反手接下,眉心微蹙。


    陆江低声道:“这是瓶毒药,玄灯塞给我的,具体什么毒他也没说。”


    “给你何用?”


    陆江看着他的面容,“叫我抹到配剑上,同玉剑屏对战时用。”


    崔玉折:“你不会用的。”


    陆江笑笑:“你收着吧。玄灯特地拿出来,想是个了不得的毒药,就当是个白捡的东西,你留着防身。”


    黑风寨虽在两年间吸纳了不少落魄修士,但人数少仍敌不过正道联合,不过几日便死伤惨重。正道似黑云般,压向黑风寨,势必要在今日攻入,眼见这威武气派的寨门摇摇欲坠,众人暗喜,冲击速度更快。


    忽然一阵惊雷响起,噼里啪啦打向门口,一众英豪又是死伤无数,余下之人心有余悸,不由自主顿住脚步,朝上空看去。


    寨主一袭红衣,悠然走出,脸上丝毫不见被围堵的窘迫,反而漾出淡淡笑意。


    他高声道:“在下有失远迎,还望诸位海涵。”


    他身后跟着数十人,大多面目凶狠,不是善茬,且与正道有旧怨,刚一照面便彼此互相叫骂起来。


    几人神情冷漠,其中姿容最出挑的,正是玉剑屏。


    学宫弟子尤其热血沸腾,个个眼中藏着恨意,那日死了掌门,众弟子悲伤愤怒不假,但就如陆江一般,自己师父师兄并未牵扯其中,因此还未伤心太过。可在掌门云霄子的葬礼上,却是又死了不少长老,长老们座下各有弟子,这乃是亲手传授武学道法的恩情,学宫弟子们同黑风寨的血海深仇是不能解了,只能非死即亡。


    如今学宫渐有败落之相,人丁稀落,也迸发出排山倒海的怒喝,纷纷要上前将玉剑屏拿下。程琼海和白秀善更是身形如电,率先冲出。


    “慢着。”玉剑屏唇角微勾,扬声道:“诸位要杀我,自无不可。只是也要容我说句话吧,我玉剑屏纵然作恶,这世间难道就尽是好人?”


    程琼海喝道:“旁人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是个恶人!”


    玉剑屏:“何出此言?是不是因我杀了你师父李道师?你就认定我是穷凶极恶之辈。”


    “你还敢提我师父?”程琼海大怒,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杀了他。


    玉剑屏道:“我为何不敢提呢?只怕是你们要堵住我的嘴,不叫我说。”


    程琼海大喊:“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来,我们行得端坐的正,还怕你吗?”


    白秀善自玉剑屏开口提到师父时就已脸色一变,见程琼海还真跟他有来有回喊了起来,忙低声道:“这般口无遮拦,你别再说了。”


    程琼海道:“师姐!”


    玉剑屏远远听着,一笑,“程琼海,你师姐倒是比你知道的清楚。”


    程琼海登时愣住,问道:“有何事瞒着我?”


    白秀善足尖一点,又朝玉剑屏冲来,使出杀招,玉剑屏不闪不避,反而是寨主与白秀善对上一掌,他内力深厚,白秀善当即被轰出数丈,闷哼两声。


    寨主道:“他话还没说完,你就迫不及待了。”


    白秀善身形摇晃,哑声道:“你害死我师父,还害了掌门,多少人命丧你手,你还有什么话能说?”


    寨主笑道:“你们掌门的事之后再说,他不一定死了呢。”


    众人闻言皆惊。


    白秀善愕然,“你说什么?掌门被玉剑屏重伤后,苦熬一段时日后确确实实去世了。”


    若是掌门不死,学宫怎会安排他的祭礼。


    程琼海不管什么掌门不掌门的,喊道:“玉剑屏,你快说!我师父怎么了?你屠戮紫薇阁的王阁主娘家满门,仅留了她一个活口,被王阁主告上学宫,掌门派人前去捉拿你,我师父率队出发,却又被你杀害!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吗?”


    玉剑屏冷笑一声,道:“他追杀我是不假,我那时虽已造下许多杀孽,却因自己身处学宫,从未对学宫之人有过杀心,我杀他也是逼不得已。”


    程琼海:“你能有什么逼不得已之处?你该死!”


    “但我不想死。”玉剑屏道:“李道师道貌岸然,说若是我跟了他,他就不杀我。”


    程琼海:“跟了他是何意?”他拧着眉问出这句,不过他到底不是个傻的,忽然间瞳孔微缩,骂道:“你放屁!我师父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玉剑屏:“他虽面相不算老迈,勉强称得上是壮年,实际上却已活了近五百年,我当时才多大?自然不肯,骂了他一通。谁知他竟欲强迫于我,我无可奈何,只得将他杀了。说起来,这到算是为民除害了。”


    此言一出,诸修士哗然,李道师在仙门中声望极高,谁能想到竟有这般龌龊事?


    程琼海:“你可有凭证?这般空口白牙说了一通,哪个人信你?我也能说!”


    玉剑屏:“我虽无凭证,可当日李道师并未气绝,你师姐应是知道的。”


    白秀善受了适才那一击,离程琼海甚远,程琼海疾步冲向她身侧,见到她受伤却没问一句,摇晃她的双臂,问:“她说的可是真的?”


    白秀善眉目低垂,李道师座下仅她和程琼海两个弟子,当日他躲在巨树之后,捂着嘴巴听见李道师意图轻薄玉剑屏,也听见了玉剑屏拔剑相斗的声音。


    终于,一身闷响,李道师倒在地上。白秀善小心探头出去,看见了玉剑屏摇摇晃晃离开的身影。


    李道师弥留之际仅她一人在侧,彼时他瞳孔已散,嘴里却道:“你一定要杀了他!”


    白秀善这么多年都以为是玉剑屏未曾发现,才让她苟且偷生,如今方知,玉剑屏竟是放过了她。


    白秀善任程琼海摇晃,闭口不言,良久道:“我也不知道。”


    玉剑屏远远冷笑一声。


    白秀善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白秀善的种种表现如此,况且竟犹豫了这么长时间,众人看了,均在心中想,她必是碍于先师面子才不说的,否则,应该斩钉截铁否认了。


    程琼海见众人投来的鄙夷猜测目光,怒喝一声,嚷道:“我师父那是天底下有名的豪杰!他自来光明磊落,就算是看上你,你也不过是个普通弟子,你该当荣幸才是!”


    玉剑屏笑道:“照你所言,我是要感恩戴德。”他话锋一转,说:“只是程琼海你其貌不扬,生的五大三粗,叫你师父看了恐怕直倒胃口,你自然入不得他的眼,否则你也能做了他的入幕之宾了。”


    白秀善轻喝道:“够了!玉剑屏,我师父对不住你,此事我们也不掺和了。程琼海,咱们走吧。”


    程琼海道:“师姐,就这样走了?我还未杀了他。”


    白秀善:“你若不多嘴,我还能驳斥两下。师父身后清誉已然尽毁,多留无益。”她冷淡的视线落在程琼海身上,轻叹道:“你走不走?你若不走,师姐往后再也不管你了。”


    白秀善扬长而去,程琼海望着她的背影,大声狂笑,还是没跟去,反身跳进黑风寨人群里,挥舞着那双极重的铁锤,被铁锤碰到之人立刻碾成肉泥,连哀嚎都来不及,实在可怖。


    寨主瞧瞧左右,便有两个侍从飞至程琼海身侧,程琼海喊道:“来的正好!爷爷正手痒得很呢。”


    然而,这二人既然是寨主心腹手下,战力自然不俗,立刻与程琼海打斗起来,片刻后,眼见程琼海力有不支,又跳下四五个学宫弟子相助于他。一时间,几人斗得难解难分。


    寨主附在玉剑屏耳侧,轻笑两声,压低声音问:“你忽的说起这事来,是为何?叫李道师身败名裂吗?可是,还有另一人,也曾强迫于你,你怎得不说?”


    玉剑屏离他远了点,拧眉道:“他哪有李道师出名?说来谁又知道。”


    寨主深深看他一眼,沉声道:“你是舍不得。”


    玉剑屏微微一笑,“他若在我跟前,我一定杀了他。只可惜,他不在。”


    寨主脸上青白不定。玉剑屏不再理他,忽的扬声道:“陆江,你来。”


    陆江和崔玉折在人群之中,本是静静听着他们几人打机锋,崔玉折听着听着,脸色已很不好看,望着玉剑屏愣愣出神。本以为这里人多,谁也没看见他们两个,突然听见玉剑屏这一声,二人猛然一惊。


    站在玉剑屏身侧的寨主愕然,问道:“你单单叫他做什么?”


    玉剑屏道:“你收留我许久,今日便是我为你效力之时。”


    寨主眼神狠厉,紧紧抓住他手腕,“你不准去!”


    玉剑屏微笑道:“我替你杀了他。这两年来,陆江学了各家剑法,又有我在旁指点,他倒是你的劲敌。”玉剑屏重复一句,“我替你杀了他。”


    “替我?不需要!”寨主喝了一声,又忽然软化语气,道:“玉剑屏,你身子如何你自己该知道,你哪能动武?”


    可惜他就算跪在地上相求,玉剑屏已决定之事却不会更改,玉剑屏看向他的手,说:“松开。”


    寨主反而攥的更紧了,手背青筋暴起。玉剑屏不耐烦的抬起剑就朝他手上劈去。


    寨主登时闪开,心中寒凉,道:“这柄剑销铁如泥,你就不怕把我的手砍断?”


    玉剑屏冷淡瞥他一眼,转身翻下高台,径直走到陆江身前,剑一扬,指着他的咽喉,“出来。”


    众人皆听说过他在学宫的事迹,可谓是凶名远扬,一见到他竟来到自己身边,赶紧朝后退去,虽然杀恶人重要,但大部分人还是更爱惜自己的小命,远远看见玉剑屏时还能鄙夷的辱骂,真与他对上,却恨不得逃出十里地外。


    陆江周遭霎时一空,唯有崔玉折与他并肩站立,崔玉折嘴唇微动,想说话,又不知要说些什么,千言万语,也只是低低唤道:“玉剑屏。”


    玉剑屏看他一眼,语气平淡:“叫我有何事?”


    崔玉折立在原地,不语。


    玉剑屏道:“看来没事。那就别耽误我们,你父亲他没有把你教好,凭你的身手,这处非你该留之地,刀剑无眼,快走吧。”


    玉剑屏语气冷淡,但其中却有种不易察觉的回护之意,他若一直是冷冰冰的,崔玉折还能无动于衷,一听他这样说,崔玉折却是脸色一白,心神不宁起来。


    玉剑屏望了望天,说:“时辰不早了。”


    他手握着剑朝前挪了一点,陆江喉咙一痛,一点鲜血流下。


    陆江不由“嘶”了一声,崔玉折忙侧头看去,紧张的抓了下陆江的手,又回头盯着玉剑屏,轻声道:“师兄,你去吧。”


    玉剑屏瞥了眼他们交握的手,眼神一寒,手上又是一剑刺来,快如闪电。


    陆江夜间也曾与师弟商议过,只是心中仍有顾虑,眼见玉剑屏剑招凌厉迅疾,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挺身迎上。


    此一战,就要定下生死了。


    玉剑屏是极厉害的人物,陆江不敢掉以轻心,自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对待。


    玉剑屏到底有旧伤在,似是知道自己力不能撑,便图速战速决,出招快捷。两人约莫过了百余招,余下之人仅能看见剑影错乱,身处战局中的陆江却看见玉剑屏脸色越发不好,陆江手下便稍一停顿。玉剑屏立刻察觉到,讥讽道:“优柔寡断!”


    陆江愿意退,玉剑屏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眨眼间,手中长剑刺来,剑招比先前更急更险,脸上是惊人的苍白,眼睛却似燃着火光一般,他不惜真气,要在力竭前决出胜负,陆江只得再次提剑挡下。


    又是百招过去,陆江剑招再出,却见玉剑屏只是不动,已无还手之力。陆江心道:我这一剑,莫不是要了他的命去?


    他猛地收住剑势,手腕微微颤抖。


    玉剑屏:“你不杀我?”


    陆江还未说话,玉剑屏低声一叹,忽然手掌一翻,竟将自己手中长剑生生折断,断刃入喉,鲜血瞬间染红衣襟,人已气绝。


    他竟是自戕了。


    玉剑屏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让陆江措手不及,他惊骇失色,不由自主视线挪至崔玉折身上,颤声道:“我不想这样的。”


    崔玉折对着陆江缓缓摇头,便走近玉剑屏,蹲了下去,手盖上他的眼睫,将他双眼合上,便是沉默不言。


    玉剑屏一死,大吃一惊的岂止他二人,余下之人无不惊骇,然而血海深仇岂是这般轻易了结的,仙门人士见他死了,仍怒不可遏,嚷着要屠尸泄愤,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陆江上前一步,沉声道:“他人已逝去,何必如此?”


    “闪开!”王蕴意匆匆自高空跳下。


    陆江见状,生怕她对玉剑屏尸骨不利,便想提剑阻拦。


    崔玉折目睹玉剑屏身死,不由得恍惚起来,眼见王蕴意到来,倒是忽然记起了她和玉剑屏的恩怨,心中猜到她对玉剑屏有点说不清的情愫在,料想她不会对尸首怎样。况且此刻群情激奋,即便拦得住王蕴意,也拦不住其他人。


    崔玉折看了陆江一眼,陆江会意,缓缓放下剑,侧身看着王蕴意一步步走近尸身。


    王蕴意抖着手探向玉剑屏鼻息,她垂着头,闭眼片刻,一滴泪悄然滑落,再站起身时,她脊背挺得笔直,脸上已不见半分哀戚,只淡淡道:“玉剑屏已死了,你们谁要是不信,尽管亲自来验。”


    她名声地位皆有,又和玉剑屏有着血海深仇,她都确认过了,余下之人自然无话可说。


    仅有三四个人实在多疑,方顶住她的目光查验一番,也都看不出什么蹊跷来,几人复验后,皆点头:“确实死了。”


    崔玉折上前一步,正要抱起玉剑屏,带尸首离开,忽然面前又来一人。那人面相平平,身着华贵衣袍,瞧着像是个富商。


    陆江注意到他是从黑风寨方向来的,心中便是一惊。


    富商单膝跪地,先是看了会他的面容,就将玉剑屏打横抱起,站了起来,道:“他作恶多端,如今身死,是罪有应得。不过死前能跟陆江比一比剑术,也算是得偿所愿,他该是心满意足了。这尸体,我带走了。”


    崔玉折看着他,没吭声。


    陆江因适才意图阻止王蕴意时被崔玉折拦了一下,这时就先看了眼崔玉折,见他沉默不动,自己也不出声。


    富商身手极快,一个眨眼的功夫,已消失在远处。


    寨主离得甚远,静静看着玉剑屏,虽见他自戕,却始终一言不发,直到见这富商现身,又抱走他的尸首,已经远走。


    他脸色微变,思索片刻,咬牙道:“我真是养虎为患了。”


    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谁。


    寨主转向众人,扬声道:“玉剑屏死了,我这黑风寨却还有许多高手可以同诸位试炼一番,尽管来吧。”说着,寨主两眼猩红,已飞入正道修士之中,厮杀一片。


    忽有一学宫弟子被他扼住喉咙,惊慌之下,颤颤巍巍问:“你说掌门未死,怎么他不来呢?”


    寨主冷冷笑了下。


    弟子用尽全身力气,扯破了喉咙喊:“掌门!弟子们为你报仇,你若还在,怎得不现身?”


    寨主一掌劈下,这弟子七窍流血,立刻死了。


    他盯着脚下的尸体,说:“玄灯大师,云霄子掌门,你要等到何时?”


    并无人应答。


    寨主道:“学宫的人,不如现在就回去翻一下你们掌门的坟墓,看看里面可有尸骨在?”


    玄灯念了声佛号,越众而出,全当没看见修士们惊疑不定的神情,他泰然自若,说道:“你还真是火眼金睛。”


    众人见他承认,均大为惊骇。眼前这大胡子和尚,和仙风道骨的云霄子哪有半点相似?


    玄灯道:“我也是为了天下苍生,才不得不得隐姓埋名。”


    寨主道:“为了天下苍生?你也有脸这样说。”


    玄灯道:“瑄儿。”


    寨主嫌恶的皱了皱眉,“瑄儿是谁?我不识得。”


    玄灯:“我为你取的名字。瑄儿,你不记得了,我却是记得。”


    寨主嘲讽一笑,道:“你抛家弃子,明知家中有难,却在学宫龟缩不出,等家中人死绝了,你又在那假意悲伤,反而恨上学宫,骂学宫戒律清规,阻碍你救妻救子,云霄子,玄灯大师,你不觉得可笑吗?”


    玄灯道:“你恨我,也是理所应当。”


    寨主高声道:“你们学宫最道貌岸然之辈就在此了,诸位可要好生瞧瞧。还有一事,这人祭礼之上,不是发生坍塌,死了许多长老吗?这事你们也安在黑风寨身上,我等却从未承认过。至于是谁做的,大约就是眼前这人吧,他早就说过,若无学宫,他便与妻白头、子孙绕膝了,趁上次大好时机装死,再杀一波长老,又不会被人怀疑,反正有我们这个替罪羊在。”


    学宫之人面面相觑,突然有人爆喝出声,问:“掌门,可是真的?”


    玄灯但笑不语。


    寨主登时飞至玄灯身侧,与他厮打起来。玄灯被他道破身份,不再装作凡人,眼中金光乍放,一跃而起,就同寨主于半空之中相斗。


    他们龙虎相争,地下帮众也不放过对方,虽然惊诧于玄灯身份,然而稍一犹豫,迎头就袭来一把刀斧,叫他们无暇他顾,只好将这未曾料到之事抛在脑后。


    陆江和崔玉折对视一眼,也纷纷投身于战局之中,自然是要相帮于学宫的。


    腥风血雨的五日之后,黑风寨十之七八的人均已伏法,正道人士也各有伤亡,黑风寨门口处一片哀嚎声,血流成河。


    玄灯,也即是云霄子。


    学宫仍有几位长老带队在此,不过虽知此人乃是云霄子,长老们不得不心存疑虑,待这从前的掌门实在无法信任。


    玄灯自高空坠落,仰躺在一片废墟之上,众人对视,无人敢再去查看。最后还是姜恣意实在忍受不了,甩了甩袖袍,道:“我去看看。”


    他走至玄灯身侧,玄灯尚未咽气,睁着眼看他,不过胸腹已经凹陷进去,喉咙处发不出声音。


    姜恣意道:“得罪了。”


    手一挑,就把他整张面皮掀开,果然是云霄子样貌。


    姜恣意扬声道:“确是掌门。”


    余下的长老弟子这才敢爬上废墟,都呆愣的看着云霄子。


    云霄子却遥遥看着半空之中的寨主,眼神极恨,然而再无一人愿意输送真气为他治疗,弟子也只是站在他身侧默默看着,云霄子喘了半晌,终究咽了气。


    寨主也是伤重,强撑着看他已死,方道:“他因怕我等再进犯学宫,要他的性命,所以先装成自己已死,祭礼上众长老身死是他做的。我适才说了,他却无法辩驳,诸位也应知真假,你们实在愚不可及。”


    寨主腾起一片黑云,回到他的住所,跨过门槛,蹒跚着倒在床铺上。


    忽然间,一只纤纤玉手推开门,白燕拿着托盘走近,里面乘着茶水,仍微微冒着热气。白燕把托盘搁在床头小几上,举起一杯水,柔情蜜意道:“寨主,看你脸色差得很,定是渴了,先喝些水吧。”


    寨主抬手接过,因伤重,他手腕有着一丝颤抖,不过神情倒很是平静。他垂眼看着茶水,叹道:“我不渴。”


    白燕神色温柔:“寨主流了许多血,我拿块干净布巾,给寨主擦擦吧,再找来大夫诊治一下。”


    “不必了。”寨主大声一笑,“我这黑风寨也败落了,兄弟们死的死逃的逃,我这寨主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寨主千万别这样说,还有我呢。”白燕扶住他的手臂,柔情似水,说道:“白燕跟着寨主这些年,自始至终忠心耿耿,断不会有二心。只要寨主您还在,哪怕眼下处境再难,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白燕也会一直陪着你。”


    寨主:“你知道吗?玉剑屏……已经死了,他都不再了,我要你们又有何用?”


    白燕脸色一僵,指尖猛然收紧,“我等自然是比不上玉剑屏的。”


    寨主转过头看他,“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我待你不算好,这最后就遂了你的愿吧。”


    说罢,寨主将茶水一饮而尽,嘴角立刻流出鲜血,滴在衣衫上。他没有再看白燕,重又伏在床上,头一歪,已是死了。


    白燕怔怔看了一会儿,急忙擦擦脸上的泪水,搜罗了些房中的金银珠宝,扯了块布装起来。他最后看了眼床上的尸体,像是怕被什么追上似的,慌里慌张地冲出门,逃走了。


    陆江二人则是一路打进黑风寨,找到药炉,宋风仍在矜矜业业熬着药,见到陆江也没什么可说的,反倒是看见崔玉折,很是惊诧:“你怎的来了?”


    崔玉折道:“接你走。”


    宋风拒绝:“可我还要给玉剑屏看病熬药,一时脱不开身,多谢你们了,不用管我,你们先走吧。”


    崔玉折垂眼道:“你再不用熬药了,他死了。”


    宋风愕然,须臾后,把扇火的蒲扇放下,道:“咱们这就走吧。”


    三人出学宫路上,恰好撞见白燕仓皇逃窜模样,他乃寨主爪牙,自不能放过,陆江一剑刺去,白燕连他们人影都未看清,已经尸首分离,没了性命。


    战场后方,药王谷的人也在,陆江他们将宋风送至此处,就此告别离去。


    两人行了数十里,见四处安静极了,方把小欢放了出来。


    小欢手里提着包裹,说:“这些吃的我还未吃完呢,你们事情办妥了?”


    陆江把他抱了起来,笑道:“有的是时间吃,日后爹爹和师父给你买更多好吃的。”


    小欢趴在陆江肩头,高兴的眯起眼睛笑,侧着脸问:“师父,是不是真的?”


    崔玉折轻轻点头。


    三人身影渐行渐远,就此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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