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半日前。
顾舟破除封妖塔的禁制,正欲放出自己族人,可外表看上去百丈高的封妖塔里竟一只妖族也没有。
震惊之余,一道苍老狡黠的声音响起:“没想到我还没去找你,你道是先送上门了,来了正好,祝我登顶吧。”
一番打斗下,因为地势狭窄,顾舟不小心被清修暗算划伤腰际,鲜红的血液染红他的白衫,一道道黑色雾气涌入,他的力量源源不断流失,汇聚在了黑雾源头的一端。
清修的拂尘上,白色的毛尖处连着黑色由魔气组成的线条,源源不断的灵力被他吸入体内。
“这就是九尾的灵力,哈哈哈哈,果然和那些畜生不同。”清修肉眼可见,面上的皱纹抚平,秀发从白色蜕变成黑色,而顾舟在短短的半分钟内已经无法维持人形,妖象显露。
“师师傅,你在做甚?”顾舟进封妖塔时只给看门的弟子下了幻术,眼下他灵力枯竭,再也维持不住,四周几名弟子苏醒,亲眼见证了他们平时尊敬的师尊,修炼魔道的恶行。
“你们,醒得很不是时候。”清修放下对顾舟灵力的夺取,拂尘清扫,四周的人以扭曲的形态扭曲在一起,惨叫声此起彼伏。
“师傅!!!!不!”
鲜血染红整个地下殿堂,漆黑的封妖塔充斥着巨大的血腥味。
“你可真下得去手。”顾舟扶住伤口起身,轻蔑地睨着清修。
清修惊讶,还以为他失去灵力魔气会半点都扛不住呢。
“你可真让我意外,让我有了个好点子。”
拂袖间,越来越多的魔气涌入顾舟身体,倏尔,那双深蓝的眼睛变得鲜红,尖锐的獠牙探查口。
“妖就该有妖的样子,只要在众仙家面前杀了你,大家就会奉我为就是主了,到时候我就是这世间之最!!!”邪恶的笑声不断响起。
门外一只断尾小狐缩回脑袋。
随后,清修从封妖塔里出来,亲手杀了满门弟子,数百生命血染玉虚山,往日圣洁的修行之地此刻尽是肉糜、死气。
*
玉昆山主殿内。
狐妖?
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南汐看向殿外,那名被守山弟子押进来的狐族,还没能完全幻化成人形,狐狸耳朵和熟悉的少年长相。
“你们放开我!!我来找南汐姐姐!!”
他挣扎着,身上无一处皮肤完好,一道道血痕像荆条留下的印记,此中还散发着黑色雾气。一抬眼,他便看见站在殿内脚步迈向外头的南汐。
“南汐姐姐!”
“嵇牙!”南汐甩开淮阳的手,疾步来到嵇牙身边,马不停蹄给他施了治愈的术法。
“你们放开,这是我朋友。”她命令一旁动作很重的弟子,没人忤逆师姐,何况她还离这么近,当即押着嵇牙进来的两人便松开手。
嵇牙重伤再无法支撑倒了下去,南汐跪在地上扶起他:“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会这样?”
“是玉虚山的那个老东西,他吸干了封妖塔的妖族,还,还夺了主君的灵力”嵇牙意识模糊,巨大的疼痛下让他很难维持清醒,双目微眯,一副将要昏迷的模样。
“你们都听到了吧!究竟是谁在残害同门,是谁在做有违天道的事,又是谁入了魔!”南汐瞪着大殿上,一个个外表看上去器宇轩昂风光月霁的老者。
“你,你当真是疯了,宁可信一只妖的话,也不信玉虚山弟子的,他们发生了什么,难道这只不知身份的野妖会比看门弟子更清楚不成!”大长老抬手指向南汐,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
“你们这些虚伪的老蛆虫!别以为我不知道清修答应了你们什么,九尾的百年修为是吧!你们这群为老不尊的,贪图他人灵力,又将人陷害成魔,祸害世间!这还是修道之人吗!你们还配守护着天下吗?”南汐一顿怒吼回去。
“南汐!你当真与妖魔为伍!违逆我们!”大殿上的长老一顿怒斥。
“与妖为伍又如何?难道你们是对的吗?”南汐不惜那个再同这几个老东西废话,顾舟的情况很紧急她必须马上赶到。
“你真是反了啊。”大长老无力望天。
南汐抱着已经缩小成孩童形态的嵇牙站起身,忽然一股熟悉的灵力传来,嵇牙身上的伤口加速愈合。
“师傅”
“你这丫头性子真的变躁了,师傅在还用你和这几位长老讲道理不是。”南砚清的掌心处传输灵力,为嵇牙治疗。
淮阳也上前,从南汐手里接过狐族少年。
“去吧,淮安在会帮你,机灵点,我们随后就到。”
南汐望着两个看着他长大的人,一个是将她视若亲女的舅舅,另一个是永远守护在身旁的师兄。
她花瓣装的眼里泛起泪花,眼睑微红。
“多谢,舅舅哥。”
她不是孤身一人,忘尘或许没有父母,但身后有永远信任且支持她的家人。
南汐离开后,南砚清一改方才的淡然自若,此刻掌门的威仪尽显,修为不是高阶的弟子无不害怕得抖三抖。
“好了,几位老人家,接下来由我这个和你们同辈的年轻人来说道说道。”
*
玉虚山上空,悬浮着一位头发雪白九条尾巴容貌惊艳绝伦的男子,即使面露妖相也难以掩盖他周身压人的气场。
与他对立的,是一位黑色长发的道士,拂尘一边握于手,一边搭在袖子上。
地上无法察觉两人在做甚,只觉大战一触即发。
“你待会可要好好配合我的表演。”黑发男人是获得顾舟灵力后变年轻的清修,他用仅有两人可听见的声音说道。
倏尔,天空四面,地上,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影,或阵法传送或御剑飞行。
“好戏就要开始了。”清修勾起唇角,轻扫拂尘间,顾舟朝着四面赶来的道士袭击而去。
被魔气控制的九尾功力丝毫不减,不一会,前来支援的道家门第便殒命半数。
“哈哈哈哈哈,别杀光了,我还要留一些人我的证人呢。”鲜血四溅得越是猛烈,清修就笑得越发产狂,他时不时给顾舟下两道法术,让他看起来快一些或者慢一些,放在还没来得及加入战斗就殒命的道士眼里,就是清修道长还在奋力和狐妖对抗。
鲜血洗刷了玉虚山的台阶,通往山下的石路只见鲜红不见青,这世间的孽在此刻悄然汇聚。
南汐赶来时便看到这一幕。
她当即冲上去拦住顾舟的再度攻击。
“顾舟你醒醒!!!”南汐怒吼道。
然而顾舟跟没听见似的,连南汐也差点伤到。
“呵,你个黄毛丫头,众道家仙门的弟子都来了,唯独你们玉昆山迟迟不到我便知道问题,一定是你从中作梗。”清修一副问责的模样朝着南汐靠近,“也罢,既然你这么不想活,那就让你死在亲爱的徒弟手上。”
说完他挥动拂尘,驱动魔气强制控制顾舟。
“别担心,你的好徒儿没过多久就回来陪你,在他助我功名双成后,哈哈哈哈哈哈!”
南汐攥紧后槽牙,在顾舟凝聚魔气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向她攻击来的时候她抬手用剑气抵抗。
在即将触及的瞬间,手上的链条发出耀眼白光,一股熟悉的温暖力量涌入南汐心头,,顾舟被弹开,即将袭击上南汐的手退了层皮,像被烈焰灼烧一般,在蜕皮的瞬间魔气涌现,一点点将伤口愈合。
失去意识的顾舟抬起手上的手,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舔舐自己。
再眨眼他看见南汐的眼神虽通红,可浑身在不断颤抖,似乎本能在反抗什么。
“顾舟。”南汐声音颤抖。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她知道
她向前一步靠近,想唤醒顾舟。
顾舟却一步步后退。
“杀了我”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南汐脑海里响起,是她日思夜想的声音,然而重逢的第一句话却是要她杀了他。
“不!不能!”
没等南汐说完,她手上的铃铛不由自主响起,一阵阵音波似的带有极强攻击力的灵力冲击向顾舟,仅是一击便使他心脉受损,满嘴吐血。
“这狐狸竟然把伴生法器给了你。”一旁看热闹似的清修出声。
伴生法器是九尾狐的命脉,伴随九尾而生,与之生命同等重要,也有夺走其生命的能力,起初他还以为南汐手上这银色的链条只是女人喜好的装扮之物,没曾想竟是这九尾的伴生法器。
“啧啧可真是师徒情深。”清修咋舌,“那就别怪我无情了。”随后他扬尘朝着南汐袭去。
不能让顾舟死在南汐手里,不然计谋就泡汤了。
南汐反击便毫不收敛剑意,剑伤的灵力汇聚招招都杀伤力十足,让清修就是想快速将她解决也没有办法。
“区区小辈。”
赫然间他咬破手指,在手上画下诅咒:“让你知道得罪道长我的下场!”
结果诅咒还未来得及使出,下一秒他的右手被南汐斩断,鲜血从手腕喷涌而出,起初快得他感受不到痛,半晌才反应过来,握住空荡的手腕惨叫。
“你!!!你这个臭丫头!”
“骂谁臭丫头!清修,你修炼魔道,残害同门,简直死不足惜!”
“师傅!”
南汐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是南砚清,想来他已经解决完师门的几个长老前来助他。
“控制好你的徒弟,这家伙交给我。”南砚清眼下尽是杀怒,南汐还是头一回见到师傅这般模样,此刻没时间给她深究此事,南汐提起剑寻向顾舟。
“顾舟你醒醒!!!”
许是感受到手铃和南汐,顾舟逐渐恢复意识。
“汐汐,是你吗?”
“是我!你快醒醒,别再被那老东西控制了。”南汐焦急地扶住顾舟,他受到清修的虐待和法器的伤害已经浑身是伤,与他雪白的毛发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十分扎眼。
“抱抱我。”气弱的男声微微出声道。
不等南汐反应,她便已经落入某人的怀抱,随后手上的银铃像是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发出声响,混合着南汐的灵力汇入顾舟身体。
熟悉的交融感席卷而来,上一次还是在为顾舟清除魔气之时,不过与那次不同的是,那一次两人身上多少都伴随着怪异之感,而这一次,许是顾舟体内已毫无灵力,南汐的灵力进入得很顺利。
霎时间光环将两人环抱,顾舟眼睛的红色渐渐淡去,宝石般的深蓝瞳孔恢复往日的耀眼,脸上的妖纹也消失不见。
“汐汐。”
他深情地呼喊着南汐的名字,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南汐也回抱住他。
要是情况允许,两人将死死抱住彼此永不分离,只是现在
“别让舅舅和清修对上,他吞了万年修为的河妖。”
说话间,南汐和顾舟同步朝着清修攻击去。
清修方才被南汐砍下的手已经重新长好。
“你竟然吸食妖族,真是太不择手段了!”南砚清怒斥。
“你懂什么!我是为了救这世间,魔主降临这世间的生灵一个也跑不掉,牺牲几只妖算什么!”清修涨红着眼怒视与他对立的三人。
四周的赶来的门派弟子被他用魔气附身的尸体攻击,昔日同门死后变成敌对交战在一起。
“别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了,看看这因为你变成了什么样!就算魔主真有降临的一天,你这样也只会成为和他一样的威胁。”南砚清用剑指着清修,他曾经的好友究竟是何时入了魔道。
“呵呵。”清修冷笑,他赫然职站直身体,一股股黑色雾气从他的体内窜出包裹住他整个人。
“不好,他要调动河妖的妖力。”南砚清认得出,尚锦城他守了多年,很清楚那只妖的气息。
紧急之时,顾舟召出了和南汐在尚锦城收的怨童,另一股黑红色的雾气凝聚成团,上面若隐若现数名孩童的脸,面色苍白,嘴唇大张,
“这么久都没办法超度,俗事未了,你且先去结了这怨吧。”
顾舟声下,怨气童呢喃着:“来玩,一起来玩”冲向清修,钻进了他的体内。
清修体内,妖力、灵力、魔气三种力量在怨童的攻击下暴动,从肚皮开始膨胀,像是随时要爆体而亡。
“你们!!!什么时候收的这个家伙”河妖是他种下的魔气,想着出关后吞掉这大妖的万年修为,没曾想这大妖竟在中了魔气后害了尚锦城的孩童,怨气徘徊无法离开,便在河边形成了怨童。
他收了河妖后有去找过,未果,没曾想被这两给捷足先登了。
没有给他再挣扎的时间,在怨童的破坏下,清修的身体膨胀到了极限。
赫然间皮开肉绽,血肉洒落。
可一切尚未结束。
被清修用魔气附身的同胞依旧还在攻击。
从他体内释放出的魔气正在凝聚。
逐渐,一道辨不清雌雄的声音从中传出。
“这个人真可真不经用。”
“就是就是,真不经用。”
“好在现在我们能自由了。”
“自由了自由了。”
古怪的,刺耳的,令人不禁寒颤,魔气凝聚成了外貌及其扭曲怪异的生物。
“是你!”南砚清的反映过于剧烈,像是曾经就见过此物。
南汐疑惑地望向他。
“魔主。”
两个字,昭示了眼前生物的身份,是时间最邪恶的存在,他的出现意味着毁灭、杀戮。
没想到传闻中的魔主竟是这般模样,只是在场人都知道,此刻不妙。
那唤作魔主的东西没有脸,做不出表情,但从他身上能感受到疑惑。
“人类,看来你见识不少,居然认得本尊。”
“何止认识你,南家全家的债,林阳城全城的债我可日日想向你讨呢!”
“舅舅!”
南家全家
是南汐父母。
只是南汐没有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关于这点,南砚清总同她说她父母死于意外,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他。眼下,见南砚清的模样,当年的真相恐怕不是如此。
“抱歉汐汐,舅舅骗了你,因为那段记忆太过惨痛,我不得不抹去,我想姐姐和我一样,希望你能开心长大”南砚清望向南汐的眼神收敛了锋芒,这是他姐姐的孩子,当年要不是他执意要修道,家里也不会惹上魔,全城也不会被魔主屠杀。
“汐汐?”魔主听到这称呼,似乎想到什么,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南汐便被它抓到了跟前,“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南汐的脖颈被一股很大的力气掐着,近乎窒息的感觉,脖子传来刺人的痛。
“你放开她!”南砚清使出剑招却不敌魔主被一掌掀出了十米。
“噗!”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
“舅舅”
南汐说话都十分艰难。
“当年你还是本尊一根手指便呢个掐死的蝼蚁,没想到,这么几年就长成这样。”魔主靠近南汐,“现在竟然能抵挡得住我的一击,不错,这个容貌我喜欢,等你断气这身体归我了。”
魔主的声音在南汐耳边响起,伴随窒息感袭来,她脑海里开始浮现一段段画面。
忽然,魔主被振离,熟悉的雪松香将南汐包裹。
“汐汐,等我。”
顾舟方才短暂消失一瞬,魔主现身的时刻他便知道,这不是他们可以徒手除掉的存在,他传送回青丘取出青丘主君才得以继承的上古神器。
虽然没有认过主,但在顾舟操控到它的瞬间,神器便化作古琴。想来是天道垂怜,上天允许他借用。
顾舟抱着古琴与魔主打斗在一起。
南汐无暇顾及其他,她脑海里正不断闪过画面——
雪糯糯的女孩,不省心的叛逆舅舅,偷偷落泪的母亲,重病缠身的哥哥,还有清修交给父亲的,那颗装着魔主原神的丹药。
清修欺骗了南汐父亲,将丹药说成是治病灵药,来测试丹药所涵的魔气能否助他控制别人,父亲不信世间有免费的事,只是对方说认识舅舅,才给了个面子将丹药留下,没想到仅是留下便是祸端的开始,魔主的原神苏醒,杀掉了南汐父亲,因为人类的身体无法容纳他,南汐父亲爆体而亡,这一幕恰巧被来找父亲念书的年幼南汐看见,鲜血淋漓的房屋,站在屋内的黑色人影,和看向她要将她杀掉的眼神。
南汐大叫,呼喊声让她灵力爆发,力量灼伤了无法被轻易伤到的魔主。
母亲注意到动静赶来查看,看见魔主的当便带着南汐逃走。
南汐被母亲藏到了城主府的密室,魔主一直在城内屠杀,林阳城血流成河,直到清修发现,前来收走魔主的原神。
随后便是南砚清带着师门赶来,看到奄奄一息的姐姐,和被藏在密室满脸眼泪鼻涕的小南汐
清修是仇人,魔主亦是。
顾舟和魔主打斗丝毫,来回下丝毫不亚于魔主。
“你们青丘不是自视清高从不过问世事吗?怎么万年一出的九尾竟然帮上人类对付我?”似男似女的话语带着温怒。
顾舟没和他多言,播下琴弦带着极具霸道的神力朝着魔主攻去,与此同时,他身后银铃声响起,熟悉的灵力和神力交汇,化作一招。
“我可不再是那个被保护起来的小孩了。”南汐站在顾舟身侧,两人的身姿宛若天神,就连魔主也有一瞬恍惚。
疑惑间他被混着南汐灵力的神力所伤。
可恶!这该死的黄毛丫头!
魔主调整气息反击,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处于下风。
南汐和顾舟的最后一击将它凝聚成型的幻体破坏。
恶人的魔气重新凝聚,这会不再化型成怪物,而是混合成球,发出蚀人的暗光。
“差点忘了我身为魔主的使命,懒得和你们这群蝼蚁纠缠。”
暗光不断放射,地面被照到的地方,草木、尸首都化作灰烬。
“不好祂要灭世!”
顾舟惊呼,上前一步挡在了南汐身前。
下一秒手心出现的,是南汐温软的小手。
“能一起救世,被世人铭记,这么好的事你得算上我。”南汐笑容嫣然,柔软得像一束晨曦的光。
顾舟笑着反握住南汐的手,望向她的眼神愈发温柔:“好。”
“等,这等好事得算上舅舅我,臭丫头。”南砚清杵着剑站到南汐身侧。
“还有我啊师傅师妹!”淮阳也来到南汐身边。
除此之外还有不知何时来到的淮安,和玉昆山的数名弟子,刚才被附魔尸缠着的同门也围了上来,集众人之力一起对抗魔主。
“区区人类。”魔主的声音逐渐扭曲。
“足够取你命。”南汐勾起唇角。
霎时间,天地震动,魔主发动灭世。
而此刻,弱小的人族联合在一起,汇集所有灵力,将这股夺取生命的魔力尽数封印在两山之间,让魔气逃不出半寸地。
封印的代价,是封印之人钻心蚀骨之痛。
“唔。”
顾舟在此刻捧上南汐脸,亲吻在了她樱红的唇上。
“你干什么?”
“抱歉,又骗了你。”
“什么意思?”
不好的预感在南汐心里蹿升。
而后一阵白光刺目,夺去她眼前的视线,最后看见的,是顾舟一条条逐渐消失的尾巴,还有透明消散的身体
*
嵇牙在南砚清的救治下很快恢复,在反应过来他昏睡已久后,着急得连鞋也没穿跑去玉虚山。
玉虚灵山一片寂静,纵使有上万修士围在一起。
没人说话,没人动作。
天空忽然阴云密布,厚重的乌云遮挡太阳,落下豆大的雨水,洗刷鲜血染红的玉虚山。
嵇牙的心忽然和这乌云一样,压抑心痛的吓人。
狐族的嗅觉灵敏,他能感知到南汐在哪个方向,却只感觉到她一人。
“让让,抱歉麻烦让让。”
刚回复还是孩童幼体的嵇牙,瘦小的手推过人群,迈着踉跄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南汐。
被上天眷顾的绝色容貌,雨水低落在她的睫毛秀发上,打湿了裙摆,打湿了眼角。
她就跪在那,明明活着,却像失去生命一样。
“姐姐!”
嵇牙稚嫩的嗓音穿过雨幕传到南汐耳里。
少女抬起头,眼角的痕迹不是雨
而是因痛失爱人落下的泪。
所有人都活着,除了顾舟。
第112章 嘘!是大尾巴(本篇完)终了
林阳城的街市一片喧闹,蒸屉里热腾的水雾,小摊上讲价的商贩和客户,吆喝声和来往人群的谈说声不断,时不时还有未能完全化成人形的妖族孩童和人类孩童玩耍在一起这跑跑那转转,直到落黄昏被各自爹娘呼喊回家。
自魔主被灭百年后,世间流传起关于这场大战的传说,青丘万年一出的九尾耗尽毕生修为,拯救了万物苍生,却也因此丢了性命,在此之前,他还被人陷害成了一个毁天灭地的妖魔。
此间最复杂的是人心,并非所有妖都是恶,而是与人一样有善恶好坏之分,意识到这点的人们,慢慢接受了妖族,现在甚至还能看到人妖相恋结为夫妻的浪漫爱情戏。
城中最大的酒楼里正聚集着热闹人群,围听每月都会在此说书的先生讲故事。
那是一个以悲剧结尾的人妖相恋的故事,发生在诛魔之时,故事的主角是一名颇具威望的道长和一只貌美若仙的狐妖
故事以结缘为始,以妖死为终。
说书先生的声音情绪饱满,苍老中带着沉淀感,带着听客的情绪随着话语起起落落。
坐在靠偏僻处的事一家三口,小女孩缺着牙还未及笄,脸颊肉乎乎,说话透着风:“娘亲,狐糊死了那道士姐姐后来呢?”
小嘴刚吃了个鸡腿,油滋滋的,女孩母亲见状给她擦了擦嘴柔声道:“娘小时候听父亲说,道士姐姐辞世归隐山林了。其实这个故事并不是悲剧,狐狸啊他没死。”
“可是唔,那为什么说书先生要说他死了呢?”
“大概因为凄美地爱情更让人刻骨铭心吧。”女孩的母亲望向表演台。
“唔嗯囡囡不懂,我想听那个好的结局。”女孩手指放在唇边嘟囔着,似是在对这个结局不满。
母亲揉了揉她脑袋:“改日我带你去祖父那让祖父讲给你听可好?”
“好!囡囡最喜欢听祖父讲故事了!”
一家子用完膳起身离开,在刚走到门口时倏然被一名少年撞到。
少年看上去着急忙慌,额角还飘着奔走的碎发,见撞到人了赶忙道歉。
“抱歉,我走太急了没伤着吧?”
女人扶着女儿微笑道:“没事,小公子是为何这般着急?”
“我家主子夫人害喜想吃点酸甜口的,我和主子正满城为她寻觅呢”
“嵇牙。”
忽然一道清朗温润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声音的主人头戴帷帽看不见其容貌但举手投足却气质不凡。
是的,那名慌忙的少年是已经修炼成两尾狐的嵇牙如今他已经恢复实力能够完全化作人形。
呼喊他的男人走近:“记得别买鱼。”
“是!记得。”嵇牙连点了好几个头。
随后男人转头离去,动作间清风拂过他帽子上的薄纱,露出眼角的一颗泪痣。
“抱歉那我先告辞了。”嵇牙道了声便走进酒楼留下方才的一家人。
“娘亲你看见了吗?那个大哥哥眼角有颗泪痣诶,狐狐也有一颗泪痣。”女孩扯着母亲的衣摆道。
母亲愣在原地,不久眼底洋溢出难以抑制的笑意:“是的,同一颗泪痣,你祖父知道后应该会很高兴。”
小女孩不解,但是听到祖父会很高兴她便跟着开心:“真的吗真的吗!我已经等不及去找祖父了!”
“你祖父他还有几日出关,我们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去昆仑山,先陪陪你淮安爷爷。”
“好耶好耶!!”
伴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一家人手牵着手踏着夕阳离去。
*
青丘。
春分过后天气还是微凉,南汐盖的被子还是厚厚的,顾舟在得知她怀孕后即不许她晨练又不许她晚睡,将她整个人保护成了个瓷娃娃,磕不得碰不得,甚至连吃饭都上赶着喂,着实是有些过分。
因她一句想吃点酸甜口的他和嵇牙便早早的出了门,去各地为她买吃食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南汐有些乏闷,靠在床头想睡觉,不知不觉也睡着了,梦里,梦见了曾经经历的事。
当年,魔主的魂魄因为神器和顾舟的牺牲被完全摧毁,世间将再不会受到魔族的迫害,那些死在玉虚山的修士被自家门派带走安葬,发生在那的一切成为他们心中久久无法消化的事——
备受敬仰的正派道长与魔为伍,一直受人忌惮防备,甚至传闻是邪恶的九尾妖狐反倒是最后救了全部人命的英雄。
真是荒谬,可又是他们这些修了数年道的人不得不接受的。
世间妖并非皆恶。
玉虚山渐渐人去山空。
只剩冲进人群的嵇牙陪着双目无神的南汐一直在那。
两人都悲痛得说不出话,心里像被刀刃来回划割一样,雨停了泪也流干了。
直到翌日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辉洒下,唤醒新的人间。
淮阳着急忙慌的赶来,眼底青黑,额角冒着薄汗。
“师妹,小狐狸,有救了,有救了。”
南汐的眼神依旧空洞,她抬眸望向淮阳,平日不施粉黛都嫣红的嘴唇此刻因缺水憔悴,白得吓人。
“长话短说,顾舟还有救,聚魂灯,师傅给你弄来了!”
他这个弄就很灵性,因为南砚清确实是“弄”来的,用尽各种手段威逼玉昆山的长老,并在他们的百般阻拦下,和淮安、淮阳找了彻夜。
这也是淮阳现在来寻南汐的原因,南砚清和淮安在玉昆山处理其他事。
“聚魂灯”
南汐眼中眸光流转终于有了神色。
“是那个!传闻中只要能收集到魂魄就能复活亡者的聚魂灯?”嵇牙比南汐激动得,更有活力。
“是的!不过使用聚魂灯复活亡者有违天道,虽能将人复活但是也要付出相应代价。”淮阳复述着南砚清交代他的。
南汐唰地一下站起身:“什么代价都行,只要能复活顾舟,我愿意去做。”因为长时间跪地气血不足有些头晕,她踉跄得差点摔倒,幸得淮阳扶住。
“就知道你会这样,给你。”
淮阳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盏琉璃做的莲花状灯递给南汐。
南汐接过,将已经发不出声响的手铃脱下来,放进聚魂灯里念咒。
霎时间四周微风卷起,一道道白色光点成型,飞向聚魂灯。
待到白色光点全部消失,聚魂灯化作一颗圆形的白色晶球。
“魂魄收集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南汐看向淮阳询问。
淮阳诧异,怎么南汐收集顾舟的魂魄这么快。
师傅可是同他说人死后魂魄会不自主的分散开,要收集全灵魂碎片没个十年百年的根本办不到,更别说像顾舟这样修炼千年的妖,灵魂碎片要更多更杂,可眼下竟然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究竟是何等的思念能让他即使是死后也围绕在南汐身边。
“其他,就剩用灵力滋养他了,时机到的时候他就能活。”
南汐盯着这颗小小的晶球,掌心传来温热的温度,似是顾舟的灵魂知道她在伤心急得安慰。
南汐将晶球放在自己心口,白光散出球体慢慢没入她体内。
“多谢师兄。”
淮阳看着,没有再言什么。
*
南汐回到玉昆山,没过几日便告别家人离去。
南砚清知道,是留不住她的,在她下山时亲自护送。
玉昆山的守山灵柱下,舅侄二人站立,淮阳淮安也伴随身侧。
“其实你的脾气一点也不像姐姐,反倒是像我,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便义无反顾要去。”南砚清眸光暗淡,此刻他望向南汐不再是想到遥远的过去。
“臭丫头,离开了要照顾好自己,时不时写封信回来报平安,要是能回来看看我们更好。”淮阳红了眼,像送走自家亲妹一样。
然而他这一说,在场的几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心底泛酸。
谁都知道,九尾万年出一只,南汐要复活他本就有违天道,此番去更不知几时能回。
“真不考虑一下留在玉昆山吗?”
淮安思忖半晌,还是开口挽留。
淮阳和南砚清不敢说的,他替他们说了。
南汐笑了笑,舒展的眉梢映着淡淡地红,眼睛一如既往地好看,目光温柔,说话却很决绝。
“不了师傅、师兄,我想到处走走。”
“”
南汐嘴角依旧:“我会经常写信回来的,等成功了我就带着他一起回来见你们。”她语气轻松,努力驱赶压抑的气氛。
但其实她在某天忽然从燃魂灯灯灵那知晓,使用燃魂灯复活最大的代价是一命换一命。她不想让自己珍视的亲人为自己的离去哀伤,索性便让他们觉得她只是去着世间云游了。
话出,过了半晌,南砚清才第一个开口回她:“记得你说的,你个小没良心的,去吧去吧,不烦我眼不见为净。”
说完南砚清挥挥袖袍转身。
淮安淮阳对视一眼,附在南汐耳畔同她道:“你把师傅惹哭了。”
“啊?”南汐惊讶。
然而两个暴露师傅的小兔崽子当即挨了两脚,疼得嗷嗷叫,惹得南汐大笑,氛围瞬间轻松起来。
送别南汐的经过就以这样的闹剧结束,踏着再熟悉不过的长梯走下山。
山脚是等待她的嵇牙,被断了尾又受了重伤他如今只能维持个幼小孩童的模样,露出个毛茸茸的耳朵用帷帽遮住乖巧地站在那。
南汐来到他面前顿步,回头。
山上,是三个毅然挺立的身影,他们静静地望着她的方向。
“再见了,师傅、师兄。”
眼角止不住泛起泪花,迈上离开的步子,不敢再看一眼,纵使把一旁的嵇牙吓得着急忙慌她也没有停下
“汐汐。”
“汐汐。”
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
南汐睁开眼,看见躺在一旁将她抱在怀里满脸焦急的顾舟。
“怎么哭了,是做噩梦了吗?”他亲吻住南汐的眼睛,将流出的泪水舔尽。
南汐嘟囔着,抱住顾舟蹭在他怀里:“想师傅了。”
“等你胎气稳定点我们去看他们如何?”顾舟轻声安抚着南汐,下巴蹭上她毛绒的脑袋,“不难过了。”
“嗯”
可是顾舟越是温柔她越是难过,加上孕期情绪起伏大,把他的衣衫都哭湿了,吓得顾舟将人抱坐起来放进怀里耐心安抚。
“不哭汐汐”
“都怪你,原本都准备好要回去了”南汐嗔道。
“怪我怪我,汐汐怎样肯原谅?”
南汐知道其实也不能怪他,顾舟的魂珠在稳定后不久就着急忙慌地化了形,连一条尾巴也没有,身体本就不稳,而她因灵力消耗体质变差,两人还久别重逢后还不知克制太过放纵,就酿成了这个局面。
不过,南汐也是在怀孕后才意识到燃魂灯所言的“一命换一命”意为何。
他们的孩子,顾舟的复活,一切好像命中注定,就连莫名停止生长的身体也是。
床上两人环抱间。
南汐翕了翕鼻,带着鼻音的声音朝顾舟道:“你变成粥粥让我玩玩就原谅你。”
顾舟提前出来那会她就知道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小白狐就是封住妖丹的他。眼下情绪激动,她要怎么随性怎么来。
顾舟当然是要听她话的,但凡犹豫一秒他都不配为人狐夫。
白雾出现,朦胧间一只一条七条尾巴的小狐狸出现在南汐怀里。
“把你尾巴收着点,太多了。”南汐摆了摆。
好不容易修炼回七尾被南汐嫌弃的顾舟:
曾经那个因他尾巴没了又是惋惜又是可怜的好媳妇呢!
*
同年入秋,南汐的状态稳定下来,带着嵇牙三人一起回到玉昆山。
哦不,现在应该叫昆仑山了。
看门的童子见到他们,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便跑没了影。
再来时,已是三名两鬓发白的道士。
修道之人寿命都很长,尽管面容老去南汐还是一眼认出那是谁。
她牵着顾舟的手眼含微笑抬眸望去:“师傅、师兄,我回来了。”
*
彼时的三人,一个成了掌门,另外两人成了座山长老。
南汐开心地向他们介绍了肚子里的新成员。
激动得为人舅爷爷的南砚清当晚就去道观里烧了好几炷香。
瑾舍保留了她在时的模样,甚至有些老旧的部件有做翻新,想来是有人定期在维护。
他们在这住了几日,也认识了令人惊喜的新成员。
还在换牙的女孩和比她年长些的男孩很喜欢粘着南汐,一个劲黏在她身边想听听小宝宝的动静。
看上去很端庄的女人名叫程念,是淮安的女儿,另一个健谈一点女人叫江忆,是淮阳的女儿,她们都是南汐的侄女,各自也有了自己的家庭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想不到师兄们都结婚了。”南汐笑着打趣。
淮安则很坦然:“是啊,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不常回来看看这的变化大着哩!”
淮阳表示肯定:“就是,再晚点回来囡囡和阿壮都可以拜师修行了!”
已经是祖父辈分的淮安淮阳此刻仿佛依旧是那少年朗的模样,看得子辈咋舌。
“姨奶奶肚子里的宝宝多久出来呀~囡囡等不及想和他玩了。”甜糯糯的女孩匍在南汐身边,乖巧的小脸蛋红扑扑。
“壮儿也是,我可以保护他不受欺负!”小男孩挥舞着肉拳在胸口比划。
两位母亲见状都叫自家孩子注意礼貌。
两小包子被训得委屈屈的模样见得南汐心柔软了。
回头回瑾舍,她不禁期待起宝宝会是什么模样。
是生下来就可以化形为人,还是一只软乎乎的小白狐。
因此她让顾舟连着好几天变成狐狸模样陪着她。
一人一狐坐在槐花树下,南汐抚摸着顾舟尾巴。
“顾舟,你说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一场梦?”
“怎么这样说?”顾舟化成人形双手捧住南汐的脸,用尾巴摸了摸她的眼角,担心感受到湿润。
“因为幸福得有些不真实,我总感觉要消失了样。”南汐撇开眼轻声道。
“别胡说。”顾舟凑近吻了下去,制止她胡思乱想。
月下两人拥吻在一块,这个吻没有太过深入,不一会便分开。
顾舟揽过南汐在她耳畔柔声道:“如果真是一场梦,醒后我们一定一样恩爱幸福。”
南汐笑了,抓着他的尾巴在指尖蹂躏,心底止不住发软。
“对了,你知不知道山上的瀑布流向哪?”这是早前两个好奇的孩童问南汐的,不过她在这住了这么久好像还从来没注意过,某些夫妻间的攀比感让她想考考顾舟。
没曾想,她还是小看活了上万年的狐狸了,顾舟竟然研究过这个问题。
“是一片名叫尼尔海的海域。”低沉男声在头顶响起。
霎时间,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在飞速消失。
彻底没有意识的瞬间,南汐听到顾舟说。
“汐汐,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这声音穿透灵魂,任随泡沫消散也回荡在南汐耳畔,和她一起来到熟悉的意识停留空间。
南汐姣好的眼睛落下滚烫泪珠,化作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滴在脚下。
她忘记发生了什么,唯独记得最后一刻那股热烈澎湃的情感。
第113章 他是木头1胡桃夹子
人烟稀少、建筑老旧的小巷内,藏了一家百年老店。
香樟树旁路灯下,充满中古气息的半透明木质门,门上挂着“open”的提示牌,预示着随缘开门的店铺今日老板刚好在。
与店铺的风格截然不同,前台坐了位长相唯美的年轻女孩,头发随意用发夹夹在脑后,乌黑的眼眸羽睫纤长卷翘,精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只有一边的镜片的半框眼睛,樱红的嘴唇嘟囔,眉头不似往日般舒展,但因她平时就不会发脾气的温柔性子,就算是因烦恼皱眉也显得很温柔。
挂在门口的铜铃响起,伴随木门合页被的打开的吱呀声。
“欢迎光临‘时光记忆’,请随便挑随便逛。”女孩没抬头,张口招呼走进门的客人,甜美的嗓音萦绕在店铺内,与老旧的天花板、木架上的古董显得格格不入。
没有得到客人的回应,女孩依旧忙碌她手里的东西,皮鞋行走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明显,地面破旧得好像随时会被踩出个洞。
声音愈发接近,最终停留在女孩面前。
头顶暖黄的钨丝灯将客人阴影映在前台,形成一大片阴影,遮挡了女孩的光线,她看不清手头的工具才抬起头。
是一名身穿黑色风衣头戴绅士帽的男士,因为逆着光看不清面庞。
“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女孩将杂乱桌面随意收拾得能看了点,出声询问。
“慕师傅不在店里吗?”出声是一道低沉浑厚的烟嗓,应该是一名年过半旬但是气质很佳的老绅士。
“慕师傅不在,我是她孙女,我叫南汐,请问找奶奶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这位看店的女孩,正是南汐。
“额不在啊。”老绅士从单手从兜里拿出一张泛黄的名片,上面写了这里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看上去有些年头,上面的墨迹甚至有些褪色,但南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字迹是谁的。
正是她已经过世的奶奶,也就是这位先生要找的慕师傅的。
“真遗憾,既然见不到她,上面的电话也打不通。”老绅士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
南汐这才注意到他另一手提着一个深棕色的皮质欧式手提箱,能装下一个一升花瓶的大小。
“上面的电话奶奶已经不用了,实不相瞒奶奶刚过世不久,这位老先生是有什么事拜托奶奶吗?”
老先生看起来像奶奶的旧识南汐便解释了下。
老绅士先是一震,略显失落,愣了半晌将手提箱放在桌上,朝着南汐的方向打开——
皮箱里装的不是花瓶,而是一个做工精美绝伦的胡桃夹子,一比三的头身比,黑色礼帽,红色士兵制服,肩章泛着金色的金属光泽,看上去被保养得很好,腰间别着一把长刀看上去笨重又莫名有威严感。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胡桃夹子失去了一条腿。
“我是来拜托慕师傅修复这个胡桃夹子的。”老绅士将手摊在胡桃夹子上,“正如你所见,它缺了一腿,零件丢失,问了好几家都说没零件无法修复,我年轻时与慕师傅有一面之缘,想着寄希望于她,没想到
很抱歉听到这个悲伤的消息。”
南汐摇摇头,生老病死没法避免,她现在已经坦然接受奶奶的离去了,至少她走的时候是笑着的。
许是南汐的表情看上去并不算好,老绅士便亲切地同她聊了起来:“其实我想修这个胡桃夹子是因为我的外甥,他今年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这个胡桃夹子是他之前很珍视的东西,我想修好放在他身旁当做念想。”老绅士的说话声很慢,带着沧桑感,“你既然继承你奶奶的店铺,应该明白这些老东西的价值。”
“嗯。”
南汐当然明白,这里所放着的一切物品,它们身上承载的记忆已经远超过自身价值,不可复刻所以格外珍贵。
“我是从遥远的s国来的,到这要两天时间,找到店铺又花了我半个月。”
南汐不忍笑了笑:“我奶奶的铺子确实是有些难找。”这地方老旧得连监控也没有。
“既然如此遗憾我想我还是回去了”
“等等!”
南汐也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拦住老绅士,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脱口而出了。
许是因为他提到的胡桃夹子承载的意义,让她想起了奶奶。既然已经迈出第一步了,南汐咽了咽嗓子,鼓足勇气朝着老绅士郑重其事道:
“我继承了奶奶做修复师,虽然技艺不及她,但如果老先生您信任我的话不妨交给我试试。”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太感谢了这真是。”老绅士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黑色呢绒大衣带来的压抑感瞬间消散,他激动地朝着南汐道:“我相信慕师傅也相信你,无论修复得如何,你是第一个答应这个委托的,也是最后一个,真是太感谢了。这是我的名片,后续联系方式”
一来二下南汐接下了这个委托,虽然没有原配件的修复很困难,但是她师承奶奶的技艺不是不可以做到,就是需要些时间。
送走老先生,南汐轻松下来好好观察这个精致的木偶。
仔细一看,它其实不止做工精致这么简单,仿佛带有生命力,躺在皮箱里都一身正气。
失落黄昏,南汐收拾完店铺将门口的门牌换上“close”的指示,拉上卷帘门带着皮箱上了阁楼。
这一栋三层高的小洋房,一二楼都是陈列各式各样古董的地方,三楼则是工具间和卧室,一般看店时会来住的。
南汐今天便住在这里。
她将胡桃夹子放在工具间便先去洗澡。
房间里的灯光暗下,屋内陷入安静,没有完全合上的皮箱缝隙里,传来木头关节扭动的嘎吱声。
*
南汐洗完澡,头发披散、发梢挂着水珠,奶白的肌肤还氤氲着淡淡水汽,扑红的脸颊整个人像个瓷娃娃一样精致。
她擦干头发慢悠悠地在梳妆台上护肤。
半米高的大镜子能照到整个房间,光线透亮,三楼住处的灯不像楼下,南汐有给它们换过,因为老人家住这里光线不好总容易磕着碰着。
原本想连着楼下一起换的,但是楼下需要该电路工程量大,又要小心古董,工期就比较长,奶奶也没撑到那个时候。
南汐擦着水乳拍打在肌肤,发在桌上的手机振动。
她大概知道是谁,果不其然摁开手机查看,弹出消息的是那个极不想说话的人。
【父亲:再给你半个月时间考虑,把铺子卖了。
父亲:你弟弟中考,我最近忙就不过来了,想好了回个信。
父亲: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你张阿姨,她很想见你。
】
南汐回复了个“哦。”盖上手机便再也没看。
三条消息,一条卖铺子,一条关心他自己家人,另一条命令她见不想见的人,就是没有关心她这个女儿的。
南汐母亲早逝,父亲再娶,她从七岁开始跟着奶奶长大,奶奶给了她满满的爱,呵护她长大教她手艺,而她的父亲在奶奶离世前从未踏入过这里一步,眼下却张口闭口就要把这铺子卖了,说不寒心是假的。
而那个所谓的张阿姨,南汐不是没见过,小时候她渴望过母爱,也和他们住过一段时间,张阿姨性子很和善,但她知道,她心里从没把她当做过家人,不久她怀孕南汐便也被奶奶接了去。
心里烦,看着奶奶留下的这些老物件,南汐眼角泛红,点开随机歌单便去听。
许是因为圣诞将至的缘故,第一首歌就是带着愉快氛围的“MerryChrismas”,浓厚节日气氛的乐曲响起,南汐跟着节奏哼歌。
旋律来到高潮点,南汐缓慢抬头。
镜子正对着的,是南汐敞开的房间门,和通往工具间的门。
昏暗的走廊,靠着她房内光线照亮,看过无数遍的地板纹路和门,此刻总觉有些奇怪。
工具间的狭开处一道缝,漆黑看不清屋内。
她出来的时候没关工具间的门吗?
不应该啊
南汐关上音乐,起身前往查看。
刚站起来,却怎都觉得后背微凉,于是带上了手机。
即使屋内亮着灯她还是打开手电筒。
拖鞋踩在老木地板的声音格外明显,咔滋咔滋地南汐终于是走到了工具间门口。
而后是一道很像人在沉重呼吸的声音,呼呼的,一阵一阵。
什么闹鬼、灵异事件、入室抢劫,脑袋不自觉闪回各种恐怖画面。
略有些苍白的手指抚上门把手,南汐一手开着手机手电筒,一手握住把手往里推。
啪!的一下。
人在极度害怕时总喜欢给自己壮胆,她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外加加重的力道打开工具间的灯。
屋内的白炽灯因电路老旧接触不良,闪了几下才亮起。
工具间的窗户被风吹开,正在不断往屋内飘雨灌风,带着窗帘往屋内飘。
原来是风
南汐上前把窗户关上,合上锁。
屋内工具整洁,没有被雨淋湿,只有地面和窗台的部分地方沾了水,桌案上装着胡桃夹子的手提箱也紧锁着完好无损。
但是保险起见,南汐在布上加了层纱遮尘,拿来拖把沾干地面的水。
在她走后,木头关节活动的声音再度响起,在只要她蹲下就能看见的椅子底下,站了本该在皮箱里安静躺着的独脚胡桃夹子
第114章 他是木头2收养一只阿飘只要三步……
翌日,南汐忙完手里在修复的工艺品,将它包好联系主人来取,处理好便上楼准备捣鼓胡桃夹子。
许是昨夜下过雨,开窗通风后三楼工具间弥漫一股潮湿的泥土味混着食物的香气,这白天能看到楼下狭窄的街景,“时光记忆”的斜对面是一家面店铺,每日早早就蒸腾上热气,一对老夫妻卖早点直到中午点才收摊。把这条巷子当做赶路便捷通道的上班族也比比皆是,走得急会顺道在大爷那买一份豆浆包子,嘴里喊着——
“大爷老样子。”
“姨,豆浆茶叶蛋来一份。”
南汐懒得自己做饭又不想吃什么时也会去买上一份小笼包,此时她正吃着灌汤小笼包配一碗多紫菜的紫菜蛋花汤。
小笼包吃了两个便被她放在一旁专注这碗紫菜蛋花汤,在她注意力没触及的一旁,箱子缝隙处探出一只蓝色眼睛。
吃好南汐把剩下没吃完的小笼包放进冰箱,换上围裙挽起头发打开手提箱。
精致的木偶躺在箱子里,再一看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还是让南汐惊艳。
她捧起胡桃夹子,试着活动了下它的四肢,原主人大概将它保护得很好,嘴巴、四肢关节处都很灵活。
南汐把胡桃夹子架在人偶专用的立台上,翻找储材箱里的木料样本,试图寻找一个和它一样的材料。
立在桌面上的胡桃夹子因南汐检查后忘记嘴巴张开着。
南汐寻找半天材料未果,再抬起头时,胡桃夹子的嘴已经恢复闭合的模样
她刚才有忘记把开关合上吗?
怀疑是胡桃夹子脑后的开关有问题,南汐准备将现有的问题先解决。
纯手工工艺品不能随意拆卸以防复原不回,她便先来回试了几次开关。
结果是没有任何问题
奇了怪了。
眼下精美的胡桃夹子,南汐越看它越奇怪。
在这时楼下传来响铃声,大概是那位来取工艺品的客户,南汐起身下楼。
要是她在离开前回头看一眼,会发现胡桃夹子像活过来了一样,摆出了疲惫的姿势靠在立架上。
*
因为没找到合适的修复材料,南汐好几天没再动胡桃夹子,而是四处打探,或是调查资料。
而后,便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明明应该被放在箱子里的胡桃夹子,出现在了走廊。
尽管剩一条腿还威严站立,深色的木地板将它身上鲜红的制服衬托得更加暗淡,像极了鲜血氧化的样,和光亮下看到的鲜活感完全不同,阴森可怖。
南汐只是想起楼下工艺品的展示台没有上锁起个夜,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她很想理智的告诉自己家里进人了,现在她要格外小心,可
试问哪个做贼的会闲来无事把放在手提箱里的胡桃夹子拿出来放在地上半夜吓人?
他图什么?想让她半夜踩坏它另一条腿???
南汐靠着墙壁摸索灯开关的位置,将屋内所有的灯都开了个遍才朝胡桃夹子靠近。
屋内依旧安静不像被人闯入,她便放心把胡桃夹子拿回手提箱放着,这次为了保守起见,她特意在箱子上上了锁。
一夜无梦。
翌日南汐接着找制作胡桃夹子材料的相关资料,奶奶留下的书不够用了,她便出门去图书馆查。
这次在她回来时家里到处都是有人来过的痕迹
南汐不得不提防起来,她当即报了警,结果因为店里一没监控,二没发生什么财务损失,警察调查后未果,便只是提醒她多留意,等新发现什么及时联系。
保险起见,南汐买了个摄像头装在门口。
结果越来越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摄像头一到晚上便跟中了邪一样录的声音里面总有嘎吱嘎吱的木头声,修复师对木偶这类工艺品再熟悉不过,南汐听得出这是玩偶的声音,但她检查遍了一楼所有木制玩偶,结果检查完发现这声音又有些不像。
在第六感和潜意识的驱使下南汐时隔几日再次走到装有胡桃夹子的箱子前。
锁扣打开,胡桃夹子依旧静静呆在箱子里,做工精美的三头娃娃。
胡桃夹子的蓝色眼睛上,映出南汐的容貌,从发型到五官,再到有些害怕的神色
她不敢再看胡桃夹子,把它重新放回箱子,又在手提箱外头又加了一把锁。
大概是起了点安慰作用,她总觉得多上一把锁就可以避免这些奇怪的事发生。
结果,变成了南汐晚上睡觉时能听见哒哒的敲击声,很闷,像是被关在某个地方平民想挣脱出来一样。
她浑身裹紧被子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晚上,确定那道声音确实存在并且来自工具间。
偌大的恐惧感让南汐不敢再接这个活,制作它的材料本就难寻,她准备联系老绅士将它送回。
可是,不如她意的是,老先生留下的联系方式是空号。
明明是珍视的东西,修好了应该急不可耐想带回才对,怎么会留一个假的联系方式给她。
胡桃夹子更诡异了,在第二十次打不通电话后,南汐索性放弃。
望向安静躺在家里的胡桃夹子,南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张口就来。
“你如果你对我没有恶意,请别吓我好吗?你的主人联系不上了,你暂时会被放在我这,不要吓我我们还能和平共处。”
南汐蹙眉。
“否则,别怪我在你不能动的时候把你还剩的一条腿拆了。”语气带了十足的威胁,并盯向了胡桃夹子孤零零的另一条腿上。
一人一偶僵持半晌,南汐率先放弃挣扎,瘫倒在桌。
“我真是疯了,和你说这些,胡桃夹子怎么可能真的会动嘛”
一定是心理作用,甚至可能是早期幻想症的病征,南汐打算去看心理医生了。
怎知意外总是在不适宜的时候发生——
晴朗的天,被日光照得通亮的工具间,没有客人来的时间点,一手拨打心理医生电话一手握着门把手的南汐,古旧但干净的地板上靠躺一名身着白色衬衫的无腿美男,清朗的外表眼角有颗落得刚好的泪痣,肌肤白得泛透明仿佛随时会消失
“喂?南汐女士,周日的时间你看可以吗?”
电话另一头的医生的声音回响在耳畔,南汐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南汐女士?”
“抱歉!我这里有些事情晚点再联系您,就这个时间麻烦预约上谢谢了。”
挂断电话,南汐的反射弧才让她惊觉此刻情况的不妙。
一个人的家,出现陌生男人!!!!!
“啊啊啊啊!!你谁啊为什么出现在我家?来我家多久了?我要报警!!!”
南汐手指飞快操控手机,本来最近的事情就够糟糕了,偏偏还让她遇到擅闯民宅的偷窥狂!!
男人看到要报警,急着起身,但诡异的一幕来了,他不是站起来的。
而是
飘起来的。
南汐还没播出电话,觉得自己快晕厥过去了。
她现在需要的既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是警察,而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道士
*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出来了不对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但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恶意!”
飘在半空中腿部透明的男人站在离南汐五米远的距离贴在墙上和南汐说话。
“谁管你啊!!!你离我远一点!!!”南汐近乎要尖叫。
男人已经很努力往后退了,从刚才开始,但他要是再往后就要挤出墙壁了
“我真的只是个迷路的孤魂野鬼,对你没有恶意,请相信我小姐。”
“相信个屁!啊啊啊啊啊!”南汐飞奔下楼。
男人见状立马追了上去,还没等追上便见她很快折返回来,手里握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把陈年桃木剑。
“你离我远一点!退!退!退!”
南汐只希望管用一点,好歹也是古董了,求它管用一点。
男鬼却一脸淡定,甚至眼角挂着一丝难忍的笑意。
“噗呲,我不怕这个。”
“啊啊啊啊啊啊!”
南汐举着桃木剑躲了起来,二楼的藏品很多,足够她找个隐秘的角落搜索怎么对付鬼。
【——网友们我见鬼了!怎么办?在线等急急急!】
然而她认为的隐蔽,在男人看起来破绽简直多得不能再多。
他很小心,尽可能的站在保证她能听到他说话的最远距离。
“抱歉,我真不是有意吓你的,从我有意识起就呆在了那个胡桃夹子里,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能出来的”
男人解释着自己的来历,尽力想让南汐放心。
然一旁南汐,额头冒着冷汗,手指和嘴唇都吓得发白,还颤抖着和网友你来我往。
【一楼:信搂主遇到鬼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半分钟点赞过百
【
二楼:你或许应该看一下医生
三楼:现在的人起号也太无下限了吧,什么噱头都敢来说
四楼:不信,除非楼主拍给我看。
】
南汐果断拍了照片过去,可是点开定睛一看,把她自己都吓了跳。
【四楼:什么嘛没有东西啊?
五楼:这是什么新型店铺宣传方式吗?这家店看起来好有意思我要关注,给我地址小姐姐
】
南汐快哭了,翻到六十多楼才见到一个不是来看乐子的。
【六十六楼:或许你可以找到鬼魂附身的物品,把它扔出家门或者毁掉就能解决。
六十七楼:不会吧真的有人回复。
六十八楼:审核员删评警告,理由传播迷信。】
不管那人说的是否是真的,南汐就像抓到救命稻草般。
胡桃夹子在工具间,要拿就得和鬼擦肩而过,一鼓作气,南汐闭着眼冲了过去。
刚才还在自顾自解释的男人被状况惊了个措手不及。
她竟然不看路
果不其然,在越过男人,单腿一步并两步连跨三个台阶时,她因为没有看路要和楼梯来个面对面接触了。
男人迅速探过去想捞人的手来到她身前,却似空气一样穿过了对方。
南汐重重磕到楼梯上
“等等,你慢点。”男鬼声音头一回这么近在身后响起。
“等个鬼啊啊!”南汐姿势不算好看,是半爬半跑地冲向工具间。
男鬼也摆烂了等她冷静。
没过十秒,南汐提起手提箱往外冲。
“诶!你!”
男鬼在后面喊,南汐在前面跑。
在箱子离开他很远时,像被拖着走一样,被南汐一直拽到了门口,小巷子尽头的垃圾存放站。
“慢走不送!”
“”
南汐扭头就往回跑。
结果果真像六十六楼那名网友说的那样,男鬼进不来了,就算他把箱子搬回了店门口也进不来。
南汐如释重负,像解决了件大事,但谁家好人店门口有鬼啊!!!
她直接被困店内了好不好,望眼欲哭无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
云城的天说变就变,早晨还是万里晴空,傍晚便下起了雨。
早餐店的老板已经收摊,打工下班的上班族也踏上回家的路,撑着伞,一顶顶跟蘑菇一样在巷子里穿梭。
南汐扒在一楼楼梯边,用架子充当掩体挡住自己不被发现,探头观察男鬼。
其他人看不见他,雨水也弄不湿他,他就像流浪在外的弃犬一样抱着箱子孤单地站在门口,也不敲门也不闹,只是默默站着
雨越下越大,甚至被风吹得越过雨棚拍打在玻璃窗上,撞击声急急促促。
是穿卫衣毛衫的季节,男鬼就一身单薄的白衬衫,头发也被风吹吹得凌乱。
要说此刻南汐心里没点感触那是假的。
他好像真的没有恶意
第一次,南汐走出门,是借口固定外面的雨棚,把它往外撑一点让雨水拍不到玻璃上。
男鬼看着她站上椅子艰难地拨动拉杆,声音弱弱试探:
“要不我帮你吧。”
南汐把他忽略了。
抬着椅子来,又抬着椅子走。
第二次,南汐走出门,是拿着一叠报纸,擦干净玻璃窗上的水避免留下水渍影响整洁。
男鬼这次没说话,而是默默拿起她拿出来的报纸擦另一面。
等他擦完转头,南汐已经消失,回到屋里。
第三次,雨下停了,路灯亮起,她出门倒垃圾。
再回来没急着进屋,而是背对着他,像是壮了许久的胆才敢道:
“你进来吧,呆到你原主人来接你前,先说好你在我这老实点,否则我就请道士把你收了!”
语速越说越快,说完最后一句,南汐便打开门往屋里冲,留下男人愣在原地,久久才面露喜色地跟了进去。
其实他不是不能进去,只是不想不被允许。
而南汐,也就过上了收留一只鬼的日子
第115章 他是木头3你的名字很熟悉
“我们约法三章,首先不许吓我,要继续做个礼貌的鬼,包括但不限于遵守人类相处的基本礼仪,进我房间打招呼,晚上出来要开灯,楼下的东西未经允许不可以随意触碰,不可以忽然出现在我身后”
云城的天已经黑尽,刚下过雨屋外还是一阵湿冷雾暗,路灯微弱的光只能稀疏洒落,想照亮整个过道还远远不够。
时光记忆整间屋子的光亮于四周形成鲜明对比,二楼以往招待客人用的单人沙发上面对面坐了两人。
噢不,一人一鬼。
对于“鬼”这种生物,即便他长得过分好看南汐还是害怕的,她是真脑袋一热才把他给捡了回来。
此刻后悔也来不及南汐端着杯热茶一面暖住因害怕而生理性发白的手,一面抿了抿杯沿,与对面安静的他说话。
他只是听着,南汐停顿他便点头回应,南汐继续他就聚精会神地听。
还真是礼貌
“第二,我会继续修胡桃夹子,在我碰它的时候你保持安静,别发出一点动静,或者出来也行。”
依旧是一个说一个听。
“第三,我有时可能不住这里,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南汐顿了顿,想了个合适的说辞,“看家。”
这条巷子连监控也是坏的,奶奶在时便发生过闯空门事件,南汐认为既然有个可以充当全方位监控的存在不用白不用。
“暂时就着些,还有的想到了再补充。”南汐放下茶杯,寻思着她目前说的这些应该不算过分。
“内个”
男人试探出声弱弱举起若有似无的手,指尖透明得能看清他身后的沙发靠背。
不知是不是南汐错觉,他好像比最初见的时候要透明,更不像人了。
南汐努力忽略,应声道:“你说。”
“我也是第一次变成这个样子,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能拜托你帮我做个实验吗?”
南汐条件反射拒绝的话来到嘴边,忽然注意上他迷茫的眼神,卓越的眉骨上眉头微蹙,薄唇从说完话起就被他紧紧抿住,一副生怕再不小心吓到她的模样,“不行”二字就这样卡在嘴缝里,被她咽了回去,转而说出口的是:“什么实验?”
“你答应了!”
双目忽然放光,兴奋抑制不住从举动中表现出来,像是惊讶于终于等来一次她非拒绝的回答。
南汐沉默,不好意思说她还没答应
怕她反悔男人接着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就是想拜托你和我身体接触一下。”
这不奇怪吗?
南汐把惊愕的表情写在脸上,对面见后赶忙摆手。
“不是的,你别误会,是我想知道我现在的状态能够触碰些什么,你可能没注意,在你躲我不小心摔在楼梯上前,我有试过扶你,可是没能办到,我的手臂穿过了你的身体”边说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暗淡。
南汐回忆起,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并且他在外面淋雨没有打湿,但是发丝却能被风吹起,拿得了手提箱也拿得了报纸却不能触碰她
或许他之前是个人类,看起来生前不过和她一般大,英年早逝不能成佛,第一次变成鬼也很无措吧,还就这样只能待在一个胡桃夹子里,和这个胡桃夹子一样没了腿。
这般想着南汐还害怕他的心渐渐淡了,她紧张地攥紧双手。
“可以啊,你准备怎么试?”
暗淡下去的眼神重新恢复光亮,男人赫然从对面沙发起身坐到南汐身旁。
“简单,借你的手一用。”
他的忽然靠近弄的南汐猝不及防,放大的俊颜愈加清晰,她几乎能数清对方眼睛上的睫毛,丈量好眼角的泪痣大小。
这人活着的时候一定很受欢迎
心底生出这样的感叹。
她没谈过恋爱,以前有人开玩笑说她是不是因为长得太好看,所以看其他人都没有入眼的,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圣人,也会心动,只是恰好前半生没遇见过而已。没想到如今唯一遇见符合她审美的居然是一鬼
南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慌乱间她就已经伸出带有薄汗的手挡在男人脸面前。
男人微微有些愣,盯着她瞧了好一瞬。
空气在此刻陷入宁静,安静得屋外雨滴声仿佛都能听清。
更甚者,南汐听到了两道心跳声,一道是自己的,另一道不言而喻。
只是没等她疑惑鬼为什么也会有心跳,对面人就抬起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
不似想象中的冰冷,南汐甚至没有感觉,他就这么直直从她掌心穿过,变得愈发透明。
交叉在一起的手指,一只纤细温暖精致小巧,一只虚幻修长连包也包不住她。
肉眼可见对面失落地退了回去。
“看来我不能触碰活人,一些快速接近我的东西也不行。”
毕竟都已经是鬼了
“那个。”不能称呼名字南汐有些别扭,说话也停在一半,“你记得你叫什么吗?或许我该称呼你什么?”
“顾舟,我只记得这个名字。”他依旧失落。
“顾舟”
不知为何唇舌触碰间唤起这两个字时南汐心里有阵微妙的熟悉感,不是她曾经听过,而是说不上来的熟悉,就好像某天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忽然觉得自己曾经梦见过一样。
顾舟显然也因为她唤他的名有些触动,存在在灵魂上的感受更加真切,成为了他目前唯一确定的真实——
他喜欢听她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
失落感被填满,没记错她刚才好像要说什么,于是顾舟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说你的手好像越来越透明了一直这样呆着没事吗?要不要回胡桃夹子里?”
南汐只是作出猜测,毕竟他和胡桃夹子是一体的。
“这么说我还没注意到。”
顾舟抬起手看了看,果真能透过肌肤看见一旁的南汐。
她现在肉眼可见不怕他了,咕噜双灵动的眼睛观察着他。
顾舟的心一下软了下去,说来也很神奇,他初有意识时从手提箱里爬出来,远远地透过工具间的门看见过坐在镜子前的她。
明明没有记忆好像顺着本能一样喜欢她的模样,怎看怎可爱。
只是他是鬼,再有其他心思也如云烟飘渺,不可能实现。
他们就这样在沙发上对视着,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也分不清是谁忽然离开了眼。
南汐偏过脸打开手提箱随手指了指:“你快进去吧,时间不早了,我也该休息了。”
“噢,好。”
顾舟也尴尬地放下手,飘进胡桃夹子里。
二楼房间只剩下南汐,刚才萦绕在两人中间的奇怪氛围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她声音很好辨识,独有的甜美且温柔:“明天我要出去,记得看家。睡了你自便,记得别吓我。”
顾舟动着他的大木头脑袋点了点头。
这小三等身忽然看起来有些滑稽,南汐忍不住噗呲一笑,抬起脚便上楼。
两人之间一人一鬼的微妙平衡,从定下规矩那一刻诞生,默契让他们双双忽略一些注定产生的东西。
夜色微凉,一个一夜无梦,一个一夜好眠。
*
南汐如她所言,次日一大早便起来收拾收拾出门。
她要接着去找胡桃夹子的材料,此外今日,她还得去找律师处理奶奶的遗嘱,在混蛋父亲卖掉店铺前把店铺过到她名下。
顾舟一个木头人看家。
南汐给他备了个小型沙发三件套放在一楼前台,让他休息同时注意别被人闯空门。
顾舟如言,静静坐在那,手里握着配在胡桃夹子腰上的剑柄,真有一副士兵模样一瞬不瞬盯着外面。
偶尔无聊他会变成灵魂在屋里飘,观察过往的人流,和屋里一些精美的工艺品。
南汐奶奶的店铺被她保护的很好,无论是架子还是桌面都一尘不染。
可是一些南汐身高不好整理的地方便有些乱了,顾舟想了想,从工具间找出抹布和鸡毛掸子开始干活。
毕竟都被收养了,总得干点事儿。
一楼大到门框展示柜,小到摆件上的灰,顾舟都给清理了个遍。
不知不觉已到中午,对面一家很火的包子铺有人买了一份鲜肉馄饨,里面加了很多青黑的紫菜。
看提着馄饨给老板付钱的背影纤细,挎着斜挎包,波浪式的长发垂落腰际,腰肢盈盈一握,明明没有打扮也出挑动人。
顾舟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南汐。
原来那碗她吃得很香的紫菜蛋花汤是在对面买的。
南汐提着加了双份紫菜的小馄饨心满意足回头,今天的事办得很顺利她心情也跟着美妙起来,赫然看见屋内那个套上围裙拿着鸡毛掸子呆呆望着自己的顾舟,上半身完美家夫型帅哥,下半身不着地的阿飘
还好别人看不见他,不然高低得被吓出心脏病。
对方注意到她看见他了,隔着玻璃挥手。
南汐眉眼一弯,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对了阿飘吃不吃东西来着?
她忽然想买份小笼包回去。
第116章 他是木头4他的存在
店铺过户的事提上日程,后几日南汐都在忙,等有时间再看店已经是周五下午。
赫然想起周日约好的心理医生,眼下不需要了,她要赶紧联系同医生取消预约,取消完,想着是朋友介绍的,她又联系对方说明避免她担心。
电话刚接起,南汐还没来得及将那声“沫沫”叫出口,听筒对面便传来了人声。
不是预想中那道婉转好听的女音,而是两分钟前才联系过的医生。
与两分钟前的态度截然不同,此刻语气带着十分的不满:“她现在没空。”
而后啪!地挂断了南汐的电话。
人居然能变脸变那么快
不是,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南汐在前台坐着,顾舟刚从二楼整理完下来就看见她一脸呆愣拿着手机失了神地端坐在椅子上。
今日阳光很好,落日晚霞的光线透过窗户从屋外来到屋内,落在南汐身上,她绸缎般柔顺的卷发泛着金光,好似藏着被雾霭笼罩的金色宝藏,她不施粉黛,可即便这样就已经格外精致耀眼,现一顺不顺呆在那儿,如果不是有呼吸顾舟会以为她是个瓷娃娃。
他一步步靠近南汐,干涩着嗓叫了声。
“老板。”
因为某次南汐调侃他是她雇的阿飘员工,他便开始这样叫了。
“嗯嗯?”南汐才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偏头询问,“怎么了?”
顾舟只是看着她半晌,别扭的挪开眼:“没事,就是告诉你二楼清理完了我来看看这。”
“好。”
南汐让他随意,她现在还沉浸在朋友恋爱了的震惊余温中,直到一通电话将今天的心情彻底推到谷底。
是南汐父亲打来的,看来是已经知道她不仅没打算卖掉店铺反而已经继承店铺的事。
南汐沉沉心接起电话。
“喂。”
“南汐?”
对面传来的是一道浑厚的中年男音,叫着她名字的口吻不带温度,好像不是女儿,而是纯粹的陌生人。
南汐的心寒了又寒:“是我,怎么了?”
“我让你卖掉店铺,怎么转眼就跨过我继承了它?”是不赞同,更是赤裸裸的质问。
南汐冷笑:“我想奶奶的遗嘱上写的很清楚将店铺交给我,至于我选择继承还是卖掉,恐怕与父亲你没有关系,毕竟您顾着您的家,以前从未过问过这边不是吗?”
对面陷入沉默,南汐甚至能听到对面饭桌上温馨的家庭谈话。
她咬了咬唇:“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明显感受到对方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有出声,南汐还是果断把电话挂了。
强行掐断一次不愉快的谈话于她而言很是痛快。
没管楼下,南汐收拾了一下便上楼。
顾舟眼看她离去,脚步轻轻的,身影也轻轻的,好像她整个人是空气一般。
明明是一个大活人
回想起刚才无意中听到的让南汐情绪转变的那一通电话,好像明白了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对除了店铺和工艺品之外的一切都很淡。
*
入夜,南汐早早睡下,可戴上眼罩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顾舟则在胡桃夹子里看着门。
就从他开始充当保安值夜后店铺就没有出过偷盗事件。
今晚却不同。
月黑风高,遇到不认识的、身着一身深色皮衣的身影来来回回在门口路过三四次。
起初顾舟还以为是抄近路的路人,毕竟这样做的不在少数,但当他第二次见这个人时情况却不同了,皮衣男作似不经意就往店内瞟,三步一偏头,五步一回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观察店内。
在对方辗转十次停在店门口时,顾舟也离开胡桃夹子站在他旁边。
歹徒的手法很生疏,开锁工具崭新的都像是现买的,因为紧张还掉到过地面上。
顾舟想直接把人吓跑,扫帚都拿在手上了对方却忽然接了个电话。
男人低头哈腰畏畏缩缩的朝着电话对面:“是,是,保证一定拿到那件东西,哥,你放心。”
顾舟停下动作,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将扫帚倾靠在一旁门把手的位置,只要男人一开门就会被砸到。
放完顾舟便上楼敲响南汐房门。
为了不惊扰歹徒他的动静很小,好在南汐也没入睡没一会便开了门。
“干嘛?”
她嗓音温软细腻眼罩还绷在额头上将头发压不成形地翘起,身上披着毛衣披肩,一身纯白纯棉睡裙刚好盖住膝盖,露出洁白纤细的小腿,脚踝处微微泛红好似冷的,但她偏偏穿了一双可爱的毛绒拖鞋。
顾舟脑海里的一根丝断了又瞬间被接上,一下子有些短路。
“你别出来,有贼。”
他想说是“楼下有贼你报警,别穿这样出来”,嘴快便说成了这
南汐看了他一眼,一脸莫名其妙,而后转身拿起手机熟练地拨打了110。
她理解了
不,是正常人听到有贼都会这么做。
顾舟汗颜。
随后南汐在屋内锁上门换了套衣服,等她再出来时进门的小贼已经被顾舟关在了一楼杂物间。
警察到来带走犯人,由于还是之前那名出警的警官,见到南汐熟络地打了声招呼。
“这会抓到犯人你可以安心了。”
陈警官一身蓝色警服,银色警徽在她胸口熠熠发光,干练的短发烫直的制服,她是一名英姿煞爽的女人,说话声让人觉得十分可靠。
“谢谢你,不过这次这个与上次的事情无关。”上回的始作俑者是只鬼
南汐不能这么说。
“请警官务必替我调查好他,之前的事我已经解决了家里进了小动物而已。”南汐不想让上次的事情给警察的调查带来干扰,于是解释。
“这样啊,不过还好上次提醒你装了监控,不然取证得费些事。”陈警官笑着道。
*
犯人抓捕,南汐跟着去警局,在要上车前想到什么,她又转身回了趟店把前台的灯打开。
“顾舟,看家啊。”
她朝从开始就一直在身旁顾舟嘱咐。
顾舟嘴角弯起,眉目舒展道:“早点回来。”
颇有一种丈夫出门媳妇在家等守候的微妙感,自然得南汐只是嗯了声便离开。
“家里没人要留灯吗?”
车上,陈警官见她做了什么好奇问。
“嗯。”
除了点头无他,总不可能说给一个人在家等鬼留的吧,那她家店就真成鬼屋了。
*
警车的蓝红彩灯渐离,小巷恢复安静,偶有一只黑猫路过扒在门边朝里探,看到顾舟后喵了一声便离开。
顾舟敛眸,来到方才小偷所经过的每一个地方再度查看。
他的目标是什么?
为什么他的主人宁愿花高价请他偷盗也不愿直接花钱来买。
古玩店里的物品并不都是不可售,至少这几日他也有见过在这买东西的客人。
所以他以及他背后的那个主使究竟想要什么?
不得而知。
*
警局里。
南汐录完笔录便去听警察审问犯人。
在警方的调查下对方身份呼之欲出——
德尔集团旗下房地产公司的房屋经理,此处应加个前,因为他前不久刚被公司开除。
德尔集团南汐是知道的,正是她那父亲找的想让她卖掉店铺的买家。
男人说他家里妻子孩子生病实在没钱,恰恰好他们公司最近在同“时光记忆”的人商量收购这个店铺的买卖,他偶然间看到了这是一家卖高价值古玩的店一时便鬼迷心窍起了偷心。
他说的滴水不漏,就连证据也能为他证明,他的公司更是早就没有了他的档案。
这一切都仿佛是预先就做好的应急准备,南汐当然不信他这套说辞,可再问也无济于事,没有他另有所图的证据,对方死也不趁人。
最终因没造成财务损失,小偷便交给警察处理。
李警官送南汐回店铺,离开的时候她很平静,心里已经开始对父亲起了诸多埋怨。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找来了什么狼,一个打着收购目的却又着急得暗中行动的贪婪者,想要的绝对不是铺子这么简单,迟早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他还开心地帮人擦嘴说“大人慢用”。
真是给南汐气笑了,奶奶不管,店铺不管,一心只想要钱。
李警官从后视镜看到她充满寒意的表情,想着她一个年轻女孩,一个人在安保欠缺的地方看店,三翻四复遇到贼闯上门,很难有不怕的,于是出声关心道:“没有受伤和财务损失是最好的结果,你不用害怕警察永远站在人民身边。”
“嗯,谢谢李警官。”南汐礼貌回应。
见她情绪很稳,李警官便不再揪着令姑娘烦心的事说了,转而聊了点其他话题。
“妹妹有对象没有啊?”
南汐:“没有,怎么了?”
倒是好奇李警官为何这样问。
“就是八卦一下。”
比起家庭情况和生平事迹这种类似盘问的话,陈警官想恋爱这种话题应该会更显得亲近些。
“没有谈一个也好,生活总是什么都得去尝试,别早早把自己固定住。”
“嗯,没遇到合适的。”
南汐不反对李警官的话,只是她确实没遇到合适的,加上自己也有事情要做。
就是不知为何说这话时脑海里会浮现出顾舟的脸——
那个在店里等着她回去的人。
这还是奶奶离开后第一次家里有“人”等她回家
一路上就这其他话题又和陈警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五味杂陈的感觉持续到南汐回去。
顾舟没有进入胡桃夹子而是坐在前台,暖黄的一盏照明灯柔柔亮起,光线洒落在他半透明的身体上,让他看上去整个人亦真亦假,随时要消失一般。
“你回来了。”
第一时间注意到南汐回来,顾舟嗓音温柔道。
“嗯。”
他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怀着疑惑,南汐点点头没说什么便上了楼。
顾舟正打算开口叫她,但见她脚步不停便止住了。
*
翌日,偏是个阴雨天,黑云低得像要压倒整个城市般,厚重的雨幕不知何时落下。
南汐起来后便开始催问店铺过户的事,律师给的答案是下周一就能办下来。
催完她才有心思坐下来吃饭。
彼时一楼前台处,南汐点了份简餐外卖在吃,顾舟则呆在胡桃夹子里把玩面前放的迷你茶杯。这是南汐为他准备的让他看上去不这么无聊地坐在迷你沙发上。
两人就这么一台上一个台下。
倏尔。
“昨天,我听见他是受人指使来这找某样东西的,把他关进杂物间前我看见他到处翻,目的确实很明确,当然最后他没能找到。你这里”顾舟先开口打破此时的安静,他顿了顿,接着说出自己的推测,“或是你奶奶那有没有某样别人会觊觎的?”
德尔集团
南汐回想奶奶还在的时候,并未提到过于这里的人有过交集,不排除是对方通过某种渠道得知奶奶这有他要的东西这种可能性。
可是这东西是何物什南汐还真没什么头绪。
“暂时没有可以联想到的,奶奶没和我说过。”
南汐眉头微皱,眼底泛着因睡眠不足产生的青黑。
顾舟看着她的状态不免担心,她好像压着情绪让自己成为一个机器,不断督促没完成的事情,让自己只要忙起来就无暇顾及其他。
无力感又顿生,就算担心,他只是没有实体的游魂,能做些什么呢?
顾舟端起面前茶杯,人在说什别扭的事情时总喜欢找点其他的做,何况他接下来的话着实有些耍酷的成分在:“想不到就暂时别想了,少烦恼,多快乐些。”
杯子放在嘴边他又补充道:“你奶奶恐怕也这么想,所以没告诉你。”
顾舟倾斜茶杯仰头。
南汐盯了他半晌,将外卖盖子盖上悠悠道:“这个茶杯是楼娃娃屋的装饰没有茶的,你要想喝我下次给你换真的,不过我不建议木质工艺品碰茶这些,会减少寿命。”
话说完她也收拾完拎着外卖盒子往外走,留下顾舟强壮镇定端着茶杯摆pose。
滑稽的模样倒是逗乐了南汐,不管怎样还他的目的达到了。
心中对她父亲识人不清的埋怨、对奶奶留下的谜团和他人骚扰的苦恼一一淡去,犹如云城上空迟迟未落的雨幕,迎来了劈开云层的第一缕天光。
而带来南汐心里天光的顾舟,他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第117章 他是木头5无法触及
过了没多会安宁日子,原本周一就能办下来的事,律师却忽联系南汐,告诉她过户失败了,遗嘱被质疑真实性,考虑到直系继承人健在且未放弃继承权只能暂缓。
想也不用想,南汐知道是谁做的,她那个一直逼她卖掉店铺的父亲。
眼看就要成功他却弄出这一出,与南汐争个鱼死网破的模样。
挂断律师电话还没等南汐找上她父亲,这人就先寻了上来。
门上的铃铛声响起,逆着光门框处出现一位男子。
与南汐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庞,即便年过四十五面上也不见一点岁月留痕,出门说是三十的青年小伙都有人信,加上无边框眼镜,让他整个人显得很沉稳,一身笔挺西装严肃又正经。
南汐几乎是看到人的第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南楚江单手插兜,迈着步子走近店铺,沉着嗓对南汐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汐没有理会南楚江的说教,而是单刀直入的质问他。
“你明明知道遗嘱是真的,奶奶家店铺留给我也是真的还要提出质疑,甚至开始争起你以前都不感兴趣的铺子来。”
“你不用知道。”
南汐坐在前台桌子里,南楚江走进后近乎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从来都是这般不平等的对话方式,命令性,不容置喙。
南汐后槽牙隐隐颤动,她站起身与他对视:“因为钱吗?”
南楚江眼里没有半分波澜,显然这不是那个答案。
联系到偷盗事件、奶奶隐藏的事,那唯一的可能便是
“奶奶留下的东西。”
果然在说到此时,南楚江的态度与方才不同,脸上挂着震惊。
“你居然知道了?”似是更加不理解南汐的坚持,他又反问道,“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卖?”
“这恐怕不至于成为必须要卖掉店铺的理由吧?别人想要就给?也太好说话了。”南汐嗤笑,“如果是因为对方集团有多么强盛,给你或者你的家人施加了多少压力,那我理解你,但是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
南汐眼底豪不退让的倔强在疯狂涌现。
南楚江却收起震惊转为一脸冷漠的表情,甚至抽空扫了眼周围。
忽然桌上那一套精美的小型沙发茶几和摆在上面的胡桃夹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胡桃夹子靠坐在沙发上头朝向他这面,看上去像是在同他对视,明明是手绘上去的眼睛却似针般刺进身体,充满探寻和打量。
南楚江不由的皱起眉:“你怎么摆个这玩意儿在前台?也不怕影响客人。”
“若真是客人来这,迄今为止还没见过受到影响的,恐怕来者不善所以才会被这所排斥吧。”南汐一只手撑在胡桃夹子旁,对着南楚江道。
南楚江冷笑:“明明就是一些晦气玩意,还当宝了”他不管南汐怎么耍脾气语气命令,“好了,我没这么多时间跟你争执,这是要求这店铺必须卖。”
“我也没这么多时间同你发生口角,这店铺必须留。”南汐也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如果你还要就这件事情跟我争,那我们直接法庭见。”
除了那只放在桌面上的手稳稳搭着,另一只垂在南汐身旁的手在轻颤,被南汐悄悄藏在了身后。
这一幕恰好落入顾舟瞟来的余光,他悄无声息地从胡桃夹子里面出来站在南汐身后。
没有动作,或者说是南汐感觉不到他微微探出手掌的动作。
南楚江看不见顾舟,南汐油盐不进让他头痛,于是揉了揉眉心:“你知道你这么犟会面临什么吗?”
“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他们会对我人身造成威胁。”南汐不再同南楚江打哑谜,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正面跟自己父亲对峙过,如今他强硬决绝,她也没必要来弯弯绕绕的。
“几日前他们敢直接派人来这偷东西,日后一定恐怕只会做出更过分的。但我告诉你,我不怕。”
“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所以才这样无所畏惧。”放大的音量震耳欲聋,南楚江近乎是朝着南汐怒斥,他皱起的眉头比山高,终于在这张脸上看到了皱纹。
“这可是云城乃至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势力,他们肯先采取了收购的婉转方式已经给足了面子,好歹答应还能得到些钱,不答应怕是人财两空”
南楚江说了很多,可是尽管说再多南汐眼神依旧坚定,她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他也是。
对峙的锋芒向两座高山只要立住了就不见退让。
南楚江咬牙:“那本来就是我们不该有的东西。”
“所以这东西是什么?”
想起过世的奶奶,记忆里慈祥和蔼的老人,会戴着放大镜拿起工具一点点教南汐修复木偶,会搬个椅子在门口坐着晒太阳,会和她包括来着的客人耐心说“时光记忆”内藏品所蕴含的故事。
南汐声音不自觉变哑,一团棉花梗在咽喉,她不能抽泣出来。
她倔强的表情落入南楚江眼里,眼里有晶莹在打转,憋得眼角微红让人看上去像极致愤怒,然而身为南汐父亲,南楚江知道她这是伤心和埋怨,伤心他这个父亲选择抛下他和奶奶,埋怨他连尝试守护这个决定都没做过。
南汐只有两三分像他,七八分像过世的前妻,连脾气性格也一模一样。
“哎。”南楚江顿时双肩一沉,重重叹气,语气也收敛了很多,“爸老了,他们我真的招惹不起,况且那不过是一块破木头而已,其他你和你奶奶回忆的藏品都在,何必执着于整间店铺。”
“我拒绝。”南楚江根本不明白店铺才是最大的回忆,南汐感觉自己就像在和一头驴讲话,“你走吧,别再来这里,我不想看见你。”说完她转过身,正好撞上顾舟低眸看她的眼。
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敏感的一面,南汐的头偏向哪也不是索性别低了头,而这一低头,刚才被她强行憋在眼眶中的晶莹汇聚成滴,顺着脸颊落下。
面前半透明的白衬衫吵她靠近,明明没有温度和实体南汐却感觉很温暖。
她身后南楚江揣在兜里的手摸到手帕,犹豫半晌终是没有拿出来,他转过身:“收购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们,等你改变了主意随时找我。”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南汐情绪被彻底激发,穿过顾舟她冲向房间不留余地锁上门,而后扑倒在床。
一楼恢复往日寂静,空荡荡的,顾舟怀里也空荡荡的。
他望向自己的手,半透明的肌肤能透过他看到一楼深色的木地板,还有似悬挂在半空中的晶莹。
他没能触碰到南汐,却接住了她掉下来的泪。
又是什么也无法做
顾舟握紧拳头,感受到钻心的疼。
为什么,他遇到她时偏偏是这副模样。
*
傍晚,南汐才在睡一觉后醒来,哭过的眼睛红肿酸涩,像烤烫的火炉扯着神经疼,浑身又是乏力瘫软。
察觉不妙她准备下楼拿个体温计,可左翻翻右翻翻硬是没找到。
“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对?”顾舟从她开门起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南汐脸色的不对,出口问道,“是发烧了吗?”
“好像有点。”睡了一觉后南汐连说话都是无力的,“看到体温计了吗?”
“没有,没记错的话1楼和2楼都没有。”顾舟打扫过这里自然知道。
南汐沉默,靠在沙发上缓神,似在思考。
“我可能要关店几天回趟家”
话还没说完顾舟便着急接上:“带上我。”想到刚发生偷窃南汐一定会拒绝,顾舟又补充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等你回家我就回家看店,我是魂体两头跑很快没关系的。”
南汐:
她很想说他是魂体所以尽管是陪在他身边也无济于事,但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句话说出口一定会在这张脸上看到不想看的神情,南汐便没说了,她淡淡点头。
“我去收拾东西。”
南汐简单收拾了下拿起装有胡桃夹子的手提箱出门,并在大门口上了两把锁。
打的车很快驶入巷子,顾舟没有回到胡桃夹子而是随南汐上车坐在她旁边。
直到到达目的地金色瑾玥他才知道,南汐说的家是她自己的。
是她会喜欢的小区风格,绿化路面都很肃静,路上都是来往的居民晚饭后牵着自家孩子或宠物出来溜达。
南汐戴着口罩裹紧外套来到自家单元楼下,一路电梯上了六楼。
电梯门一开,可以望到尾的走廊构造,让他们一眼就看到一个显眼的侧影——
少年还穿着校服,一头干净爽朗的短发,背着书包靠在一家住户门前。
顾舟还以为是哪家孩子出门忘带钥匙。
结果下一秒,便见刚才还拖着脚走路的南汐挺直腰背,双手插兜朝那少年走去。
“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温柔却带有她独有的冷淡响彻在楼道。
少年刚褪去稚嫩的嗓音,佯装成熟,故意压低嗓子低下头,试探地唤了声:“姐。”
第118章 他是木头6一样的眼睛
“我可不可以在你这借住几日。”十五六的少年站起来比南汐高半个头,他心里,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弯弯绕绕,和姐姐说话要直接,不然南汐会嫌他烦。
而南汐,仅仅是看一眼便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又离家出走了?”
南淮沉默,他知道这是件很幼稚的行为。
半晌,没人说话。
南汐思忖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这孩子家长把人接走,一是她病着照顾不了他,二是她记得那人说南淮快要中考了正是关键时期。
可是,犹豫很久,她迟迟没有伸手到包里翻手机,而是跻身到门前,解开指纹锁。
“先进来吧。”
南淮两眼放光,接过南汐手上提着的手提箱背着包就跟在南汐身后进门,顾舟也紧随其后。
在鞋柜里随便找了双客用拖鞋给他,南汐摘下口罩便打算去厨房接杯水。
口罩下是因发烧而烧红的脸颊,以及干涩的没有血色的唇。
“姐,你怎么了?”南淮将书包和手提箱搁置在鞋柜上,弓下腰换鞋,抬眼便看见南汐这幅模样。
南汐睨了眼他,淡淡道:“没事,有点感冒,你去客厅坐会。”
“感冒!!你这看上去不像是感冒,倒像是流感,难怪方才听你说话声怪怪的,咱家有药吗?退烧贴有吗?我下楼去给你买!”南淮挺直身背一脸神情紧张,鞋子脱了一半还有半踩在脚下。
说完他立马又穿了回去,没等南汐告诉他不用,他便自顾自开了门:“肯定没有,你不常回来家里都不备这些东西。”说完他意识到自己门开得有些大,又将其拉回来了些,“姐你稍等我下,我去去就回。一会要给我开门啊!”
少年佯装的成熟从进门到现在没有维持超五分钟,他对南汐实打实的关心让一切遁形。
不过也正如他所说,南汐确实没在家里备药,她已经叫外卖骑手送来了,估计现在还在路上。
少年的热情扑面而来,她来不及拦他就已经夺门而出
药来了留着下次吧。
“老板你先去休息,体温计你指挥,我给你找。”
顾舟的声音从南汐身旁响起。
尽管是幽灵,但毕竟是第一次来南汐家,未经允许不能在主人家乱窜。
“麻烦了,没记错的话应该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
使唤顾舟南汐要顺手得多。
顾舟去找体温计,南汐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
空荡的房间只有一些必备家具,简约洁白的沙发三件套还很新,毕竟南汐刚毕业没多久,买了房后就不常在这里住,所以这自然是缺了些生活感。
两人坐在沙发上,南汐夹着体温计手里划拉手机在想联系谁接这个小子好。而一旁的顾舟一会盯着她一会盯着时钟,一分一秒掐着量体温的时间。
十分钟时间过去,南汐忘了时间还在犹豫。
顾舟适时提醒她:“可以看体温了。”
“38.9℃。”南汐拿出体温计看了眼皱起眉,体温比她预计的要高,大概率是路上吹着又加重了些。
“你先休息,一会他来了我去开门。”顾舟语气里也带上焦急。
南汐发着烧,说话比脑子快:“你开门也不怕吓着人家。”
顾舟:“”
他没想这么多,但好像是这个道理。
好在南淮在南汐撑不住前和骑手一起来了
敲门声响起,一人拿着黄色纸袋,一人提着一袋塑料袋尴尬地站在门口。
南淮窘迫,先尴尬地挠了挠头:“原来姐你买好药了”
“不好意思啊姑娘,我第一次来这里,在小区迷了路晚了些,得亏是这位小弟弟带我上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快递小哥也没想到,路上遇到的好心弟弟就是自己要送的这家人。
南汐接过纸袋:“没事,您接着忙吧。”
目送走骑手后南汐拽着南淮进屋。
“谢谢,正好这个忘了。”她微笑着勾起唇角,用手指了指少年拿着的袋子里那一盒蓝色的退烧贴。
听到这话南淮方才还失落的表情瞬间阳光起来,亮得南汐有些招架不住。
“快换鞋进来吧,然后你该干嘛干嘛,住客房,床单在衣柜里没换,一会自己换一下,一次性用品一会我请代送送来。”她随口交代了些,拿起药去客厅。
前脚坐下,后脚南淮就跟了上来,他看不见顾舟,但还好没有直接往他在的地方坐去,而是坐在了另外的小沙发上,瞪着双眼盯着南汐吃药。
另一边,顾舟也直勾勾盯着南汐。
一左一右两双眼睛,都这样黏腻不肯移开半分,从打开药盒到端起水杯,硬是等她咽下药才缓缓移开
真是闲的。
南汐在心中腹议,吃完药便要回卧室先休息。
见她要走,南淮倏然开口:“姐,你不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南汐的脑袋昏沉沉的,还是撑着和他说:“你自然有你的理由。”
不过她还是会通知他家里人。
“其实是因为爸妈。”离家出走的时候还斩钉截铁的少年,此刻在自己姐姐面前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说话没了底气却还要强装淡定,“因为我想考市一中,而他们想让我考附中,说是舅舅有关系能让我进重点班学习。”
南汐挑眉:“你不想?”
南淮的底气又回来些:“当然不!我从初二起就离职要上市一中,虽然不是全市排名第一的学校,但我喜欢那的学习氛围,那是我的理想。”
“可是和他们说了很多次都没用,我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又担心离家出走会显得自己幼稚,南淮补充道,“但是姐,这次模考我会用自己实力证明我有能力考市一中的。”
少年脸上那双和南汐很像的桃花眼,不似她长得精致柔和,更多是些清爽正气。
血缘是很奇妙的东西,南汐遗传了南楚江两三分长相,更多像她母亲,南淮亦是,而那刚好的两三分正好是这双眼睛,对抗父母强制要求的坚定眼神,此刻无比一致。
南汐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忽然,她不想联系人把南淮接走了。
与少年对视她笑了笑:“行,加油,你一定可以。”
这话是在同他打气,亦是在同自己打气。
“我先回房休息了,记得你今天说的。”说完她起身离开。
却因猛地起身,加上身体硬抗太久,眩晕感强势袭来。
失重、瘫软、亮眼渐黑,南汐晕了下去。
但好在接住她的不是地面,也不是那双快过南淮的半透明手臂,而是半跪在地上抬举着手的少年。
“姐!!!姐!”
“南汐!!”
两道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南汐晕倒前最后的画面——
满脸慌乱的白衬衫男子,和张大嘴一直叫她的少年。
*
再度醒来,南汐已经在床上睡了快一天,床单和天花板还是上次来金色瑾玥住的那一套。
阳光刺眼,她抬起手,发现左手背上有两块医用胶布。
显然是在她昏迷这段时间有人带她去了医院。
答案是谁不言而喻。
顾舟在见她醒时立马出声:“你醒了!”
“嗯,小淮去学校了吗?”南汐询问道。
“去了,他昨晚守着你输液到凌晨,今早还早起煮了粥才去的学校。”说话时,顾舟的眼帘垂下,望向南汐床面,眸光深邃。
他没说自己也在整晚整晚地守着她,南淮休息时,他照看了南汐整晚,她复烧时是他用湿毛巾替她降温,也是他一晚上给南汐晾了十次体温,喂了好几道淡盐水。
他没说,是因为比起南淮能做的,他这个幽灵简直一无是处。
心里的空落感达到峰值,让他第一次为自己的死感到埋怨。
如果可以他想活,以顾舟的身份来到她身边与她相识。
南汐偏头看了眼顾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见他低落便猜了猜:“一天没看店没事的,我有锁好门。”
顾舟对上她的眼愣住。
南汐轻轻笑了笑:“谢谢你担心我,昨天晕倒前,我听到你叫我名字了。”
她知道顾舟在关心她。
“以后别叫我老板了,叫我南汐吧,就当是朋友。”说完没等顾舟反应,她便起身去洗漱。
经过一天的药效作用后烧是退了,可身上全是汗,黏糊糊的,南汐准备用毛巾擦擦,却在碰到毛巾时候感受到湿润感微微一愣。
她转头看向还在她床边坐着的顾舟。
他正一模子呆愣地望着她。
好像他的关心要比自己想的要多得多。
洗完漱,南汐来到厨房觅食。
南淮准备的粥在电饭煲里温着,她一打开便没忍住笑了出来。
少年的手艺很生疏,险些把一锅粥煮成稀饭,那半干不湿的半凝固米,粘稠的适合做浆糊给过年贴春联用。
即便如此内心还是暖暖的,南汐拿出砂锅将稀饭到了进去,再加了些陈皮进行二道加工。
顾舟在中途拿过她的搅拌勺把活接了过去。
“我来。”他没多说什么,尽是在找自己要做什么,“消炎药放桌上了,还有淡盐水,退烧药适当补充电解质,记得吃药喝水。”
撇过头看一眼客厅,因家具少而显得敞亮的地方,从阳台吹进一阵风,将窗帘微微卷起,和风温暖柔柔略过心底。
摆放了她爱看的书、水和药的茶几,一张毛茸茸的毯子,让冷清的厅室不再,南汐头一回有了切实的这里是属于自己家的感觉,渐渐填补了过去那些年她所缺失的。
第119章 他是木头7危险距离
南汐不玩手机,也不看书,就搭了条毯子侧身靠着沙发,下巴枕在胳膊上抬眼望向厨房。
天花板上暖黄的光线穿过浑身近乎透明的顾舟,落在岛台乳白的大理石面上,泛起莹莹光泽,轮廓清晰的五官,眼角下一颗浅浅的泪痣,墨色的睫毛挂在眼帘在他垂眸低头时藏住背后深暗的瞳,清爽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刚好露出里面清晰的锁骨,和脖颈间随着呼吸滚动的喉结。
他是真长在了南汐的审美点上,不过分硬朗,也不过于柔和,清朗明俊阳刚之处刚好到位。
可惜了,怎么能就是一只鬼呢?
有礼貌,有教养,对她还好,偏偏不是个人。
要是相遇时不是以这样的身份该有多好。
南汐思忖之余,顾舟已经盛好粥端上餐桌,同样被他端上桌的他又不知几时做好的一道白灼青菜。
“想什么呢?”顾舟朝南汐靠近,“准备好了趁热吃,从昨天到现在,你已经有20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吃完还有医生昨天开的药。”
说了半晌没见南汐一点反应,他纳闷地又轻声唤了声:“怎么了?南汐。”
“在想要是在你活着的时候遇见你该多好。”
南汐只是微微张唇感叹,用几乎只在她周围两米距离才能听到的音量呢喃,说完她便若无其事地扔下毯子起身离开,动作间侧身擦过顾舟的肩膀,柔软的发丝一扫而过,明明没能真实触碰到他,却勾走了顾舟的神。
她不知那声音再小也被顾舟听了去。
他愣在原地久久不能找回自己存在,明明已经是灵魂,却还能感知心在猛烈的跳动。
垂眸望向自己心口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本应有腿部的膝盖,和半透明的自己,想抬手整理被南汐随便扔在沙发上的毯子,却能直接透过手指看到上面的绒毛。
“要是能在活着的时候遇见你该多好。”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你一个。”
顾舟很想这样回应,但他不能,他是个连自己存在都弄不清的东西,哪儿配同她产生更多的交集,就目前这样的距离,已经够了,他弯下腰,拿起毯子,一个几秒钟就能理好的东西,他理了整整两分钟。
南汐吃着早点就见他拿起毯子对折再对折,把每一个边边角角都捋得很直,给它叠成标准的小豆腐块,再轻轻的待在刚才她靠过的沙发靠背处。
不知道对方内心所想的南汐只是就这样看着,目光不由的注意到他缺失的腿部
“顾舟,我会帮你把腿修好的,我已经研究好了做法,就差找到材料了。”
既然有了好感,那就尽她所能对他好些吧。
空气陷入沉默,久久背对她的背影缓缓点头。
没有说话声,气氛略显尴尬南汐想了想,还有一件事情要同顾舟交代,她勺子捣了两下碗里的粥,白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接下来的话对某人来说却不那么悦耳。
“对了,今后我晚上不在店里,南淮在这我需要照顾他。”
“到多久?”声音带了难以察觉的急促。
“这个”
南淮一个人在这她不放心,再加上他是离家出走逃到她家的,怎么着都得把人给照顾好了。
“可能等他把这次模考考完,家里人那边同意他念自己想念的学校为止。”
算来算去再快也得两三个月。
“大概两三个月时间,这期间晚上就拜托你看店了,店里面有什么立刻通知我。”
说完南汐有一瞬间好像在顾舟眼里看到了失落,可刚眨过眼他的目光依旧。
“好。”
这个字便是南汐今天听到的,顾舟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她接着去休息,顾舟回了店。
*
直到下午南淮敲门。
笃笃笃,声音很小,要不是南汐刚好醒了喝水在卧室是绝对听不见的。
打开门少年一脸黑,心情很不好,却在见着南汐时挤出了一抹笑。
可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年纪。
“我回来了姐,今天感觉如何?”
他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菜市场买的鸡翅、土豆以及便利店买的听装可乐。
“好了,昨天谢谢你。”
南汐观察了一下南淮,进门后少年身形明显放松,自觉换上昨天穿的客拖,白色棉袜脚后跟有些黑,是穿了一天加上拖鞋劣质所致。
南汐:“你在家做功课,我去趟超市。”
南淮:“你现在别下去。”
南汐正要回房间换衣服,南淮便开口拦住了她。
少年拽着她胳膊,没有使多大力但也足够让她停下抬眼。
他嘴唇微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南楚江在楼下?”
沉默代表肯定,凭借对自己儿子的了解南楚江还是找来了这,但明显地,南淮并不愿意跟他回家。
屋门关上,南汐没打算取消自己计划,南楚江不会怎么样顶多是交代她好好照顾弟弟,现在止步于楼下,恐怕是碍于与她吵过架罢了。
“对不起姐,我来的时候不知道爸做了那样的事情。”南淮道歉道。
他方才过来的路上便遇到前来堵他的南楚江,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打算直接把他带回去。
男人衣冠楚楚,身上的烟草味还没有散去,他满脸正色不见对儿子半分关心:“你要怎么闹随便你,我和你母亲的打算不会变,冷静好了就自己回家。”
南淮不想搭理他。
“你姐如果在的话你打探一下她卖店铺的态度。”
可南楚江却交代任务似的让他当“奸细”。
“卖什么店铺?你要让姐姐卖什么?”
他唯一所知,也是对姐姐而言最重要的东西便是奶奶留下的那家古董店。
南楚江也同他解释了,包括说了南汐怎样的固执、不听话、不体谅父亲。
然而南淮的心听到这些事后越来越寒,脸也越来越黑,丢下一句“你做梦。”便上了楼。
然后就是和南汐僵持在门口,他不希望病还没有痊愈的姐姐下去面对糟心父亲。
南汐则是笑了笑:“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对不起什么。”
“我”
就是很对不起,南淮从出生到长大,他就是觉得自己愧对姐姐太多,小时候不懂事抢过姐姐东西,长大了父母都一门心思放在他身上,而姐姐早早搬出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好了要考试了,脑袋里别放那么多东西,我买其他东西。”说着南汐努了努下巴示意南淮手上提着的袋子。
少年瞬间紧张红了脸:“我只会可乐鸡翅和酸辣土豆丝”
“可你没买辣椒。”
南淮表情越来越窘迫,显然没有了刚才进来时的气焰,南汐呵呵笑了他两下:“麻婆豆腐和肉末茄子吃不吃?”
“吃。”
他的肚子还是老实的。
南淮没再阻止南汐,她便换了衣服下楼。
天已至黄昏,楼下不见南楚江的身影,她给南淮买了几双袜子和新拖鞋,又买了一些菜和水果折返。
这晚过得祥和,可是南汐心里却哪儿哪儿觉得不对。
也不知道顾舟怎么样了
*
翌日,没有定闹钟南汐也早早醒来,没听见外面动静,只是一开门便闻见早餐的味道,两碗海鲜小馄饨和荷包蛋冒着热气静静躺在桌上。
正奇怪,今天起这么早怎么南淮比她起得更早时,对面紧闭着的次卧门打开,房间内的灯亮起,逆着光少年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头发在脑袋上乱翘,等着柳莺来筑巢。
南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气儿没出完说话声还带着朦胧就出声道:“姐,你怎么起那么早?早餐你做的吗?好香啊。”他鼻子翕动,揉了两下眼探向餐厅。
南汐也望了过去。
方长的只有正对着的两面摆放了两张椅,其中一张对外拉出,不知何时椅子上坐了一人。
面庞五官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嘴角微勾,眼底那一抹泪痣比主人率先同南汐打上了招呼,将她游神了一个晚上的意识勾回,在心口敲了几下。
咚咚咚,我回来了,你听到了吗?
“早。”
顾舟薄唇轻启,没有发出声音用只有南汐可见的唇语道。
很奇怪,明明是最不实际的存在,他的出现却让那些无比心定。
“快去洗漱来吃早餐。”
简单朝着还在揉眼睛的南淮吩咐,南汐耷拉着拖鞋便朝餐厅走去。
卫生间关门的声音响起,南汐也刚好走到顾舟面前。
他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她,她站着,刚好不用费力便能欣赏到那双好看的眼睛。
“来接你上班。”顾舟轻声道。
南汐抬起手倏然朝顾舟探去,越过他侧脸、肩胛,顺着刻意更改过的路径搭在椅背上。
这一刻他们离得很近,顾舟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冰桃甜香,过去某次,在南汐刚洗完澡出来时整个房间也都是这个味道,香香的甜甜的,好似柔软的水蜜桃,让人好想咬一口。
不自觉间他视线盯住了南汐的唇,喉咙干涩,不自觉吞咽,带着喉结滚动。
带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靠近。
“吃饭!”
南淮难以抑制愉悦和兴奋的声从南汐身后响起,吓得她一个一百八十度急转身,险些直接坐在搭手的那把椅子上。
像做了什么羞羞事被抓包,南汐耳朵跟被丢进开水里烫过一样。
“姐,你怎么了?又发烧了吗?脸怎么那么红,你不要紧吧!”南淮焦急,抬手就要给南汐量体温。
“没事!我去洗漱!”在他逼近之际南汐捂住头后撤,躲开南淮的手,也绕过顾舟,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浴室。
“嗯?”南淮纳闷,望向美味的早点自觉选了对面紫菜少的那一份,搓搓手坐下吃。
而在南汐溜走后的椅子上,顾舟抬手掀起自己额前的碎发,露出前额散热,喉咙依旧干涩,不禁抿了抿唇。
他没感觉错
刚才,南汐是同意他吻她的吧
第120章 他是木头8他威胁她,明明没有亲上……
差点发生那件事后,“时光记忆”连着几天周围都弥漫着奇怪的氛围。
这一点就连进店的客人都感受到了。
往日总是和颜悦色的店长小姑娘这几天不是在发呆就是走神,叫她一声都能把人吓一跳。
实际,这是因为南汐不小心透过顾客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或是出现在某个角落的顾舟。
一旦有视线触及那道半透明的身影她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差点和他吻上的那一幕——
干净好看的五官近在咫尺,顾舟半眯着眸,欲。色迷离,嘴唇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如果不是他没有呼吸南汐能感受暧昧气息的交换,他没回避,反而跃跃欲试。
冷静了好几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大胆的举动,见色起一对一只鬼下手,她可真太不知分寸了。
于是她正在努力重新拉开距离,起码在知道对方想法前,敌不动她不动,可越这样想,反而越做不到。
*
一周后在一个阳光刚好的正午,店铺忽然来了一位穿着打扮低调,但手上泛着光泽的腕表透露出身份不简单的客人。
他进店游了一圈后步子停在了店里的一盏纯木制摆钟前,观察上面精致的雕花,久久不离神仿佛被其出神入化的工艺吸走了魂。
“姑娘,这盏摆钟是孤品吗?”
忽然的这么一声打破店里的宁静,南汐看了一眼,那是奶奶生前所做的最后一件工艺品,因为含义特殊南汐同客人解释道:“是的,全店只有这一盏,是我奶奶生前最后一样作品。”
“是吗?不好意思请节哀。”男顾客眼底晃过冒昧,随后失落的神情溢于言表,盯着摆钟久久不离。
南汐摇了摇头,不介意他的询问:“请问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通常情况来他们店里的客人分为两类,一类是工艺品爱好者,每每挑中心仪的就买回去当收藏,另一类则是寻找工艺品背后匠人的客户,而眼前这位显然属于后者。
果然,男人思索片刻后道:“其实我跟未婚妻都特别喜欢这类复古工艺品,也一直在寻找一位审美相契合的大师想拜托他为我们打造一件作品,事与愿违,一直没能寻找到合眼缘的。”他偏头睨向南汐:“经朋友介绍来到这,没想到不好意思,请问你有没有推荐能做出类似风格的师傅。”
类似风格
“不好意思先生,恐怕没有,这里的每一个工艺品都是作者独一无二的创作,他们在产出时的心境是不同的,手艺也各不相同,均没办法复刻出再一件一模一样之物。”
客人点头示意了解,没有说话,而是被其他东西吸引了去迈着步子离开,他一挪走南汐就又看见背后整理架子的顾舟,乱神间没注意对方朝去的方向,等她追着客人的身影走去发现对方把目光投在了放在前台的胡桃夹子上。
客人:“请问这是?”
南汐躲避顾舟的动作急切,一个侧身挡在了男人和胡桃夹子前:“这是另外一位客人留在这儿的,拜托我修的东西。”
“是吗?我看到他的材质非常特殊也很感兴趣。”客人抬手放在下颚,探寻打量道。
他从摆钟上赫然转移走的注意力来的突兀,就这么水灵灵地被另外一样东西吸引了去让南汐感到奇怪。
“您不是来找师傅的吗?”
客人从鼻腔里嗡笑出声:“是的,不过不妨碍我对其他东西感兴趣,毕竟这个胡桃夹子用的材料很少见。”
确实少见,南汐几乎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没有关于它当记载。
“您是知道些什么吗?我正为了寻找这个的材料困扰。”
“你不知道?”说话的语调上翘,客人看来是真的诧异,“这是一种传闻中存在的木材,生长在生命极其旺盛之地,它有一个很梦幻的名字叫‘神的遗物’,正如其名是生命女神在陨落时神髓所化。”
如果这话是南汐在遇到顾舟之前听到的,他已经觉得这人是疯了,科学现代怎么可能有鬼神之说。
但,现在另一个超自然存在就活就站在店里,离她左不过七八米距离在打零工,这话南汐就算是想当成幻想小说里的台词也很难办到。
许是见她脸上表情怪异,不知心里在腹诽些什么,客人自顾自接着道:“抱歉,你一定以为我是疯了,这种只在幻想小说里出现的设定怎么可能是真的,一定是有人想恶意炒高这种材料的价格才编造出的谎言。”
不不不,它有可能是真的,这样便也能解释为什么顾舟的灵魂会附身在胡桃夹子上。
南汐很想这么说,但她不能
“是的。”她甚至眼神十分坚定,肯定客人最后的说法。
客人看着她笑了笑没再继续闲聊:“我会再来的,到时候希望你有合适的人可以介绍给我。”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店门上挂着的铜铃因为门的开合而晃动,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你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顾舟的声音在距离南汐5厘米处的耳畔响起,她被对话吸引走了注意都没注意到他何时回的胡桃夹子又是何时再重新从里面出来。
突然的靠近让南汐条件反射往后撤,腰杆重重的撞在了桌沿。
“啊!!嘶”
店内因南汐受到腰伤一片混乱。
店外,离开后的客人走出小巷,在离出口的不远处上了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后座。
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朝他毕恭毕敬道:“老板。”
“回公司。”交代目的连上耳机拨打了特助电话,“直接带人去搜,低调些,看店的不知道这个东西,搜到随便打发了就行。”
一会他又和对面安排了什么,从兜里拿出一盒药服下,隐隐约约他脑海里映出一道笑容恬静人影。
“夫人”
*
“你别动别动!!!不是那!嗯”
南汐撞到腰疼得快哭出来,无奈下她今天提前闭店,贴了块膏药休息。
顾舟主动凑过来要给她按腰她没法拒绝便成了现在这样。
此时她趴在沙发上,柔软的沙发将她前身包裹住,背后勾勒出优人的曲线,顺着后腰起伏有度。
顾舟坐在她侧边,用肌肉**顺着腰给她放松。
齿装的硅胶球顺着南汐腰滚动,丝丝电流感顺着神经散发至浑身。
这人总找不对地方,但又偏偏每次都按在奇奇怪怪之处。
南汐揪紧抱枕从里面里探出头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忽然好后悔刚才答应他。
“是太疼了吗?”
顾舟很轻,一直在询问南汐的感受。
当然不是太疼
但是说出来会很奇怪,南汐便默认他说的又把头埋了回去让顾舟哭笑不得。
“要是没缓解就去医院看看,别在见不到的地方伤到了。”顾舟扩大按摩范围,顺道照顾到了南汐过分紧张的部分肌肉。
她整十只脚趾都因为背脊上的酥麻感蜷起,两只鞋内,指腹不知摩擦了鞋胆多少个来回才缓解,让她不至于喊出来。
最终挣扎失败
“顾舟,你要不别按了。”
后背的动作终于消停,但南汐感受得到他双手没有离开。
“”沉默未有半分钟,顾舟开口道:“你是不是在躲我?”
南汐哪能料到他会这么说,紧张得绷紧后背。
“”只要她不说话就可以继续当缩头乌龟。
“南汐?”顾舟又叫了她几声,“老板?南汐?”
“汐汐?”
一声忽然亲昵的呼唤灌入耳蜗,在心里胡乱搅弄,闹的人乱七八糟的。
“”
可即便如此南汐依旧沉默。
为了不被枕头闷死,南汐偏过头露出憋红的脸颊,抿了抿唇让自己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顾舟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她装睡的样子太没有技巧以至于他十分笃定,南汐就是在躲自己。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但这并没有磋磨掉顾舟的感情,他反而知道,南汐至少也是对他有好感的。
他弯下腰贴身靠近,在她耳畔一厘米处恶劣使坏。
“汐汐,再不起来我就来自己讨要你欠我的东西了。”
欠你什么?你不要乱说!
南汐心里在打鼓但依旧紧闭双眼,咬住躁动唇肉的动作很是明显,樱唇也透出更滟的红。
“我的触碰你感受不到,要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亲没有。”
南汐晃一眼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脸就在面前,顾舟漆黑的眼眸里映满她的影子,惊慌的、期待的,又有被现状所吓呆的。
这个距离,只够她看清他的眼,鼻尖相抵,远不能触碰唇瓣。
他威胁她,明明没有亲上
“你过分了”南汐有些羞愤。
下一秒她看不到那双眼睛的神情,眼睛的主人闭上双眸,吞没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距离。
这个吻,没有温度,没有触感,但却引起两颗心脏猛烈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