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玄眸光一闪,语气不明:“或许。”
“什么叫或许?沈觅玄,言语还是要准……”
沈觅玄眸尾一压,唇角拉平,不耐烦地打断:“真是呱噪,吵得本座窗笼疼。”
“本座?沈觅玄你为何会这般自称?还有,什么叫小爷呱噪?依小爷看,你才是最呱噪的那个!你不妨回忆一下,你适才明明说了诸多言语且句句如带刺的徘徊花般扎人且……”
“那又如何?”沈觅玄仅在一瞬之间就移至李墨灼的身前。
李墨灼:“……???”
好一个“那又如何”!
这沈觅玄的脸皮怎么比城垣还厚?!
方腹诽毕,李墨灼就看到沈觅玄倏然抬手,几朵颜色不一且形似日轮的飞蓬现于指缝之间。
“你要干什么?”李墨灼双手交叉身前,用十分戒备的目光盯着沈觅玄。
沈觅玄冷哼一声,随手一挥,那些飞蓬便接二连三地擦着李墨灼的脖颈而过。
“再管不住嘴,你这聒噪之辈就可以换佳裳矣。”
“为何要易衣?”李墨灼抓了抓墨色之发,双眸中透露出几分清澈的愚蠢。
“蠢货。”沈觅玄眸子转冷,似笑非笑,“自然是待你换完佳衣,由本座亲自给你安灵。”
李墨灼目露惊讶片刻,随即翘首,眼神咄咄逼人:“安,安,安灵?沈觅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小爷是绝不会就这样轻松归西的,因着小爷我威武不能屈且……”
沈觅玄眉心越皱越紧,打断了李墨灼的话:“聒噪之辈,真当本座不敢杀你吗?”
话音一落,九条黑色狐尾与两只与尾同色之耳同时显露,金光灿烂的双眸忽而犹如星河流转,既深邃似濆淖,又神秘像沙娑,叫李墨灼不由得两眼发直,呼吸一滞。
“别这般盯着本座看。”沈觅玄用一条狐尾缠绕住李墨灼的腰,脖颈向着李墨灼的方向伸去,刻意压低声音,“恶心。”
李墨灼不服气地反驳起来:“恶心?呵,那你……把脸凑得离小爷我这么近,不更恶心吗?”
“蠢货,你难道不知祸从口出吗?”沈觅玄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般上下打量起李墨灼来,语气甚是不善。
李墨灼像是未料到沈觅玄会忽出此言,垂眸思付片刻,抬眼,对上后者满是阴翳的双眸:“啊?”
“……连祸从口出都不知道,蠢货就是蠢货。”沈觅玄右手手腕翻转,一把锋利的匕首便握于手中,“不如本座帮你把舌头割下来,免得……”
话未说完,坤仪晃动,无边落木萧萧下,周遭温度骤降,如临寒冬。
“沈觅玄,你快看四周!”李墨灼打了个寒噤,眸中泛起片片泪花,“小爷擅长做零嘴,你,你,你若是能保护小爷,小爷日后可以给你做好多好多零嘴,哪怕,哪怕,哪怕是当今世上还未出现的新品种。”
虽,虽,虽小爷不知沈觅玄为何会性情、模样大变,但不管怎么说,沈觅玄眼下的实力看着就强,若是能有他的保护……
李墨灼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笑容。
“区区零嘴可打动不了本座。”沈觅玄面露嫌弃,用匕首于李墨灼的面上轻轻一划,后退两步,收起尾巴与耳,使自身看起来与人族无异,“既蠢,又聒噪之辈,本座劝你还是莫要异想天开。”
李墨灼用手背拭着流血的面颊,眼泪止不住地掉:“你凭什么划上小爷的脸?小爷的爹娘都没……”
“凭什么?就凭你甚吵,扰了本座清净!”沈觅玄双手抱臂,面色愈发阴沉,语气森然,“再不住口,流血之处就非面颊,而是脖矣。不信,大可试试。”
“信信信!”李墨灼将首点如捣蒜,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不远处,“沈觅玄,你快看,那个人是?”
沈觅玄顺着李墨灼的目光望去,瞳孔一缩,闪身至那人身侧,单膝而跪,并把那人的脑袋轻放于自己的大腿上。
“恩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呢?”李墨灼单手托腮,满目不解,下意识的话唠起来,“还有还有,自恩人出现以后,四下的一切好像都恢复正常矣!哦,对了,就是,就是小爷我有一些不明之处!比如……为何恩人此时会昏迷不醒?难道是遭受到什么袭击了吗?还有恩人的那两匹……”
“马为她法力所化,她昏迷,马肯定就无矣。”沈觅玄白了一眼李墨灼,冷冰冰地道。
“原来如此。”李墨灼重重颔首,“那恩人昏迷的原因又是……”
“闭嘴!”沈觅玄心中被吵得烦躁不已,眉头紧锁,言辞中也带上了几分狠厉,“不然你就等着……”
“别杀我!”李墨灼秒认怂,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那就别多言语。”
李墨灼站起身来道:“知道了!”
话音刚落,脑袋枕于沈觅玄大腿上的陆晚萝就睁开了美眸。
“恩人,您终于醒了,小爷我真的好担心你!”李墨灼冲着陆晚萝一笑,还挠了挠脑袋,看起来有些憨憨的。
陆晚萝微微一怔,轻挑眉梢,眸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多谢你担心,我无事。”
“恩人,您无事就好。”李墨灼睁圆眸子,而后将手背贴着脸侧,“恩人,小爷我和你说,沈觅玄他不正常,表面上……”
话未毕,李墨灼整个人就被沈觅玄轻轻提起,随后丢了出去。
“这是何意?”陆晚萝看都没看李墨灼一眼,而是面上带笑地步步逼近沈觅玄,“小徒弟你可是吃醋了?”
“假货。”沈觅玄微微昂首,看向陆晚萝的目光中带着审视,“美人在哪?”
“小徒弟,你在说什么呢?美人……不就在你的面前吗?”陆晚萝踮起足尖,用指头挑起沈觅玄的下颚,吹了口气,“还是说,你这小徒弟心生杂念,连师父我都认不出了?”
沈觅玄一掌拍开陆晚萝的手,眼神如寒冰般刺骨:“本座最后再问你一遍,美人在哪?不答,死。”
陆晚萝一愣,反手扇了沈觅玄一巴掌,嗔怒道:“小徒弟你凶什么?不会是想以下犯上吧?”
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令沈觅玄眸子一眯,舌尖抵住腮帮子:“想好怎么死了吗?”
“觅玄弟弟,莫要这般凶,免得姐姐我一难过,手一滑,把你口中的那位美人之魄给捏碎了。”假陆晚萝不再伪装,素手一挥,容貌便恢复了原本模样,“对了觅玄弟弟,姐姐忘了自我介绍,姐姐……”
话未说完,一柄飞速旋转的短匕就切下了她的几缕青丝。
“啧啧,觅玄弟弟还真是粗鲁。”假陆晚萝弯腰捡起被匕首切下,落于地上的青丝,塞入袖中,“不过……姐姐喜欢。觅玄弟弟,姐姐姓苏,名今水,可记住了?”
“若你交出美人,本座可饶你一命。”沈觅玄对苏今水的自我介绍丝毫不感兴趣,伸出右手,于虚空中用力一握,那柄匕首就瞬间回到了他手上。
“觅玄弟弟,姐姐我知道你的秘密哦!”苏今水连连后退,双眸一弯,屈起食指骨节,轻压于唇。
“秘密?”沈觅玄的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什么秘密?”
“自然是……沈觅玄有心魔呀。而且呢,眼下的你……就是沈觅玄的心魔,对吧?对了,姐姐还知弟弟你这个心魔会有着沈觅玄的全部记忆,但他却不会记得弟弟你出现时候所做的一切事情。哦,也许……他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呢!”
“有话直言。”
“弟弟,姐姐给你造一具新身子,让你如陆晚萝那个妖王心魔一样行动自由如何?你若愿意,姐姐还可以给你起个新名字,定然比‘沈觅玄’这名好听。”
“说说你的条件吧。”
“弟弟果真聪明。姐姐我呀,就喜欢跟弟弟这种聪明之人言语。”苏今水唇角微微一勾,对着沈觅玄投去赞许的目光。
“条件。”
“条件很简单,就是弟弟获得新身子后,可以留下来陪姐姐永生永世。”
沈觅玄听懂了苏今水所说之意,双目冰冷:“呵,你这是想限制本座的自由?”
“是。”
沈觅玄把玩起手中的匕首来,不再正眼瞧苏今水:“蟾蜍想食瑶池仙鹅肉,痴心妄想。”
“你!”苏今水显然是被沈觅玄的话气到了,身子都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气了?这就气了?无用!”
沈觅玄话音方落,浑身一震,咬了咬唇,低声道:“可恶,怎么偏偏这时候……”
俄而,沈觅玄面上的冷意褪去,双手托腮,双眸眨个不止:“咦?沈某方才做什么了吗?为什么沈某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做了很多。”听到二人全部交谈的李墨灼从不远处走来,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苏今水后,将视线落于沈觅玄身上,“对了,恩人之所以会消失不见,应该就是她做的手脚。”
“什么?!”沈觅玄的下颚掉下,双手捂着心口,“你是说,蠢货师父原来是被这个看着就蠢货的老女人弄消失的?”
苏今水:“……???”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什么蠢货?什么老女人?
姐姐我不过是长相明艳成熟,故而看起来比你所化之样长个几岁罢了!
嘁,比起这个臭小子,果然还是心魔弟弟更有趣些。
“哎呀呀,蠢货老女人,你快点把沈某的蠢货师父变回来!”沈觅玄双手拍了拍,双目瞬间湿润,几颗晶莹的泪沿着脸颊滑落,“沈某和蠢货师父虽相识不久,但情谊……”
“姐姐我呀,可不喜欢听人瞎编,尤其是你这个对姐姐我出言不逊的臭小子。”苏今水眉头稍拧,眸色寒幽,声音忽高忽低。
“沈某没有瞎编!你这个蠢货怎能瞎说话呢?”沈觅玄将双臂举过头顶,又收了回来,放于身前,睫毛一颤,泪水便又接着落,“其实,沈某……” :
苏今水听着听着,竟不由地产生了信沈觅玄所言,想将陆晚萝直接放了的想法。
“沈某……”
“打住!”苏今水对着沈觅玄伸出右臂,掌心对着后者,“姐姐差点就信了呢!不得不承认,陆晚萝的记忆未错,你确实是个毒舌的戏精,而……”
沈觅玄的面色因捕捉到关键的字句而猛然一凛,居然一时忘了进行一段戏精的表演:“蠢货师父的记忆?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过是用迷阵困在了她罢了。”苏今水的语气甚是平淡,听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姐姐我呀,觉得生活无趣,就四处溜达溜达,但万万没想到不小心溜达至此处,还听到尔等说要去姐姐的故乡——千舟镇。然后……姐姐因羡慕陆晚萝身边有两位才子相伴,就顺手抓了她,并把她困于迷阵之中。之所以要困住她,是因为这样的话,姐姐我就可以用法术变成她之模样,获取她之记忆了!”
沈觅玄猫了腰,双手握拳,眼珠子一转,两侧腮帮微微鼓起:“溜达溜达就至此处,听到我等谈话,还顺手抓了蠢货师父,你这……也太巧了吧?”
“也许吧。”苏今水耸了耸肩,“不过呢,姐姐以为陆晚萝应该还要被困甚久才能出来,因该迷阵与寻常迷阵大不不同,就算是当代妖王来了,也不一定能于两三个时辰内破阵而出。”
话落,一道霸气侧漏且令沈觅玄熟悉无比的女声响起。
“啧,还真是犬眼看人低呢!”
第23章 流言蜚语听听即可,不必入耳与心……
“陆,陆,陆晚萝?”苏今水宛如遭受了晴日天鼓一般,整个人愣住在原地,言语都略微带上了几分结巴,“你不应该还,还,还被困在阵里吗?还有,阵是由我亲自所布,为何你破阵我却毫无察觉?”
“可能是因为……”陆晚萝略微沉吟,神色冰冷如霜,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嘲讽之意,“你废吧。”
“你!”苏今水将拳头攥得紧紧的,心中竟生出想要冲上去,将陆晚萝暴揍一顿的冲动。
陆晚萝吸了口气,双手负于身后,把核心压于跖,身子向前稍倾,瞬移至苏今水身前,皓腕一转,素手向着苏今水的心口轻轻一推,就让苏今水口喷鲜血,身形暴退。
苏今水的双足拼命泄力,终是勉强稳住了身形:“陆晚萝,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无冤无仇?嘁,你还真是好意思说呀!”陆晚萝的脸上冷意翩飞,“本君很清楚地记着,本君被困迷阵时,心口挨了一掌。而本君又是个心胸狭隘,生来记仇之人,所以本君破阵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报这一掌之仇。”
顿了顿,眼神好像要将苏今水生吞活剥:“对了,本君适才所打你的那一掌之位与本君挨的那一掌之位完全相同。”
苏今水捂着心口,口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气味:“不就是一掌吗?当真有必要还……”
陆晚萝打断了苏今水的话:“当然有啊。至于理由,本君方才已然说过,就不过多重复了。”
“哦!蠢货师父!”沈觅玄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身子向前一倾,又迅速向后倒去,双眸泪光闪闪,“你能活着实在是太好了,沈某还以为你已魂魄升天……”
“笨才徒儿,你就这么见不得为师好?”陆晚萝快步走至沈觅玄身侧,撸了撸袖子,“嗯?”
沈觅玄用右手重重拍股,左脚用力于地一踏,眸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肉眼可见的狡黠盖住:“蠢……师父你说的是哪里话?沈某怎么有些听不懂?沈某还需要师父帮忙寻续寿之物呢,怎会盼着师父轻易逝世?”
“哦——”陆晚萝语调拉长,“那笨……徒儿你的意思是希望为师可以长命百岁?”
“对对对。”沈觅玄露出无辜至极的笑容,双眸扑闪,“最好如色似土,样似扁亥首的千年之鳖一般命长。”
“是吗?”陆晚萝语气不明,将首凑近沈觅玄,脸瞬间板了起来,“那为师就祝徒儿如色若夕岚,样像肥硕之罴的巨豕一样夜夜佳眠,永无愁思。”
“师父还真是一如既往地……”
“记仇?”
沈觅玄闻言,心中陡然一惊:“师父,你居然有猜人心思的本事,看来先前是沈某小瞧你了。”
“旁人的心思为师或许不一定能猜着,在你的心思,为师应该基本上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陆晚萝眸子一转,“你可知为何?”
沈觅玄挺身,绕着陆晚萝转了一周,手指交叉,目视指尖,眸中的泪流速忽慢,半晌才落下了一滴泪:“为何?”
“因你蠢货呗。”
沈觅玄:“……???”
等等,这怎么跟沈某想象之中的发展不太一样?!
还有,这两个字怎么越听越熟悉?怎么总有一种挥出一巴掌,但最终那巴掌却落在自己的脸上的感觉?
“哼,谁让你方才说与长寿之句心不诚的?为师以为光用相似言语怼你,太便宜你了,所以现下就又骂了你一句。”陆晚萝眸子微挑道。
沈觅玄撇了撇嘴,忍不住埋怨起来:“蠢货师父,为人要大度啊,否则难免会遭到世人……”
啧,沈某好像说错话了。
不应该在蠢货师父面前提世人的,毕竟她就是在一夜之间被世人“肆无忌惮”地吣,还有了“当代妖君”这个不好之称。
那,那,那沈某是不是应该跟她道个歉?
可是……道歉这种事,感觉好没有面子!
不对不对,沈觅玄啊沈觅玄,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这么在意起她的感受来了?不应该是……待成功续寿后,好好报复她一顿,而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
“世人?”陆晚萝的眉心拧紧了三分,眼神一暗,“不过净是些热衷于飞短流长之辈罢了。其之言语如骤雨,稍听即可,但莫要入耳,更勿入心。”
沈觅玄的面色变了又变,最终面上还是带上了几分歉意:“师父,你……”
“不必感到抱歉,人言在本君这里已不可畏。”陆晚萝的眉头舒展开来,莞尔一笑,“因为本君心中向来有一杆戥子秤,秤上之物是重是轻均有本君自行定夺,任何人都无法左右。”
“好生深奥!”沈觅玄双手一拍,眸中的泪瞬无,睫一垂,“虽然沈某好似并未全部听懂。”
陆晚萝:“……”蠢货。
“师父,你可否用直白之话再说一遍?”
“啧!长话短说便是,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判断。”陆晚萝瞄了几眼沈觅玄,又补充了一句,“哦对,此言可以再缩短些。”
“是什么?”沈觅玄的双眸亮晶晶的。
“认清自己。”
“……哈?”沈觅玄的眸中瞬间无了光亮,双臂垂在身前,晃来晃去,“蠢货师父,沈某很有理由怀疑,你正在通过含沙射影的方式吣沈某!”
“有吗?”陆晚萝的眉眼间染上几分笑意,语调上扬。
“有!”沈觅玄眉眼低垂,倏忽抬眸,嘴唇撅起。
“有啊?那……”
陆晚萝的话还没完,就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
循声望去。
只见苏今水面色阴沉,缓缓收手,满脸不耐烦地看着跌坐于地,拽着她衣角的李墨灼:“滚!”
李墨灼使劲摇头,面上露出倔强的表情:“小爷不滚!小水,虽然小爷不知道你为何会起死回生,更不知道你为何一身妖气,还要抓走小爷的恩人,但小爷记忆中的你本性不坏,若你能改邪归正,小爷可以……”
苏今水美眸一凛,语气森冷地打断了李墨灼的肺腑之言:“李墨灼,我让你滚,你装聋听不见,是吧?那好,我现在就让你去死,让你连滚的机会都没有。”
“好!”李墨灼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小水,当初是小爷负了你。小爷这条命,若你真想要,那便……”
“李、墨、灼!苏今水一字一顿地念出李墨灼的名字,随后抬起手,手中赫然多了一块锋利的方诸碎片,“你真当我不敢杀你,是吗?”
“小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李墨灼眼神坚定,“我,李墨灼,毫无半分怨言。”
“你以为你说这种话,我就会下不去手吗?”苏今水的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烦躁之感,握着方诸碎片的手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小水,小爷我准备好了。”李墨灼闭起双目,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你好了!”苏今水凝眸,咬了咬唇瓣,将手抬得更高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下一秒,苏今水整个人就被击飞了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树上。
李墨灼听到响声,猛然睁开双眸。
看到从树干上缓缓滑落于地的苏今水,李墨灼一怔,黑如点墨的眸子瞬间湿润,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着苏今水奔去。
“莫去。”陆晚萝闪身至李墨灼身前,伸出右臂,拦住了后者的去路。
李墨灼被陆晚萝拦住去路后,犹如热釜中蚍蜉般团团转:“恩人,您为何要拦小爷我?您没看到小水她受伤了吗?虽不知她是怎么受伤的,但……”
陆晚萝凝眉,眸光沉了沉,面色严肃地打断了李墨灼的话:“是本君出手伤的她,不然你现在就是一缕亡魂矣。”
“那又如何?为了她,小爷甘愿做亡魂!更何况,小爷从前还负了……”
陆晚萝揉了揉额角:“那本君问你,你负她什么了?”
“从前有一次与她相见……迟了几秒,她……”
“还有吗?”
“没了,小水说这就是负了的表现,是小爷有愧于她,还一直说起此事呢!”李墨灼一脸认真道,“不过……这不能怪小水心胸狭隘,是小爷我对不住……”
“蠢货。”沈觅玄的眉宇间满是鄙夷,大步流星地朝着李墨灼走了过来,“你真是个蠢货!”
李墨灼看到沈觅玄这副模样后稍稍一愣,眼睛眨了眨:“废物男人,你为何要骂小爷?还有你现在是变回来了,对吧?那你……”
“什么变不变回来的?你这蠢货在胡言乱语什么?”沈觅玄的面上露出了片刻的茫然,随后双手捂着心口,向后退了半步,吐着舌头,“哎呀呀,你这蠢货……”
“住口!”陆晚萝瞪了一眼沈觅玄。
沈觅玄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偷偷瞥了几眼陆晚萝,右手食指戳了几下左手食指,将声音压得非常非常低,犹如冬蛰夏出,昼伏夜飞的蚊蚋叫:“……两个蠢货。”
听力甚好的陆晚萝听见了沈觅玄之言,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哦!那你是大蠢货。”
“沈某……”
“哑口无言了?”
“……”
“那就给为师住嘴!”
“……哦。”
世事如乌鹭,局局皆新,此一时,沈某看着落入下风,但彼一时……
桀桀桀!
沈觅玄的心中乐开了花,双眸中也带上了几分坏笑。
“啊!”沈觅玄大叫了一声。
原来是陆晚萝的拳头重重地砸落于沈觅玄的头顶。
沈觅玄一手捂着头,一手轻轻擦着眼角的泪,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师父,你怎能这般欺负……”
陆晚萝收回拳头,对着拳头呵了口热气,另一手插着腰:“欺负?哼,为师可没有欺负你,因为……是你自找的!你看看,你眸中之笑甚不善,如常常贼眉鼠眼,坏心眼子贼多之辈,你……”
沈觅玄舔了舔唇,目光忽然落在某处,大声叫道:“师父不好了,李墨灼那家伙趁着我等讲话之际,偷偷往那个蠢货老女人的方向去了!”
陆晚萝眸子一眯,立即用法力变出一根跳百索,向着李墨灼的方向扔出,并缠于其之腰上。
用力一拉,李墨灼就被拉回到了陆晚萝的身侧。
陆晚萝将跳百索的两头交到沈觅玄手中,绕着李墨灼转了一圈,幽幽叹了口气:“唉——何必呢?”
“什么何必呢?”李墨灼拼命挣扎,“还有,恩人您快让废物男人放了小爷,小爷要……”
陆晚萝双手环抱身前,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李墨灼,本君可以让徒儿放了你,但……在此之前,你需好好回答本君的问题,不得有半分敷衍。”
“一言为定。”
“好。”陆晚萝微微颔首,抿了抿唇,“那本君问你,何为爱?”
第24章 何为爱呢不知道,我仅知爱人先爱己……
李墨灼不假思索地回答:“爱,自然就是倾小爷所有,去让小水平安喜乐,无忧亦无愁……”
“打住!”陆晚萝俯身,眯起双眸,竖起食指,左右摇晃,“你以为之爱大大有误。”
李墨灼目露疑惑:“大大有误?恩人,您此话怎讲?小爷我是真的非常爱……”
“爱,从来都是相互的。若其中一方给予另一方之爱甚少,那这对鸳鸯迟早会各自飞。”陆晚萝的目光徘徊在李墨灼与苏今水之间,“虽本君不知你与她之间的具体之事,但结合上你方才的种种行为,本君以为,你爱的太卑微了。”
李墨灼的眸光微微一动,可还是嘴硬道:“那怎么了?只要小爷爱她就行,她……”
“蠢货!”沈觅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忍不住睨了一眼李墨灼,脱口而出。
李墨灼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双目如利刃,似是要将沈觅玄千刀万剐一样:“废物男人,你怎能又骂……”
“难道你这个蠢货不该被骂吗?”沈觅玄的手指摩挲着下颚,眸光微闪,“连爱人先爱己之理都不知,真是……”
李墨灼垂在身子两侧的双拳不自觉地攥紧:“小爷知!”
“知?”沈觅玄的双手在虚空中画了个圆,随后交叉于身前,脖颈转了转,唇角抽搐不停,“那你就是明知故犯咯?哎呀呀,那你就更加蠢货了。”
“沈觅玄,你有病是不是?动不动就一口一个‘蠢货’,你,你,你……”
见李墨灼“你”了老半天,却没言出个所以然来,沈觅玄的心中更加得意,唇角都快飞上苍穹,与日肩并肩矣:“我什么我?沈某觉着沈某不似某个蠢货……”
李墨灼面色铁青:“某个蠢货?沈觅玄,你这个废物男人可是在说小爷?”
“哇——”沈觅玄用首于空绕了个圈,唇张的甚大,“你这个蠢货居然会对号入座?!”
“沈觅玄,你莫要欺人太甚!”李墨灼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小爷知道,心魔状态下的你甚强,但现下的你……”
“什么状态下?”陆晚萝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一把将沈觅玄推至一边,目光炯炯地问道。
李墨灼被陆晚萝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所以微微偏首,不去与陆晚萝四目相对:“回……恩人,是心魔状态下。”
“你确定吗?”陆晚萝指头动了动,让缠着李墨灼跳百索自行解开,消散于空。
李墨灼活动下身子,指了指半蹲于不远处,不知在做甚的苏今水:“是小水说的,小水还说听到了恩人您的记忆及……”
话未说完,李墨灼就看到陆晚萝冲至了苏今水身前。
许是害怕陆晚萝对苏今水不利,李墨灼咬了咬牙,挥舞了几下拳头,欲要上前阻拦。
沈觅玄见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双手从后环抱住住李墨灼的腰。
“你干什么?”李墨灼又惊又怒地问。
“李墨灼。”沈觅玄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挑了挑眉,双眸瞪得滚圆,“沈某其实……心悦你。”
才怪!
要不是怕阻止蠢货师父后,记仇的蠢货师父勃然大怒,找你我二人算账,沈某是绝对不会对你一个白痴无比的男人告白的。
李墨灼:“……???”
不会吧?不会吧?原来弄了半天,真正有断袖之癖之人竟是沈觅玄?!
自腰部传来的收紧之感让李墨灼回过神来,眉宇间满是厌恶:“撒开!”
“不、撒!”沈觅玄如同亡赖少年般抱得更紧了,甚至还将下颚搁于李墨灼云端上,双眉紧皱,目露嫌弃,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沈某,沈某……此生认定你了。夫,夫君你去哪,沈某就去哪!啊,不对,应该是你哪都不能去,只能呆在沈某身边,比如现在。”
虽说,虽说沈某戏艺高超,但对着一个七尺男儿演戏,还要说那些情爱之言,也,也,也太难为沈某了吧!
所以……沈某首次面部表情没管理好,不是沈某的错!
嗯,是了,没错。
“沈觅玄,你醒醒吧,两个大男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依小爷看,你还不如偷吃窝边草,跟恩人……”
“你说蠢货师父?啧啧啧,像她那种废物不堪,脑子愚笨之人哪配得上沈某啊?”沈觅玄撒手,绕到李墨灼的身前,深吸一口气,双眸瞬间变得含情脉脉。
希望,记仇的蠢货师父可以明白沈某的良苦用心,不要报复……
想未毕,沈觅玄的后背就传出连连痛感。
下一秒,陆晚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笨才徒儿,你明明知道为师非常记恨,却还是一次接着一次地往井溷中跳,为师……”
李墨灼注意到苏今水左手握成似蟠龙爪状,正步步走向背对着其的陆晚萝后,大喝一声:“恩人,小心身后!”
陆晚萝迅速回身,单手擒住苏今水的手腕,右腿扫在后者的一条腿上,将后者放倒于地。
“还想偷袭?哼,痴人说梦。”陆晚萝拂袖,扬起下颚,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李墨灼,“看来……你并未完全被所谓的‘爱’冲昏头脑呢,不然你也不会提醒本君,你所爱之人打算偷袭。”
“小爷……”李墨灼摸了摸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谢了。”陆晚萝点首道谢,随即将目光挪到了沈觅玄的身上,“至于你……”
“师、父!”沈觅玄双膝一软,跪于地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对着陆晚萝拜了数下,双眸变得湿漉漉的,“沈某自知沈某的一片良苦用心师父是懂的,但沈某不求别的,只求往后师父不要在口上也如沈某这般不依不饶了,因为沈某想逞一逞口舌之快。啊!若是师父不答应,也无妨,就是可怜了沈某……”
“停停停,别往后继续说了。”陆晚萝一脸莫名其妙,用看癫狂者的眼神看着沈觅玄,“你先告诉为师,你的良苦用心是指?”
沈觅玄:“……???”
陆晚萝,你这个蠢货师父是不是眼瞎且没心没肺?
沈某为了让你不受影响,甚至不惜牺牲清白,你,你,你……
沈觅玄越想越气,体内气血翻涌,竟一口血喷了出来。
“徒儿,你怎还吐血了?该不会是年老力衰,身子不佳,可能连翻云覆雨都做不了矣?哎呀呀,那为师以为,恐怕没有哪家姑娘愿意……”
“不牢师父费心,沈某一切皆好。”沈觅玄缓步靠近陆晚萝,猛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
“哦!那就当为师随口说说好了。”陆晚萝若有所思,轻轻启唇,“还请徒儿莫要放在心上。”
话音方落,苏今水诡异的笑声就响了起来。
“你笑什么?”陆晚萝面露阴狠,声音犹如地狱魔音。
“哈哈哈——”苏今水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笑着。
“本君问你话呢!”陆晚萝一把将苏今水拎了起来,摇晃起后者的双肩。
苏今水的笑声骤然一止,抬手将发弄得凌乱不堪,声音瞬间变得嘶哑难听:“我笑你们是一群傻子。”
“傻子?你这蠢货老女人说什么呢?”沈觅玄眸子一眯,双手托腮,腮帮子时而左边鼓起,时而右边鼓起,“不怕沈某那厉害的师父将你碎尸万断?”
说完,略微思索,补充了一句:“还有还有,李墨灼先前好像说,是你告诉他沈某有什么心魔来着。嗯……沈某想知,你是如何知知道的?毕竟,沈某都没察觉到自身有心魔,只是偶尔在梦中会……不不不,此为秘密,沈某不该告诉你的。”
苏今水不屑地瞥了一眼沈觅玄,阴阳怪气的一句:“沈觅玄,我还是以为,你那心魔比你有趣多了。”
“你……”
沈觅玄欲要发作,就被陆晚萝用眼神制止。
“陆晚萝,你为何不让他同我言语?”苏今水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晚萝,而后瞥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李墨灼,语气中隐隐带上了几分责怪之意,“李墨灼,你说你爱我,可你为什么刚刚要提醒陆晚萝,让她小心……”
“这不一样!”李墨灼冲到苏今水的身前,解释起来,“小爷以为……”
“别以为了,你们三个就是傻子。”苏今水忽而仰面,墨发散落肩前,眸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你们快些看看四周吧。”
三人闻言,均照做矣。
只见四下不知何时起了大雾且他们的双足好似被什么无形之力定住一般,不得移动半步。
“这是……阵法?”陆晚萝蹙眉,带着几分不确定问道。
“是。”苏今水轻轻点头,“不过此阵可比困住你之阵有意思多了,因此阵有传送之效!你们不是想去千舟镇吗?那我就大发慈悲,用此阵送你们一程好了!”
语落,苏今水舌头外吐,墨发如遭雷击般根根竖起,又如瀑垂下。
“她……死了?”沈觅玄的双手往胸前一缩,双眸左一下,右一下地眨着,迈着细碎的步子绕到苏今水身后,拍了拍其肩,“喂——你真的死了吗?”
下一秒,苏今水身子一耸,颈直接转了半圈,双手死死按住沈觅玄的双肩,大声咆哮起来。
“啊!”沈觅玄被吓得魂飞魄散,身子连连打颤,“沈某真不是有意挑衅你,问你是否亡矣,你,你,你——”
言语未毕,苏今水就被陆晚萝踹飞出去。
“师父,你……”沈觅玄眸露感激,眼泪如断了线的玑般掉个不停。
恰在此时,白雾骤散,四周的一景一物均变清晰。
旋即,苏今水那带有慈石性,似野鬼呢喃之声自四面八方响起,令人忍不住巅发麻。
“欢迎来到……千舟镇。”
第25章 浸水之意说直白点就是,脑子浸水的浸……
千舟镇?
陆晚萝心下一凛。
虽本君从未去过千舟镇,但寻踪罗盘所显示出的千舟镇之样本君还是记得的,故而……
用警惕的目光环视一周。
嗯,与寻踪罗盘所呈现的相同。
看来这位名为“小水”之女没有骗他们,确实将他们一行人送至了……
等等!此女狡猾如衔蝉,又擅长阵法,此千舟镇该不会是她布下的阵法吧?那这样的话,她的动机必然不纯,还……
陆晚萝并未继续往下去想,因着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
“哦,对矣,我想同尔等玩个游戏。”
苏今水的声音再度从各个方面传来。
“游戏?什么游戏?”陆晚萝屏息凝神,窗笼微动,卒然手腕一转,横掌拍向正西方位。
下一刻,苏今水就发出了一声惨叫,捂着心口现身于正西方位的一处墙角。
皎皎月色被凌乱枝桠剪碎,和着斑驳墙影,打上苏今水神色不明的面庞。
“你是如何知晓我具体方向的?”苏今水的面上写了“不服气”这三个字,眸露不甘。
“听。”陆晚萝指着自身听户,语气冷淡,“对了,本君想问你,此地当真是千舟镇?还有……镇子明明这般大,为什么眼下却空无一人?那些镇民都去哪了?”
“此地就是千舟镇呀!至于镇民——”苏今水深吸一口气,眸底划过一抹狡黠,“你真想知道?”
“嗯。”
苏今水眸光微闪,唇角一扬:“那就谈个条件吧,你把你那徒儿……”
陆晚萝听到此处面色一凉,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苏今水身前,抬手抵于后者心口位置:“你,非愚人,故本君望你能明白,就凭现下的你没资格同本君谈条件,更不应把主意打到本君的徒儿身上。”
许是被陆晚萝的气势吓住了,苏今水不禁有点心中犯憷,欲要向后而退,和陆晚萝保持安全距离,就听其凉如幽深之潭的声音响起。
“最好别动,不然……本君可不能保证你是否可以完好无损地见到翌日日升。”
“陆晚萝……”苏今水咬了咬牙,对上陆晚萝那一双似要将她凌迟而亡的冷眸后,只好垂首,神情恹恹地改了即将出口之言,“算你狠!”
“哼。”陆晚萝冷哼一声,眼神阴鸷,“识相的话,就快些如实回答本君先前问的全部问题,包括来此前问的那个。”
苏今水咬了咬唇瓣,虽心中甚是不甘,但出于怕陆晚萝真会取了她性命的原因,还是如实答了一点:“此镇之所以空空如也,是因镇上之人都被我的恩人食矣。若我没记错的话,前些时候,还有多名说书者还讲起此事,尔等居然……”
陆晚萝眉心一动:“不常听书。”
李墨灼双目睁得滚圆,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什么?那你的爹娘……”
“自然也被食矣。”苏今水打断了李墨灼的话,眸中露出了几分狠辣之色,“不过他们被食于我而言……倒是个佳消息,毕竟我早就盼着他们去死了!”
李墨灼面色复杂,叹息一声:“唉——话虽如此,但他们说到底也是你的爹娘,你可有建碑而……”
苏今水垂下的双臂一颤,双拳紧握,连指甲深深刺入皮肉,血汇成晶莹之珠,滴滴落于大矩都罔若未闻:“建碑?我为何要给他们建碑?世人都言,碑是留给良人的,而他们,连畜都不如,何来……”
陆晚萝眼帘一垂,遮盖住眸中非简的情绪:“世人皆会将些许往事视作粟籹之子埋入心,这片广袤无垠的坤舆之下。但他们大多都矛盾万分,因着他们既想让往事不为人知,又想有人能用耨一点点鉏土,而后发现其之往事。”
“你说得对。”苏今水举眸望苍穹,又垂下首,“因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大多数人。没想到,你一介妖王心魔,居然能将这世道看得如此通透,我……”
李墨灼抬手拍了拍苏今水的肩膀:“小水,小爷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苦难,但小爷……始终相信你为良人。”
苏今水瞳孔一缩,面上的歉意一闪而过:“李墨灼,你……”
李墨灼揉了揉额角,语气严肃:“所以,小水你还是赶紧答小爷恩人所问的另一个问题吧,莫要再兜圈子浪费时间。”
“李墨灼,你为何会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你是不信我吗?你从前不是……”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小爷思来想去……”
苏今水发出一声怒吼:“住口,给我住口!李墨灼,你这是背信弃义!”
“……对不起,苏今水。”李墨灼目光躲闪,不敢与苏今水对视。
从前……小爷我是祁岚书院的一名学子,而你,是通过刻苦努力自小镇考入学院的学子,亦我的同窗,与我共坐一桌。
记得那时的你,阳光明媚,笑若花开,引得无数优秀才子被你吸引。故,小爷常能见到不同男子与你一同出入学院。
小爷天真地以为,如你这般温暖如春日暖阳之人是永远无忧无虑的,可偷偷深入打听后才知,这些都是你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假象罢了。
因为真正的你有个酗酒凶暴之父和一个过于望女成凤之母,每一日过得万分不易。
后来的一次上元夜,大街小巷热闹十分,而你却独自一人坐于缘石上,双手捧着一壶酒,冷冷清清。
小爷我恰好那日亦有几分失意,就与你一道坐于缘石上,互诉衷肠。
那一夜,明明很漫长,却让小爷我觉着甚是短暂,仿若白驹过隙。
再后来……不提也罢,因好像确实都是小爷我一人的单向付出。
见到李墨灼露出这副闷闷不语的模样后,陆晚萝将前者拉至离苏今水有些距离之地,语重心长道:“本君还是那句话,爱从来都是相互的。”
说完,冲着李墨灼勾唇浅笑:“你做的甚对,无需向她道歉。还有,既已做出决定,那便秉持着‘往事如烟’的心态好了。”
李墨灼眸中闪过几分不舍,终还是狠了狠心,侧过首,不去盯着苏今水看:“嗯!恩人你……所言极是。”
“这就对了。”陆晚萝眉眼一弯,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虽然世人皆说“棒打鸳鸯”是不对的,但本君以为此言太过于笼统!
世上鸳鸯甚多,不用棍棒打合适鸳鸯才是正确的,至于错误的嘛……就早点打散好了,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哎呀呀,这般想来,本君又干了件好事呢!不愧是善良的本君!
“陆晚萝,你的魅力可真大呢,竟连李墨灼这个本对我死心塌地之人都为你折腰!”
苏今水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将陆晚萝的思绪拉回至现实。
“苏今水是吧?本君以为……本君的魅力远不及你,毕竟你连一只犬都能吸引。”陆晚萝单手叉腰,另一手指着苏今水的脸。
哼,让你阴阳怪气,被本君报复是你活该!
“犬?你口中的犬是谁?李墨灼?”苏今水面色铁青,牙齿紧紧咬着。
李墨灼:“……???”
等等,这怎么也能扯上小爷?
还有,小爷是人,非犬!
“什么?你竟说李墨灼是犬?啧啧啧,本君还以为你对李墨灼也有那么一丝丝地爱,没想到啊,你……”
“我什么我?陆晚萝,你好歹也是妖王心魔,怎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曲解他人意思?”苏今水的脸色愈发难看,连连吐纳数次,试图让自身平静下来。
陆晚萝静立片刻,莞尔一笑:“本君有曲解你的意思吗,苏、浸、水?”
听到陆晚萝把自己的名字都故意念错了,苏今水的目光变得比阳光还要灼热上几分,像是想在陆晚萝的身上烫出几个大洞来:“苏浸水?我可不叫这名,我叫……”
“苏、浸、水。”陆晚萝瞅准时机,轻轻启唇,“身之元首浸水的浸水。”
苏今水的神情蓦然一凛:“你,你,你才脑入水乎!”
“浸水,本君懒得和你多费口舌。”陆晚萝双臂环抱,“毕竟人要听懂犬吠甚难。”
苏今水眸子一转:“陆晚萝,你怎么又说‘犬’这个字了?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明知故问,蠢货。”陆晚萝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完全没意识到,明明并未和沈觅玄这个逆徒之最相处甚多时间,但她的口头之禅却已变得和某人愈来愈像矣。
“蠢货?不不不,在我看来,有人比我更合适这个称呼呢。”苏今水似笑非笑道。
“谁?”
“自然是你呀!”
陆晚萝的神情蓦然一变,眉宇间凝着杀意:“呵,不过是条疯犬之言,本君何须……”
苏今水咂了咂嘴,打断了陆晚萝的话:“陆晚萝,你难道没发现,我一直在诱导你多多言语吗?”
“……发现了。”
“哦?是吗?”苏今水的面上写着“不信”二字,微微歪首,眸光亮起,“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要这么做呢?”
陆晚萝:“……”
嘁,不得不承认,苏今水确实狡猾如狐,稍不留神,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不过……她言了这么多到底所为何?
莫不是希望本君忘了问她问题,但她却没答全之事?
不对不对,一定不会这般简单,定然还有……
等等!为何本君的耳边会这般清净?沈觅玄那个笨才徒儿好表演,绝不可能默不作声这么久,他该不会……
像是想到了什么,陆晚萝猛然回神,环顾四周。
但可惜,四周压根就没沈觅玄的身影。
陆晚萝的面上掠过几分戾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苏今水的脸看,语气冷如霜:“沈觅玄人呢?”
第26章 女主死了真的假的?我怎么……有些不……
苏今水抬指卷起青丝,蔑视陆晚萝:“你怎么到现在才发现你那徒儿不见了呀?难道……你对沈觅玄一点都不上心?”
“这好像与你没关系吧。”陆晚萝指尖摩挲,唇角下垂,“说,他现下在哪?”
“其实李墨灼刚才有句话说到点上了,只是尔等愚蠢,并未那方面想。”
陆晚萝闻声,瞬间闪至苏今水身后,一把揪住后者的发,声音凛冽如寒冬:“实话告诉你,本君喜欢开门见山。若是你再这般绕来绕去,本君不介意教你的舌头剁下,拌稻米饭而食。”
“疼疼疼。”苏今水的五官拧在一块儿,口中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快撒手,我不兜圈子就是了。”
“最后如此。”陆晚萝一个闪身到了苏今水身前,“说吧。”
苏今水揉了揉被扯得生疼的发,撇了撇嘴:“李墨灼口中的那句‘浪费时间’说到点上了,因为我就是想多浪费些时间,以将沈觅玄的心魔从其身强行剥离。而沈觅玄这个废物……只会成为我的傀儡,为我效力。”
“混账东西。”陆晚萝双手一翻,一股强大的白色气流就将苏今水的身子卷于虚空,“你信不信本君当下就可以让你摔个粉身碎骨?”
“信啊。”苏今水的脸上毫无慌张之情,反而笑呵呵地接着说,“哦,对了,反正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的目的也达成了,我就发发善心,告诉你点你想知道之事吧。”
陆晚萝凝思几瞬,眼神逐渐变得阴冷:“哼,鼪给时夜拜年,没安好心。”
苏今水心虚地摸了摸鼻,眼神略微有些飘忽:“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可是……真的想告诉你一点事情的。”
“是吗?可你的动作与眼神好像是在告诉本君……你,在撒谎。”陆晚萝眉头微蹙,神情不明,“本君斗胆一猜,你是想通过说这些事情,而让本君放你下来。”
“是。”苏今水微微耸肩,面上闪过几分内心被看穿的尴尬,“不过……我以为,你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
“什么事情?我……知道吗?”李墨灼抿了抿唇,上前一步,仰面望着苏今水。
苏今水抽了抽唇角,阴鸷的笑容在脸上蔓延开来:“你?当然不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蠢货,什么事情都和别人说?”
李墨灼心如刀绞:“我……”
陆晚萝略微沉吟,向前跨了一步,将李墨灼推至一边,抬眸直视着苏今水:“肆意取笑他人,可能让你心情愉悦?”
“是了。”苏今水毫不避讳,眼眸眨了眨,“所以……你,听吗?”
“自然是听的。”陆晚萝的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狡黠,“但放不放你下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苏今水闻言,气得差点一口血直接喷出来,面色铁青:“阴险、狡诈、无耻……”
陆晚萝的面上依旧挂着笑,只是此时的笑意远不达眼底,所以看着阴冷十分:“兵不厌诈,你还是快些说说你口中的事情,不然——”
一顿,脸上笑意全无:“即刻去死。”
“……我说,我说!”许是出于求生本能吧,苏今水略微思索,还是启唇道,“我想告知你事情共有三。”
“嗯。”
“一,我当年身死为假,真正入土为安之人只是个无用的小叫花子。但众人为何知道我的长相,却还是将那个与我长相完全像的小叫花子认成我呢?那是因那时已被恩人变为半人半妖的我用阵法将他们的认知全部都篡改了。”
话音刚落,李墨灼就重重地跺了几下足,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苏今水,亏小爷我以前向来认为你是个佳人,还心悦于你,你真的是太……”
苏今水咂了咂嘴,打断了李墨灼的话:“李墨灼啊李墨灼,你与我相识也不是一两天了,你却连我的真面目都没看透?呵呵,我还是那句话,你……”
李墨灼听着那些谩骂,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故而只好垂手而立,身子因气恼而打颤。
见到李墨灼这副模样后,陆晚萝眉心微动,左手一挥,让苏今水的身子重重撞于墙上。
看着苏今水自强上缓缓滑落,狼狈不堪的样子,陆晚萝似笑非笑:“苏今水,本君希望你明白,本君的记仇可不止……”
苏今水目光微闪,打断了陆晚萝的话:“陆晚萝,你还听不听二和三了?”
“听,你说。”
“二,我能知道沈觅玄有心魔,是因为我曾偷听过恩人的墙角。”
“这么说……是你恩人先知道沈觅玄有心魔的?”陆晚萝单手捻着下巴,眉头皱起,“这般看来,你的恩人应该对沈觅玄很熟悉了!其是何人?说!”
“很抱歉,恩人不让我说。”苏今水双手托腮,双眸眨了几下,“不过……你所问的这个问题和三略微还是有些关系的,不如你先听听三?”
陆晚萝:“……”
适才她言过“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的目的也达成”这句话,但沈觅玄为何却迟迟没有出现?而他的心魔为什么也压根看不见?
是……苏今水打算继续拖延时间,玩什么新花样吗?
“三,恩人非女子,长相甚俊。方才将你困于阵中,其实也是恩人之意,并非如我先前所说那般哦!”
苏今水缓慢的声音将陆晚萝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了,你适才还说,李墨灼什么话都和别人讲乃愚蠢表现,那你现下……”
“那不一样。”苏今水打断了陆晚萝的话,“因为我告诉你这些其实是想让你放松警惕呢!”
“放松警惕?”陆晚萝眯眸,“你以为你还能翻出什么……”
话方至此,陆晚萝就感觉后背一寒,一股刺鼻的腥气味顿时于空中蔓延。
陆晚萝一怔,抬手摸向身后。
摸毕,陆晚萝收回手,面色沉重。
“恩人,您,您怎么流血了?”李墨灼见状,神情迅速紧绷起来,随后不自觉地将目光扫向陆晚萝的后背。
只见陆晚萝的后背已然鲜红一片,而手执染血短剑的沈觅玄正目光呆滞地盯着陆晚萝的后背,看起来毫无生气。
“沈觅玄,你怎么能对恩人……”李墨灼双眸怒睁,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含了含嘴唇,“等等,你不会已被苏今水她做成傀儡了吧?因为她先前说要将你制成傀儡,还说什么时间……”
“不容易,聪明了一回。”苏今水鼓起掌来,掌声经久不息。
“你!”李墨灼眉心轻跳,欲要发作,就看到陆晚萝的口角溢出一抹殷红,身子一软,向前栽去。
“恩人!”李墨灼一把扶住陆晚萝,清澈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担忧,“您,您,您……”
陆晚萝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上了李墨灼的面颊,眼中闪过不甘、愤怒、悲伤等情绪,唇线拉平:“李墨灼,本君无事,只是……有些想睡觉罢了。”
“不能睡!”李墨灼的心像是狠狠被揪了一下,语气焦急万分,“这一睡,便会永远长醒,永远……”
“可是本君真的好累呀。”陆晚萝像是用尽浑身力气一般重重地推开李墨灼,让自己的身子以仰面朝天的姿势倒于地上,“李墨灼,你就让本君睡吧,哪怕睡个片刻也……”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行!不行!不行!”李墨灼心中一紧,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脑筋飞速运转,“恩人,小爷我以为……您肯定还有未完的事情要做吧!世人皆说,今日事,今日毕,那您倒不如将事情做完之后,再眠?”
陆晚萝摇了摇头,气若游丝:“不了,因本君真的好困。”
见陆晚萝愈发虚弱,李墨灼连忙跑至前者身侧,跪下,将前者抱入怀中,用指尖轻点于前者人中上:“不,恩人,您不困!您……不困,对不对?”
“……不对。”
李墨灼微怔了一瞬,心中顿时一急,瞳孔皱缩,眸中满是惊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一滴接着一滴落于陆晚萝的脸上:“恩人,您在骗小爷,是不是?自小爷认识您以来,小爷一直以为您是个精力万分充沛之人,还有些刀子唇,菽乳心,您……”
话未毕,李墨灼就看到怀中的少女已经合上了眸子。
“不,不,不!”李墨灼几近绝望,使劲摇晃起陆晚萝的身子来,“恩人,您教小爷我关于情爱之理,还让我彻底看清了苏今水的真容,我还我有机会感谢您呢,您可千万不能……”
然而,无论李墨灼说什么,怎么摇晃怀中陆晚萝,后者都一动不动,好似永远陷入了沉睡。
半晌过后,李墨灼放下身子微微发凉的陆晚萝,像是认清了某种事实一般。
“李墨灼,她死了,你愉悦否?”一直倚树而立,看戏至现下的苏今水眉眼稍弯,轻启了唇。
李墨灼听到这番话后,气不打一处来,紧握拳头:“愉悦?苏今水,你哪只眸子看见小爷我愉悦了?”
苏今水双手抱臂,将声音夹得尖细,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那自然双眸都看到了。”
李墨灼:“……???”
居然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苏今水,你简直就是个畜生!不,连畜生都不如。
“怎么不语了?”苏今水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随后对着宛如魁儡子般垂首而立,意识混沌的沈觅玄道了声,“我的乖犬,过来。”
“喏,主人。”沈觅玄眼神空洞,走至苏今水身前,双手伏地,上半身向前而倾,做出摇尾乞怜的模样,声音略显生硬,“主人,有何吩咐?”
苏今水高高扬起下颚,摆出了一副胜券在握之样:“把短剑收起,用你的拳头轻敲我的背部,明白?”
“乖犬觅玄明白。”沈觅玄先用迷茫的眼神盯着苏今水看了一阵,随后站起,并照做。
“嗯,真是条乖犬。”苏今水轻嗤一声,眼神充满嘲讽,“我这个主人都想赏赐你点东西了,比如……犬骨头,你说……”
话语未罢,苏今水就浑身一滞,缓缓垂眸。
看着被剑从后贯穿,血流不止的胸口,苏今水就差把“不敢置信”这四个字写于面颊上了。
片刻后,她身形摇晃,唇瓣颤抖:“为,为什么?”
第27章 前标作废因为女主压根没死,联手演戏……
“因着沈某为贵人。”沈觅玄绕至苏今水的身前,用食指指尖抵着左目下睑,右目半阖,而后迅速睁开,唇角高翘,欲要与碧烟肩并肩,“贵人……岂可食犬骨?”
“你!”见着沈觅玄这副戏精模样后,苏今水双手死死摁着伤口,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目露犹疑,“沈觅玄,我问你,你是如何摆脱我的控制的?”
“摆脱?”沈觅玄轻挑眉梢,目光灼灼,双手捧着两侧的腮帮子,“哎呀呀,你说错喽!”
苏今水紧锁眉头:“错了?错哪儿了?”
“……蠢货。”沈觅玄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之笑,意味深长地盯着苏今水的脸看,双手用力拍了下双腿,“哎呀呀,有没有一种可能,沈某压根就没有被你这个蠢货控制呢?”
苏今水眉头一竖,像是怀疑听错了一般,还抬手扯了扯自己的听户:“你说什么?”
“扯你的采听官做甚?你莫不是觉着……你听错矣?”沈觅玄还嫌气不死苏今水一般,绕着后者蹦蹦跳跳地转了一圈,吐了吐舌头,“蠢货就是蠢货,连……”
语尚未落完,就听到李墨灼悲愤无比的声音响起。
“沈觅玄,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蠢货,你骂谁没心没肺呢?”沈觅玄面露不悦,一抹暴阴自眸中一闪而过。
“还能是谁?自然是你呗!你看看你,连自己的师父都漠不关心,你知不知道……”
“哦——”沈觅玄语调拉长,明眸一转,像是对着李墨灼翻了个白眼,唇角缓缓向下而压,“她呀,死不了。”
李墨灼睫毛一颤,垂下眼帘,声音抬高了不少:“死不了?什么叫死不了?你看看恩人,身子僵硬,手脚发凉,已死矣!莫非……你还觉得,恩人她会走尸不成?”
话音方落,陆晚萝的指尖就动了动,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李墨灼啊,其实本君真的未死。”
李墨灼身子一僵,险些被吓晕过去,瞬间变成了个口吃:“诈,诈,诈尸了!”
“啧啧,什么诈尸不诈尸的?本君真的没死,别瞎说,不吉利。”陆晚萝的眸子微沉,一个鲤鱼打挺自地上弹跳而起,挺了挺身子,转了转脖子,“所以嘛,本君为了让你不担心,先前就说了那句‘本君无事,只是……有些想睡觉罢了’哦!”
李墨灼:“……???”
恩人,您要不要看看您在说些什么?
结合上当时的情景,正常人都会觉着恩人您是在说临终遗言吧!
嗯,是了,小爷我可没在心下腹诽您不正常,只是在说您,说您,说您……
好吧,似乎就是不正常。
“就是啊,她都这般说了,你这脑筋怎么还转不过来呢?”沈觅玄将脖颈向后仰去,咂了咂嘴,“由此可见,你当真是蠢货,不,众多蠢货中的翘楚。”
“沈觅玄,你这个废物男人眼下又精力充沛了,是吧?”李墨灼心中的怒气如泉喷涌,黑眸一暗,“那小爷我问你,若当时是你,你会……”
“你想问的可是,沈某会以为她非死吗?”
“你怎么知道?”
“因为沈某聪明啊。”沈觅玄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斜视了一眼李墨灼,将双手负于身后,“与某个蠢货大不一样。”
“沈、觅、玄!”李墨灼撸了撸袖子,舞了几下拳头,摆出一副要找沈觅玄干一架的样子。
“哦?你想揍沈某?”沈觅玄侧目,抬起手,轻轻击打着脸颊,“忘记言矣,多亏这个蠢货老女人,不然沈某也不会这么快意识到自己的脑海中还住了个心魔,更不会掌握如何让心魔随时随地掌控这具身子之法。”
李墨灼的双眸倏忽睁圆,欲要言语,就被苏今水断断续续的声音抢了先。
“那……心魔弟弟……现下在何处?”
“啧啧啧,你怎么对都晟玄这般一往情深?”沈觅玄薄唇大张,脖颈转了一圈,八卦地问,“容沈某多问一句,你为何会喜欢他?”
“都晟玄……可是……心魔弟弟?”
“是啊。”沈觅玄连连颔首,随即抬手遮着唇瓣,“不会吧?不会吧?你怎么连这个都听不出来?你还真是个蠢货。”
“原来他给自己起名字矣。”苏今水背靠着一堵墙,缓缓坐下,黑如点墨的眸子中泛起几片泪花,“他的名字真好听。”
“好听?我呸!”沈觅玄双手捂着心口,眸角湿润,一滴又一滴的晶莹之泪落于衣衫,“他说,他的姓可以念为全都对的都,晟可以联想到与其同声的胜,意为胜过,玄与沈某的玄相同,连起来……”
“心魔弟弟之名连起来之意思便是……”苏今水凝眸,正色道,“全部都要胜过于你?”
沈觅玄“嗯”了一声,唇畔噙着一抹苦笑,吸了吸鼻子,眸中瞬间见不到一片泪花:“你所言甚对!哎呀呀,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个好胜的性子呢,不过沈某以为……就凭他那个……”
“本座哪个?”都晟玄阴冷的声音自沈觅玄的脑海中响起,“若你的言语本座不满意,本座就如从前那般强行夺舍,并对着你,不,我们的身子好好折磨一番。”
沈觅玄微微一愣,在心中道:“你疯了?你是不是患有癫狂之症?这可是你我二人共用之身,世间仅此一具,且……三年之后若未集齐琼枝延莲之瓣,你我二人都要随这具身躯一起魂飞魄散。”
“窝囊废。”
“蠢货,你说谁是窝囊废呢?”
“自然是说你。”
“你有种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那本座不介意想方设法灭了你,然后对着被本座鞭尸无数的尸身……”
“呸,沈某看你是在异想天开!你忘了,在阵中你我二人试过消灭对方,但……都无果。”
“那又如何?等本座想到离开你身并重新化形之法,本座定要让你这个窝囊废死无全尸。当然,还有你那个美人师父,本座也会好好……”
“沈某警告你,你永远不许打蠢货师父的主意!”
都晟玄闻声,瞬间来了兴致,连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吃寒瓜之意:“为何?你该不会是心悦于她吧?窝囊废,本座好心提醒你一句,你与她相识未久,要是她如那个什么水一样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你……”
“她定然不会。”沈觅玄语气坚定道。
“哦?不会?窝囊废你为何只回答本座这个问题?你该不会真的心悦……”
“蠢货,你自诩喜静,你现下怎么……”
“你懂什么?”都晟玄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埋怨,“这叫八卦之乐。虽然本座是不喜欢聒噪,但是……偶尔八卦一下,不行吗?嗯?”
“行行。”沈觅玄的唇角抽动了几下,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耐烦,“对了,你我二人还是先暂时休战,和平共处吧。”
“嗯,本座附议。”
沈觅玄淡淡的“嗯”了声,目光复杂地瞥了一眼陆晚萝,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双眸瞬时泪光闪闪,可怜巴巴地将有着被贯穿伤口的左手伸向陆晚萝:“师父,你看。”
陆晚萝睫羽一垂,遮盖住眸中的鲜有的几分心疼,语气生硬:“过来,为师可以用法术帮你疗伤。还有……下次莫要这般傻了,不值得。”
“咦——没想到你这个蠢货居然还会关心人?啧啧啧,还真是少见啊!蠢货师父,你是,蠢货,蠢货,蠢货……”
沈觅玄言一连串的“蠢货”,显然是又欠收拾矣。
“笨才徒儿,你可知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呀?”陆晚萝抬起攥紧的拳头,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贝齿轻咬下唇。
“沈某……”
沈觅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晚萝如蝼蚁般密密麻麻之言打断。
“为师知道,你定是不知道此词之意,所以才一不小心就犯了相似之错的。但不管怎么说,做了错事,就要挨罚,你说是不是?嗯?”
沈觅玄向后退一步,双手不停摩挲着下颚,双眼滴溜滴溜转了一圈,眸底滑过一抹狡黠:“蠢货师父,你怕不是耳朵不太好使?”
陆晚萝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问:“笨才徒儿,此话怎讲啊?”
“蠢货师父,沈某方才已然说过与心魔共存且随时可以喊心魔掌控这具身体之事,你却……”
“唉——笨才徒儿,打断你的话,为师还真是不好意思呢!”陆晚萝的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双手一摊,举过头顶,“不过为师希望你明白两件事。”
沈觅玄的双目眨个不止:“哦?什么事?沈某……愿闻其详。”
有一说一,从沈觅玄获得了可让都晟玄随时随地掌控身子的能力起,其就如断了长约一、二尺之顶线的纸鸢一样,向着无边无际的苍穹飘去。因其觉得此能力甚强,且还像金黄巨指一般,即使以季子位尊而多金,也未必能有机会拥有!
“一,本君记仇,你懂的。”
沈觅玄的思绪因陆晚萝冰冷冷的声音响起而猛然回到现实。
他微微耸肩,云淡风轻道:“嗯。二呢?”
“二……”陆晚萝迅速向前跃了一大步,右拳上钩,猛击沈觅玄下颚,将毫无防备的其击倒。
看着因疼痛倒地不起的沈觅玄,陆晚萝的心情无比舒畅,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响亮起来,“二,也许……本君的拳头比你放心魔出来之速要快得多!”
言落,陆晚萝就听到久久未语的苏今水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陆晚萝面上闪过一丝狐疑,警惕问道:“你因何而笑?”
第28章 萝穿成水女主怎么还玩魂穿?好颠的仙……
苏今水如轻禽般飞至半空,双臂伸展开来,身子迅速膨胀,口中一字一顿道:“阵、法、启。”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已然肿如大绣丸。
下一刻,爆体而亡,血雨纷纷。
见苏今水选择了这么一种残酷死法,李墨灼不禁恍惚一瞬,随即猛吸口气,用警觉的双眸环顾四周,还不忘提醒陆晚萝一句:“恩人,小心为上,她的此阵法定然不易。”
陆晚萝微微颔首,一把拉起还于地上戏精不断的沈觅玄:“还演?那为师就不管你了。”
“别啊!”沈觅玄“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对着陆晚萝连拜数下,双眸之中泛起点点泪光,“师父,你虽蠢货,但你人美心善,你不能见死不救,尤其是对沈某这个对你忠心耿耿的徒儿!还有,你……”
陆晚萝的眼底闪过几分倦色,抬手捂着窗笼,大声咆哮:“徒儿,你虽笨才,但……”
言语未罢,眼前的一切皆变得模糊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感莫名传来。
陆晚萝使劲晃首,望得以缓解,却发现无论她怎么摇首,此种感觉都依旧存在。
半晌过后,此感渐无,陆晚萝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恰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水水,你为何揉额?是觉得日日念书太累了吗?但你必须听娘一句,你是女儿身,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定然是比男子要难上许多的,故而你必须更努力念书才是,而不是觉得累!”
陆晚萝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补子无数之布衣的女人柳眉蹙起,正翘着指头,喋喋不休:“还有还有,娘这指头乃翘兰指,通常为男儿所用,但娘不信命,更不信你之命,所以娘希望水水你可以通过努力不止而早日攀得甚高,傲视群雄,让这些日日爱抬翘兰指的男儿……”
陆晚萝越听越觉着一头雾水,上下打量了一番女人后,启唇问道:“打住,你喊我什么?”
“水水啊!”女人猛地冲过来,扶着陆晚萝的双肩,摇晃不停,“水水,你怎么连娘都不认识了?是不是染了温病?水水,你可千万不能倒下!你此次考了镇试桂冠,可以进入京都的祁岚书院……”
女人的话语如同炎夏蝉嘶般聒噪至极,令人心烦。
“那个,本君……”陆晚萝用力推开女人,正想解释些什么,眸角余光就不经意地瞥见一面布满青灰的旧鉴。
而旧鉴中装着她之模样。
雪末籽脸,柳叶眉,眼圆且大,鼻微挺,唇小巧。
好嘛,完完全全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等等!什么小家碧玉?这分明就不是本君的脸!
再结合上苏今水方才的那句“阵法起”,难道……此处又是什么阵法?那此阵法还在千舟镇内吗,还是说已至他处?
还有,这个自称“娘”的中年女人为何要称呼本君为“水水”,这具身体的主人该不会是苏今水吧?
陆晚萝暗自思付了一阵,忽而捂着小腹往后退去,双眸用力眨了数下,才滴下了几滴泪水。
“水水,你是肚子不舒服吗?”女人见状,连忙凑了过来,将陆晚萝扶至一处矮榻上,并让后者躺入被窝。
陆晚萝照做,心下滔滔不绝地道了起来。
啧啧,这么快就被骗到了,看来本君的骗术,不,演技还算蛮高超的。
不过,本君之所以会有这么高超的演技,应该也是和某个毒舌戏精的逆徒之最朝夕相处、耳闻目染的结果吧。
但沈觅玄那家伙眼下会在何处呢?李墨灼那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人族又会在何处?
甚多的疑惑犹如茶水煮沸时产生的沫饽一般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罢了,还是现下借机都问问吧,毕竟本君装病就是为了问这些问题。
“娘,本……我是谁呀?我忽有些腹与首疼,好像连我自己是谁都有些记不清了。”陆晚萝坐起身来,哭得梨花带雨,双手还装作不知所措般缩于身前,“还有,娘,我昨日做梦,好像梦见有什么阵法将我与一众挚友卷入……”
“水水!”女人厉声打断了陆晚萝的话,板起脸,道,“你怎能梦见这些稀奇古怪之事?你忘了娘从前怎么跟你讲的吗?你是要成为凤凰的女子,你要时时刻刻想着书中的佳词好句,梦中亦是如此,你……”
嗯?凤凰?
那本君乃妖王心魔,生来就是白凤凰,是不是不用时时刻刻想着那些佳词好句矣?
呜呜呜,以往被凶巴巴的妖王姐姐盯着念妖法之书的时候,本君可是半晌都背不下来一行字啊!
不过……从此女人的言语和神态可以判断,她不清楚阵法之事,应该也不知道李墨灼和沈觅玄究竟在何处。
而本君却直接成了苏今水,看起来好像是要经历一遍在苏今水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嘁,这苏今水究竟……甘瓠中卖的什么药?本君怎么愈来愈看不懂了呢?
“水水,你怎么眼神发直?可是在出神?”女人瞬间抬高的声音不禁让陆晚萝打了个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甩于陆晚萝的脸上,陆晚萝顿时感到火辣辣的疼。
出于记仇的性子,陆晚萝立马一巴掌扇回去了。
下一瞬,女人之夫从角落走出,并且将一坛酒重重地砸在了陆晚萝的额角。
一行鲜血从额角挂了下来,如玭珠般圆润晶莹的血珠子一滴滴落于有斜有平,千疮百孔的木板上,汇成一条长长的溪流。
陆晚萝眯了眸:“……???”
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既如此,那本君就给尔等一点颜色瞧瞧好了!
想罢,记仇的陆晚萝右手一翻,想用法力教训一顿这对下手不知轻重的狗夫妇。但无论她怎么翻手,法力都无法使出。
奇怪,为什么本君的法术使不出来?难道是因我身处于苏今水以死布下的阵法中?
“啪——”
忽,女人又给了陆晚萝一巴掌。
陆晚萝不禁咬了咬牙,眼神紧紧盯着二人,似乎想从二者的表情中探寻答案:“你们……为何要这般对我?虎毒还不食子,你们也太非人矣!”
“贱东西,你说什么呢?”醉意满满的男人边说边又轻松拎起一小缸酒,微微仰头,张开了嘴,让辛辣的酒水入喉。
许是酒水甚多,不少的酒水竟沿着他的下颚淌下,形成一道好看的雨帘。
“贱东西,老子问你话呢!”男人将小酒缸往地上重重一砸,听到酒缸破裂的声音后,眉头瞬间倒竖,一个健步冲到榻前,将陆晚萝整个人提了起来,“你个贱东西刚才不还很能说吗?怎么眼下又装起哑者来了?”
“我……”
陆晚萝方要解释一二,身子就被摔了出去,后背撞于掉了大片漆的墙上。
“嘶!”陆晚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爹,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
男人很不耐烦地打断了陆晚萝的话:“住口!”
陆晚萝:“……???”
不是,不是你让本君说的吗?怎么这时候又让本君住口了?
你这明显没有言语逻辑呀!若是某个人在场,你定会拥有“蠢货”之称的。
“我……”陆晚萝堆起笑容,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又被男人打断了。
“贱东西,你吃的是老子的,用的是老子的,住的还是老子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狡辩啊?”男人冲到陆晚萝身前,将小膊横抵于后者脖前,“老子看你这个贱东西就是随着年岁增长,满是翎的翅膀硬了!那行啊,老子就用双手将你的翅膀折断,让你永生永世都飞不起来!瞪什么瞪?再瞪,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这个……”
“好了好了,别说了。”女人眸子一转,挽住男人的臂弯,“明日是水水去京都之日,我们还是吩咐她一些应当注意之事,随后让她好好休息吧。水水刚刚好像还身子不舒服来着。”
男人一把将女人推倒在地,又一足踩于女人的胸口:“不舒服?老子看她就是在装!臭娘们,老子不过是出门花天酒地的几日,你看看你把这贱东西教成啥样了?还有,你藏于抽匣中的和离书几个意思?啊?你我都一把年纪了,你还想着要跟老子和离?若非老子当初将你从响马手中救出,你觉得你这个小花魁凭自身本事能活多久?”
“我,我,我错了!”女人被男人的这一举动吓得花容失色,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绝对会好好培养水水,好好陪着你一辈子!”
“哼,但愿如此。”男人抬脚,用力地于女人小腹上踩了一下,“再有下次,老子直接把你做成人彘,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晚萝:“……!!!”
这男人……好生凶残。
不过有一说一,和这对夫妇比起来,本君的养父母对本君造成的伤害好像真的算不上什么。
苏今水……确实挺可怜的,但……这也正是世人常言道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吧。
但无论如何,她“助纣为虐”,眼睁睁看着所谓的“恩人”将全镇百姓都食矣,还“欺骗”李墨灼的感情是错且残忍的!
这时,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眸中泛起暴戾之色,用极大的嗓门道:“贱东西,老子问你,你是不是交什么狐朋狗友了?”
第29章 残酷现实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一……
陆晚萝若有所思一阵,眸光一闪:“狐朋狗友?爹,你在说什么?我上哪儿去结交……”
男人打断了陆晚萝的话,还抄起一把刨笤帚扔向后者:“那你刚才为何要同你娘说什么梦中挚友?嗯?真当老子耳朵聋了是吧?”
陆晚萝偏头堪堪躲过。
“还敢躲?你这个贱东西胆子肥了,是吧?”男人撸了撸袖子,走至一边,拿起一根长梃,“哼,那就别怪老子手下无情了!”
陆晚萝:“……???”
你先前是在偷听隅吧?不然你也不会知道本君同女人说的那些,更不会自角落走出!
喂喂喂,怎么你还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难道你以为你偷听隅还有理矣?
罢了罢了,只能说人有异,有的人颖悟绝伦,有的人嘛……蠢如鹿豕。
暗自思付毕,陆晚萝就用眼角余光偷偷扫了这对夫妇多眼。
“贱东西,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男人注意到了陆晚萝的小动作,火冒三丈,举起长梃,步步逼近后者。
女人见势不妙,立即从地上爬起,绕至男人身后,一把搂住了男人的腰,哀求连连:“别,别,别打她了!明日是她赴京的重要日子,你不能……”
“老子知道,老子就是吓唬吓唬他。”男人将手中的长梃扔到一边,粗鲁地挣脱了女人的手,转身,“今夜老子可以不揍她,但若是被老子知道,她在那什么狗屁京都肆意妄为,那老子宁可不要面子,也要把她一路拖回来!”
说罢,男人冷喝一声,潇洒离去。
女人目光复杂地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最终走到陆晚萝身边:“水水,你还好吗?”
“没事,娘。”陆晚萝语气平淡。
“没事就好。”女人长舒了一口气,而后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没事还不滚回榻上去?你莫不是真如你爹所言,翅膀硬了,想……”
陆晚萝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躺回矮榻:“好勒,娘。”
“这就对了。”女人露出满意的表情,“对了水水,娘有几件事情要吩咐你。”
“说吧,娘。”
女人俯身,抚摸着陆晚萝的额头,语重心长地道:“一,念书为首,一切为辅。你最好莫要有布衣之交,更别奢望有车笠之交。此为首件事,你记住了没有?”
陆晚萝:“……???”
虽说……如若交友不当,可能会交到狐朋狗友,但……苏今水眼下这副容貌看着快至人族出嫁之年,对朋友是恶是良的判断定然是有的,为何在家人还不允许苏今水交友呢?
难道这家人不懂世人常道“多一条朋友,多一条路”吗?
啧啧啧,想不通,本君真的想不通!
“水水,为何闭口不答?”女人伸出手,摁住陆晚萝的双肩,使劲摇晃。
许是甚久未用绞指甲剪修理过的指甲的缘故,女人的指甲又长又尖,如同锋利之刀般多次划开了陆晚萝的皮肉,让血色玉珠滚落连连。
“嘶——”
陆晚萝倒抽了一口凉气,眸色寒幽,面上杀气上下翻涌。
“你这是什么眼神?想杀了我呀?”女人也不惯着陆晚萝,忿然作色。
“……没呢!”陆晚萝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这么笑意有几分不明,不知是出于善意,还是其他什么。
自本君入此地起,本君共挨了两巴掌,额角被砸破了,被男人抵于壁,被骂了“贱东西”,还……
陆晚萝在心中默默记下一个接着一个的仇恨,随后眼中掠过一抹冷冽,唇角不禁向上微微勾了勾。
苏今水,若是本君犹如财神鱼一般幸运至极,能顺利走完你的一切,出了此阵,那你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因为你让本君受到过的这些伤害,本君会一笔一笔……跟、你、算!
“啪——”
女人又抽了陆晚萝一记耳光。
陆晚萝下意识扬起手,欲要抽于女人身上,却又停于半空,终用轻柔的动作摸了几下女人的下颚,语气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娘,你为什么又打水水呀?你看看你,手都打红了,会不会很疼呀?娘,世人皆说柔荑甚美。可若是红了,可就没那么好看了,爹也许亦会嫌弃上几分,而后无能狂怒的。你说是吧,娘?”
哼,算上这一巴掌,现下本君已然挨了三巴掌了,虽说,虽说这第一个巴掌本君已然当即报复回去矣……
咳,但不管怎么说,此仇不报非女子!苏今水,你最好好好活着,直至活到——
等等!本君怎么被记仇冲昏了头脑呢?苏今水明明已亡,还用自身之死制造出了此阵,但其应该不会……
陆晚萝心中一顿,因她猛然记起苏今水活时说起的“篡改认知”一事及李墨灼被其耍得团团转之事。
对,其眼下是半妖,不会这么轻易而亡的!其……极有可能又演了一出“假死脱身”的戏码!
嘁,那这般看来,其……还真是狡猾如毚兔,不,应是比狸奴还要诡诈狡猾啊!
“水水,你怕是忘了娘是从哪里出生的人吧?”
女人语气不明的言语将陆晚萝的思绪拉回至现实。
陆晚萝将手收回,缩于身前:“娘,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水水我呀……”
女人微微翘首,手指敲击着榻边:“水水,娘同你说过多次,娘是青楼女子出生,所以……你的花言巧语可以骗骗别人,但绝对骗不了娘。”
陆晚萝:“……”行吧。
哦,是了,男人在教训女人之时,好像提到了什么花魁吧。
嘁,都怪本君当时……专注着看戏和分析,不然也不会错过此等重要的消息。
“娘问你,记住了吗?”女人抿了抿唇,问道。
陆晚萝莞尔一笑:“记住了,娘。”
“嗯。那娘便同你说二。”
“好的,娘!”陆晚萝点头若捣蒜。
“二,不许有心悦之人,更不许与任何男子干柴烈火,懂?”
“我……”
“你什么你?”女人见陆晚萝的脸上闪过几分迷茫之色,含了含嘴唇,眉心轻跳,“你怕不是忘了数月后就是你同大壮的成亲之日?”
女人的言语完全出乎了陆晚萝的意料,故而后者错愕不已:“大壮?成亲之日?娘,我要成亲了?”
女人的脸上闪过几分狐疑:“这般惊讶做什么?此事你爹不是几日前就同你讲了吗?”
“我……”陆晚萝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我那不是适才身子不适,记忆有些混乱了嘛,娘……”
“住口!”女人打断了陆晚萝的话,“水水,娘同你说个题外话哈。这大壮乃是镇长独子,其虽样貌丑陋,还是赖子,但起码毫无心机,听不懂弦外之音,你呀,就要用你的聪明才智从他手上多捞些钱财……”
陆晚萝越听越觉得火大,所以只能抬手捏着眉心。
见女人似乎一时止不了,陆晚萝双手一拍榻,整个人从榻上坐了起来,双眸怒睁:“所以……女儿在娘眼中只是个赚钱的工具吗?”
女人凝视着陆晚萝,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陆晚萝:“……???”
女人看到陆晚萝的这幅表情后,噗嗤一笑:“水水,女子生来低贱,生来就是工具,唯一的用处就是靠身子赚钱……”
“可,可,可是娘,你先前不是这般讲的!”陆晚萝的脑中闪过女人之前说的那些话,“你之前说要攀上枝头做凤凰,还说……”
女人眉眼微动,咬唇:“是,娘是说过你说的这些,但——”
“但什么?”
女人长舒一口气,目光注视远方:“但现实就如同压死橐驰的最后一根铬草一样,将娘的自尊心等东西狠狠地打压,践踏,让娘不得不垂首。”
“……”陆晚萝无言一阵,良久后开口,“那娘……你为何不再多逃离几次——”
“嘘!”女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将声音压得甚低,“不怕隔墙有你爹这个耳?水水,你莫要多劝了。娘和你不同,年纪大了且早就错过可以选择的年纪,你尚小,还是可以为自己搏一搏的。”
“娘,你的意思是?”陆晚萝微微扬起下颚,上下打量了一番女人。
女人蹙眉,眸含微笑,将声音压得更低:“水水,娘的意思是去了京都你就莫要回来了,免得……再受痛苦。”
陆晚萝:“……???”
此言当真?
但……这女人前后态度的转变也太大了吧?
莫非她之前故作凶狠,其实都是演给男人看的,她心里还是很爱苏今水的?
还是说……她是在和男人唱双学一人?他们想让苏今水对女人放松警惕,从而让女人更好地“观察”苏今水的一举一动?
更或者……这女人不简单,她想当执子之人,下一盘大棋?
想到此处,陆晚萝的心中警铃大作,目光中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水水,娘的两点均已吩咐毕,娘先回屋矣,你亦速眠。”
“嗯。”陆晚萝点了点头,目送着女人的离开。
待女人离去后,陆晚萝躺下,翻了个身,面朝向壁。
但她毫无困意,因着思绪万千。
正在此时,一道听着病恹恹的轻唤自陆晚萝的身后响起。
“萝。”
第30章 眸红如瑙红眼病是吧?给本君“死”!……
陆晚萝闻声,迅速翻身,却发现四下空无一人。
“萝,你为何摆出这副警惕之样?莫非……你现下已不能通过声音就瞬间认出在下矣?”
带有几分埋怨的病弱男声伴着几声轻咳响起。
陆晚萝的眉心拧了拧,而后长舒了一口气,眸间染上肉眼可见的笑意:“原来是你,声。”
说罢,眉宇间带上了几分担忧:“声,你的病还没好吗?本君记着,本君离开妖族之前,你就常年称病,无人来看你,只有人美心善的本君不惧你妖王右护法的身份来看……”
“萝,这些话往后再言吧。”声用极其温柔的语调打断了陆晚萝的话,“眼下在下有甚是重要之事同萝说。”
“何事?”陆晚萝轻抬眉头,眼神闪烁片刻,补充了个问题,“还有,声,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萝,许久未见,你怎还糊涂矣?你该不会忘了在下精通毒术,世间的所有毒物都能是在下的眸吧?”
陆晚萝闻言,双臂环胸:“所以……这间屋内有毒物?”
声的声音淡淡的,却始终给人一种在笑着道的感觉:“此木板甚旧,出现些带毒的蕈不足为奇。”
“也是。”陆晚萝微微颔首,“那声……你要同本君说何事?若你所说之事需本君即刻去做,那不行,因本君当下正被困于阵法中,应该只有走完布阵者所经历的一切才能出阵。”
声良久未言,再次出声之时,声音中满是自责:“萝,都怪在下常年体弱多病,仅能用千里传音的方式来觅你,不然……在下应该也能尽一些绵薄之力,让你自阵中……”
“声,不用说抱歉之话,你没错。”
“……”
与此同时。
于妖王右殿中的声用宽大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摸着手中同陆晚萝长相一致的绢人之发,而后眸子所弯的弧度愈来愈深,毅然决然地把绢人小心翼翼地摆入本用来关鸟的樊笼之中,还不忘落了锁。
做毕这一切后,声挺了挺腰板,扭了扭脖颈,在殿中来回踱步,呢喃道:“萝,你当初不该管在下的,因为——”
忽而一顿,脸上浮现起病态的笑容:“自你管了在下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成了在下的樊笼之鸟,永远,永远,飞不出在下的掌心。而那些妄想将你这只可爱轻禽自在下手中抢走之人,譬如那个整日于你身侧蹦跶的碍眼九弟,在下……定会让其后悔生于事,哪怕其曾经亦给过在下一丝温暖,如你一样。”-
“声,你怎么不语了?”见声长时间未言语,陆晚萝微微歪首,问道。
“咳咳,方才……在下咳嗽太过于剧烈。在下……实在是不想让善良的萝听到我那甚吵的咳嗽,也不愿让萝因此而为在下担心,就暂时关起了千里传音。萝,你能原谅在下吗?”
“原谅?声,本君怎么觉着你好像比以前更加敏感了?本君明明没有生气,更没有丝毫责怪你的意思,你……”
“萝,你真好,像个小白日。”
声突如其来的一句夸赞令陆晚萝忍不住腼腆地垂了眸,声音不自觉地娇软起来:“哎呀呀,声你别这么说,本君也是会……”
声没有继续听陆晚萝说下去,而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萝,言归正传,在下找你是希望你能借在下一些妖力。”
“借妖力?声,你为何要向本君借妖力?”陆晚萝摆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之样,眨巴了数下眼睛。
“萝,你这是何意?是觉得在下会拿着你的妖力去做坏事吗?”声的言语间带上了几分委屈,还隐隐有抽泣声传来,“萝,你我二人相识多年,在下还听闻还有小妖匿名为你我二人写了名为《萝地有声》的情爱话本……”
后面的话陆晚萝一句话都没有听清,因着声哽咽得太厉害了。
“声,你莫要哭呀!本君压根就没有这么觉得。相反,本君还以为你可能就是想拿着本君的妖力来治疗你的病。”
声闻声,心中一喜,面上却装出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萝,有你真好。”
陆晚萝抿了抿唇,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手:“对了……本君要如何将妖力给你?本君现下处于阵法之中,根本使用不出……”
“无妨。萝,只需你心中不抗拒在下,在下就有办法拿到妖力。”
陆晚萝点头:“好。”
话音落后,一阵清风徐来,吹乱了陆晚萝的发。
陆晚萝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自额心钻入,直直飘向她的脑海深处。
“声,轻点,疼。”陆晚萝的双眸睁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上渗出几滴虚汗。
“萝,再坚持一会儿,还需再深入一些。”
陆晚萝的双手紧紧抓褥,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声,本君从古籍上看过取妖力之法,好像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且没那般疼的。”
话音方落,声那带着几分蛊惑的声音响起:“许是方法不同吧。但世人皆说,做成一件事的方法可以各不相同。萝,你再忍忍,好不好?”
“嗯!”陆晚萝咬紧牙齿,看起来是做好了坚持到底的准备。
许久过后,陆晚萝如同方经历了一场大战般,整个人瘫倒于榻,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而声的声音亦不再响起-
次日。
京都。
祁岚书院。
陆晚萝睡眼惺忪地背着行囊来至院外,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抬起,轻叩门上。
须臾。
门开。
一位须色如雪,长且下垂的老者背着双手,缓步而出。
见有人出来,陆晚萝使劲晃了晃首,清了清嗓子,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我乃镇试之首……苏今水,见过大人。”
啧,果然说苏今水之名不如说本君自身之名来得顺口。
还有还有,都怪声昨日非要取什么妖力,害得本君甚累,还有了一种,一种,一种……
好吧,好似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之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本君隐隐感觉声昨日的言语有些不同往日,但具体哪里不同……本君又有一些说不上来。
嗯,他应该不会拿本君的妖力去干什么坏事吧!
罢了罢了,苍天保佑,苍天保佑,千万要让声从善,别一时糊涂干出什么坏事来啊!
“不必喊老夫大人,喊老夫院长即可。”
老者之言将陆晚萝的思绪拉回至现实。
“好的,院长。”
“这位学子,同老夫来,老夫带你去你的住所。”院长露出和蔼可亲的模样,边走边对着陆晚萝连连招手。
“喏。”陆晚萝飞快地追上了院长的步伐,用好奇的目光环顾四周。
原来这就是人族的书院,看着好像还蛮有书香之气的,只是……
本君不想念书!本君不想念书!本君真的不想念书啊!
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潮汐般不断拍打着陆晚萝之首,一个没忍住,两行清泪就从眼睛挂了下来。
恰逢其时,陆晚萝所居之处已至,院长回首望向陆晚萝。
见陆晚萝脸上挂泪,院长沉默片刻:“这位学子,你怎么了?”
陆晚萝身子一僵,似乎是意识到了自身的失态。
她迅速背过身子,用双手胡乱地抹了抹眼泪,随后笑嘻嘻地回身。
“无碍,许是太激动且……略微有些思乡罢了。”
嗯,是了,没错,这简直就是模范回答!
“这位学子,你也不必太过于思乡。老夫这学院允许学子家中之人随时来探望,只需学子提前几日写完思乡信,放入寄信木匣就好。”院长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喏,看见没?那边那个深棕色的木匣就是寄信木匣,每隔三日会有专人来清理的。”
“清理?”
“是啊,就是将信送往那些学子的家中。”
陆晚萝:“……!!!”
本君能收回方才的话吗?
本君,本君,本君现下可是一点也不思乡,因为本君是真的不想再见到那对夫妇矣。
嗐……说到底还是本君眼下用不出法力,不然也不会日日度得这般憋屈。
对了对了,本君是脑入水乎?昨日声有法子隔空取妖法,应该也有办法让本君的法力恢复吧?那本君当时……
算了算了,就算眼下后悔也无用,因为事已发生。
陆晚萝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随即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但……无论如何,本君永远都是那个记仇的本君,若是这学院中敢出现欺负本君的“宵小之徒”,本君定会好好报复其,哪怕需要甚多时间才能报复成。
“那老夫先去忙其余事矣。”
院长说罢,转身离去。
陆晚萝目送着院长离去后,打开门。
下一秒,冰冷的茶水就泼了她一脸,几句不堪入耳的言语响起。
“你就是从那个几乎是籍籍无名的镇上来的镇试第一?啧啧啧,这般看,也没什么特别的,长相不佳,前平后平,犹如孤魂女鬼,不,男鬼。”
“就是就是,也不知你这个镇试之首用了什么狐媚之术,竟让院长亲自领你来仅有每年之试考入前十且品行端正的优、秀、女、子才能住楼轻居。没记错的话,优秀男子男子是居其他之处,是吧?”
“是的。不过嘛……依我看,她也许擅长蛊惑人心。没准她来此之前,就和咱们院长去榻上滚了一宿呢!”
“言之有理!咱们院长看起来平易近人,没准就私底下啊……哎呦,小女子都不太敢乱想!”
……
听着这些难听的言语,陆晚萝夺过其中一人手中茶杯,手一挥,让杯中茶水如由水而制竹节鞭般重重地抽于这些人的脸上。
“疼吗?”陆晚萝用森冷的目光环视一周,压低声音,犹如修罗低语,“若疼,就乖乖闭嘴,因眸如玛瑙,善妒他人之辈往往都是短命鬼。”
说罢,思索一二,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尔等的言语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为什么呢?因为……尔等似犬,吠声甚高。而我为人,不与犬吠!”
那些学子闻声,纷纷怒目圆睁,抬手指着陆晚萝,异口同声道:“你……简直欺人太甚!”
陆晚萝眉眼笑开,双手往身前一抱:“欺人太甚?那还不是尔等先欺我的?我只是……有些记仇罢了。”
语落,一道男声响起。
“她说得甚妙。而且尔等就是群蠢货。”
陆晚萝:“……???”
蠢货?
这词好生熟悉!
来者该不会是……
“李墨灼,你到底站哪边的?还有,你这个废物凭什么说我等蠢货?”
陆晚萝:“……???”
李墨灼?那个呆呆的人族少年?
可他何时还会骂“蠢货”这个词了?如果本君未记错的话,“蠢货”这个词不应该是某人的口头之禅吗?
带着心中的疑惑,陆晚萝猛然回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