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感覺最近身体怎么样?”
罗莎在花瓶里插满黄玫瑰,杜荷小姐笑笑,她说自己精神很好。
实验室的那些药物在给她强行续命,但她知道那撑不了多久。
她把该说的话都叮嘱给了罗莎,身后事明明白白,墓碑前一定摆满黄色鲜花,葬礼要放她最爱听的蓝调。
罗莎含泪摇头。
“早晚会有那一天的。”杜荷孱弱地贴贴女儿的脸,手臂干枯如花。
“别哭了,孩子,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
罗莎把头埋在妈妈怀里,这时从从床底钻出个黑黢黢的小脑袋。
“啊!”
这是什么?
一个小宝宝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望着她们。
罗莎看到床底的纸箱,瞬间明白过来,她用眼神无声质问杜荷。
杜荷小姐不好意思道:“哎呀,职业病犯了。”
她又捡了个孩子,这次是在医院外面散步时,在垃圾桶旁边捡到的。
确切来说,是她覺得很闷又有些神志不清的时候,挑了个安保防弱的时刻,溜出了医院,看到垃圾桶边的小孩儿,立刻老毛病犯了,为了获取政府救济金,她把小娃娃藏在纸箱里光明正大带进来,病房外全天驻守的安保人员竟然没发覺。
罗莎听着她离奇的描述,难道捡孩子还能上瘾么?
她看着那个一点点大的奶娃,愁的不行。
养母指着娃娃,“你看她多可爱呀,跟你小时候长一个样子。”
“怎么可能的,我被您捡到的时候已经七岁了,而她看起来最多只有两岁大。”
杜荷小姐只是叹息:“妈妈走了之后就剩你孤单一个人在世上了,你有个妹妹陪着也好。”
罗莎不吭声了。
这次的小妹妹才两岁,也是孤儿,她出身不明,或许跟奴隸法案有关,黑发黑瞳被遗弃在垃圾桶边,阴差阳错被杜荷捡到了。
“她叫什么名字?”罗莎问道。
“我给她取了个,叫萊茉。”
杜荷小姐取的名字很动听。
萊茉见了罗莎尤其親切,不停地跟她要抱抱,罗莎搂着这个小宝贝,内心考量该怎么办。
不能让何塞知道这件事,她担心萊茉会受到那怪物的迫害。
而政府官方歧视黑发人种,福利院也不会接收,罗莎面色凝重,真是个难题。
可以先像这样暂时把萊茉藏起来拖延一下,杜荷小姐喜靜,那些安保守卫们规规矩矩的,不敢进来打扰病人。
罗莎跟养母说了规划,尽可能会给莱茉找个好人家领养,杜荷小姐还惦记着她的政府福利金,唉,又神志不清了。
罗莎把莱茉重新放到箱子里,告诉她玩躲貓貓游戏要藏好,然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医院。
她没留意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莱茉偷偷跟着漂亮姐姐跑了,一路上躲猫猫为了防止被发现,她还特意抱着纸箱子,罗莎往她的方向看来时她就躲进箱子里。
罗莎乘坐班车回学院,路上睡了一会儿,直到目的地到达睡醒了,才发觉到有東西蹭自己的腿。
她下意識以为是何塞,结果醒了,又看到那个小脑袋。
莱茉探头探脑:“姐姐,我好饿呀,饿饿。”
她抱住大腿不松手,罗莎心都要化了。
可她还要去上课。
犯难之际,学院课的大群里正热烈聊天,不停往外弹消息,同学们都在说礼堂里举办了舞会。
那里或许有吃的,而且人多眼杂,不易被察觉。
罗莎一路抱着箱子,同学们平常经过,只当里面装着实验器械,罗莎把莱茉哄着藏在衣柜里,给她放了两块小蛋糕。
“你待在里面不要出来。”
罗莎很关心这个妹妹,她想着只要老师点完名字她就会回来。
可等她飞快回来了,衣柜里空荡荡的,已经不见了人影。
一阵恐惧扼上心头。
她在舞会上焦急寻找着,听到长廊那边有孩子的欢笑声。
她赶紧跑过去,看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海茵把莱茉抛在天上丢来丢去,然后稳稳接在怀里,两人都笑不停。
罗莎心要炸了,她冲过去喝止海茵。
海茵懵了,把莱茉单臂抱怀里,反应了好一会儿。
他恍然大悟:“咦,她长得这么像你,不会是你妹妹吧?”
“把她还给我。”
海茵想逗逗罗莎,抱着莱茉飞快往礼堂跑:“是她非要我举高高的。”
“还给我。”罗莎追赶他,孩子在他手里太危险了。
海茵更来劲了,抱着娃一直跑,他们穿过嘈杂的人流,罗莎撞到了一位身着制服的军官,他的槍托撞的她手臂很疼。
海茵趁机给莱茉拿了块吃的,逗得她咯咯乐,说要把她送去拍卖。
他对罗莎开着玩笑:“她也是第七区的吗?这么小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吧。”
罗莎拔出军官的槍,打中他的腿,他倒在地上,她在同一位置又打了一枪。
然后跑过去抱住莱茉。
枪声响彻全场。
全场寂靜无声。
海茵不断痛苦呻吟着,他的身下淌出成团的血流,可是在场众人无一人敢动。
此刻,鸦雀无声的贵族群体都在静默,唯恐多一句言语,惹来杀身之祸。
他们都是大贵族,親眼见到了一位奴隸行刺,这是死罪,可是不知为什么,那名奴隶没有表情的脸渐渐让所有人生出恐惧。
她只是看着海茵,无形的极权规则自上而下寂寂覆盖,贵族噤声不语,奴隶横眉冷对,他们都背叛了自己的阶级。
时间过得平静又崩溃。
罗莎紧紧抱着莱茉,漆黑的头发垂到地面,将她牢牢保护包拢。
很快,御前近卫团到来了,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开路,践踏着大贵族的权威,可是没有一人敢言语。
罗莎抱着莱茉被护送离开。
∽
海茵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第一区未来要多一位瘸腿首相了。
此事太过恶劣,几位大贵族当夜联合找到了教皇,想要以此抗议。
何塞面见了他们,轻描淡写:“男孩子嘛,抗两下打没事。”
如果那小子没落下伤,他就要亲自处理他了,手段只会更残忍。
他应该庆幸。
何塞调了些姜汁汽水,罗莎搂着莱茉在沙发上不言不语。
莱茉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陌生,她好像来到了宫殿一样的地方,到处金碧辉煌,闪闪发光。
“你应该先跟我说的。”何塞把杯子给罗莎,如果他早点知道,一定不会让她受半点惊吓。
罗莎接过杯子却没有喝,她现在很害怕他会对莱茉不利,他那样恐怖的疯子,毁掉一个幼小的生命轻而易举。
她牙齿轻微打颤:“我担心她会打扰你,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
“嗯,是么?”
尽管事情经过的每一厘细节都已调查清楚,但何塞还是选择相信了她的说辞,这种感受并不舒服。
他看她的眼神有点怪罪,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他。
他转而亲切地问起小孩子,罗莎总是下意識把她护在身后,就像母兽护犊那样,他不想让她在他身边也这样紧张。
她的亲人也是他的,不是么?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何塞微微倾身,笑眯眯的。
“莱茉。”
“哦,真是好听的名字。”
出乎罗莎意料的是,莱茉被何塞照料得很好,她一点都不怕何塞,爬到他的腿上让他抱抱。
“小妹妹,喜欢哥哥吗?”
她点点头。
何塞带娃业务很熟练,莱茉把他胳膊当肘子啃,在他胸口不停嘬嘬嘬。
何塞皱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在找什么?”
“大概是奶_头。”
“”
两人都适时沉默了。
看得出来,莱茉很想喝他的奶。
何塞试图跟她解释他没有那种東西,也不具备产生那种东西的那种能力。
但她不懂,在他胸口不停吸吸吸,如果制止她就会哭。
最后何塞用受辱的表
情承受了一切,仿佛那是恶魔的蹂躏。
同样的厄运圣宾叶家的另一个男人也没能逃过,麥克拉特得知了礼堂的事,担心罗莎受惊,急忙赶来看望她。
罗莎说没事,同时莱茉也看到了他。
“哇。”当即她的眼睛亮了,觉得这个年轻的哥哥像金发天使一样漂亮,扑过来要他抱抱。
罗莎默默想,这孩子真是随杜荷小姐,是有些极度颜控的,谁好看她就跟谁走
麥克拉特当然很喜欢莱茉,给她拿好吃的,莱茉爬到他的腿上,站起来,轻车熟路。
“住手!”麥克拉特涨红了脸,她在做什么,捏他那里?
罗莎已经很淡定了:“她在找你的奶。”
麦克拉特:“”
“她只要玩一会就好了,不然就会哭的。”
麦克拉特沉默了,幽怨地望着罗莎:“你说的,只能玩一会。”
“嗯。”罗莎给他保证。
麦克拉特解开外套,露出丰硕胸肌。
罗莎多看了他一眼,他的胸好白好大资本真是丰厚啊。
麦克拉特以为噩运到此终止,直到莱茉开始动嘴。
“啊,你在做什么?不可以吸的。”
麦克拉特喘着叫罗莎,向她不停呼救。
罗莎反应很冷淡,长期跟着何塞耳濡目染,她已十分狡猾。
“她只是个孩子,你不会计较吧。”
他愤怒道:“那为什么不吸你的?”
“很明显,因为我的没有你的显著。”
罗莎说到后半句明显噎了下。
实在是太显著了。
她脸色有点不自然的红晕。
最后麦克拉特感觉自己乱七八糟的,一副被摧残的模样。
“你给我洗衣服。”
“嗯。”罗莎自知理亏。
第82章 Leaves离别
接下来的日子,萊茉跟何塞相处的极其融洽。
罗莎见他帶娃手法如此熟练,不由问:“你怎么会帶孩子的?”
“麦克拉特是被我帶大的,你以为呢?”
哦,是这样的嗎。
何塞经常给萊茉喂奶——当然是用奶瓶喂,这孩子的淘气越发显现。
她的脸像个圆一样,冷不丁就吐口水,吐了何塞一脸奶。
何塞也不生气,很好脾气地哄着她,结果换来了又被吐一脸。
罗莎观察分析,认为这可能是萊茉不爱用奶瓶的缘故。
她可能还是喜欢原始的方式,比如嘬嘬嘬
何塞感覺自己的胸被盯得阴森森的。
他很无奈,又受辱了一番,最后好歹是哄着小家伙喝进去了。
“她都两岁了,应该不用喝奶了。”
“可能是太小被抛弃的缘故。”罗莎一想到萊茉的身世就难过。
何塞也没想惹她难受,于是闭口不提,只能默默继续受辱了。
他尝试着给莱茉准备小孩子爱吃的東西,这个方法很奏效,小家伙很爱吃甜,他立刻讓实验室的营養师配比了科学营養零食。
餐桌上,何塞读着早报,瞄了眼满嘴塞巧克力的莱茉,对罗莎幽幽道:“你小时候就长那样嗎?”
“大概吧。”罗莎掰了截奶酪棒含嘴里,她没有自己太小时候的照片,“妈妈说莱茉长大了会跟我长得很像。”
“像你多好,漂亮。”
“漂亮没什么好的。”
她的话讓气氛冷了场。
何塞把报纸放下,终于说出来了:“这几天,我感覺你好像很不开心。”
罗莎对他坦白:“因为我使用了不属于我自己的权力,而这种感覺居然很不错,它在诱惑我堕落。”
枪击海茵的那天,贵族们不敢动她,因为在他们眼里她是何塞的,是他的所属物。
压制权力的是更大的权力。
何塞点点头:“人之常情。”
他对此持默许并鼓励的态度,只要她愿意向他靠近,会得到更多。
“但那些不是我的。”
“为什么不是你的?那上面并没有镌刻谁的名字,你的道德感太高了。”
“不,我厌惡使用特权的人,可当我使用它时,又跟那些人有什么分别?”
何塞换了个思路:“那你干脆想想我的內阁大臣们吧。”
“想想他们那样的寄生动物都不会反思自己的狭隘,是不是你会感觉舒服一些?”
罗莎只是拧着眉,她不想变成那样,尽管权力已经不可避免地渗透侵蚀。
何塞给了她一些时间缓冲,他重新拿起报纸,又忍不住看着莱茉的脸,将来他们的孩子一定比她还好看。
他无法想象那将是多么漂亮的孩子,一时心潮澎湃。
有莱茉陪伴的时光很欢乐。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罗莎看到小家伙钻进了庄园玫瑰花丛里,近卫们赶紧围住,哄着她出来,一堆人手忙脚乱。
费雷是男人里最显眼的,他体格魁梧,饱满健硕,时常讓罗莎想到特里。
她出了会神,看到莱茉跑到费雷腿边,伸手要抱抱,他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小孩的那类男人,罗莎下了楼,想把她叫过来,结果刚到楼下,费雷一把举起莱茉,把她稳稳托在了肩膀上。
莱茉变成了最高的人,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新奇风景,快乐得咯咯笑。
她对罗莎喊着姐姐,讓她也骑上来。
罗莎:
她对小家伙说不可以的。
费雷不吭声,眼神异常安静。
罗莎只是把视线别开。
不远处,长车停靠在花圃边,何塞从银宫回来,已经在车內看了好一会儿,冷风中少女露出天然的微笑,纯净的阳光,美丽的生灵,她的身后开满玫瑰。
当然,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作为带娃道具的费雷也太碍眼了,而且,他似乎也笑了么?
谁允许他笑的?还敢对着她笑?
不知怎么,何塞面露不快。
礼官待在身旁,见画面其乐融融的,卖力讨好道:“小姐很喜欢孩子呢。”
何塞更不快了,總觉得他们三个很像一家三口。
他让礼官再去找一些曼德拉草,一定要找长得酷似婴儿的,他迫切要塞满她整个枕头。
∽
晚上,何塞摸黑爬上床,在一床玩具熊中拥挤勉强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罗莎枕着书昏昏欲睡,她躺过的地方,像鹿卧过的草堆。
他把她的头发慢慢梳开,手指摸到她的脸颊,她美好得不像来自人间。
罗莎睡意惺忪揉着眼,脑袋磕他肩上,何塞轻笑了下。
“困了?”
“有点。”
他给她揉揉脸,想亲吻她,罗莎躲,他不肯罢休,就想亲她。
这些天里他们好久没亲密了,带孩子很辛苦,她的学业也更加忙碌。
“别 。”
“小家伙在隔壁睡下了。”何塞刚把莱茉哄睡。
“她晚上会过来让抱抱的。”
“没事我快点。你这么喜欢孩子,有个自己的孩子吧。”他像是在开玩笑。
罗莎推他:“不要跟你。”
“不要跟我?那跟谁?”
他用腿抵着她,呼吸急促,愈发不依不饶了。
门吱哟一声,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忽然在床尾探头。
“姐姐?”莱茉揉着眼叫道。
“嘘。”何塞立刻竖起手指,封住罗莎的嘴唇。
小孩睡觉的时候大人根本不敢发出什么声音,不然她见大人醒着就有说不完的话了。
可莱茉感官异常敏锐,她看到姐姐身上伏着黑乎乎的東西。
她跳起来尖叫道:“会动的头,姐姐我害怕。”
何塞黑着脸从床上下来,罗莎护了护莱茉,把她藏在身后。
何塞忍不住质问:“她自己不会一个人睡觉嗎?”
罗莎低声道:“她那么小。”
“麦克拉特一岁起就自己睡觉了,你应该让她养成好习惯。”
罗莎抱着莱茉不松手,他磨了一阵无果,自己咬着牙下到地板上,披着睡衣气噔噔离开了。
罗莎心里忧心忡忡的,但是未来几天风平浪静,何塞看起来脾气好的很,没有跟一个小孩子记仇。
她勉强放了心。
论文比赛到了最后阶段,导师的文章也要进行处理审查,罗莎繁琐核对着引用文献,莱茉一直在身边各种闹,学业的困扰让她有点烦躁。
她冲一旁的何塞埋怨道:“你帮我看她一会儿啊,我还要写作业呢。”
何塞没有说什么,默默把孩子抱过去,他手里捏着许多封教廷来信,洛尔迦各种上诉,控诉费德丽卡在审判所里的各种叛乱惡行,她不爱吃饭,總是抽烟喝酒,还辱骂殴打他。
何塞刚刚挨了骂,抱着娃,翻着那些东西,对神官的告状很反感。
他私心里还是偏心表妹的,人是洛尔迦要抓的,如今又各种委屈,因此批复的话很重。
罗莎实验室还有实验没忙完,下午回了学院,何塞一直留在私邸看着莱茉,内阁突然临时有了紧急政务,他不放心,于是把孩子带到帝国大厦照看。
御前会议上,内阁大臣们纷纷夸赞:“多么美丽的小公主呀,像星星月亮一样漂亮。”
何塞表情严肃:“众卿,我有一个问题。”
“您说。”
“这个孩子总是啃手指,该怎么纠正?”
麦克卡特小时候没有这个恶习,因此何塞育儿遭遇了瓶颈。
大臣们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都没带过小孩。
只有一位内阁边缘处的慕佩大臣试探道:“您往她手上抹点牙膏就好了。”
“嗯,听上去很有道理。”
他着重看了眼慕佩,这位中年大臣衣着得体,谈吐优雅,一头金发谦逊温和。
“又是你啊,慕佩卿?慕佩卿很懂对付小孩对吗?”
“我的夫人不久前刚生产,我很喜欢孩子,会帮助夫人照料。”
何塞点头,作为男人有丰富的育儿经验,也很好地切身分担家庭责任,这点不错。
御前会议散了后,两个男人又交流了会心得感悟。
何塞还是很有哺乳心得的,麦克拉特从小脾气倔,小时候在床尾不过来,他就勾勾手指,嘬嘬嘬,他就摇尾巴爬过来了。
但是很显然,慕佩先生属于天赋型选手,先天奶娃圣体,莱茉一见他就尤其喜爱他,黏在他身上不下来,这是两人始料未及的。
“慕佩卿家里有女孩吗?”
“唉,都是男孩,大人我一直期盼能有个女孩儿,要是像小公主这么漂亮就好了。”
何塞的眼神顿时意味深长。
这些天里为了瞒住罗莎,他一直装的很好,隐忍不发,但其实已把莱茉当做敌人。
她太过淘气粘人了,一天到晚几乎时时刻刻守在罗莎身边,不让她守着她就哭闹,罗莎又是个心软的,这些天里总是熬夜照顾她,吃饭时喂给她自己都吃不了几口,学业那么忙,明显身体吃不消。
而且有这个小家伙霸占着她,他跟她自己的孩子
总之这个小家伙必须送走,他不想有什么东西干涉两人的空间。
罗莎回私邸时,见何塞正给莱茉讲从前的王室童话。
他很有耐心,桌前摆放着各种金银器图案,给她对照解释,两人有问有答。
“你看天上的星星,那是星座,星座有十二宫。”
“这些王室银勺上刻印的是十大守护神兽:雄狮、红龙、狮身鹰、独角兽、雄牛、金雀花猎鹰、羊角兽、白狮、白猎犬。以前的王室很辉煌。”
罗莎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两人相处还是很和谐的,她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真的没在意吧。
睡觉前,何塞把莱茉如往常一样哄睡了,他对罗莎说了已经给莱茉找好了领养人家。
罗莎对这一消息难以接受。
“我可以养活她。”
“不行。”何塞给了她两个选择,选一家仁善的贵族家庭领养,或者直接送到其他大区。
最后她痛苦地对他说:“选贵族。”
何塞点点头,挑起眉:“你的选择是褒义吧?你终于有一次站在了贵族立场上。”
他只是打了个电话就确定下来了,第二天早上就把莱茉最爱的玩具封好,送她到车里。
罗莎站在冷风里,眼里凝着泪。
“我不懂你有什么难过的。慕佩大臣温柔慈爱,喜欢小孩,卡佳夫人是虔诚教徒,温和善良,在这样的贵族家里,她这辈子衣食无忧。”
“而且在贵族里他们良知未泯。”
罗莎只是感到很舍不得,内心绞疼。
“以后我能去看她吗?”
何塞刻薄道:“你想让她知道自己有一位奴隶身份的姐姐吗?”
她垂下眼眸。
“罗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既定的命运,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有时候孩子长大了就突然非要那样走,管不住的。”
何塞眼神有几分忧郁与空洞,他的声音里透出无奈,近些时日,麦克拉特跟他的关系已经到了恶劣的地步。
罗莎充满愧疚:“我把她送给了贵族。”
也许人性就是如此残酷,就像曾经的反叛军那样,人人唾弃贵族,人人想成为贵族。
何塞让她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不要紧的,我们是一个可以通过遗忘来自愈的种族,有时候我希望你能像我一点,因为我很坏,这样你的道德感就有所降低。”
礼官急急忙忙跑来汇报消息。
他抬着眼皮:“怎么了?”
礼官不忍心看罗莎,欲言又止。
“杜荷女士”
长车在路上疾驰,头顶的天空像碎屑一样零落。
罗莎迎来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
第83章 Tears旧友
杜荷小姐的病情骤然恶化,噩耗来的猝不及防。
她见到了罗莎最后一面:“妈妈最舍不得你。”
最后她亲了亲罗莎,温和地闭上眼睛。
罗莎走出医院,看到无数朵花儿落了。
葬礼按照杜荷生前的遗愿,办得极为简单,但是前来吊唁的人却很多。
小教堂人滿为患,内阁大臣们都不约而同出席了,葬礼与哀悼的味道在西装革履间扩散。
“杜荷女士,收养许多孩子,是一位荣耀伟大者。”冠冕堂皇地编造,政府方决定授予她荣誉勋章。
人散后,墓地荒寂,罗莎把外套脱下来,在摆滿黄色鲜花的的墓碑前披上,她害怕养母在地下冷。
何塞牵着她的手,在车上一直揽着她。
一連很多天,他的肩头被淚水打湿。
她的眼淚就像痛苦溢出的玻璃,一粒粒,眼睛泡的苍白浮肿。
短短半年,罗莎失去了一切,养母,哥哥,还有她的故乡,連环打击之残忍,足以摧毁坚硬意志的痛苦。
在频繁的苦难中,她突然感觉世界上没什么值得留恋了,脱水的情感如此脆弱透明,心脏变成一团滑溜溜热乎乎的肉,让人剩下的知觉唯有疼。
她寡欢,整个人被一种阴郁情绪包裹着,床上日夜萦绕泪水的味道。
“你在想什么?”何塞给她用手帕揩鼻涕。
罗莎太孤单了,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之前很害怕自己变成螃蟹,有那么多条腿,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现在呢?”
“我很希望自己变成螃蟹,有那么多条腿,可以往各处走,哪怕最后走不了,也可以葬在海底。”
她迷迷糊糊说的仿佛是个梦话,醒来后也不会記得,他抚去她眼角的泪痕。
“我感到全世界就剩我一个,很孤独。”她用手臂抱住自己。
“我经常那样感觉,”何塞静静说,更大的懷抱抱住她,“你会喜欢孤独的,或者说,你可以跟我分享,那样我们就像两颗孤独的蛋。”
一同扭曲,一同孵化。
在第二天,罗莎看到了新闻,女高音歌唱家在睡梦中去世了。
一切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她再度泣不成声。
何塞堵着耳塞安慰她,他被吵得脑瓜嗡嗡的,数天没去银宫。
隔天,麥克拉特给罗莎带来了礼物。
“你看这是什么?
“他献寶一样,“看,这是你比赛时的那只羊。”
他拨拨小羊的卷毛,罗莎眼角肿的像桃。
“这真的是我的小羊吗?它怎么没有长大?”罗莎很懷疑,叫它它也不答应。
何塞瞄了眼这只讨厌的小羔羊,近看,它既像绵羊,又像山羊,既无辜,又邪恶,毛发如油画般卷曲,罗莎抱着它,就像是某位先知怀里那象征祭祀的牺牲品与救赎。
“它为什么没有长大呢?还是这么小。”
她从早上念叨到晚上,何塞终于不耐烦了,他找来了医生。
医生诊断后说:“它是个侏儒羊。”
“要怎么治好呢?”
“目前的医疗水平很难治疗,而且会给患者造成极大痛苦,”
也就是说,它永远长不大了。
听到结果,罗莎愣了一秒,然后很快哭出来。
她哭的震天动地,几乎用光了毕生积蓄的泪水,两个男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是好。
何塞没想到又重新惹她难过,哭的他心烦意乱。
他把麥克拉特叫到书房训斥道:“你带这只畜生来惹她做什么!”
麥克拉特也没想到自己花费了几个月的功夫,反而是这样结果。
他沉默着不作声,罗莎的状态简直太糟糕了,比在阁楼里还要恶劣。
晚上时罗莎摟着羊在床上哭,何塞有点烦怨:“别哭了,它又不知道自己长不大,这也不是挺好的么。”
他毒舌道:“至少它可以保持无知快乐到死。”
他试探性地摸了摸羊的脑壳,好像它的毛发充满剧毒那样,出乎意料的是,羊的骨头真硬,眼神清澈,天然生长的事物总是带着未被污染的纯净。
羊用潮湿的舌头舔了舔他,他却不接受。
清晨时分何塞下了楼,抬起手,竖在唇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刚把她哄睡。
“你还有什么事么?”他质问自己的弟弟,驱赶的意味。
麥克拉特不知死活地站着不走。
“我过几天把麦寶带过来玩,她喜欢跟麦寶玩。”
麦宝长大后就变野了,这两天跑到林子里狩猎,没有三五天不回家。
何塞不吭声,这是默认了。
在她悲伤的时候无法让她减轻痛苦,这令他感到很无能。
偏偏麦克拉特能做到。
这令他内心生满暗疮。
∽
罗莎到了爱羊如命的地步,吃饭睡觉都摟着这只羊,她不让何塞碰它分毫,甚至连他多看一眼都会警觉。
她睡觉时,羊始终守在罗莎身邊,不让他靠近。
“去。”他嫌弃地给了它一脚,没想到这只羊居然会顶人了。
罗莎迷糊中醒了,看到了男人在欺负小羊的画面。
她冲他扑了过去,骑在他身上。
“你好大的胆子。”
顶着何塞那张阴森的脸,她从他身上瑟瑟发抖着下来,又抱着羊回到了被窝里。
麦克拉特终于带着狗过来了。
“她在哪里?”
何塞刻薄道:“又在庄园梳那只丑羊,那只羊连脸都看不清。”又警觉道:“嘘,小声点,不能被她听见了。”
“自从动物可以当宠物养,人的地位就下降了一些。”
何塞音调里充满自嘲,看得出来他这些天心思郁结,刚费尽心思送走莱茉,可罗莎抱着羊不肯让他摸。
他对着分外亲切的弟弟倒了许多苦水,连瞧着他旁边戴领带的那条狗都眉清目秀了许多。
麦克拉特走进庄园,罗莎在后院拔草给小羊吃,一人一羊相处平静,她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通常这种时候,何塞戏谑地称之为亲子关系互动,她花费在羊身上的时间,比关注他的时间都多。
“記住了,别惹它,这是她的心肝宝贝,而且它顶人的。”
麦克拉特一见到罗莎什么都抛之脑后,只是径直跑过去。
结果他碰到了羊,猛地把羊撞倒了。
他有些尴尬地说:“你这羊挺好,撞疼了也不哭。”
罗莎明显有些生气了,她气鼓鼓把羊搂怀里,幽幽望着麦克拉特。
为了缓和气氛,麦克拉特赶紧把麦宝叫过来,麦宝撒着欢跑来,一羊一狗玩得融洽,没一会儿,他看到麦狗把小羊的头含到了嘴里。
“麦宝!不许咬哥哥。”他又对着羊屁股确认了下,“是哥哥吧”
他警告麦宝别乱来。
罗莎坐在草地上,看着他们闹,这里风声空旷,绿草绵软。
她对麦克拉特说有事情需要他帮忙。
“你说。”麦克拉特也坐下来,支着长腿。
风经过荒野丛生的山核桃小树林,阴影处的棕榈,疑神疑鬼的叶子唰唰摇摆,极致的幽绿与静谧中,风声宛若山呼海啸声。
“你帮我去找一下英灵墙上的那个名字,她叫罗莎蒙德。”
她目光望向宫殿处:“但是不要让他知道。”
在悲痛欲绝的夜晚,罗莎翻看罗莎蒙德的笔記,上面記载着二十年前的故事。
“今天,老师问我是否有兴趣参加关于不老药的研究,这是第一区统治者的秘密实验,老师邀请我加入,但我拒绝了,因为根据现有的碳基生物的科学构造体系,那根本无法实现。”
罗莎拨动手指往后翻页。
“我推翻了之前的假设,不老药或许是可以研制的,因此我加入了实验室,这里秘密收纳着圣宾叶家族成员的身体数据样本,人类优先级是以他们开始的,统治者想要长久永生来达到永恒统治的目的,一群政治野心家。”
手指翻动到最后一页。
“是的,理论上那确实是可以成功的,如果碳基生物的平衡被打破,新物质介入我已经开始实验了,样本当然要挑选最漂亮的,在最开始的进行阶段,这真是令我不舒服。”
笔记戛然而止。
罗莎仍然有很多困惑,她记住了全部内容,把看完的笔记内页销毁,绝不能让它落入何塞手中。
很难想象他如果知道了不老药或将存在,会给人类带来何等灾难。
特里曾经说的对,那将是七大区的末日。
罗莎把手放在笔记本上,关于它的主人,她甚至都不认识那个人,但是她们在时隔二十年之后取得了某种心意连接。
堪称奇异的共鸣。
那种共鸣是笔记里的人在千里之外,而看到的人却并不觉得孤单。
笔记缓释了她的痛苦。
罗莎对罗莎蒙德产生了深深的好奇,她的思想凝练,笔记流畅,推理写的尤为漂亮,令人叹服,她有过哪些经历,是怎么发现物质毫的?以及她到底长什么样子,真的跟教授说的那样跟自己长得很像么?
可惜她没能留下一张照片。
罗莎去搜索了下第一届祭品游戏,没有胜者,扑朔迷离,只有廖廖的几篇后来的报道隐晦暗示,那时即便赢了,就地扑杀。
她忽然想到了银宫收纳柜里的那张照片,她跟麦克拉特曾经在梅尔就职典礼那天不慎撞见了,如果说照片上真的是年轻的罗素教授,那或许上面也会有罗莎蒙德。
那张照片就在何塞的柜子里,但她不能贸然去找了,何塞生性多疑,她担心会暴露。
罗素教授已经失联很久了,罗莎必须让自己装作毫不在意,不动声色。
越是悲伤,越要警惕。
她委托麦克拉特调查罗莎蒙德,或许他会有所发现。
第84章 Thepast前尘
为
了讓麥克拉特搜索更精细,罗莎给他提示了银宫柜底的那張照片。
几天后,麥克拉特出现在她面前,表情蒙着阴影。
“你拿到照片了吗?”
麥克拉特把殘缺的照片递给罗莎,罗莎很认真地分辨,她看到了一个乌发黑瞳的女孩,呼吸微微凝滞。
是的,她从未见过她,但是确认这就是罗莎蒙德。
少女天才古怪的眉梢眼角,隔着二十年的光阴意气风发。
罗莎沉浸在一遍遍注视中,等察觉麥克拉特情况不对时,已经为时已晚。
事情的调查出了结果,但他却神情黯淡,如此萎靡。
“怎么了?”
麦克拉特那雙美丽的蔚蓝色眸子在冷光中颤动,他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罗莎说:“这个黑发女人,罗莎蒙德,是我的母親,她死在了第一届祭品游戏的赛场。”
他的声音泛着死水微澜的轻灵:“圣賓叶家没有私生子,但何塞圣賓叶,我尊敬的兄长,是我的父親。”
不罗莎内心震荡。
她几乎同时明白了罗莎蒙德在笔记里记载的到底是什么。
选择最漂亮的样本,在最开始的阶段
罗莎蒙德是一个科学怪才,她已经发现了研制不老药的方法,用特殊物质——毫元素作为介入,注入人体,实现长生的目的。
为了实验成功率,她决定从胚胎开始。
她将自己作为母本,找一个漂亮男人作为父本,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将毫元素摄入,就已经遇害了。
在实验最开始阶段她感到不舒服,因为那时她已经怀孕,肚子里孕育了麦克拉特。
她是麦克拉特的母親。
而何塞,是麦克拉特的父亲。
荒诞又虚幻的感觉在撕扯心瓣。
麦克拉特缓缓跪在地上,垂下高傲的头,此刻,巨大的悲伤几乎要把他摧毁,他失去了信仰,抱住罗莎的腿,把脸埋在她大腿上。
“Rosa,我们都是一样的,我是贱民的孩子,是家族的耻辱。”
“我有什么资格嘲笑你呢?”
“我比你更卑贱。”
罗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同时一种難以名状的感情也令她无措。
麦克拉特,是罗莎蒙德留下的种子。
所以他骨子里叛逆,不听训诫,衝动惹事。
她缓慢迟疑地,垂下纤细手臂,用手搭了下他的肩膀,麦克拉特抱住了她,他们緊緊蜷缩,抱住对方的身体,像一对亲密无间的藤蔓,牢牢镶嵌,浓浓撕裂。
“二十年前他好像有过恋人的”
“也有的或许曾经有过,但被夺走”
罗莎在麦克拉特怀里闭上眼睛。
二十多年前他曾爱过某个人。
她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影子。
“你知道么,我真的讨厌你,不管是你的脸,还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性格与名字,几乎是一切。”
她终于明白为何他当初会说这样的话。
他当然会讨厌她,不管是她的名字,还是样貌,还是出身,都讓他想起了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
他曾经拥有过世间最殘酷的爱,尽管那遗失了。
他把她留在身边,是因为她是罗莎蒙德的替身。
罗莎睁开眼,忽然一种奇异而痛苦的味道包拢过来。
他对她说过,他是干净的,
他说他保证。
眼尾的冷汗已经下来了,
轻易撕裂的恐怖。
她看到那头怪物就站在她和麦克拉特身前。
∽
何塞凭空出现。
“孩子,你们的私情明目張胆。”
知慕少艾,他们的依偎众目睽睽。
多么美好的,灿烂的依偎。
缠绕得如此不分你我,像两朵躺在幽深枯井里,心脏砰砰跳动的花,讓他感到无比剧烈的疼。
为什么他们总是要这样背叛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望着他的女人,她冰冷幽黑的雙眼,没有躲避,静静跟他对峙。
他感觉心脏愈发绞疼,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
明明偷情的是她啊。
他无可救药地看着她,冷到发指,胆寒生锈的目光,其中混沌善恶難分。
“过来。”他试图让声音温和。
罗莎没有动弹。
“过来!”
“不要再责怪她了,过错都是您犯下的!”麦克拉特把罗莎护在身后,眼中含着从未有过的痛恨与懊悔,幽怨、哀疮、暗流通通倾泻而出。
“你在说什么?”
麦克拉特抬眸,两双蓝色的,水一样的眼睛冰冷对视:“不是么,父亲。”
万籁俱寂。
何塞声音滴水成冰,尽管神态依然如往常平静。
鲜明的铁灰色冷光中,他的嘴角微微张开裂隙,声音缓缓道:“你已经知道了?”
二十年来的沉重剖开在这一刻,帝国大教堂远远的钟声响起,晚钟像浪一样轰鸣,从肃穆威严的塔顶崩落,每个细胞分子鸣起森森细细的颤栗。
麦克拉特嘶吼:“您告诉我,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圣宾叶家没有私生子。”
“我到底是什么?”
何塞视线静静降落在麦克拉特肩头,看着这个自己亲自抚育成人的骨肉。
他感到肩上那道折磨多年的缓刑,终于迎来了宣判日。
曾经的他怀抱着幼小的婴儿,身上承负了太多,仇恨,屈辱,丑闻
那至高无上的荣耀,与至高无上的痛苦。
时隔二十年,这一切似乎都被掩埋了。
如今他心口的幕布重新被血淋淋揭开。
愤怒之外,还有解脱。
晚钟声振寰宇,有一种坠落的寂灭快感,软化的骨髓,万千的疲惫,他的目光尖锐微妙,扭曲残忍。
“你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野种,私生子,圣宾叶的耻辱。”
他召来礼官,举起鞭子,作为对他们不忠的惩罚,要对麦克拉特施刑。
他微笑着看罗莎,逼迫她观看服刑。
罗莎大声哀求他,他已经近乎癫狂了,怀着浓烈恨意,下手极重,每一下都要将皮鞭抽打断裂。
“不,不要打了。”她被费雷从身后控制住,浑身动弹不得。
麦克拉特被鞭子打去半条命,何塞不动声但发狠的力道,麦克拉特低沉凄厉的惨叫,刻意压低的喘息,他的后背血肉模糊。
罗莎垂下眼帘,她用人性凝望着比兽性更残酷的人性,平静的眼眸里已没有眼泪。
她忽然生腾起无穷无尽的力气,用牙拼命撕咬,挣脱了束缚,快得容不得何塞反应,替麦克拉特挡下了最后一鞭子。
衣服被打裂,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贯穿身体,雪白的后背皮开肉绽,她扛下来,趴在麦克拉特背上,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空气压抑得可怕,何塞丢下鞭子,他衝佣人们大喊,暴怒发火,很快医生赶到了。
何塞把罗莎抱起来,牢牢固定在怀里,给她上药时,她疼得一个劲往他胸膛钻,浑身汗湿颤抖,何塞冷漠着脸,啪一下打在她屁股上。
“不要乱动!”他不想让她留下疤痕。
罗莎凭借本能呜了两声,她眼中的泪水渐渐模糊。
“你忍一会。”何塞声音痛苦发抖,他问医生怎么才能让她不疼,可医生也束手无措。
最后不得已注射麻醉剂,他不停地低声念她的名字:“Rosa,Rosa”
每一声都让她恶心。
罗莎眼泪像线一样往下落,打湿了他的衣服,比鞭打更痛的是她的心。
人的心灵是非常娇嫩的东西,就像脆弱的容器,一旦受了伤害,便难以复原。
罗莎蒙德,罗莎蒙德。
她的脑海里总是出现那张模糊的照片和这个烙印般的名字。
从一开始,他叫的便不是她。
“放开我,你放开我”
可他置若罔闻,将她要按进肋骨里。
在近乎毁灭的拥抱中,到最后她昏迷前,眼前只有那双
蓝到至极的眼。
第85章 Archenemy宿敌
铁石心腸的何塞出生在铁石心腸的世家,冷淡地长大,他不喜歡任何人,直到到了十几岁的年纪,萌发了作为人应该具备的生命征兆——带有太多情绪的敌意,而那个对象是他的同学罗莎蒙德。
在一众金发中她的外貌很显眼,黑色短发,黑色眼睛,皮肤白里透红,那双眼始终在神戳戳想些什么。
她格外不安分,格外叛逆。
做事冲动,不管后果。
但他发现自己无法赢过她。
他的父親,圣宾叶的大家主责备她输给一个贱民是可耻的,这讓她在他眼中愈发碍眼。
在他注意到那个女人时,她也向他靠拢过来,说有意加入圣宾叶家族的实验室,还说要跟他做朋友。
他同意了,他想跟她稍微熟悉一些时趁机处理掉她,这样刻在英灵墙上的名字只有他自己。
他看到女孩幽黑的双眼闪着奇异的光,不知道他已被物色相中,被她列为了不老药实验对象。
他们各怀心思成为了朋友,在她的多次要求下,何塞为了表达友好,为她争取了更高等级的实验權限。
两人相处的很破裂,罗莎蒙德聪明绝顶,脾气暴躁,她动辄跟罗素教授一起骂他笨蛋,跟他打架,当然事后也会跟他道歉,承诺下次不会再诋毁他了,可她下次还是照做。
在她实验失败冲他各种无理发火时,何塞不吭声,因为吵架吵不赢她,只能安慰自己真正的绅士不能跟女生吵架,她打他时他会很认真跟她说这样不好,像动物,不出意外又被泼了一量杯冷水,还被她丢死老鼠。
何塞忍受了一段时间,除了日思夜想迫切想讓她消失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情绪,他彬彬有礼,家教使然,很重绅士礼仪,校园里的同学们都以为他们是在谈恋爱,一时间传的风言风语,何塞很厌恶这些污蔑,被迫与一个贱民并肩而行,他感到异常屈辱,但他只能继续隐忍,因为太过年輕,杀人还没有习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下手,但她突然跟他疏远,就像从来没说过话一样。
他有点不明所以,感觉女人真是一种很恐怖的生物,她们顶着聪明的脑壳,古怪似猫,如果可能,他不想跟她们有所接触。
再后来,他不明不白有了个私生子。
何塞平生最痛恨小偷——因为他此生最大的痛苦是因为那个偷东西的女人造成的。
罗莎蒙德混在实验室里偷走了他的数据样本,骄傲的何塞圣宾叶在不知情下有了一个私生子。
那时他只有十几岁,背负着家族丑闻,面对着那个血统肮脏的孩子,他陷入了长久的痛苦中,有时做梦都会被那个女人死去的样子惊醒,那个叛逆狡诈的女人,她的眼珠子比冰还凉,到死时也是那样。
在她死后不久,他的父親也去世了,死因成谜。
何塞平靜地扫荡一切障碍,在腥风血雨中登基,从此他没有人性,没有情感。
历史是狡黠的,任人摆布的,充满了人为痕迹的叙述性诡计,可以被隐藏,也可以被更改。
他有了一位弟弟,麥克拉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他所遭受的屈辱与痛苦,他看着麥克拉特的脸,梦里过往的阴影长久笼罩,那个女人,他的父亲于是他几乎不再睡眠,改造身体,沉迷统治。
许多年来,他一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寂灭悲哀环绕,僵硬地戒斷一切。
直到她出现了。
他纯洁如天使的罗莎,她沉睡的骨骼如此纤弱,某种诡异的东西透过他的眼睛缓缓流出,苍白凄艳病态。
她在梦里流出眼泪,为什么哭呢?
他低下头,舌头像触须,很认真舔去咸涩的泪滴,她的眼泪也是属于他的。
他靜静抚摸沉睡中她的头发。
“Rosa.”
他唯一的罗莎,一开始相遇时他那样厌恶她,是想毁了她的,可是,她却讓他改变了想法,现在他最喜歡罗莎了。
何塞第一次生出要忘掉那段不堪回忆的努力。
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忘掉。
因为有她在身边,他以为有她在,他会捱过未来漫漫永生的痛苦。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她是药,是他的眉妩,从心到迹,无法掩盖,他感觉自己在輕快解脱,过去的罪恶会被永远尘封。
可她跟麦克拉特还是发现了。
何塞很想把那个女人的墓刨了,可那没有意义。
“为什么你们都要背叛我?”
她跟他的儿子一起,两人心照不宣地偷情通奸,他们輕易地践踏他的脸面,让他疼。
“你是我的,是我的啊”
他狂躁的声音里带有沮丧,旺盛的游离之外的痛苦,不解地拧起眉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消解那些伤害。
他给她轻轻盖好被子,避免压到后背的伤口,走出卧室时狠毒而平静。
现在的他更像冰冷无机质构成的物体,独掌大權的黑暗与孤独,病态的掌控欲,漆黑扭曲的腐蚀,复杂地在他身上交织融化,比以往看起来更阴暗难测。
冷血,惨烈,残酷,剥离人的特质,权力已将他切割得没有自己。
何塞孤身走进阴影中,感受蒙面下永恒的孤独。
∽
罗莎醒来后,第一件事问的是麥克拉特,他还活着嗎?伤怎么样了?
何塞彻夜守在床边,没有回答她,只是让她好好养伤。
“麦克拉特他——”
他声冷如冰:“礼官,去通知学院方,她近日身体不适,不能去学校。”
他卧在她身边,她的身体在抗拒他。
何塞生冷着,最后还是摸着她的手低声问,尽可能态度温和了许多:“还疼嗎?我不是故意的你生气的话就打回来。”
他本应该很愤怒的,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受伤已经很疼了,他不该再惩罚她。
罗莎不言不语。
“麦克拉特还活着,等他伤好后我会把他派到第六区,另外通知你,论文比赛你得了一等奖,可以在英灵墙留名,改天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何塞说话轻轻的,留意她的神色,只要把麦克拉特那个小三调走,割斷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她会习惯待在他身边的。
但是这种单纯物理上的分离并不能让他放心。
最后他对她明明白白说:“你不能跟我的儿子在一起,他也不能喜欢你,你能明白吗?”
“还是你愿意听他那样叫你罗莎啊,这种关系太畸形,太病态,太不健康了,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难道你想让我们一起吗?”
罗莎已经闭上眼。
他于是恶毒地止住声,目的已经达成,主动离开。
窗幔垂下铁灰色的夜幕飞逝,罗莎眼里流出很多泪水,濡湿枕头。
麦克拉特喜欢她,
这真是一件罪恶的事。
难道他要跟他的父亲一起——
不,不能的。
她抱住自己的身体,感觉那样很恶心。
她把小羊叫来,抚摸着它,从它的口中取出什么,检查无误后,又把那粒毫重新悄无声息地塞进它的齿缝里。
第86章 Remain纯净
麦克拉特跪在外面,受刑的身体被雨花暴打。
这些天他一直请求见羅莎,何塞不允许他看到她分毫。
“她不愿见你,这是她的意思。”
为了讓他死心,何塞把羅莎抱到楼下,緊緊环住她的腰。
听到她亲口对麦克拉特说不见,他又长又冷的眼睛里隐隐带着快意,得逞般的乖戾。
羅莎又被他抱回卧室,他动作很小心,把她放到床上,生怕弄疼她。
这些天为了讓她安心养傷,何塞禁止她外出,隔绝了她与外界的
联系,半幽禁地把她关在私邸宫殿里。
“该抹药了。”
看到她失神,是在想麦克拉特吗?
她刚刚对麦克拉特说话时声音是苦的,似乎很痛苦。
何塞极其尤其不舒服,面对他时,她的眼里从未有过对麦克拉特的那种近似喜欢的情绪,自然也没有似是而非的痛苦。
但是麦克拉特什么都拥有了。
她会为他开心,也会为他疼。
他的儿子轻易拥有了他无法触碰的一切。
何塞呢喃着跪下来,眼神里冷光缕缕不散,仿佛死神的纠缠,羅莎身体开始颤栗。
他给她上药,把她压在床上,解下领带捆住她的手。
“别动。”
她被他的手指咬住,那双美麗修长的指尖末梢像蛇一样游索逡巡她身体的每一处,刺鼻的药物腥冷味发散游離,她发着抖,仿佛浑身湿漉漉地黏满青苔。
何塞用缓缓的,滑膩的,温柔彻骨的寒冷,对她做一切他想做的,她的辱骂令他更兴奋,他甘之如饴,慢慢脱去身上的亨利衫,解下黑色喉结罩,居高临下,威严刻薄。
他黏膩而病态地注视她,通夜明月,眸光幽闪。
罗莎把脸埋进枕头里,面颊鲜紅,用力咬住一角不发出声音。
“Rosa,我都是为你好啊,他是我的儿子,儿子就是儿子,怎么能喜欢你呢,我怕那样会弄坏你的”他细细呵着气,额前渗出一层薄汗,指尖的平抚擦起森森细细的共谋。
罗莎一直抵着牙,最后他还是忍下了,她的傷还没好,他不敢太用力。
深夜他接到了礼官的紧急汇报,教廷那边似乎有异动。
“我去看一下,很快回来。”他亲吻她的面颊,遭到了她的冷脸以对。
罗莎躲在窗帘后面,手里很冷,没有关窗,夜晚的冷风穿过没穿内衣的胸膛,缭乱幽绿的植物爬藤贴在潮湿的城堡墙壁狂舞,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神经绷紧。
她蜷缩身体,等待那层黏腻褪去。
“Rosa,Rosa.”
窗户被扣了两下,外面传来麦克拉特轻轻的呼唤。
罗莎震惊地看着窗外,他来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麦克卡特从窗户上爬进来,现在被打得半死也阻止不了他了,他像一朵鲜艳夺目的爬山虎,纵身一跃跳进来,凌厉的下颌挂着几点汗滴。
“我给你带了药,你的傷口还疼吗?”
他想靠近她,换来的是她的疏離后退。
“我说了不见你。”罗莎背过身去,躲进又紅又厚的窗帘里。
“我不信。”麦克拉特皱眉,只管望着她,幽暗处浮动的微光在眸中波荡,“我要你对我亲口说。”
“你真的讨厌我吗?”
罗莎不语。
麦克拉特低下头,声音沮丧,带着旋儿向下渗透地毯:“你不讨厌我对不对?”
“看看我啊,Rosa.”
“你又不理我”
麦克拉特悲傷地垂着眼,他拥有世界上最动人的,妖精一样美麗的眼睛,忧郁的碧蓝色纯净出尘。
“快走。”罗莎被那样一双眼注视,忍不住扭过头,有点恼地想他是小狗吗?为什么总是这么可怜又委屈。
麦克拉特缓缓靠近她,步伐像猫科动物一样无声轻灵。
他试探地伸出手:“我看看你的伤,就看一下我就走。”
鲜紅色帷幔一点点被拨开,丝绒的摩擦耳鬓厮磨,他屏住呼吸,空气湿粘,贴近的身体又高又酸,他们的眼睛在深重的红与黑中相遇,麦克拉特勾起手指,裙摆窸窸窣窣,她的衣服已经半褪去了,奶白的肌肤像花瓣那样,身上软乎乎的,唯有后背那一道红艳艳的伤疤像长满尖刺的玫瑰花篱。
他压抑着粗喘,听到她郁闷道:“我后背的伤疤好醜。”
麦克拉特安慰她:“我后背的更醜,丑到都不想给你看了。”
说着他捂了捂自己的衬衫,毕竟他很爱美。
“但是么”他吟着尾音叹口气,挑起的眼梢意有所指:“虽然伤疤是男人的荣耀,但是我身体很干净,你要注意点,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我一样干净的。”
他特意解开扣子,傲然挺立,给她看自己胸前的扔多么白。
血红的帘幕后罗莎被他雪白的大扔震了下,一下想到何塞,顿觉惡心。
那种惡心就跟费德丽卡的名贵高跟鞋根卡进电梯门缝那样难受。
“你说的对,我感觉他很脏。”她对他咕哝道。
他骗她是干净的,可他不仅身体很脏,心里还把她当做罗莎蒙德的替身。
麦克拉特附和道:“我们不要管他了好不好,我很干净,你可以随便摸,随便用。”
罗莎蹙眉,为什么他越说越不对劲。
麦克拉特眼眸露出害羞的烟波蓝色,硬着头皮跟她嘱咐道:“我要离开第一区了,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我回来后想看你体重变很多很多。”
罗莎哀怨地瞧着他,为什么他的语气好像在描述猪崽?
她缩了缩手指,最后很小声问他。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会尽快的,第六区那边有驻军,我尽快拿到直辖军权。”
“嗯。”
罗莎眼神晦暗柔和,到那时她或许已经不在了。
他会难过么?
或者,会恨她么?
她默默想着,他的手指像过电那样,滑水般抚弄脊骨,她一瞬间惊悸,猛然的,黏黏糊糊的。
“Rosa”麦克拉特喘息着叫她,眼神迷离泛红,滑得吓人。
“不能的。”她声音轻轻,两人都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能?”
“你知道不能。”
他们鞭伤的血都已止住了,伤口的炎症却像是被炭火烙过一样,冒着青紫色的黑烟,传遍五脏六腑。
罗莎无声无息望着麦克拉特,一阵毛骨悚然的腥湿返潮,他们是父子,他是他的儿子,那些不伦与罪孽,难以启齿的罪恶,如恶寒反刍。
仿佛是一场宏大的禁忌,两人静默。
她垂着眼没有言明,他却懂了。
暴躁与痛苦过后,麦克拉特跪在她的腿边:“那让我抱抱你吧?”
罗莎把手搭在他掌心,他捧住她的脸,穿过她的肩膀,两个人相依为命地抱在一起。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走的,你愿意跟我走吗?
“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逃到第七区,一起找到你的家乡,在废墟上重建奥辛龙寺,到处种满不死黍。”
“你会活的很久很久,很长很长,好不好?”
他说的话真是顶级浪漫。
罗莎双眼湿润。
身体里汹涌的血流,藏在血管里的红线蜿蜒,麦克拉特把头在她颈间埋得更深,埋在她灿烂如生命的长发里。
第87章 Cloudthemind雪地里……
麦克拉特走的那天,阴雨连绵的大都会罕见地下起雪花。
罗莎被何塞带到大教堂,圣殿灯火通明,无数柄华丽长烛奉香焚燃。
他温和地问她:“你有什么想对神说的吗?”
罗莎只是警惕地看着他:“没有。”
“哦,真是遗憾,我以为你会忏悔,忏悔你对我的屡次不忠。”
他一把将她拽进告解室里,手指塞到她口中,抵住她的腿。
“我知道麦克拉特来见过你了。”
“再多看看他吧,叛徒间也需要好好告别不是么?”
颈侧传来冷血动物的绵柔呼吸,他总是喜欢闻她,仿佛这是一种最直接的侦查手段,在她身上嗅另一个男人的味道,动作狂暴激烈,可他的眼眸却异常冷漠,仿佛在隔岸观火。
一刻钟后,身穿白衣的麦克拉特来到这里,他从空旷的圣殿那头孤零零走来,跪在告解室前,感到难以启齿,如临大敌。
香烛静静焚烧,金色睫毛上融化的雪花仿佛流落的泪滴。
他終于开了口,对神喊father,希望他能解答自己的困惑。
“现在我将你当神一样崇拜,在你面前叩首,只为了你能理解我此前认为与你一样同样被捏造的東西——愛。”
他神情专注地倾诉,对着不存在的神明虔誠祷告,没注意到幕布后輕微的捣水声。
“她是对的,那种東西测不出来,却一直在。”
“我不该对她怀有欲望,她是我哥哥的女人,不,是我父亲的女人。”
他阐述着万般罪恶,逐渐陷入一种平静的痛苦,用近乎哀伤的眼光望着高高在上的神:“可是你知道吗,我愛她,我真的愛她,我愿意把我一生的日月献给她,她是我的罪孽,是我的救赎。”
那些悲怆与独白,难以启齿的壓抑,鲜艳蓬勃的欲望,绝望般扭曲发酵,在壮丽空灵的雪花中飞泄而出。
他的祷告如此真誠,把自己全部的愛意都奉献给了她,纯洁无瑕的白色誓约化成乳液滴下来,碧血红花的地毯斑驳,流下光滑的壓抑与亵渎。
何塞耳语戏谑:“他说他爱你,那是什么東西?”
“他觉得匍匐在你的腳边对神宣誓就是爱?”
“摇尾乞怜渴望你看他一眼就是爱?”
他亲她的唇,说着下流话,濕漉鲜艳,像一只美丽出尘的山鬼。
罗莎在他掌心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舌尖滑腻颤抖。
何塞手指拨拢着,唇角蹭着她的耳垂輕輕呢喃道:“你喜欢这样?那要他每天都跪在我们的床边好不好?”
“给他蒙上眼罩,绑上他的手腳,他会听到我们的声音,却看不到一分一毫,只能听着你的喘息想象你潮红的脸”
他抽回手指捂住她的眼睛,声音骤然变冷:“他马上要走了,你想跟他告别吗?来,只要把这层幕布掀开”
罗莎反应很大,惶恐地扭动身体,但他壓制得更紧了。
“不要。”她震颤着闭上眼。
如果麦克拉特知道两人此刻就在告解室内他会发疯的,而何塞会毫不留情地处死他。
何塞笑了笑:“那就并好,你看,都流出来了。”
仿佛变成了雪下的很慢的冬天,流血的天空,大地撕裂,一切变成了花下之尘。
天空雪白的幕布下,他的手指给她一粒粒系上扣子,世界只剩下大片大片的黑与白,烛光如磷光闪闪。
罗莎脸颊趴在告解室的窗框上,望到了雪地里漫长的腳印,麦克拉特等了很久,雪花压住了他的肩头,可他迟迟不肯走,依然在等待。
何塞从教堂的彩色玻璃后起身,站在华丽的黄金柱顶下,神情仿佛刚从鲜血淋漓的十字架上解下,他注视着自己即将离去的儿子,眼角浮动着痛苦扭曲的恶意与快感。
他抱住她的身体,笔直站在冰冷天幕下,疯狂优雅,圣洁血腥。
“你要去送送他吗?”
罗莎没有动,看到少年終于乘车遠去,她眼里的亮光被夺走了。
“让他走吧。”
他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把她抱的更紧,感受着亲密无间的粘液与拥堵,今天他给的,一点都不能少。
在车上,何塞端然而坐,把她的头发绕在指尖凝望,輕轻摸她的小腹,那里已经很饱了。
他并没有放出来,亲密无间,贴贴她鬓角的汗液,为她轻巧地擦着眼皮的泪滴,似乎不以为意道:“你刚刚听到了吗?他竟然说他爱你。”
那仿佛是极度好笑的事情,尽管他讽刺的声音已然绷紧,不知为什么,他必须反复跟她确认,因为此刻那种模糊的感觉令他很不安。
“我以为他对你只是基于对年轻肉_体的性冲动与渴望,可是他说他爱你。”
“他竟然说爱,不会有那种东西。”
罗莎没有表情:“所以你不相信爱是么?”
“我相信世间一切存在的事物。”他用富有格律的声音说道,骄矜轻蔑地下巴一点:“但关于爱,很遗憾,这是一种人为捏造的概念,是包装美丽的幻象与谎言。”
他说着緩緩下压手指,见她面色滚烫绯红,已经很不舒服了。
最后他分开,水流声弄濕了车座,液体的味道在指梢凝固。
何塞一只手撑地,一只手摸她的腿,缓缓跪地,一眨不眨观摩着那里,她大口喘气,随着呼吸剧烈抖动。
“Rosa,你说对吗?大脑,内脏,四肢,人就是这些東西,什么情啊,爱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没有逻辑就跟科幻一样。”
“爱不是科幻,没有被爱的人才会觉得爱是科幻。”
何塞把头从裙摆下钻出来,他的眼中翻着一层冷钴色。
风中散开雪花狂舞的味道,两人对视静默。
何塞有一双犀利难测的蓝眼,那双眼不动声色的凝视,可以融化最坚固的金属。
但此刻,属于人类的滚烫情感令他感到费解酸涩。
他用阴湿长毛的眼神在她脸上静悄悄爬动,阻止她说下去。
可她没停。
甚至开始嘲讽。
“原来你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啊。”
“不明白什么?”
他拍拍膝盖上的湿意起身,给她整理裙子褶皱,牢牢捏住她的手。
“你说我不明白什么?”
回答他的是她隐隐勾起的嘴角,若有若无的笑。
她在笑吗?
嘲笑他?
“告诉我,不明白什么?”
罗莎依然维持着那样的表情,眼神静默如谜。
在他耐性要几乎消失的时候,她轻声说:“你真可悲,你是假的。”
sohateful,
sopathetic,
她对他这样说。
多么残忍暴虐的心。
可悲的,不懂爱。
∽
回到私邸,他为她清理身体,试图去拉她的手,罗莎对他怒吼:“不要碰我!你好脏!”
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他都令她厌恶。
何塞一下怔住,她的话令他感到疼,仿佛他的心是用来碎的,他一时嘴唇颤动着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我脏?”他听到了最害怕听到的话,二十年前的噩梦再次笼罩,她嫌弃他脏,就像他的父亲母亲知道他有私生子时的反应一样,那样的嫌恶如此可怖。
“是的。”罗莎看着他,“不要再碰我了,你真的很恶心。”
何塞空前愤怒,浑身发抖。
那双怒气冲天的蓝眼睛,外放的粗重情绪,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双目猩红。
罗莎知道她彻底把他惹怒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嘲弄地露出看待顽固精神病人的眼神:“你觉得抉择权在你?你以为你是自己的?”
“我当然是我自己的。”
“不是的,Rosa,你是我的,你看,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因为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懂了吗,小家伙?”
他贴在她耳畔轻轻道:“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啊,你不过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罗莎眼里缓缓含着泪:“我是人,我有心啊。”
她的眼神里漫出浓烈而窒息的呼吸感,何塞居高临下看着她,对那个眼神,有一种疑惑的震惊。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他沉默着,感觉心脏的位置莫名很疼。
他捂住她的眼想止住她的哭泣,但那些滚烫的泪还是落到了他掌心里,他把她眼角的泪舔掉,在她身上映射出残暴的欲望,如虔誠教徒一样惨烈又痴迷地亲吻她的头发。
脚下有什么东西顶了过来,啃他的脚,何塞看都不看,抬腿一脚踢飞了。
砰的一声,响起了撞击摔地的声音,和羊羔痛苦的哀嚎。
罗莎疯了一样扑过去,小羊被何塞踹得倒地不起。
她弓起背,像一头护犊的母兽,心疼地把小羊抱在怀里检查,还好没有伤到
骨头。
整栋宫殿被低气压盘旋。
“疯子。”她对他说。
何塞洗耳恭听:“你说什么?”
她声音哆嗦着:“你是一个禽兽不如的疯子。”
她抱着羊,开始沉默地收拾东西,往书包里塞书。
何塞冷眼旁观,颓然的,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
她这是做什么?
要终止他们的关系吗?
“你想好了?你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他的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抖动,气急败坏,很失风度,但他必须要吓住她,就像在畏惧即将发生的什么。
见她依然动作没停,他第一次爆了粗,重重地对着地面骂了句,就为了那只羊吗?他在她心里甚至还不如一只羊,不如一头畜生。
她待在他身边这么久,不清楚他的饮食喜好,不了解他的作息,甚至不知道他的敏感点,她一点都不在乎。
她跟他睡觉从来不说晚安,晚上占据她时间最多的永远是她的死功课。
他以为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会变的,哪怕她对他变得只有一点点上心。
可她没有。
她的计划里从来都没有他。
何塞胸口越来越疼,那点扭曲的心灵在猛烈地因伤害而变形。
罗莎毫不在乎。
她怀里的羊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异样安静,不发出声音,紧紧缩在她怀里。
该死的,她别再收拾东西了。
像以往那样,她应该拼命讨好他,或许,是他话说的太重了,一瞬间,何塞想到事后应该补偿很多,但她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了,书和资料被放整齐,塞进书包里。
他生冷地强制自己站在一旁,贵族的高傲使得他没有丝毫阻拦。
罗莎背上书包离去。
他孤独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瞬间,那些欲盖弥彰,动荡与怒火都熄灭了。
回头。
回头。
只要她回一点点头。
她只是往前走,走过庄园漫天的雪,喷泉中披着披肩的诸神雕像凝视着她,她抱着羊,既不左看,也不右看,没有丝毫犹豫。
久违而陌生的雪花狂舞,无数人在街头欢呼。
罗莎走的时候比雪还安静,脚印落地没有颜色,没有声音。
她抱着小羊直直向前走,一步没回头。
∽
当天晚上天降大雪,罗莎蜷缩在几十铜币一晚的廉价民宿里,前后左右都是嘈杂噪音。
民宿外种满橙林,夜风中扑来浓浓的草滴和月桂味,迷幻而美丽的幻影,她听到杂音混着人音,人们都在感叹雪下的太大了,壮烈至极。
她枕在被子里,用娇嫩的心脏器官谛听着它们翩然下落,一瓣瓣像天使的羽毛,冷意柔和刺骨。
后来雪花纷纷扬扬,万籁俱静,她又累又困地抱着羊睡过去,深夜惊醒发觉自己衣衫不整。
何塞搂住了她的身体,用牙齿挨着她后颈皮肤,像暴躁的公兽那样衔住她。
“放开我,放开我!你说过要放我走!”
他反悔了,把她按在自己怀抱里,眼尾通红,凄艳又焦虑,在她离开后同时,何塞开始想失去她该怎么办,摔东西杀人都无济于事,他无法容忍她就这样离去。
他抓着她的身体,沉浸地把头埋在她头发里,深深吸一口气,权力倾轧的味道令人沉醉。
在那张窄小的床榻上,肢体交叠,摇晃作响。
“放开我。”
“放开你去找麦克拉特?”
他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一道。
麦克拉特说要带她一起私奔,他们两个叛徒不约而同地黏糊共谋。
何塞伏在她胸口,对她指责:“你对我不忠,总是背叛我。”
在面对她时他是如此诡异多疑,
她还会背叛他吗?
还要背叛多少次?
血流冲顶暴烈,他发觉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卑微与恐惧。
贵族的高傲使得他不可一世,永远不能低头。
但是,但是,但是
失而复得的东西如此充满蛊惑。
她就是这样轻巧地,屡次三番操纵了他的情绪,他在不受控制地滑向万丈深渊。
何塞不敢想象到以后。
他的儿子与她通奸,他为此感到愤怒,但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敢杀死她。
害怕失去她。
她是这世间仅存的他最害怕的东西。
是这样么?
他如此惧怕她,压迫她,对她近乎疯魔:“你为什么不求求我?”
“求我把你留下。”
“求我永远也不放过你。”
可她只露出昏暗灯光下神情冷冷的一角,一句话都没说。
他后怕地又开始闻她的胸口,麦克拉特来过了吗?
他精神恍惚,意乱情迷,努力在她身上寻找自己儿子的气味,呢喃着:“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
“忘记他吧,说你只能对我忠诚。”
罗莎冷笑了两声,她的头发披在身后,像燃之不尽的黑色烈火。
“快说。”何塞语气强烈得近乎哀求,“说你跟麦克拉特从此断掉,只对我保持忠诚,我们还是回到原来一样。”
“忠诚?你让我对你忠诚?那你对我呢,你心里装着罗莎蒙德!你呼喊的一直是她的名字!”
何塞暴躁道:“不要称呼她的名字!”
那个毁掉他的女人,她在他心里将永远是暗灰,一个永恒不死日夜缠绕的影子。
“我只是她的替身。”
“从来就没有什么替身,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何塞是如此厌恶那个女人,时间太久了,那个女人的面容甚至已经模糊,但她带来的痛苦如厉鬼缠绕,难以磨灭。
他把她揪过来,用大手手掌的边缘向后推紧她脸颊的皮肤,把它们都撑开,细察,凝视,就像刽子手捧起刚斩断的头颅。
他冰蓝眼眸里藏匿着又酸又冷的东西,很痛苦地挤出笑意,那种微微露齿的尖尖笑容让罗莎发抖。
但她必须说下去。
“你的爱毁了,现在你要毁了麦克拉特的。”
“你要他沿袭你的戾气与痛苦,一辈子处在煎熬中。”
“看看你的样子啊,你也不过是一个想要掌控儿子的父亲。”
何塞痛苦至极:“不要再说了,只要你对我认错,我们再回到当初一样,回到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我会听你的,只要你对我说你错了。”
“我的确是错了,错在当初救了你,你是一个魔鬼,何塞,给你人的心,你也不会有人的感情,比起我这样被销毁的奴隶,你才是真正的残次品!”
他们窗外,暴雪如熊熊燃烧的海洋烈火,带着万丈光芒往下飘坠,仿佛无数的灵魂被融进黑夜里,最后雪越下越大,轰轰烈烈,这是第一区几十年来第一场大雪。
第88章 Myachingsoul修道院……
第二天醒来时,罗莎遇到了几十年来第一场大雪,列车票取消,交通系统停运。
外面下着暴雪,她固执地要离开,一意孤行。
漫天呼啸的雪花像灰烟一样坠落,她沿着雪一直走,雪地里的脚印有的深有的浅,浅一些的很快被覆盖、抹平、光滑鲜嫩不留一点证明。
在她步行去车站的路上,洛尔迦出现了,人流攒动,遗世独立,雪花像奶油泡沫般飘落,落在他聖洁无暇的发丝上,与他的白色法衣几乎融为一体。
在她面前的是教廷势力,主教们身着红衣,庄严肃穆。
他们给她的头顶披上黑纱,对她宣读罪名,按照规定她要下跪行禮,可神官拦住了他们。
没有必要。
洛尔迦凝望着天空,这里站着一个女人,她不会对着神低头。
黑色长车停靠在远远的路边,注视着他们,眸光凝练的时刻,她跟随神官离去,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
罗莎抵达修道院时已经很晚了,她抱着羔羊走在雪中,鲜艳美麗。
修道院的数丈高牆用灰石砌成,光秃秃没有生气,牆壁的缝隙里灌满呼呼风声,深陷在无限阴天下。
这里与世隔绝,常年关押的都是行为不检点的宗教犯,最不关心新闻时事的那类人。
这里没人认识她,罗莎每天干活,劳作,很充实,走上了父母避世的老路。
在她独自一人几乎忘了时间流速时,她的好朋友費德麗卡被调来了,費德麗卡开心地把她抱起来,对她说已经知道了她把表哥甩了的事。
她们一起吃饭,坐在简朴的长桌前,摆着纯银使徒勺,饭前要例行禱告。
“啊咧,小美人,怎么又见到你了呀?”
罗莎抬抬眼皮,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
到她。
菠莉凑过红脑袋,热情地同罗莎握手,过去一些天她被关在最高等级的帝国监狱里,无聊之余把长得漂亮的男人都睡了一遍,军官们为了她内部起了矛盾,临走了有几个还用眼神坚持不懈勾搭她。
上级似乎忘记了对她的处罚,狱长认为不能放任她胡闹下去,鉴于监狱的体罚与劳苦对她这种无可救药的坏蛋已经不奏效,應该去洗涤心靈的地方洗心革面,从靈魂根源更正。
一堆聖骑士把她押送到了异端审判所名下的修道院,命她日夜在此忏悔。
这里的修行虽然苦哈哈的,但菠莉混的如鱼得水,十分自在。
費德麗卡问她:“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
菠莉觉得自己很老实,男人们打架关她什么事啊,被关进来简直是无妄之灾。
现在三人成了狱友,相处愉快,马上关系升华成为了好友。
在这里苦修的都是悔过的女人,聖骑士在高墙外重兵死守,平靜压抑。
她们每天都要做忏悔禱告,每当这时菠莉总会异常无辜,神父我有罪,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罪,但我显然是有罪的,那么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呢?
神官待在告解室内,靜静看着她编,她没有半点悔过的心思。
实际上,她从帝国监狱转来修道院,这是从轻发落的罪名,至少表现良好不会留太严重的案底。
以她偷窃的斑斑恶行,本来要下绞刑的,但似乎监狱方心意已决,坚持把她送来悔过。
被关进来没几天,菠莉展露了骗吃骗喝的安逸天分,动不动就对着高大威猛的聖骑士揩油。
她抚摸他们冷冷的铁甲,对他们头盔下的面容很好奇。
圣骑们常年禁欲,没有人情,他们鲜少看到这样胆大包天的小贼。
红头发的菠莉肤色洗白,臉颊上浮现雀斑,她看起来生机勃勃,能跑能闹,爬墙上树打滚样样精通,精力旺盛异常有活力。
她神气的样子就像天底下没什么偷不到的,当她用手抚摸圣骑士的身体时,他们默不作声允许了她的行为。
很快洛尔迦发现了菠莉的不妥行径,他严厉喝止她。
菠莉当场可怜兮兮滑跪,抱着他的大腿哭诉。
洛尔迦横绝蛮情,无动于衷。
他知道这个小贼谎话连篇,是个撒谎精。
她哭的梨花带雨,险些把他都骗了,实际上她为非作歹,恶行累累,在犯罪档案里连扶老奶奶过马路都要趁机勒索一笔。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菠莉觉得很委屈,“我只是想尝尝属于上帝的人是什么味的,难道我爽了他们就不爽吗?”
“这是不对的。”神官表情冷漠。
“大家都爽有什么不对?难道都要像您一样永生全心全意侍奉神吗?”
洛尔迦眼眸泛出神伤。
已经不是了,他现在已经不属于神了。
无论精神,还是肉_体。
他心里叹息,想把菠莉推开,可是她牢牢粘着他,抱着他的神袍哭泣,哭得他头疼。
神官高洁的臉上带着怨念,强制禮貌性的疏离,最后他认为她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网开一面,勒令她下次绝不再犯。
菠莉窝窝囊囊地答應了。
擦去不存在的眼泪,下次她还敢。
∽
洛尔迦如往常一样来到了圣堂忏悔,回想起对神许下的誓言。
“誓言之所以为誓言,就是因为它不可动摇。”
费德丽卡在他身侧静静听着,对他讥讽道:“如果你的神因为你意志的动摇就濒临破灭,那神的存在也未免太可怜了。”
她看得很无所谓然,对他来说至高无上的信仰对她只是一种游戏。
洛尔迦在这件事上不想让步。
于是她让他滚。
洛尔迦跪在地上,默默给她穿好衣服,听到她对他说以后不用来了。
他顿住手。
她不要他了么?
还是腻了?
费德丽卡细细的眉毛挑起,似乎看出他所想:“当床伴么,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没有为什么。”
费德丽卡不喜欢神职者的禁欲,那就像是人性的遮羞布,越压抑,只会越反抗。
因此她厌恶洛尔迦,
他是聪明的,也是愚蠢的,
是神圣的,也是卑劣的,
圣愚,到了泯灭人性的地步。
作为报复,她得到了他的肉_体,却弃若敝履。
她对他奚落道:“每次做这种事的时候你也想着你的神么?”
她指了指天:“你的神在看着你呢。”
洛尔迦终于被刺激到了,阴冷地抓住她的手:“那你呢?在我身下的是谁?那个庶民的妻子么?”
费德丽卡暴躁地扇他巴掌,让他赶紧滚,但是,与以往不同。
男人手劲大的令她挣脱不开,他的力道几乎要把她揉碎了,面前的洛尔迦仿佛是一头狂兽,每次她把他踢开,他就会又疯狂缠上来。
靡丽美艳,那样的花开在深渊中,既怕触碰,又怕坠落,如同服毒的异性之恨,此恨异端,没有解法。
他对于她的渴求是如此贪婪,以至于最后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
修道院外到处乱飞的鸽子和乌鸦,在雪地里扑棱棱振翅,费德丽卡抓他的后背,不停说Ihateyou,眼角挤出酸涩液体,洛尔迦把那些泪花舔掉了,听着她的咒骂,目光温柔宠溺,他一声不吭,不管她打他骂他都没出声,只是默默用力。
“你——”
他抓住她的手,眼神冰冷却异常柔软,“不要打我的脸,我还要出席活动,深夜我再来看你。”
“你滚!”
他面无表情的的脸费德丽卡感到寒冷,这是惹上了什么东西。
洛尔迦穿好华贵的法衣,走出圣堂,那些强迫与沉沦在脑海中激荡。
他是罪恶的,他已不属于神。
只要一想到她,他的痛苦扭曲到骨节咔嚓作响,他背叛了神,是罪大恶极的渎神者。
他望着天空失神,他的神在看着他么?
看着他已经慢慢不幸地堕落
深夜时菠莉与圣骑士偷完情,看到神官从祷告室出来,礼衣显然是整理后的了,他身上带过一阵香味,菲德丽卡的味道,菲德丽卡似乎还在里面祷告。
她有点疑惑,大半夜的他在那里做什么呢?
第89章 Tower铁塔
内阁会议上,大臣们为了第二區的反动势力争执不休,自从第七區被摧毁后,第二區首领卡尔收纳了反叛军组织残部,把曾经的佣兵杀手都纳入军隊中。
为了压制卡尔,何塞此前已经将七大區名义上的国王圣路易从玫瑰塔囚禁中放出来了,他决定会见这位旧日王储,提高民众对其关注度。
他召见了神官,要把国王安置在教廷那邊,时隔百年,王权与教权在第一区相遇,意外統一。
第二区的末日要到了,何塞决定动用物理手段征服,但他暂时不想毁掉那片土地,只要把人口拔了就好。
洛尔迦試图劝統治者三思。
“和平来之不易。”他对何塞说,“一味地挑起战争没有意义。”
待在修道院里,看着山坡上那群劳作的女人,他偶尔会生出一种幻觉,抛去权利斗争,不打仗不是挺好的嗎?
不会有流血,也不会有厮
杀冲突,一切都这么乌托邦。
神官主动聊起历史上的圣殿骑士团东征,意图说服统治者美名之下的统一其性质也不过是侵略。
何塞抬着眼皮不悦,这个男人动摇心软了。
他开始问起修道院的事:“那里怎么样?”
洛尔迦说一切都很正常有序。
何塞不说话了。
积雪还未消散,帝国大厦外贵族们在召开赏雪会,风吹过白雪皑皑的花园,就像斩断花骨朵的头颅。
他的眼神灰暗轻柔,最后对神官做出警告,神的仆人是没有情欲的,他相信圣子会有分寸。
∽
修道院最近消息疯传,听说第二区来了位重刑犯,如今就关在圣堂隔壁的铁塔中。
修道院里高墙林立,可以望到铁塔的尖尖一角,那位囚犯到来的那天,军隊增派驻军守卫,特种部队将整片建筑群围得水泄不通。
“好大的阵仗呀,这得犯了多大罪?”
菠莉在草地上打着網球,望着戒备森严的场面,不由感叹。
罗莎和费德丽卡都没在意,她们在教堂的犄角旮旯里撒了灭鼠药,撒完药后她们来到草场放牧,后山有一片修道院的自营产业,馬场牛场羊圈,棚子里养着鸸鹋,鸵鸟和芦花鸡,因为挨着自然保护区,好多动物不时飞来,到处走来走去,不远处靠近海湾的地方还种着一片咖啡树和蓝色香蕉林,日光下叶子的脉络波光粼粼,星辉熠熠。
三人日常一起在那里干苦工,给奶牛挤奶,给山羊接生,打扫馬厩还有喂猪,偌大的修道院运转需要她们这群戴罪之人来维持。
她们邊干活邊聊天,罗莎把小羊放进保护区里,跟牛啊羊啊一起玩,它经常委屈巴巴地来找她。
“它们都不跟你玩啊。”
哦,可怜的乖宝宝,她摸着小羊的脑袋,摸摸它的牙齿,跟它说着咕哝话。
费德丽卡枕在草地上,看着阳光下馬儿在奔腾,高耸的鼻子微微上翘,蓝眼睛里带有生命力的狂野与妖娆。
她余光瞥了眼罗莎,都过去好多天了,表哥竟然没有找来,有些不合常理了。
罗莎就那样把他给甩了,他那样的男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眯眯眼,继续晒太阳。
罗莎抱着羊坐在草地上,开始每天例行给菠莉教学,教她更基础的读书识字。
菠莉在第六区上过学,但教育程度很浅,不认识太多字,看书都是带标识的幼儿版,她心底的大片地方干净得没被污染过,至今仍是空白。
菠莉手里攥着一枚網球。
“刚刚捡到的,从墙那头打进来的。”她认为網球很漂亮,是项优雅的运动,因此一直把球抓在手里。
“罗莎,我有点不懂。”
“哪里?”
“你有想过数字为什么要这么加么?”
“因为就是这么加的。”
“是啊,为什么呢?”
“我只是为了考試得分。”
菠莉更疑惑了:“所以你不思考嗎,我以为你们很聪明的人总是会想的更多。”
“我只是按照规则交出答案。”
“是啊,你很擅长这样做。”菠莉托腮,“有这样的规则,就一定要接受嗎?”
罗莎看着她,没有说话。
“啊,好头疼,不想了。”菠莉打滚伸了个懒腰,“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学习。”
“那总有你适合做的工作。”罗莎不想让她一直偷东西,那样既危险又不道德。
“我也不知道该去干什么。”
“一定有你擅长的且合法的工作,不要再偷东西了。”
“我有正经工作的,我之前在第二区酒店做服务生,那可是很大的酒店呢,有一百多年历史,不过我不太喜欢那项工作。”
“那有你喜欢的嗎,职业或者运动?”罗莎看了看她手里攥的网球。
菠莉也注意到了,她捏着球:“喜欢打网球,这算吗?”
小时候菠莉被球打中脑袋,她抓起球跑掉,回到家妈妈扒开她的手掌,发现是一枚网球。
“这是贵族运动,我们打不起的。”
但菠莉没有放弃梦想,职业运动员都有高昂的专业团队,全封闭式训练,她没有,在还没有辍学的少女时期,她自己在草地上偷偷训练,在场地紧锁不开放的时候就去家附近的小区里,那里治安环境恶劣,街战巷战频繁,常常是躲完子弹再打球。
她打球时自由自在,很潇洒,移动速度快,挥着拍子频繁发力,她觉得自己姿势很帅,动作有风。
罗莎很认真地问她:“你想成为职业运动员吗?”
“什么?去当一名网球手吗?”
菠莉短暂震惊后捏了捏自己的肉,重新掂量了下,她这副身体骨架块头确实是很有优势的。
“不知道,但我会尝试,很高兴认识你罗莎,不然我真没想过这么远。”她开心道。
在过去的时间里,菠莉无所事事,偷完东西该睡时睡,该死时死,现在算是有目标了。
人生除了偷东西之外,总要有点乐趣嘛。
她找到跟自己偷情的圣骑士,让他们帮自己准备网球和拍子,很快装备弄好了,她自己经常挥着拍子在修道院里跑来蹦去,打得不亦乐乎。
吃饭的时候,菠莉在餐桌上说真的有鐘樓怪人,她捡球的时候看到了,那时她的网球打到了那边的屋顶上,她有点不放心球,于是决心自己去捡。
修道院里呼呼刮来台风,菠莉爬到高处,抬起头,台风过后,天更高了,更蓝了,每棵树都更有精神了,就在这时她看到尖塔之上划过一道黑影子,像是某种幽怨的亡灵。
罗莎叉着土豆块,表情淡定:“那是吓小孩的,我小时候大人就那样吓我。”
费德丽卡也说:“就是。”
“真的有。”
菠莉打算抽空再去一次,她练习时不小心把球打到了铁塔里面,弓着背像猫一样爬了上去,这次真的见到了,刚落地就被吓了一大跳,那是黑暗中的一团影子,看不清面容。
他长得极高,那似乎是个男人。
她好奇地往里走去,发现那是一个阴翳雪白的男人,修长身形,银发碧眼,被关押在铁塔里。
他就是鐘樓怪人啊。
菠莉对鐘樓怪人说:“你把我的球还给我。”
“没见过。”男人生冷道。
“明明就是飞到你这里的,拿不到我的球我就拿不到世界冠军,这对我很重要你懂吗?”
男人刻薄道:“你拿不了冠军的,或许能做个不错的双打选手,但拿不了冠军。”
他经常看到她在修道院灰扑扑的墙壁间打球,对她的打法了如指掌,男人理智的判断惹毛了菠莉,她分明看到球打了进来。
“喂,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球?”
菠莉早在球上涂上了自己的名字,她跑到他跟前:“看到了吗,菠莉,这是我的名字。”
高塔下圣骑士放哨发出声音,菠莉赶紧顺着墙爬回去。
她对圣骑说里面关着个讨厌的家伙,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圣骑听了噤声不语,菠莉打听不出底细,鐘樓怪人因此愈发神秘。
这段时间大都会贵族圈层都在谣传,很有可能,经过何塞的扶植,君主制又要在第二区复辟。
修道院里依然消息封闭,有时候菠莉会偷偷去看钟楼怪人,她体态轻盈有力,富有技巧,可以爬上这座不怎么陡峭的铁塔 。
“喂,钟楼怪人,你叫什么名字?”
像往常那样,她问个没完,他还是不说话,到最后才对她说:“路易。”
“路易?很不错嘛,很精神的名字。”
钟楼怪人看着她,她是他见过的最大胆的女人,因为他的一生都被关着,压根没见过几个女人。
菠莉每天都会去找钟楼怪人,因此冷落了圣骑士,引发了他们的抗议不满。
她我行我素,毫不在乎。
没过几天钟楼怪人不告而别,同时外界舆论谣传第二区的那位国王,要带领军队回第二区,君主制即将取代共和制。
菠莉虽然偶尔听了风声,但她不懂那些,还在想着钟楼怪人,他突然就那么消失不见了,铁塔空了下来。
她连他长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这家伙居然不辞而别。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忘了,重新快活起来,她发挥天性,到处交朋友,已经不分种族,新结交的好友是一匹年纪很大的纯种黑馬,一身毛发乌黑油亮,是从赛场上退役下来的,菠莉跟它颇有惺惺相惜之情。
菠莉为了给她的好朋友自由,偷偷把马给放了,引起了轩然大波,教廷的私产神圣不可侵犯,圣骑士们大肆搜查线索,却一无所获。
一向被怀疑的偷窃重犯菠莉在这件事上显得尤为清白,谁都没把偷马的事怀疑到她头上,因为那毕竟是她好朋友,马走了之后她显得无比难过。
犯人们之间都在窃窃私语,据说神官在严格追究此事,偷窃马匹之人会受到诅咒。
菠莉心里不舒服,越来越后怕,她很想跟罗莎坦白反思,跟她原原本本说明白,问她自己做错了吗。
可从马的角度讲,她也没有做错呀。
罗莎之前说了不让她再偷东西,虽然这也不算是偷,但还是害怕罗莎会失望,于是最终没敢问。
菠莉又找到费德丽卡。
“费德丽卡,你说偷马的人真的会被神惩罚吗?他们都说这是神的东西。”
费德丽卡正在宿舍里织毛巾,很大一张,软乎乎的围巾。
她头也不抬,专注于自己的设计,她在宿舍四壁刻下了很多纹饰图案,象征无限与永恒的几何,生生不息的藤蔓卷草纹,细细看还有棕榈叶,一切都在墙上飞舞着,对称重复排列成无解的美感,视觉冲击难以描摹,她可以设计一切。
“也许吧,但你信神还不如信我呢,我的财产就是被神偷走的。”
一直到第二天放牧,菠莉还是面色凝重。
暖融融的太阳下,她听到费德丽卡和罗莎在讨论不老药的事,有点听不懂。
“圣宾叶家过去几十年一直在授权秘密研究这个,极权者的野心已经渗透到了时间领域,第二区迟早要被攻陷,如果一旦研制成功”
“会有一部分人选择死亡,也会有一部分选择永生。”
费德丽卡拿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种子。
这是罗莎送的,最珍贵了,她一直贴身带着。
“我总觉得,这枚种子将来会发芽,开花,长得很高,但我大概活不到那天了,我是不会选择永生的。”
罗莎让她不要多想。
费德丽卡正色道:“这是一种预感,就像我认为你会活很久一样,罗莎啊,你会活得比任何人都要久,直到世界尽头,但是亲爱的,那该是多孤独啊。”
她拂了下密友的头发,潇洒道:“你会来我的墓碑前看我的对吗?”
生与死在草尖挂着露水。
她们谈完死亡,又开始讨论起新生。
费德丽卡勾着围巾:“我很想要一个孩子,如果真的有,我的女儿将来的名字叫简。”
菠莉全程愁眉不展,眼下在旁边唔了声:“我有个哥哥死了,他的名字叫夏利,如果将来有个男孩的话我会给他起这个名字。”
费德丽卡顿时神采飞扬了,打趣道:“那我们两个可以订娃娃亲,我的女儿跟你的儿子。”
菠莉哼了声,将她上下打量:“要是你女儿长得像你的话,一切都好说。”
费德丽卡爽朗地笑了起来,女人们躺在草地上谈天说地,谁也没当回事,她们互相保证为了后代负责,千万不能找长得丑的。
傍晚,菠莉蹑手蹑脚来到告解室,拉上红色如血的帘幕。
告解室和聆听室内部被隔开成两个密闭空间,她撩开帘子,看到了洛尔迦威严坐在那头。
“神父,这次我真的有罪。”
洛尔迦冷冷牵着嘴角,难得听到了她如此真诚的祷告。
他以为她忏悔的罪行会是淫_秽私通,结果没想到是因为一匹马。
“我有罪,我放跑了一匹马,从赌马赛场归来的马,它平日里无人管,伤痕累累。”
“我只是感觉它想走,它呆在这里很痛苦,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充实。”
“我感到万物是如此不可思议,那只是一根缰绳,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扣子,这个庞然大物便挣脱不开。”
这让她觉得匪夷所思,她觉得马好人坏。
“终于我忍不住了,对它说你要是长了手就好了。
“跑吧,跑吧,快跑吧,我是你的手。”
黑色的马儿奔跑在一望无垠的黑色长夜里。
菠莉从小家庭是信教的,现在修道院的犯人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她很害怕罪行被神惩罚,因为她也不清楚神是站人类这边还是站马那边,但神官要追查此事,她有点怵头,这位圣子冷心冷情,不好说话。
“这是修道院的私产,你觉得放走它,这样好吗?”
她咕哝着:“那费德丽卡的私产不也是被你们给吞占了吗?您觉得那样好吗?
洛尔迦脸色铁青:“她不一样,她是恶魔。”
“行吧,反正嘴长你身上,你说是就是咯。”
菠莉继续双手合十忏悔。
洛尔迦当然没有代表神原谅她,反而挑着眉,用那双蓝眼珠淡淡恐吓道:“这是你犯下的罪行,神会惩罚你的。”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您是不是在吓唬我?”
“您看看我,我很乖的,您怎么能说出这样冰冷无情的话。”
菠莉说着说着要哭了。
洛尔迦在那边坐的笔直,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她似乎一直觉得自己很老实,自我感觉尤其良好。
他虽然极度无语,但也不想为难女孩子,叹着气:“多做些赎罪的事吧。”
“怎么赎罪?”
“做一些你力所能及的事,洗去你过往所犯下的罪恶。”洛尔迦试图教诲她,尽管他自己内心已是一团乱麻。
菠莉想了想,神官都这样说了,而且罗莎也说过不想让她再偷东西了,她决定把自己最珍贵的金苹果交给神官,就被她藏在某处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以免去神对自己的惩罚。
“金苹果?”她竟然还有这种财宝没有销赃。
洛尔迦问她是从哪里偷的,可她却说是自己捡的,当时苹果孤零零躺在那里,她只想给它一个家,现在呢,她留着它也没有意义,就决定把它作为赎罪券交给他。
洛尔迦黑着脸听她扯,她说话总是有一种天真稚感,如果他要是三岁以下的话肯定会相信的。
此刻他经历了连日来残酷政治斗争的洗礼,心神疲惫。
统治者说他心软,他真的心软了么?
为什么?
是因为跟这群女人待久的缘故?她们太有活力了,让他总觉得自己变得更像人。
作为人的人,而不是神的仆人。
作为人他是有感情的,但是作为神职者,必须灭掉情欲。
他对菠莉说退下吧,孤身面对神跪下,试图把心底那几分贡献出的零星烟火熄灭。
但它们越扑越高,越燃越烈。
菠莉深夜回到宿舍,罗莎和费德丽卡都已经睡熟了。
她有点睡不着,来到卫生间洗脸,墙壁和地面湿漉漉的,应该是有人沐浴后重新清理过,她夜视能力很好,没有开灯,但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还是发出了点不该有的动静,无意中一脚踢翻了垃圾桶。
声音不大,
很多东西滚了出来,她眼尖的很,蹲下身,在里面发现了一条验孕试剂。
第90章 Fate黏连
菠莉找到羅莎时,羅莎正在阳光下看书。
劳作之外,她每天都很安静地学习,核战前成千上百年的历史,战争史,资源的再分配,自上而下的统治如何进行,进而衍生出的宗教,高墙之内,聖殿之上的精神寄托
菠莉偷偷告訴了羅莎一个秘密,她在宿舍卫生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验孕试剂。
三道杠,那是怀孕的标志。
“怎么办,費德丽卡怀孕了。”
菠莉愁眉苦脸,找到她赶紧想办法。
羅莎有点驚愕:“費德丽卡?”
“嗯。”菠莉内心已有猜测,那晚她都看到了,可是她不敢说男人是谁。
罗莎沉默了下:“会不会太武断了?”
“我们宿舍就住着你跟我,不是你不是我,肯定是她啊,她前几天还说她想要个孩子,女儿的名字要叫简。”
菠莉重重叹了声气,猛地站起来:“不行,忍不了,我得去找他。”
她干脆豁出去了。
罗莎看着她离开,脸色明显苍白起来。 :
晚餐时间,犯人们在餐厅用餐,費德丽卡气噔噔的,菠莉也是气呼呼,只有罗莎像鹌鹑一样喝着汤很安静。
一名修女走来,说神官要见她,罗莎忐忑不安,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神官的私寝。
他的房间在高处,可以看到修道院平时的风景,华丽的墙壁上装饰的图案不是神,而是复杂相间的几何藤蔓与卷草纹,神秘环绕,生生不息。
这栋男人的房间干净整洁,散发着线条直上的幽冷香气,神官从露台前皎洁的月色中抬头,眼神复杂。
他邀请罗莎坐下,共进晚餐。
在做完基本的祷告后,他放下祈祷的手指,直接问她:“你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么?”
罗莎勺子险些掉地上:“你什么意思?”
他瞄她一眼:“費德丽卡没跟你说?”
“真没有。”罗莎现在十分驚讶,所以,菠莉找的人是
洛爾迦面容落寞,似乎信了她的说辞,又似乎不信。
他望向远处餐厅的方向,想象费德丽卡和菠莉用餐时的欢声笑語,说话輕輕的,令人不好懂:“你找到了你的爱,而我却遗失了我的神。”
月光使人感到孤独,他虔诚地遭遇了信仰危机,那种对神的崇拜就像渐渐枯涸一样,他开始无法認同现有政府的极端政治主张。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倾向。
他对罗莎请求道:“你能劝劝费德丽卡,留下那个孩子吗?”
罗莎已经瞪圆了眼睛。
洛爾迦为她描述经过,今天上午他在聖堂洒着圣水,莫名其妙地被菠莉闯进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费德丽卡怀孕了,他极度僵硬,什么时候的事?他算了算日期,竟然没有察觉。
他组织語言想了很久,下午找到了费德丽卡,结果又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一开始费德丽卡以为是他开窍了要跟她玩情趣,于是面带揶揄听着,结果他越说越不对劲。
“堡堡,我有罪,我愿意跟你一起忏悔。”
他拉着费德丽卡的手,要她跟他一起面对神祷告,祈祷他们的孩子平安降临。
费德丽卡这时还懶洋洋的,觉得他总是这样严肃正经。
见她没有动弹,洛爾迦垂下眼皮告诫:“我希望你在做忏悔的时候能更专注一些。
“哦,father,Imabadgirl,这样吗?”
她指梢轻佻,揪了揪大神官的罗马领。
洛爾迦抓住她的手,内敛的眼神里面含有训诫。
“你真不打算告訴我吗?”
“告诉你什么?”她慢慢察觉到他没有在开玩笑。
“堡堡,你怀孕了。”
费德丽卡面露惊讶。
她拧起眉:“谁跟你说的?”
洛尔迦没有回答她。
费德丽卡哼了声,对他嘲讽道:“怀孕了又怎样,你能做什么?又能为我做什么?”
“你迟早要当教皇,一生不能结婚生子,如果被你家族知晓,孩子也保不住的。”
“而且你怎么知道孩子就是你的?修道院外面守着的漂亮圣骑士可不少。”
费德丽卡眼神轻蔑,欺负他惯了,豪横地羞辱指责他,可任凭她怎么指责,洛尔迦就是默不作声。
最后他有点扭捏道:“不管是不是我的孩子,这一定是你的孩子。”
“我的信仰不容许有堕胎发生,所以生下来吧,你不是喜欢小孩子嘛。”
“堡堡,我会保护好他的。”
他甚至连孩子的后路都想好了,将来他会为他亲自施洗,認他为教子,或许他也会喜欢做教皇,那他就全心全意把他辅佐到教皇之位。
费德丽卡让他滚,明明她喜欢女孩子。
“那历史上也有女教皇的。”洛尔迦认为这不碍事。
“你立刻马上给我滚。”费德丽卡要气炸了,她才不要她的孩子将来为了圣愚孤独一生,天啊,那简直把人变成木头一样。
洛尔迦知道惹她生气了,虽然他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她不是喜欢孩子吗,又为什么冲他发火?
“我的孩子,她似乎不想要他。”
面对着罗莎,洛尔迦开始难过,多愁善感起来,他觉得他的孩子真可怜。
“那也不一定是你的孩子。”罗莎宽慰道。
洛尔迦看起来更难过了。
“的确,我感觉我并不能让她满意,你知道的,就是在床上——”
“嗯!”罗莎重重点头,想止住他的话头。
一脸禁欲的神官面色绯红,小声嘟囔:“我没什么经验,我不知道怎么让她开心,你知道怎么做吗?”
他思来想去,猜测或许她发火是这个原因。
绕了一圈,原来是为这个呀。
“额,你可以去问菠莉,她有好多男朋友。”
“绝不能。”洛尔迦身体紧绷起来,“她说话太”
罗莎大概能明白他在菠莉那里经历了什么摧残。
菠莉一看到神官,就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的胸口,想象扒了他衣服是什么样子。
果然,这种感觉还是太怪异了,洛尔迦难以启齿。
“罗莎,你能帮我照顾好她吗?帮我劝劝她。”
洛尔迦知道费德丽卡的性子,她脾气不好,对周围又很钝感,他担心会出事。
“我会的。”
罗莎点头答应了他,她的脸色更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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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菠莉吃着面包,对费德丽卡噘噘嘴:“你别气,我已经找他了。”
“他?”
“对啊,我找到大神官了,他要是对这个孩子不负责,我会揍他的。”
费德丽卡很懵,她放下手里的刀叉:“是你跟他说我怀孕了?”难怪他突然发神经。
“对啊,不是吗?”
“我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
菠莉伸出一根手指对她左右晃了晃,狐疑道:“这么大的事你还要瞒我吗?我都看到了,而且神官也承认了。”
她让费德丽卡赶快坦白从宽。
“呐,我说。”费德丽卡伸了个懶腰,等菠莉说完事情原委后,她摇头,“那个验孕试剂不是我的。”
菠莉明显惊住,摸不着头脑:“不可能啊。”
“真不是我的。”费德丽卡当着她的面喝了口调酒。
菠莉呆住了,她挠着头:“怎么可能呢,咱们宿舍就三个人,不是你,不是我,那”
她惊呼一声,这下完蛋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