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问心无愧。


    刚刚还噙着笑,正准备悄无声息退下,将室内空间留给皇上与贵妃的宫人齐齐一愣。


    下一秒,屋里跪了一地的人。


    且不说石竹几人煞白,背后是层层的冷汗,吴书来都忍不住瞪圆了双眼,跪在地上依然忍不住抬眸看向贵妃,心中震撼。


    乾隆帝先是一愣,而后顿时哭笑不得。他还不至于与醉鬼计较,好声好气地搂着高真如安慰:“朕怎么成大骗子了?朕可不爱听这话。”


    “大骗子……大骗子!”醉猫高真如是不懂如何解释的,反反复复吐槽这个就是。


    “朕何时骗你过了?”乾隆帝叹了一口气,双手捧着贵妃的脸蛋,好声好气地询问道。


    “皇上说好要宠我一辈子的。”


    “嗯嗯,没错,朕哪里骗你了?”


    高真如忽地嘴巴一扁,泪眼汪汪的:“胡说!皇上马上会宠别人……然后,然后不要我了呜呜呜呜,把我丢宫里自己潇洒快活呜呜呜呜……”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乾隆帝瞠目结舌,只觉得自己背上了巨大的黑锅。


    他忘了自己方才还说不与醉鬼计较的话,偏要与贵妃计算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朕什么时候宠别人,还不要你?你说


    说上月三十天,朕在钟粹宫几日?”


    高真如醉醺醺的,闻言歪了歪头,伸出手指来:“一、二、三、四……”


    她从左数到右,待到第二轮时收拢十根手指,重新竖起一根:“一……”


    而后,高真如眼里泪花滚动:“一天。”


    看着她数数的乾隆帝沉默一瞬,忍不住抬高声音:“是十一天!”


    “明明是一天!”


    “你都数过一轮了,是十一天!”乾隆帝声音又响了一些。


    高真如安静了下来。


    正当乾隆帝以为争论告一段落的时候,高真如嘴巴一扁,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皇上不承认,还凶我!皇上果然不喜欢我了,想要喜欢别人了!”


    乾隆帝:“…………”


    他恨自己习惯性回话,忘记了面前是个醉鬼。


    转瞬,乾隆帝又觉得接驾的时候还敢喝醉酒,应该是朕恼怒才是吧?


    屋里说吵闹也吵闹,说安静也安静。石竹忐忑不安地听着贵妃的抽泣声,随着时间推移一颗心也渐渐沉入谷底。


    就在石竹颤着身体想要起身说话时,乾隆帝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奏响:“朕不是骗子,顶多也是登徒子!”


    石竹等人瞬间化作雕塑,又齐齐僵在原地。乾隆帝没注意几人的变化,他眼见解释无用,只好用身体行动来止住某个醉猫的闹腾。


    待到高真如彻底睡过去,他才坐起身来,唤着石竹等人进来。


    石竹等人不敢抬头,眼睛盯着脚背一步步走入室内。


    乾隆帝坐在上首,目光沉沉地看向诸人:“贵妃怎会突然说这些话?可是有什么没眼色的东西冲撞了贵妃?”


    “回禀皇上。”石竹努力冷静,努力放平声音,恭顺地回答道:“小主们对待主子素来恭敬,主子也未与人起过冲突。”


    “那……是你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乾隆帝扫视钟粹宫的宫人,眼里冷意直教众人头皮发麻。


    “回禀皇上,奴婢不敢!”石竹等人惊得伏在地上,连连呼喊。


    “那是为何?”


    “这……”石竹等人面面相觑,只能挖空心思回想近期发生的事,连带着先前几人聊过的宫里八卦事也一道说出来。


    乾隆帝听着,未觉得哪里古怪。


    说着说着,石竹忽然想起贵妃这段时间郁郁寡欢的事情来。她犹豫了一下,而后缓缓说出几人的猜测:“其实打从去年年初起……主子便不知为何心情不好,只是奴婢们试探了几回,都没下文。”


    “年初,年初有何事发生?”


    “皇上,会不会是选秀?”立在旁边的吴书来悄声提醒道,“去年选秀时,皇后娘娘下了旨,请贵妃娘娘与娴妃娘娘共同协理的。”


    乾隆帝当然知道这件事儿,他眉心紧蹙,并不觉得贵妃会为了秀女大吃飞醋。


    再说两人相识到相知,都已过去二十余年,他又怎可能将倾注在贵妃身上的感情,转移到区区一个新人身上?


    若真有这般本事,怕是妖孽罢。


    乾隆帝思来想去都觉得匪夷所思,觉得定是石竹等人还隐瞒了什么,他再三追问:“选秀时,可曾出现什么特别之事?”


    石竹再三思量,摇了摇头。


    乾隆正蹙眉思考之际,便见跪在一旁的瑞香面上闪过一抹迟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可知道什么?”


    “奴婢不敢欺瞒皇上。”瑞香连连叩首,只好将藏在自己心里的事说出来:“主子曾在奴婢跟前问起一名小选的宫婢,奴婢本以为是主子有意让人到跟前来伺候,而后才知道是主子听其他人闲话,说那名宫婢有着鸿鹄之志,方才被主子记在心里。”


    “不过后面,主子并未召见过这名宫婢,奴婢觉得应当与这事无甚联系。”瑞香唯恐皇上误会,赶紧补充道。


    乾隆帝见瑞香着急,摆了摆手,知道贵妃对宫里人素来和熙,哪里会故意针对宫人,就上回被慎刑司拖走的银扇到最后还巴望着贵妃能来救她。


    不过那宫女倒是想错了,贵妃平日里温和归温和,真当宫人犯错时她也不会轻易松口,处罚都是按着宫规来。


    更何况贵妃若真是那等目无法纪,肆意妄为之徒,那在上回大清查中早便已暴露得干干净净。


    乾隆帝思来想去,觉得贵妃大体还是为了新人轮番入宫的事而暗生忧虑。


    毕竟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他已三十五岁,而贵妃也已三十三岁了。[*1]


    如今,他已定下明意的未来夫婿,正准备让人带进来瞧瞧,待到明年也该给永琏开始相看福晋人选,总要暗地里关注个两三年,到下回大选时才能敲定。


    再然后,说不得他与皇后便能抱上孙女孙子。


    许是贵妃瞧着瞧着宫里年复一年多出来的,如青葱般娇嫩的秀女,看着日渐长大的二阿哥、明意与和婉,心里多少不是滋味,才渐渐生出这般的心思。


    乾隆帝的表情渐渐和缓,不过他也有不满意的地方。只是回转身看见沉浸在睡梦的高真如,便把不满存在心底,打算次日再与贵妃好好算账。


    次日清晨,高真如捂着疼痛的脑袋坐起身,睁开眼便对视上似笑非笑的乾隆帝。


    刹那间,昨日发生的事在她眼中浮现。高真如瞳孔地震,什么叫喝酒误事,让你贪那两杯酒——!


    高真如缓缓合上双眼,双手交叉合在胸前,缓缓倒了下去:“我还没睡醒,我还在做梦。”


    乾隆帝:“呵。”


    高真如蹭地跳起来,一双眼儿都变成蛋花眼了:“妾身——错了!”


    高真如生无可恋,她现在确定喝酒是一个非常不提倡的行为,尤其是会喝醉酒的类型就应该戒酒戒酒戒酒!而不是一意孤行,非要喝酒!


    昨天的她是嚷嚷开心了,嚷嚷快乐了,而随着头脑逐渐清醒下来,高真如也陷入醉酒清醒后的另一种状态:尴尬与无助。


    救救救救救命啊——


    高真如都没来得及去床榻下,就在床上跪得端正。等她反应过来,又不好在乾隆帝的眼皮子底下挪动身体,尴尬得通体难受。


    重点是乾隆帝还不说话!


    高真如一边用脚趾抠被褥,一边偷偷瞅着乾隆帝。她深吸气深呼气,暗暗做足准备:“皇上,昨天晚上——”


    乾隆帝打断高真如的话,开始翻旧账:“上月三十天,朕到你这里多少日子?”


    高真如想起昨晚上胡搅蛮缠的样子,尴尬地想钻进地里去。


    “多少天。”乾隆帝催促道。


    “十一天。”高真如涨红了脸,声如蚁呐。


    “十一天。”乾隆帝抚掌笑道,咬牙切齿地重复一遍:“十一天啊……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高真如讪笑一声,膝行两步凑到乾隆帝的身边,一边伸手给乾隆帝按摩肩颈,一边悄声道:“那不是妾身喝醉了嘛……”


    乾隆帝眯着眼睛,享受着贵妃的侍奉。不过,想靠这点小动作和两句软话让自己饶过她?那可不行。


    高真如瞧着乾隆帝无甚反应,努力转动着小脑瓜,努力让死嘴快点说:“皇上宽宏大量,对妾身最好了……”


    “哼,昨天某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呀,皇上——”高真如嘟着嘴,软软地撒娇。


    不过今儿个,这撒娇也无用。


    乾隆帝伸手握住高真如的手腕,目光平静地看她:“说吧。”


    高真如张了张嘴,想起自己昨晚上说的话,只觉得尴尬无比,偏偏重点是她又不能说出其中缘由。


    高真如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又忍不住抬眸瞅了瞅乾隆帝,正巧对上乾隆帝眼眸。


    那眼眸平静如一泊水泽,教高真如的心头轻轻一颤。她本想卖萌撒娇,胡搅蛮缠蒙混过关,可时下却是改了主意,将原本想说的话吞回肚里去。


    她知道,乾隆帝想要听实话。


    只是让高真如为难的是,她要如何说实话?她沉默一会儿,先把昨天醉酒的自己给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而后方才轻声道:“皇上鸿才大略,龙章凤姿,又恰好是最好的年华。”


    “而妾身愚笨无才,又人老珠黄,更是无子无女,往后怕是皇上过来都无甚好与妾身聊的。”


    高真如说的是实话,她此前愿意相信系统,亦是觉得那对她是条好路。


    雍正帝平生有两位宠妃,前半辈子给了齐妃,后半辈子给了年妃。


    结果前者得宠十余年,为先帝爷诞下三子一女,唯一养成的儿子被出继,落了个日日诵经念佛的下场。


    而后者同样荣宠十四年,甚至包揽雍正十一年间所有出生子女,偏生孩子均幼年夭折,死后家人兄弟更因政事而接连获罪。


    这样一想,她自幼与乾隆帝一起长大,至今亦有十余年的感情。


    十余年时间,也差不多了。


    无论好坏,她死在彻底失宠的前夕,也不必担忧子嗣后代会如何。


    待她死去以后,想来皇上便只能记得她好的地方,再也记不得那些坏处,比纯嫔那


    般忽上忽下折腾,暗地里不知被宫妃嘲笑多少回来的好得多。


    一时间,乾隆帝哑然。


    他刚刚便握住贵妃的手腕,细细记下她的脉搏。


    乾隆帝能确信贵妃说的是实话,可这实话教他不是滋味。他理应恼怒才是,理应斥责贵妃胡言乱语,又或是说些劝慰的话语。


    可看到贵妃低下脑袋,手指卷曲成一团的模样,乾隆帝心头颤了颤,把人拉进怀里,亲亲她的额头:“越发爱胡说了,朕怎么可能会不来看你。”


    “咱们怎会没有话好说?”


    “上回你不是还说,要把书籍做成连环画送给朕?现在做到哪里了?”


    “还有那青龙方。”乾隆帝本想藏着捏着,瞧着贵妃胡思乱想的劲道,笑眯眯地拿出来献宝:“太医院里试过一番,如今已送到苗疆前线去了,贵州巡抚张广泗奏报说是此番用药,救了不少军民的性命。”


    高真如双眼亮亮的:“真的?”


    乾隆帝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唏嘘起来:“只是这药方再是厉害,朕却不能提你的功劳……”


    乾隆帝心底生出愧疚,止不住微微一叹,贵妃已是贵妃,已是升无可升。


    虽上面还有皇贵妃之位,但只要皇后身体康健,后位稳固,后宫便不能多出皇贵妃来。


    要贵妃升为皇贵妃,除非……


    乾隆帝赶忙把那不吉利的思绪赶出脑海,暗暗让自己冷静理智下来,想着教贵妃咽下委屈,自己平日多宠着便是。


    高真如哑然:“这是什么话。”


    她仰着头看向乾隆帝:“妾身琢磨那些,也只求问心无愧。”


    虽不知系统所言是真是假,但它给出的细节却多是真的。


    她既然得了那些东西,便不好藏在心底,只求在目之所及之处能留下些许痕迹,让自己离去之后能泽及身边人。


    乾隆帝听到问心无愧四字,嘴角噙着笑,表情愈发温柔,转头又提起高斌高恒的事来。


    时间长了,乾隆帝也终是发现高恒能力上还是要差傅恒不少的。


    好在两人长时间相处下来,虽非兄弟,但又胜似兄弟,一个在朝堂上忙忙碌碌,一个也愿意学其父那般扑在事上尽心竭力,让乾隆帝颇为满意。


    不过近来,也有些不同的声音。


    乾隆帝想到调查出来的一些事,眼底闪过一缕凶光,对着高真如时又变回一脸柔和:“回头朕唤你到乾清宫去,也好教你与你阿玛弟弟见上一面。”


    高真如一脸懵:“唉?”


    乾隆帝脸上含笑:“朕有意遣高恒去广东福建各地学习,往后他应当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京了。”


    高真如似懂非懂,却明白乾隆帝的心意,欣然应允。


    待她回头与皇后闲聊,才知道乾隆帝派遣高恒前往广东福建,乃是研究番薯种植技术,而后将会前往北方诸省推广并督促百姓种植,以避免缓解粮食短缺问题。


    高真如不清楚历史上或是书中高恒外派后去做什么的,不过想着这般利国利民之事,只要做出点成果,想来往后得个善终总是可以的。


    待不久之后,高真如见着高斌与高恒,因皇上就在身边,所以父女姐弟之间亦不能说什么话儿,顶多问一问身体情况,家里情况。


    最后由高真如叮嘱高恒要一心为公,谨言慎行,诸事不懂不明白都要回信询问皇上为结束语。


    高斌听着,不免腹诽若是事事都奏请皇上做主,恐是会得一个不堪大用的评价。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眼角余光便瞥见正连连点头的乾隆帝。


    一时间,高斌哑然。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嬷嬷的引见。


    送别高斌与高恒不久,乾隆帝便下发圣旨严禁后宫嫔妃向家中递送信件与物品,不但寻常宫人与外联系的规定被订得更为苛刻,而且宫妃召见家眷入宫探视的规定也变得更为严格,甚至妃位以下的嫔妃被一律禁止。


    原本过年过节还能见上家人一眼的宫妃怨声载道,尤其是知道内情的宫妃瞧着舒嫔的眼神都不好了。


    不过诸人也未出手,毕竟能让乾隆帝大动干戈修改宫规,想来皇上记着账呢。


    果然往后很长一段时间,舒嫔与怡嫔的宠爱渐少,教宫里其余嫔妃们斗志满满,想要再来争一争。


    不过众人从舒嫔与怡嫔的两败俱伤中学到了不少经验,故而虽是继续争奇斗艳,但手段明显变得温柔许多。


    高真如也重新归于吃瓜状态,不过她吃瓜没多久便吃到自己头上。


    乾隆帝也不知道感伤了啥,除去照旧隔三差五便要到屋里来坐坐,各色外国书籍与进贡的物品则如流水般送进她的屋子里,甚至还与她讨论起想教传教士将他的信件送往欧洲,想亲自与那边的皇帝进行交流。


    这般的景象落在旁的宫妃眼里,自是又掀起一番学习潮。安嫔见状,回头便与身边宫人八卦:“瞧瞧,这才几年光景,又开始了。”


    上回,她还是努力学习的一员呢。不过安嫔自知没啥天分,学了几日便直接放弃了,不过她记得娴妃与婉嫔自那时起便断断续续学着,阅读个书籍也不在话下。


    就是两人实在不受宠,有这技能也与白搭差不多。


    安嫔思罢,随口道:“也不知道这回还几人能坚持下去?”


    就如安嫔所说,这回与上回没什么区别,潮流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坚持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人。


    其中便有擅长诗词文学的舒嫔,她起初也被那陌生文字惊了一跳,不过那股子傲气让她不愿意就此罢休,而是硬着头皮学了三月。


    从目前进度来看,她还远不及明意与婉公主,读读文学故事都还磕磕绊绊的程度,想要与乾隆帝对话的程度,想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舒嫔对自己的进度自是非常不满意,故而抽了空便伏案学习。


    她坐在桌前认真阅读书籍,时不时提笔在案上写上几字,直到读得太阳穴直跳痛,她才将笔搁在笔架上,舒展身体。


    守在一侧的宫婢楮墨见状,笑盈盈地上前来:“奴婢端来了宫里新做的葡萄果茶,主子可要尝上一尝?”


    “你说这宫里怎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茶?”舒嫔双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葡萄果茶,心里纳闷得很。


    虽然舒嫔阿玛早逝,但其母贵为一品诰命夫人,时常带着她们姐妹出席年节宴席活动。


    舒嫔以往便曾喝到几回味儿独特的奶茶果茶,没曾想入了宫以后更是花样辈出,每个时令节日都有特有的茶水点心。


    “奴婢也觉得奇怪。”楮墨也是这两年进宫的新人,并不知道缘由,想来想去,觉得应当是御膳房的厨子们为讨好皇上与宫妃而钻研出来的。


    她见着舒嫔疲惫的闭上眼儿,又闭上嘴不再说话,轻手轻脚地给舒嫔按摩肩颈。


    舒嫔打了一小会瞌睡,等苏醒时便觉得通体舒畅许多,面上也带起笑容来。


    楮墨见状,笑道:“主


    子,针线房量体裁衣的人已到门口了,可要召她们进来?”


    舒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立在门口的小宫女立马退下去唤了人进来。


    魏安宁好不容易得了入宫为主子们量体的差事,没曾想却是进了宫以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管事嬷嬷还能进茶水间喝口茶,粗使宫女们却只能伫立在门外,还好如今并非盛夏凛冬,站着也不算煎熬。


    可时间长了,也怪难受的。


    魏安宁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才见着一名小宫女伸手撩起帘子,示意几人进屋里给舒嫔请安。


    她抬起酸胀的双腿,缓缓走入宫室,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淡淡甜香。


    在魏清泰被撤职以前,魏安宁家里也用过这等的熏香。她回忆起往昔日子,没忍住抬起头来,偷偷去瞥周遭事物。


    魏安宁的小动作被宫婢楮墨捕捉个正着,正当她要开口训斥时手上一动,竟是舒嫔拦住了她。


    舒嫔饶有兴趣地望去,惊奇地看向魏安宁的容貌,没曾想针线房里竟是藏了这么一个‘宝贝’。


    舒嫔的眼眸微沉,又在魏安宁察觉以前收回视线。魏安宁无所察觉,又是惊叹又是羡慕地望向四周的装潢与摆件。


    魏安宁曾跟着阿玛额娘,前往总管内务府大臣来保府上为其祝寿,当时入眼所见之物已是比自家奢华数倍。


    可舒嫔宫里,更要盛上五分。


    魏安宁看着看着,眼里闪过一缕渴望与怨念,若是一切顺利,她也应当端坐在上首,由着宫婢侍奉,而不是像这般跟着管事嬷嬷给人磕头请安。


    管事嬷嬷领着宫婢给舒嫔请了安,而后上前为舒嫔量体。


    不过半刻钟时间,嬷嬷便测量好了所有数据,又领着舒嫔的赏赐退了下去。


    走出翊坤宫以后,针线房的宫婢们明显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窃窃私语:“我两脚都酸痛酸痛的。”


    “我也是。”


    “这也没办法嘛,咱们进去就站了那么久。”


    “谁让咱们来得不巧,舒嫔娘娘正在休憩……”


    “说什么话呢?”管事嬷嬷闻言,虎着脸给了诸人一眼刀:“宫里的规矩都忘了?许嬷嬷是怎么教你们的?让你们一个个还敢私底下议论起主子了?可是想尝尝掌脸的滋味?”


    话音落下,几名宫婢登时面色煞白,连连告罪:“王嬷嬷,饶奴婢这一回吧……”


    往前针线房的管事嬷嬷姓许,不过之前化雪时她扭伤了脚,如今已回家修养,取而代之的便是跟前这位王嬷嬷。


    新官上任三把火,进了针线房的王嬷嬷亦是如此。她把许嬷嬷的亲信敲打了一遍,又重新挑了几个宫婢上来。


    这些小宫女都晓得王嬷嬷的手段,恐教王嬷嬷不喜,往后在针线房的日子难过。


    “都给我闭紧你们的嘴。”王嬷嬷呵斥一句,倒没有打算在宫苑里发作。她收回目光,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安安静静的魏安宁,心中满意。


    也不知前面的许嬷嬷收了谁家的好处,把这么一个宝贝藏着捏着,教她落在自己手里。


    王嬷嬷心里敲打着算盘,面上并未透露出来。直至返回针线房以后,她才遣人将魏安宁唤来,教她到跟前来说话。


    王嬷嬷脸上带着笑,上下打量着魏安宁,笑道:“明日咱们到纯嫔娘娘跟前去时,你站在前头露个脸儿。”


    魏安宁愣了愣,面上有些惶恐与紧张,半响才呐呐道:“是。”


    顿了顿,她又道:“奴婢以前并未做过量体的事儿,恐,恐是伺候不当……”


    “多简单的事儿,学一学便是。”王嬷嬷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傻丫头,是好事……嬷嬷不会害你的。”


    魏安宁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王嬷嬷见她局促不安,便转移话题道:“你今日到翊坤宫,觉得舒嫔娘娘的屋子如何?”


    “……很华丽,很好。”


    “我记得你祖父原是总管内务府大臣,阿玛也曾是总管领,往日家里也不错,偏偏。”王嬷嬷见魏安宁怯懦的样儿,非但没有生气,而且还越发高兴起来。


    王嬷嬷乃是寻常包衣,能坐到针线房管事嬷嬷一是机缘巧合,二也是走了门路。


    她靠上的正是纯嫔家里,纯嫔家中本是寻常民人,前两年才得皇上恩准进了包衣籍,加之父兄都无甚能耐,至今也都是低阶官职。


    不过再是地位不显,也架不住苏家有个皇子外孙,故而还是有许多人家愿意与他们亲近的。


    王嬷嬷家里,便是如此。


    王嬷嬷求门路,苏家求人脉,两边看对了眼,也就渐渐走到一起。自打纯嫔宠爱不复过往,苏家人便起了固宠的心思,四下寻觅合适的人选。


    王嬷嬷眯着眼儿,瞧着眼前的魏安宁,瞧瞧,多好的人儿。她拍拍魏安宁的手背,意味深长道:“你啊真真是被耽搁了,这宫里的好日子应该有你一份才是。”


    魏安宁先是无措,而后微微红了脸,低垂下头。在王嬷嬷看不见的角度处,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只是下一脑海里冷酷的系统音打破了她的好心情:[未在规定时间内达成答应位份,已超时,对应点数将征收一点二倍逾期。]


    [目前宿主共计负债数:四千四百七十五点。]


    [距离答应点数到期还有最后一百天。]


    魏安宁险些没撑住自己的表情,不多时便开始深呼吸——没关系,只是常在的点数开始征收逾期。


    而她花费了妃位的点数,不但让自己的容貌重回巅峰,而且还使计教许嬷嬷因病离开针线房,换上了有小心思的王嬷嬷。


    只要她入了后宫,进了皇帝的眼,赚回这点积分便是简简单单的事儿。


    魏安宁努力不去想糟心的系统,铆足精神准备面对纯嫔。


    一行人很快来到延禧宫,魏安宁低眉顺眼地跟着宫婢步入宫室,迎面而来的是浓郁的檀香。


    如今纯嫔修身养性,日日烧香念佛为皇太后、皇帝、皇后和皇子公主们祈福,捣鼓得整个宫室里宛如第二个宁寿宫。


    王嬷嬷照旧领着宫婢上前请安,而后便亲自上前为纯嫔量体,顺带悄声把苏父的话语带给纯嫔。


    纯嫔笑容僵了僵,只垂眸捻着手腕上的佛珠。


    王嬷嬷没等到纯嫔的答案,却也淡定,只唤着魏安宁进来教纯嫔瞧一瞧。


    魏安宁怯生生地抬起脸来。


    纯嫔瞧着她的脸,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闷得很。她吐出一口长气,到底没直接发火,而是温声细语交代几句,便教身边人赏赐了她。


    魏安宁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心里泛疑。待走出延禧宫以后,她都满心震惊与不解——纯嫔为何没有留下自己?


    她偷偷瞧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王嬷嬷,心里七上八下的,偏偏她摆出的人设便是甚都不知情的小白花,也不好上前询问王嬷嬷这事儿成没成。


    王嬷嬷仿佛看出她的紧张,回针线房以后便唤她过来说话,教她安心候着便是:“纯嫔娘娘要你过去,也得要几日光景。”


    王嬷嬷笑眯眯的,查一查人品性子,查一查出身人家,若是纯嫔直接把人留下,那王嬷嬷还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上错船了呢。


    有了王嬷嬷的话,魏安宁总算松了一口气,往回走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倒不如是贵妃。


    这边魏安宁烦恼,那边忍到诸人离开后纯嫔也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枯坐在凳上,喃喃道:“我这般辛苦是为了谁?除去四阿哥,我做的这些不都是为了他们,他们,他们倒好……”


    “竟是嫌我没用了!”纯嫔红了眼,扑在桌上哭出声来。苏父教王嬷嬷递来的话语乍一听是劝慰,可纯嫔一听便听出了阿玛的意思。


    阿玛竟是要她,要她趁着自己尚在皇上心里有些位置的时候,赶紧塞人固宠。


    “他们居然让我用这等恶心的东西!”纯嫔扑在桌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即便以往她也曾升起过这般的主意,甚至还暗地里挑了人,可她自己起了心思与家里人送人给自己是一样的吗?


    更何况,随着皇上将宫婢星珥封为胡常在以后,纯嫔便被这事恶心得难受了数日,后头再也没起那般的主意过。


    为此而挑出珠花也在此之后被她交给星烛仔细教着,时下已是忠心耿耿,做事麻利又周道,是自己数一数二的贴心人。


    纯嫔没想到自己消了念头,家里人竟是又冒出这般的想法来,让她瞧着满宫室的年轻宫妃也就罢了,还要她亲自送人进去——


    她现在已被怡嫔舒嫔几个贱人压在头顶,如今还要让她捧着人上去?


    舒嫔怡嫔仗着自己受宠,没少用各种借口把来延禧宫小坐的皇上拦了去,就连晨昏定省时两双眼珠子都盯着上头的贵妃与嘉妃等人,全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纯嫔受够了这些人,与其让这些东西爬到自己头顶,倒还不如是贵妃了!


    毕竟贵妃至今已陪伴皇上十余年,若是皇上舍不得,那贵妃注定一辈子都得踩在她们头顶。


    而若是皇上能舍得贵妃……哈,他又怎舍不得自己和其余旧人?皇上若是连那点长情都没,她们这些寻常宫妃的日子只会更难。


    星烛拿着帕子,送到纯嫔手里,她满怀担忧:“主子别与那等人计较——”


    珠花见状,也赶紧在旁边帮腔:“星烛姐姐说的是。”


    顿了顿,她又悄声嘀咕:“教我说指不定是那贱蹄子自己凑上来的,不是老爷与少爷们的意思。”


    星烛闻言,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说出否定的话语来。在她看来就算人不是苏家挑的,苏家也定然有这般心思,否则王嬷嬷怎会直接把人给送过来。


    可是吧……人就要点念想。


    星烛瞧了一眼垂泪的纯嫔,默默将话语吞回肚里去,比起怀疑阿玛兄弟,倒不如把过错都推到刚刚那丫头身上,也好让主子宽慰些:“珠花说得是。”


    “主子,您想想,针线房里的宫婢都是要伺候绣娘的。”星烛意有所指,瞬间教纯嫔蹙起眉来。


    纯嫔回想刚刚见着的宫婢,跟随在最后的宫婢各个瞧着皮粗肉糙的,唯有被王嬷嬷举荐上来的魏氏肌肤如玉,手心里连个茧子都不见,可见是日日保养出来的。


    “是啊,是我糊涂了,这般的人物,针线房里可养不出来。”纯嫔瞬间坐起身来,越想越是不对劲。


    纯嫔清楚知道自家阿玛与兄长的无用,说不得旁人送上点不值钱的东西就迷花了四人的眼,教他们上了当。


    她越想越是担忧,偏生如今宫规愈发严格,想往家里递信都不成。故而纯嫔思考片刻,便吩咐宫人去打听打听这魏氏的来历。


    一来二去,事儿便传进宫婢云笄的耳中。她那时巴望着纯嫔能把自己提到跟前,往后也好侍奉皇上,没曾想纯嫔选了珠花,而后星珥成了胡常在,兜来转去,唯有她还是延禧宫里的二等婢女。


    而如今,纯嫔居然要抬举一个针线房的粗使宫婢?云笄整颗心都被嫉妒所包裹,断然是不会应允的,她转头便偷偷把这消息传给胡常在,想要她出手断了纯嫔的念想。


    胡常在自打封了常在以后,宠爱亦是少得可怜,往昔觉得自己能够成为宠妃的美梦早已破碎。


    不过多一个人,多一份竞争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故而胡常在一个转手,便把消息送到怡嫔那。


    怡嫔正因慎贵人与颖贵人得宠的事而暗暗恼火,听到琇莹送来的消息时她浑不在意:“胡常在也是忒没用了,区区一个针线房宫女罢了。”


    一旁的翠翎听出自家主子的意思,垂首敛容,不再多语,其实她送话上前时亦是这般想的。


    胡常在到底只是一个常在,常在答应位置上再多几个人,对主子早已没了威胁……


    翠翎的思绪还未落下,耳畔便响起怡嫔的声音:“啧,去查查罢,也好教我瞧瞧纯嫔瞧上什么人物。”


    琇莹应了声,赶紧退下去办了。


    那边前一日见着魏安宁的舒嫔,也教人盯着针线房的‘宝贝’,待人见着纯嫔与怡嫔派遣的宫人,顿时将消息递了回去。


    “除去纯嫔,还有怡嫔的人?”


    “你们还碰到了舒嫔与纯嫔的人?”


    那边怡嫔与舒嫔齐齐震惊,而纯嫔更是笃定自己的想法:“果然!其中有诈!”


    纯嫔、怡嫔与舒嫔的人撞在一起的事儿藏也是藏不住的,更何况三人各自对着对方都有怀疑,次日晨昏定省时就是唇枪舌战。


    高真如听着三人的对话,瞬间来了兴致。主要是近来后宫安宁,连乾隆帝翻牌子都有了规律,宫妃们都不用猜都晓得轮着谁,晨昏定省上都懒得吵架了,教她日日坐在上面也没了八卦看,日子过得怪没劲的。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八卦,这可让高真如起了兴致,竖起耳朵听着三人对话。


    纯嫔怀疑是两人给她挖坑,岂料直接遭怡嫔反驳,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纯嫔哪里值得自己针对,瞬间把纯嫔气得脸红。


    舒嫔顺势加入战场,对着怡嫔讥讽道:“妹妹上回还说自己消息不灵通,如今看来可比姐姐我灵通多了。”


    她与纯嫔还见过那魏氏,怡嫔可是自己冒出来的,说是没探子谁信。


    刹那间,殿内宫妃的视线又挪到怡嫔身上,只见怡嫔脸儿通红,梗着脖子说自己的人只是见她们鬼鬼祟祟,方才跟上去的。


    高真如听得津津有味,待皇后打断三人的对话时,还不免露出幽怨的小眼神。


    皇后:“……”


    她无可奈何地吩咐众人退下,方才留下高真如。


    高真如双手接过梅蹊送来的茶盏,抿了一口蜜桃乌龙茶饮,方才笑道:“皇后姐姐,能让她们三个都遣人去打听查看的是什么神仙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莫非是皇上的新宠?”


    皇后摇摇头:“并不是。”


    梅蹊含笑接话道:“贵妃娘娘,这人并非皇上的新宠,不过是个粗使宫女罢了。”


    且不说高真如,就是殿内其他宫人都侧目看来。曹嬷嬷蹙着眉,好奇询问道:“粗使宫女?难不成是乾清宫的?”


    话说出口,曹嬷嬷又摇了摇头。


    纯嫔、怡嫔与舒嫔再是胆大,也不可能有向乾清宫伸手的胆量。


    可要是出自别的地方……


    曹嬷嬷深知宫里晦涩的一面,入宫为粗使宫女,说明这人出身寻常包衣,家里无甚背景与能力。


    不过宫女从广义上说也是属于皇帝的女人,故而总有一些揣测圣心的太监嬷嬷,会再细细选择一二,将一些相貌好的且规矩的塞进乾清宫的围房里。


    有相貌,却没被人举荐上去,说明这人要么过于愚笨没眼色劲,要么就是身上有什么忌讳教人不愿意送上去,可偏偏时隔一年又被人送到三位主子跟前。


    曹嬷嬷越听越觉得其中有诈,不免侧身向皇后与高真如说道:“皇后娘娘,奴婢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劲。”


    随着她将自己的猜测缓缓道来,高真如与身侧宫人的眉心也渐渐蹙起。


    到最后,曹嬷嬷总结道:“主子,这人竟是一口气引了三位主子的注意,要奴婢说她,或者说她身后的人定然所图甚大!”


    高真如听着曹嬷嬷的分析,忍不住说道:“可是,可是这也太高调了点……吧?况且这般三心二意的,也不怕没能让三人看重,反而遭了厌恶?”


    暂且不提宫里每年都会冒出一两突然获宠的宫女子,另外乾清宫围房里年年也有宫女被挪进后宫。


    无论她们宠爱如何,各个都是低调做人,即便要选嫔妃拜作码头,也都是私底下的事儿,哪有这般摆在明面上,甚至为此掐架起来。


    “她还是一个粗使宫女呢!”


    “难不成其实她不想入宫?又或是并没有想依附某位嫔主子的意


    思?“高真如回想起自己曾看过的清穿小说,眼前一亮。


    别说曹嬷嬷觉得自家主子想得太过天真,就是皇后也忍俊不禁。


    徐嬷嬷笑得温和:“贵主子,还有一个可能:这人许是就是想要张扬一些,好给皇上留下深刻印象。”


    铃草闻言,好奇道:“可这不是还没引起皇上注意?”


    徐嬷嬷微微一笑:“三位嫔主子这番探查之下,皇上又怎么会不知道?”


    高真如深以为然,乾隆帝面上瞧着不及雍正帝那般喜欢教人盯着前朝后宫,实际上嘛——瞧上回大清洗的速度就知道了。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啦!


    “若是皇上好奇,甚至宣召来见上一见,说不得不但能留下,而且还能去其余宫妃的宫室学规矩。”


    徐嬷嬷缓缓往下说道:“若是皇上不好奇——”


    曹嬷嬷接下话:“那后面的人也不过是废了一个棋子罢了。”


    高真如屏住呼吸,直到一只手搭在自己腕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吐出一口长气。


    而后,高真如侧身对上皇后的眼眸。皇后担忧地望着高真如,柔声说道:“没事吧?”


    高真如先是摇摇头,半响才悄声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觉得宫里甚是安静,还觉得无趣……”


    “现在听了嬷嬷的话,又觉得,又觉得还是无趣点好。”


    这废了的棋子会是如何下场?


    高真如不愿再往下想,只是轻叹了一声。


    皇后见状,示意宫人不必再提这事,握住高真如的手:“这世道便是如此,咱们做好自己便是。”


    高真如点了点头,也觉得如此。


    皇后顺势转移话题,说起今年的行程安排:“说起来今年咱们要去热河避暑,到时候还要举行木兰秋狝。”


    顿了顿,皇后面露无奈:“你的骑术练得如何了?”


    高真如面上闪过一缕心虚,乾隆帝尚未登基时她还学过一段时间,待到乾隆帝登基之后她便渐渐把这事抛到脑后。如今别说是骑射,就是骑马都有些困难了。


    皇后看她的表现,便知道答案。她摇了摇头:“回头我吩咐娴妃一声,教她领着你去练习去。”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成为答应的概率是——……


    皇后开了口,没两日高真如便摇身成为娴妃的徒弟,老老实实跟着娴妃去练习骑射了。


    这日,高真如穿着一身赤陶红色骑装,脚踏鹿皮骑靴,领头走进禁苑马场内。


    上驷院官吏得知贵妃等人今日要到禁苑骑马之事,早早便候在马场,见着诸人到来赶紧上前请安问候。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给娴妃娘娘,给安嫔……给和婉公主请安。”


    “起来吧,本宫的马在哪里?”


    “回贵妃娘娘的话,就在那边。”官吏赶紧示意牵马的马夫上前,指着跟前那匹毛绒绒的矮脚马道:“贵妃娘娘请看。”


    高真如看着眼前的矮脚马,没忍住叹了一口气。她转身看向娴妃,无奈道:“想当年,咱们也学过的……结果睁眼闭眼八年过去,回来居然还是骑小马。”


    “毕竟当时贵妃娘娘便练习了三五日,便嫌弃太阳太毒而不愿意继续练习了。”娴妃在旁拆台道。


    跟在后头的婉嫔、安嫔、明意与和婉公主没忍住,齐齐笑出声来,只留高真如目光幽怨地看着众人。


    婉嫔与安嫔同时捂住嘴,明意与和婉公主望天看地,就是不敢面对高真如。


    唯有娴妃一脸平静,面对高真如的视线还是淡然得很,甚至还要催促一声:“贵妃娘娘,快点开始吧?皇上只给了咱们三个时辰。”


    “……是是是。”高真如幽怨地瞅瞅娴妃,而后将目光转向面前的毛绒绒矮脚马上。她一边接过宫人递送上前的林檎,一边笑道:“不过到禁苑来跑马也不错,总比闷在宫里好。”


    随着皇子长大,宫妃们也不好霸着马场用,故而乾隆帝便将空闲的禁苑划给皇后与贵妃等人骑马练习所用。


    禁苑的占地面积与风景虽不及圆明园,但胜在距离紫禁城极近,来去更加方便。


    唯一让高真如遗憾的便是皇后宫务繁忙,只得遗憾放弃一同来跑马的邀约,吩咐高真如将两位公主也带去散散心。


    “皇上的意思——”


    “这回木兰秋狝时,要召见数位蒙古王公与他们的子嗣。”皇后的目光放空,落在了远处:“在此之前,还请宝瓶陪陪她们罢。”


    高真如想到这里,拿着林檎的手顿了顿。她定了定神,将手里的林檎慢慢喂给小马,眼角余光瞥向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明意与和婉公主。


    明意时年十二岁,和婉公主时年八岁,就前几年还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闹腾的小丫头,现在却是庄重自持,温婉沉静。


    外面人说公主就得这般,不过高真如倒是挺怀念那个能清晨早早来吵闹,拉着自己出去玩耍的小女孩。


    高真如眸中闪过一缕伤感,愈发庆幸自己命中无子,皇子容易牵连进夺嫡之事中,公主又多半会被远嫁蒙古。


    高真如不知明意与和婉公主未来会如何,只望两者能锻炼锻炼,起码到了远地也不会水土不服,身体不适。


    “贵妃,贵妃——”


    “……嗯?嗯。”高真如慢一拍,才从思绪中脱离出来。她眨巴着眼睛看向娴妃,对上娴妃严肃的目光:“贵妃娘娘,您要集中精神,骑马时绝不能放松警惕,发散思绪。”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娴妃抿着唇,显然很不放心。


    要知道皇后娘娘可是将贵妃交给自己看顾,若是差池,自己如何交代?故而娴妃先去看了明意与和婉公主的进度,确定两人对骑射很是娴熟,只需再精进练习后,便把注意力放回贵妃、婉嫔和安嫔身上。


    “贵妃娘娘,请集中精神。”


    “是,师傅!”高真如老老实实应声,赶紧集中注意力,听得愈发认真。


    很快,她跨上马背,认认真真从最基础的走步开始练习。毕竟她也不想到了塞外,大家都能骑马狩猎而自己只能坐在帐篷里干瞪眼。


    正当众人热火朝天练习时,尚在宫中的皇后也与乾隆帝说起纯嫔、怡嫔与舒嫔为一名宫女争吵之事。


    乾隆帝乍一听,还以为是自己耳背了:“纯嫔、怡嫔……还有舒嫔?为了一名宫女争吵?”


    为了自己,乾隆帝见过。


    为了宫女,乾隆帝还真没见过。


    皇后见乾隆帝面露好奇,便唤晚香上前,事无巨细地将此事禀告与皇上。


    乾隆帝听着,脸色渐渐黑了。


    皇后亲手将茶盏送到乾隆帝手里,笑道:“妾身听纯嫔的意思,似乎她并无想送人上来的意思,是她家里人被人怂恿的。”


    地位上上下下,也教纯嫔的心性洗去了浮躁,倒是隐约可见最初那位苏格格稳重的一面。


    皇后看在纯嫔是潜邸老人的份上,也愿意帮


    忙说两句话。


    皇后话音落下,乾隆帝这才勉强压住火气:“纯嫔这回倒是学聪明了,不过怡嫔与舒嫔……”


    “她们两人的气性是越发大了,还不如颖贵人与慎贵人来得稳重。”


    “就是一个粗使宫女,也能让她们两个都遣人去查来查去?也不觉得丢了份儿。”


    乾隆帝对怡嫔与舒嫔的不满已有了日子,在皇后跟前都压不住恼意。


    与此同时,他对那名宫女也生出怀疑,转头跟吴书来说:“你遣人去打听打听,别惊动人,瞧瞧这名粗使宫女到底是什么来历。”


    吴书来赶忙躬身应下,立刻遣人去办。有了皇上发话,紫禁城这台巨大的机器也以最快速度转动起来,不多时魏安宁的各种资料便摆在乾隆帝和皇后跟前。


    吴书来半弯着腰,给两位主子细细介绍:“此女乃是原内管领魏清泰之女魏氏,去年小选入宫为婢,时下在针线房里做事。”


    皇后已调查了一遍,自是神色平静。只是她眼角余光一瞥,却见皇上先是一怔,而后抿紧了嘴唇。


    皇后面上闪过一丝不解,又若无其事地将疑问压在心底,心中暗暗思考莫非是纯嫔三人得了什么小道消息,唯有自己这当皇后的不晓得?


    乾隆帝目光沉沉的,对上吴书来的眼睛。吴书来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原来这引发三嫔争夺之事的,正是曾让贵妃心气不顺好些时候的婢子。


    乾隆帝表情不变,只示意吴书来继续往下说。


    旋即,吴书来将王嬷嬷家中与苏氏的联系禀报与乾隆帝,确定如皇后与纯嫔所说,魏氏应当是苏家人挑中,送给纯嫔固宠用的。


    而后,吴书来还提起从针线房得到的一桩事:“据针线房绣娘与服侍魏氏的宫人提起,魏氏甫一入宫时也与其他人相仿,日日要做粗活,故而肤黑生茧,不过打从去年年底起,即便她日日照旧做粗活,皮肤却是一日比一日好。”


    “不过魏氏与针线房里诸人关系都不亲近,即便有人询问,她也未曾说过,故而调查的宫人尚未未查到她是从何人手里得到保养的方子,又是如何与人联系的。”


    乾隆帝先是听到苏家人便连连摇头,待听到魏氏作为针线房粗使,竟是养了一身好肉后已是无语:“朕都不知如何说纯嫔那一家子,各个都是蠢笨如猪的东西,怕是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上回大清查时,苏氏自然也被从头到脚查了一个遍。


    要说别家做坏事还遮遮掩掩,那他们家便是放在面上的坦坦荡荡——不,或许他们还做了遮掩,但那遮掩做了还不如不做。


    乾隆帝想到暗卫送上来的那份报告,光想想都觉得眼疼,就他们能挑出什么好人选?怕不是被人扒皮抽筋都不知道。


    瞧瞧,问题摆在眼前都看不出。


    唯有苏家这几个蠢货才会乐颠颠,傻乎乎地无视那些疑问,以为是天上掉下的馅饼,然后开开心心地捡起,用自己的路子送人进宫。


    皇后抿着嘴,含笑听着,心下暗暗思考纯嫔能从贵人又重新升回嫔,说不得与她家人过于愚笨也有关。


    乾隆帝越想越无语,拉着皇后一通念叨:“还有这魏氏……哼。魏清泰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其祖父在先帝时便酿造大错,其父也同样犯错,朕瞧着从根子上就有问题。”


    “女儿尚未入宫,便在宫里放了这么多的人手?你说说魏氏打的什么主意?”乾隆帝沉了脸色,冷笑一声:“还好朕此前进行大清查,否则放这般心思极多的人入宫,倒是给宫里添一个祸害。”


    皇后终是微微色变,她自是知道皇上雷霆大怒处置了不少包衣世家,却未曾想到里面还有如魏氏这般大胆,提前往宫里塞人手的。


    再从小魏氏入宫情况来看,魏家的心思简直是写在明面上。


    皇后恍惚一瞬,仿佛看见了什么,但她眨眨眼那些古怪情绪又瞬间消散。


    皇后捂着胸口,定了定神,等乾隆帝说得差不多,她才适时开口道:“皇上,那这宫婢——可要唤来瞧一瞧?”


    “唤来瞧她做甚。”


    “既然让贵妃与纯嫔不喜,说明是个连伺候人都不会伺候的,宫里用不上这般的人。”


    乾隆心里还记得贵妃那番话,记得贵妃醉酒的郁郁模样,更记得那名粗使宫女一系列不寻常的反应。


    他面上闪过一丝嫌恶:“既然不会伺候人,便打发去翁山锄草吧。”


    皇后平静地应了是,遣人去办,而后方才询问乾隆帝:“皇上怎么忽然说到宝瓶?这粗使如何惹到的宝瓶?妾身怎么不知道?”


    乾隆帝方才发现自己失言,打了个哈哈,而后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这名宫婢曾在小选时说过碎嘴的话语,教贵妃伤心。”


    “不过你也知道贵妃那脾气,竟是瞒了下来。”乾隆帝想着贵妃的好脾气,不免忧心忡忡:“瞧瞧纯嫔怡嫔几个,稍微得宠些就恨不得蹦跶到天上去,骄矜狂傲得很。”


    “再看看贵妃。”


    “朕只恨她太过绵软,对人太过和善。”


    乾隆帝念叨个没完,而皇后目光闪了闪,想法却是不同。就从皇上上回调查包衣世家时可以看出,若是高氏也有那般心思,恐怕也会引发雷霆震怒。


    皇上,终归是皇上。


    皇后心里想着,面上却是带着笑,静静听着。


    与此同时,魏安宁正在针线房里翘首以盼。打从王嬷嬷成了针线房管事以后,她已不必伺候绣娘,甚至有了伺候自己的婢女。


    对于周遭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她早已见怪不怪,只盼着皇上遣人来唤自己前去觐见。


    只要见得皇上,便能教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再然后——


    魏安宁想着自己即将到来的宠妃生活,双眼愈发闪亮了。倒是伺候的宫婢见状撇了撇嘴,回想起早上到针线房遣人询问魏氏情况的宫人神色,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不多时,有人推门而入。


    两名太监环顾四周,很快目光落在魏安宁的身上:“魏清泰之女魏氏?”


    “奴婢在。”


    “跟我们走一趟吧。”太监说不上态度好,也不算差,领着魏安宁便往外走。


    魏安宁眼前一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着两名太监离开,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诸人的怜悯目光。


    可没走两步,魏安宁便发现方向不对,她顿时心生担忧,无数小说情节浮现在脑海里,教她怀疑起是不是有人要谋害自己。


    魏安宁脚步一顿,心里七上八下的,僵着笑脸道:“两位公公,这……不是去乾清宫的路吧?”


    走在前面的太监怔了怔,随即与身侧同僚一起笑了起来:“乾清宫?当然不是。”


    魏安宁看着两者的‘狰狞’笑容,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在太监始料未及的目光中,她头也不回地往远处冲去,很快冲到巡逻侍卫的身侧:“几位大人,几位大人!救命!那两个小太监想要害死我!”


    因为宫女出身包衣人家,身份地位要远比太监来得高,故而侍卫们闻言,登时面露警惕。


    他们将魏安宁护在身后,而后上前询问两名太监的来历。两名太监已敛了面上神色,为首者只觉得又是可笑,又是可恨:“说什么胡话呢?罪女魏氏,还不赶紧跟我们走!”


    “不……我是要去乾清宫——”


    “啧,谁说要带你去乾清宫?”太监黑了脸,将令牌交到侍卫手中:“我们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将罪女魏氏发往翁山锄草!”


    话音落下,魏安宁顿时通体生寒。她膝盖发软,险些摔在地上,翁山锄草四字在她的脑海里不断旋转,只让她头晕目眩:“不,不,不,不,不……”


    她还想跑,可这回多了侍卫。


    魏安宁被牢牢摁在地上,双眼圆睁,牙齿颤颤:“我还没见到皇上,我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


    魏安宁发了疯般挣扎着,可早有准备的太监直接堵住她的嘴,用绳子捆上,而后直直拖了出去:“原本想着马上要受苦,最后时间还想给你点脸儿的……不要脸儿就早说。”


    魏安宁挣扎无望,将希望又放在了系统上:[系统——给我兑换,兑换贵妃的点数!快,快啊!]


    [滴——]


    [系统评估中——]


    系统的电子音平静到让魏安宁恐惧,而接下来的内容更让她绝望。


    [宿主成为皇太后的概率……0%]


    [宿主成为皇后的概率……0%]


    [宿主成为皇贵妃的概率……0%]


    ……


    [宿主成为答应的概率……小于0.01%]


    [判定——宿主任务失败!]


    [您目前负债点数为:四千四百七十五点,系统将剥夺相应物资用作偿还,具体如下……]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展望未来。


    “来追我呀——”


    “可恶,你看着,我马上追上你!”


    “你还是慢点吧!”


    “哼——呜哇!那边有兔子!别让它跑了。”


    宫苑里的欢声笑语与高真如无关,她正紧绷着小脸稳稳坐在马背上,手里紧紧攥着缰绳。


    “不要那般紧张,放松些。”坐在另一匹骏马之上的娴妃也撑不住严肃的表情,面露无奈地提醒道。


    高真如试图按娴妃提示的放轻松,结果是肩颈愈发紧张了,就连**的矮脚马都发出不适的嘶鸣声,引得马夫与侍从赶紧上前安抚。


    高真如:“…………”


    娴妃扶额叹气,索性翻身下马,又很有架势地将高真如从马背上薅下来:“你一会儿要记住在上面的动作,一会儿又要记住如何控制马匹,倒是让身体完全紧绷了……唔。”


    娴妃捏了捏高真如的肩颈,点了点头:“回头教宫里女医给你好好按一按,省得明天酸痛。”


    高真如扭扭身体,尚未觉得哪里不适,而娴妃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板着脸儿告诫:“要是现在感觉酸痛,反而明日没这么酸痛,而现在没感觉酸痛,后面又不放松的话,明日可要狠狠吃苦头了。”


    高真如见状,赶忙应了声。


    正巧明意一箭射中了野兔,眉飞色舞地驾马归来,兴冲冲地举起兔子给贵妃与娴妃看:“高额娘,娴母妃,你们看!”


    “好厉害!好肥的狐狸!”


    “大公主的骑射已是出师的程度了。”就连娴妃也脸上带笑,夸赞一句。


    “嘿嘿。”明意先是害羞,而后又忍不住昂首挺胸。她双眼亮亮的,手指轻轻搔了搔脸颊:“回头待我猎中兔子与狐狸,便送给母妃们做帽子!”


    高真如闻言,笑着应声。


    目送明意飞奔离开以后,她的目光转向一箭穿心的狐狸。高真如随手拎起,交给身后的宫人:“拿去处理下,待会做成烤肉吃。”


    紧接着,她又转身与娴妃说道:“娴妹妹不必陪我了,我去树荫下坐坐,你也放松放松去跑跑马吧。”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去吧去吧!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跟着我,都没好好消遣过。”高真如双手按着娴妃的肩膀,让其转身看向婉嫔与安嫔。


    那边,婉嫔与安嫔都快玩疯了。


    两人难得得到这般放飞自我的机会,根本舍不得从马背上下来,这回儿正纵马奔驰,眉飞色舞,瞧着好不痛快。


    娴妃瞧着,顿时心动。


    高真如瞧着她的脸色,轻轻推了她一把,紧接着抬声道:“今儿个的午膳就全靠大家了,大家加油哦!”


    “啊?真的假的?”


    “我到现在只猎到一只野兔!”


    “刚刚我瞧见那边有鹿,咱们去瞧瞧!”


    顿时,场内是此起彼伏的惊呼。


    娴妃心中微动,确定贵妃的确是往树荫那边而去,终是打起精神翻身上马,追着几人前去。


    高真如一路走到树荫下,坐进新扎好的秋千里,阳光透光树荫落在她的脸颊上,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


    高真如打着哈欠,听着远远传来的嬉笑声,风吹过花草树木的沙沙声,困倦渐渐涌上心头。


    就在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迷迷瞪瞪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平静的电子音:[宿主,您好。]


    刹那间,高真如所有的困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腾地睁大双眼,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否则……她怎么会梦见系统?


    高真如定了定神,身子缓缓放松,以免让身边人察觉出不对劲。


    紧接着她想到自己此前的猜测,抱着100%的警惕心态,试探地发声:[系统?]


    [是的,我在。]


    [你……是以前那个提示我的系统?]


    [是的。]


    [那为什么之前我联系你,都完全无法联系上?]


    [因系统能量不足,所以无法联系上。]系统的电子音很是干脆利落,不过高真如的疑惑非但没有消退,却是愈发多了,她抓住问题,再次询问:[那你现在……又从哪里得到能量?]


    [随着宿主每一次位份晋升,系统便能有足够的能量。]


    [原来如此……]高真如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察觉到不对。她与别的宫妃不同,入宫为奉茶宫女,而后直接超拔为侧福晋,再来便是直接为贵妃,又哪里有什么位份变化。


    既然系统能从自己每一次晋升中得到能量,那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能联系上自己?


    高真如不免想到被自己怀疑为女主角的魏氏,再想想系统之前古怪的反应,总觉得其中有问题。


    莫非是……魏氏出事了?


    高真如怔了怔,久久没有发出声音。系统安静片刻,再次发声:[宿主如今为贵妃,只要完成成为皇太后的任务便可返回现实世界……]


    这更加不对吧!?


    高真如清楚记得,自己最初得到的信息是……自己只要完成身为恶毒高贵妃的剧情,死亡以后便可返回现实世界。


    ……到底什么是真的?


    高真如浑身像是坠入冰窟一般,脑袋里嗡嗡作响。她想她似乎可以彻底放弃想法,许是从一开始这一切便是骗局。


    系统平稳且没有起伏的电子音还在继续往下说:[您的任务进度相当出色,您可以用点数兑换商城里的用品,包括养生丸、产子丸、产后修复……]


    高真如什么都没听进去,恨不得赶紧飞回去,教人查一查那魏氏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会让系统直接抛弃掉主角,寻觅到自己这里来。


    很快,高真如又冷静下来,故作激动与好奇:[成为皇太后……就可以?]


    [是的。]


    [只要您能成为皇太后,您的一切梦想都能达成。]


    [系统商城在哪里,让我看看。]


    [好的,请看。]


    高真如眼前仿佛蹦出一个薄薄的屏幕,乍一看简直就像是后世的购物app,甚至还有注册账户,乃至《基本功能隐私政策》和《服务协议》之类的选项。


    高真如好久没见这玩意,下意识勾选,正要点击注册的时候她忽地醒过神来,瞳孔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系统的电子声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宿主,要勾选注册才能使用哦。]


    高真如屏住呼吸,即便她知道自己是在意识空间,却也忍不住这般。


    [宿主,请点击勾选——]


    [请点击勾选——]


    [请点击——]


    系统的电子音依然平静无波,节奏却急促了许多。高真如取消勾选,而后点开上面的《基本功能隐私政策》和《服务协议》。


    里面的内容只有寥寥几行,高真如先看到一行字:【一经签约,代表您同意了系统的所有要求,请遵循系统提示进行活动……】


    而下面一句话是:【该服务所有解释权均归本系统所有。】


    高真如:“……”


    她脑海里冒出一句话来:宽进严出,是诈骗啊!!!


    高真如不等系统催促,断然选择拒绝勾选,刹那间她的脑海里安安静静,再无异响。


    高真如独自落在意识空间里,怔怔出神。她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她想来应当是正确的。


    高真如长舒了一口气,而后便嗅着淡淡的香味。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就发现前面娴妃几人正忙忙碌碌烤肉。


    “主子,您终于醒了。”


    “高额娘,您醒了?您刚刚睡得可香了,咱们怎么叫您您都没醒过来。”明意听见动静,手里举着烤串蹦过来。


    “就是就是。”和婉公主也跟着跑了过来,与大公主一唱一和:“还是安母妃说不如咱们烤肉,说不得像高额娘您这般的馋猫,嗅着香味就会醒过来呢。”


    “唉?”高真如眨眨眼,她觉得自己在意识空间只是转瞬,没曾想竟是已过了半个时辰。她放空思绪一瞬,又很快鼓起脸颊,气呼呼地朝着安嫔扑去:“好哇——安嫔,你居然这样说我!”


    “哎哎哎哎,我没说!”


    “那是和婉你添油加醋喽!”


    “高额娘,我是清白的啊——”


    “婉嫔,你来说说!”


    “唉?可我刚才忙着烤肉,没听见。”


    一时间,现场闹作一团。


    娴妃与大公主相视一眼,默默地指挥宫人把烤炉挪远一些。直到烤肉烤完,她们才唤住吵吵闹闹的几人,教她们赶紧过来吃烤肉。


    “唔唔!”高真如咬下一大口烤肉,双眼亮晶晶的,冲着娴妃竖起大拇指:“好厉害!”


    娴妃嘴角微微上扬,又拿起数串放在贵妃的盘里:“快吃吧,吃完了好继续训练。”


    “吃饱了不能马上运动的。”


    “休息两盏茶便可。”娴妃不为所动。


    高真如绞尽脑汁:“吃太饱,马背上一颠簸说不得会吐的。”


    娴妃微微一笑,平静道:“您到时候去塞外,见着咱们跑马时可别哭闹哦?”


    高真如瞬间蔫吧了:“行吧。”


    待下午练习上一个多时辰,一行人坐上马车返回紫禁城。


    刚进了钟粹宫,等候多时的宫婢便迎上前来,簇拥着高真如进屋里。


    宫婢们早已准备好洗漱的热水,高真如又是卸妆又是洗澡,待换上一身居家衣衫,看着案上摆放着的餐食,瞧着宫人们灿烂的笑容,一颗心终是落下。


    “主子,今日御膳房里做了您喜欢的蒸鲥鱼和鸡粥。”瑞香脸上带笑,侍奉着高真如在旁落座。


    高真如见着瑞香,又想起方才惦记的事儿来,不过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又觉得无需再问。


    或许她那时就该知道,前世前世,那个自己已然死去,又哪里来的复活?


    而如今,这里已是自己的家。


    高真如展颜一笑,终是将所有心事尽数放下。


    她是高宝瓶,亦是高真如。


    (正文完)


    第106章 番外1-2(女主、皇后乾隆帝为主……


    番外一:


    乾隆十年,元旦。


    因贵妃染上奇病,这年的元旦显得分外愁云惨淡。即便乾隆帝与皇后很快抓到了凶手,却似乎也无法挽回贵妃的生命。


    眼见贵妃时而高烧时而通体冰凉,四肢关节肿胀,皮肤遍布皮疹,守在屋里的太医们已是满心绝望,更有甚者已是摘下官帽,前往皇上跟前请罪。


    乾隆帝双目赤红,悲痛欲绝,他不顾御医阻拦意图强闯钟粹宫,终是被匆匆赶来的皇后等人拉住。


    皇后紧紧攥着皇帝,强压着理智颤声道:“皇上,您这般进去……宝瓶有救也是无救了。”


    让皇帝不顾龙体安康的宠妃,即便贵妃苏醒痊愈,都难逃朝堂官吏乃至天下百姓的批判。


    到那时,又或是如何。


    乾隆帝浑身一颤,更是听出皇后话语中的不死心——皇后还相信着贵妃能撑过去。


    他脚步停住,扶住皇后。


    帝后二人相视一眼,竟是抱头痛哭。


    诸太医见状,更是心生死意,唯独有一人面露难色,犹豫不决。半响他咬咬牙,上前一步道:“微臣请皇上允许——允许为贵妃用青龙方!”


    刹那间,现场寂静无声。


    青龙方作为一种奇药,从几年前便在军中流行开来,挽救不少生命的同时,也有人对其诟病不已。


    问题就在其独特的过敏反应。


    据说陕甘总督张广泗在使用期间,其亲信之人偶感风寒,便将其作为神药使用,没曾想不但没有治愈,而且还全身浮肿窒息身亡。


    经过随后的研究,太医们确定青龙方会让一部分人产生敏感反应,轻则皮疹低烧,重则丢掉性命。


    这种难已确定的敏感反应,让青龙方即便声名传遍天下,即便最开始研究的便是太医院众人,也久久未能进入太医院的使用清单中,更是严令禁止对皇上宗亲使用。


    那名太医见周遭寂静无声,旋即继续往下道:“微臣在陕西前线时,曾用青龙方救治过几名将士,他们当时的情况与贵妃娘娘如今的情况相仿……”


    “若是,若是……”


    “大胆!此物怎能给贵妃娘娘用。”旁边的太医忍不住开口。


    “事到如今,已无别的办法。”


    “你们的意思是……贵妃已是药石无用?”乾隆帝打断两者的争执,缓缓道。


    “是,是的。贵妃娘娘如今已是药石无救,这般下去只会丢了性命……”那名太医大声道。


    “那就用。”乾隆帝说道。


    “皇上……!?”皇后低呼一声。


    得到肯定的太医爬了起来,埋着头往里冲去,只留下皇后无措地抓住乾隆帝:“那青龙方,那青龙方不是,不是……”


    乾隆帝望着太医的背影,紧紧抓住皇后的手,喃喃道:“……青龙方,青龙方……是贵妃琢磨出来的。”


    皇后忽地一怔,顿时双眼放光。


    帝后二人死死盯着钟粹宫的大门,只盼得到一个好消息。


    一日、两日……


    待到第三日,钟粹宫里终于传来好消息:贵妃退烧了。


    又过了五日,乾隆帝与皇后终于见到了贵妃。此刻的她已是瘦了一大圈,不过精神却是不错,见着两人进来还坐起身来想要请安问候。


    “起来做什么,还不赶紧躺下。”皇后在人前还能撑住表情,待进屋见着面色蜡黄,瘦得脱形的贵妃,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皇后扑上前去,紧紧抱住贵妃,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无数话语在皇后的舌尖转动,却是说不下去。她满心都是后怕,抚着高真如的脸庞,止不住地落泪。


    乾隆帝看着这般景象,亦是落下泪来,引得高真如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妾身都已经醒来了,皇上和皇后姐姐怎么还哭得厉害了?”


    “咱们担心了你多少日。”


    “是是是,我知道——”高真如忙伸手也抱着皇后,哄着劝着。她醒来就得知自己病重时,乾隆帝不顾劝说要冲入室内,是皇后死死拦着,笃定自己定然能平安无事。


    高真如喃喃:“我当然知道。”


    乾隆帝咳嗽一声,高真如无奈松开了手,又朝着皇帝张开双手。


    “宝瓶,你要长命百岁。”


    “……”高真如埋在乾隆帝的怀里,听着闷闷的声音,怔了一怔。她沉默了一会会,而后道:“那妾身努力努力。”


    番外二:


    在贵妃病愈后,皇后竟是再次传出喜讯,次年四月诞下皇七子,嫡次子永琮。


    皇后之位可谓是稳固无比,至于太子之位,所有人起初都默认正大光明匾后是皇二子永琏的,直到乾隆帝三十五年后开始渐生波澜。


    满朝文武乃至后宫嫔妃,除去知道乾隆帝寿命的贵妃以外,所有人都不免心生疑问,更产生一个猜想:莫非乾隆帝会与圣祖爷一般,甚至更加长寿?


    要知道圣祖爷那是当了六十一年的皇帝,而其子理亲王胤礽当了三十四年的太子后被废。


    即便放到如今,也无人能说理亲王才华能力不够。他唯一的问题便是……太早出生,又或是圣祖爷去的太晚。


    随着乾隆帝的健康与长寿,熄灭心思许久的后宫又闹腾起来。


    直到乾隆帝未与任何人商量,直接拍板将皇四子永珹出继与和硕履懿亲王允裪,而后又将皇六子永瑢与出继慎靖郡王允禧,这才叫前朝后宫为之一静。


    加上因病去世的皇三子永璋与皇五子永琪,排名前列的皇子只剩下永琏与永琮两兄弟。


    乾隆帝干脆利落,丝毫不讲情面的态度让前朝后宫迅速安定下来,想来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应当无人再有胆量提及这事。


    高真如身为无子嫔妃,自是置身事外,不过有时候也为皇后升起担忧来。


    皇二子永琏自是天之骄子,文武双全,可皇七子永琮同样颖悟绝伦,才兼文武,唯一与兄长的区别便是他是嫡次子。


    这般下去,会不会兄弟阋墙?


    面对她的担忧,皇后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我能做的,便是尽可能让他们兄弟和睦……至于未来如何,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路让他们自己走罢,再多的,也不由咱们管了。”


    “……”高真如忧心忡忡地回到钟粹宫,乾隆帝还以为她是受朝堂消息的困扰,方才闷闷不乐,赶忙宽慰:“你放心,朕自幼便听皇父说起汗玛法与二伯之间的事情,朕决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朕的身上。”


    说是这么说,乾隆帝也不免担忧。他没有告诉皇后与贵妃,贵妃重病时他曾梦见自己先是没了永琏,再没了贵妃,接着没了永琮,然后没了皇后……


    纵然随后几十年,他的身边兜兜转转无数人,到最后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后来,权柄成了他唯一的执念。即便禅位与下任皇帝以后,他也不愿放下手里的权利,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乾隆帝转念一想,握住贵妃的手,如今皇后贵妃乃至孩子都在,许是证明自己做的是反梦?


    乾隆四十年,


    皇后病重。


    无论太医院用上所能用的所有办法,亦无法挽回皇后的生命。皇后回光返照时,拉着高真如的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太好了,是我死在了你前面。”


    无论是高真如,亦或是乾隆帝,又或是永琏和敬等人,都知道皇后的意思。


    乾隆四十三年,乾隆帝册封贵妃高氏为后。


    乾隆五十年,乾隆帝为避免超过祖父康熙帝的在位时长,决定禅位于皇太子永琏。


    泰宁五年,皇太后高氏崩。


    泰宁十一年,太上皇崩。


    次年,泰宁帝永琏按太上皇留下的遗诏将太上皇、孝贤纯皇后与慧贤纯皇后的神牌放在养心殿东佛堂佛龛一起供奉,并同葬于裕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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