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期, 零点七秒。
沈琅一直以来刻意压制的剑意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喷薄而出!
刹那间,金光万丈!
金色长剑的剑芒瞬间暴涨数十倍,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神虹!
守门人身上被沈琅剑尖点中的能量标记同时被引爆!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激起了连锁反应。
暗影行者守门人生物身体骤然僵硬, 无数正在打开的空间裂缝失去控制, 能量逆向涌动,反而开始破坏它自己的数据核心!
沈琅的身形在乱流中化作金色残影,无视失控裂缝产生的能量风暴, 金色剑虹一闪,精准穿透了守门人因逆流暴露出的数据连接点。
“嗤——”
轻微的声响过后, 暗影行者守门人巨大的身影猛地一颤,构成它身体的数据开始如同沙堡般崩解消散。
沈琅没有停下, 金色剑虹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弧线,其目标,直指因为数据通道迟滞而出现破绽的断罪斧守门人!
此刻, 卢西安诺正抓住守门人那一瞬间的停滞,血肉长枪化作漫天血影,正要发动致命一击,却见一道更为耀眼的金色光芒以更快的速度掠过!
守门人的延迟让本该落下的巨斧动作慢了半拍, 胸前数据核心的防护暴露出一道明显空当。
金色剑光毫不迟疑, 如审判的神罚直接刺穿了它的核心!
断罪斧守门人那庞大的身躯在一瞬间四分五裂, 化作满天飞散的数据残片。
“你……”卢西安诺脸上的狂笑一滞, 碧色的眼眸中难得出现了一丝错愕。
沈琅的攻势并未就此结束!
斩杀第二个守门人之后, 他借着反震之力,身体在虚空中快速旋转,金色剑虹的轨迹变得更加诡异莫测,目标锁定了最后一个守门人!
厉渊此刻正准备发动更强的攻击,他眉心的血瞳已经锁定了守门人的能量中枢, 却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
那冥河君主守门人也因数据同步的中断,层层叠叠的锁链防御网出现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小破绽。
而沈琅的剑,偏偏从这道破绽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入!
金光绽放,如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黑暗锁链构筑的监狱!
“破!”
沈琅低喝一声,剑尖上的金色能量压缩到极限,随后猛烈爆发!
“轰——!!!”
冥河君主守门人庞大的身躯,连同它周围无数的黑色锁链,一同在剧烈的金芒中炸成了齑粉!
短短几秒内,三个守门人竟然被沈琅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口气全数歼灭!
战场上的能量余波渐渐平息,沈琅的身影重新显现在虚空列车前方。他手持金色长剑,黑发在虚空乱流中飘动,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列车内,季阙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快要合不上。
“我……我靠……这……就这么结束了?!”
源静静看着那道持剑而立的挺拔身影,金眸中倒映着沈琅,也只有沈琅。专注而温柔,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卢西安诺的身影缓缓落下,他解除了血肉天使的形态,恢复了那副俊美优雅的模样,只是脸颊上还残留着战斗后的潮红。
他看着沈琅,碧色眼眸中满是迷恋与叹服。
“真是……精彩绝伦的演出。”
厉渊收刀,眉心的血色竖瞳也逐渐隐去。他注视着沈琅的背影,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不错。”
简单的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却分量十足。毕竟,整个轮回空间,能让他评价“不错”的人屈指可数。
方才那一场酣畅淋漓的猎杀后,沈琅并未有丝毫松懈,细密的金色光点在剑身上流淌。
他回身,目光投向驾驶舱内:“源,防火墙的破解进展到哪一步了?”
“最外层已经渗透完成,目前正在针对内层核心程序进行破解。预计,还需要十分钟左右。”
沈琅眉峰微蹙。他抬眼望向远方那道黑色巨壁,其表层数据又开始剧烈涌动。
“太久了。”
“太久了?老大,你管这叫太久了?那可是主神系统的防火墙啊!真要是让我一个人吭哧吭哧地凿,别说十分钟,给我十二年都未必能凿开一个小口!你家那位已经把时间压到前所未有的十分钟,这简直是神迹了好吗?”
沈琅的视线停留在那片涌动的黑色之上,眸色深沉。
“我并非没有耐心,季阙。”他缓缓开口,语气低沉,“是它们,不会给我们那么多的时间。”
仿佛是回应沈琅的话,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们面前那如同通向宇宙尽头的黑色巨壁,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
一个接一个的人形轮廓从墙体中逐渐脱离。初时只有三五个,片刻间就增加到十几个,再一眨眼,已经有几十个。
无数守门人从中诞生——十个、五十个、一百个……
密密麻麻的身影从那黑色巨壁中挣脱而出,如蝗虫过境般铺天盖地,朝着虚空列车所在的方向蜂拥而至!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彻头彻尾的碾压。
季阙手忙脚乱地启动列车剩余的防御系统,但面对如此庞大的敌人数量,那些薄弱的能量护盾根本不堪一击。
源身上的金色光芒骤然增强,扩展成一道坚实的屏障,将虚空列车的核心控制区域护在其中。他的脸色平静,但金眸中却隐隐有风暴在酝酿。
“数据特征与前三名守门人相似,都是基于S级玩家的模板构建。但个体能量强度有所削弱,转为以数量压制。初步估算,数量已超过三百,并且仍在持续增加。”
“看来,系统也觉得小打小闹的游戏该结束了。”
沈琅手中的金色长剑再次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锋锐的剑意直冲云霄,竟是硬生生压制了周围混乱的数据流。
“我将直接攻击防火墙底层逻辑,强制嵌入权限漏洞。预计耗时三分钟。”源的目光转向沈琅,带着一丝隐隐的忧虑。
季阙发出一声怪叫:“你疯了!暴力破解会触发防火墙最高级别的反噬,系统会调动主数据库的权限直接攻击,到时候我们可能会……”
“没有到时候了。”沈琅打断了他的话,“三分钟,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卢西安诺,厉渊,能撑住么?”
“乐意效劳,亲爱的。毕竟,如此盛大的舞台,可不能轻易落幕啊。”卢西安诺的身体再度扭曲变形,皮肤下仿佛有无数东西在蠕动,血色眼眸中交织着疯狂与兴奋。
厉渊没有出声,但他的行动已说明一切。眉心的血色竖瞳骤然睁开,手中长刀发出低沉的鸣响,透露出对杀戮的渴望。
下一瞬,战斗再次爆发!
数百名守门人仿佛收到统一指令,同时行动!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单独作战,而是结成了阵型,彼此之间的数据流交织辉映,力量层叠攀升。
无数道蕴含着不同法则力量的攻击,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撕裂空间的次元斩,冻结灵魂的极寒光束,焚烧一切的罪业之火,粉碎万物的雷霆巨垂……
每一招都曾是过去轮回中,一个又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S级玩家绝技,如今却被这些没有灵魂的数据造物完美复现,并以更庞大的规模倾泻出来。
季阙在驾驶舱内看得心惊胆战,他一边操作列车的剩余能量系统,一边在心里疯狂呐喊:“撑住啊!!”——
“血肉盛宴,开宴了!”
卢西安诺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他身后的六对血肉翅膀猛然张开,遮天蔽日!无数只猩红的眼睛在他身上睁开,闪烁着不寒而栗的诡异光辉。他不再是那个优雅俊美的贵族,而是化身为执掌血肉与瘟疫的邪神!
无数血色的触手从他体内爆射而出,每一根触手都异常灵活,精确缠绕并吞噬着袭来的法则攻击。
更多的血肉造物从他身后涌现,奇形怪状,狰狞可怖,却又透着一股亵渎神圣的扭曲美感,悍不畏死地迎向那些守门人。
仅凭一己之力,卢西安诺竟然硬生生抵挡了近一半守门人的集火攻击!
血光与法则光芒在虚空中激烈碰撞,相互涅灭。卢西安诺在爆炸的中心狂笑不止,他的身体在不断被摧毁,又在瞬间重生,每一次重生,他身上的血肉造物似乎就变得更加强大,也越发诡异。
“来吧!来吧!更多!还不够!这点程度的痛苦,根本无法让我满足!”
而厉渊的战斗,则是另一种极致的毁灭。
他脚下的赤黑领域——血炼战场瞬间展开,将数十个守门人强行拖入其中。在这个猩红的世界里,他是唯一的主宰。
“万仞归墟。”
淡漠的声音响起,赤黑刀光如潮涌般横扫,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分解,粉碎,化为最原始的数据流。那些守门人所依赖的法则力量,在厉渊的绝对力量面前,竟然被压制住了。
它们试图复制厉渊的力量,然而,当它们模仿着释放出“万仞归墟”时,却发现这些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厉渊的领域半分,反而被吸收后化作为他血炼战场的薪柴。
“我的力量,不是你们这些赝品能够染指的。”
厉渊的声音寒冷彻骨,他一步步踏前,每一刀落下,都必然有一个守门人的核心被彻底斩碎。他的战斗并不花哨,只有最纯粹的杀戮与毁灭,高效得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但即便如此,守门人的数量庞大到令人绝望。
它们悍不畏死,即使被摧毁,那些散逸的数据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防火墙重新吸收然后重组,再次投入战场。
如此反复,源源不断。
沈琅承受的压力,远超卢西安诺和厉渊。
守门人将他锁定为首要目标。源的存在,以及沈琅先前展现的威胁,让系统将他视为最危险的对象。
他手中的长剑挥洒出一片片璀璨的金色光幕,将袭向自己的攻击一一化解。他的剑法不再局限于任何招式,而是随心而动,每一剑都蕴含着他对法则的独特理解。
每一次挥剑,都有细碎的金色光点从剑身上剥离,融入虚空,悄然改变着周围的法则流动。
他没有像卢西安诺那样硬抗,也没有像厉渊那样清场。他的战斗方式是在用最小的消耗,争取更多时间。
沈琅的身影在密密麻麻的攻势中游走,向一叶孤舟随时都可能倾覆,却又总能在最危险的关头稳住船身。
驾驶舱内,季阙看着那道在无数攻击中灵活穿梭的金色身影,提心吊胆。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
第212章 第 212 章 宏大演出
“这家伙……真是个怪物……”
季阙低声嘀咕, 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既有惊惧,也夹杂着钦佩。
“他不是怪物。”源冷淡的声音突然从旁传来, 强调道, “他是人,堂堂正正的人类。”
季阙被那冷气冻得不由得一哆嗦,随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内心腹诽: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秀恩爱!能不能看看场合?
但他嘴上却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咕哝:“知道啦知道啦, 你家沈琅冰清玉洁完美无瑕举世无双,行了吧……”
源对他的碎碎念点头以示认可,金眸之中, 无数复杂的数据流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流转。
为了在最短时间内撕开这道黑色巨壁,他以自身的数据与防火墙的底层代码强行对撞,粗暴地改写规则。
金色与黑色的数据洪流在他周围剧烈冲突,每一次对撞都引发法则层面的无声震动。
战场上, 卢西安诺的速度迅疾无比, 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猩红轨迹, 猩红轨迹, 操控着那些血肉造物撕裂扑来的守门人。每一次出手, 都伴随着张扬的狂笑。
厉渊则更加冷酷而高效,他的领域就像一座绞肉机般不断碾碎冲入的敌人,刀光劈碎了一具又一具守门人。
尽管如此,两人也只能在无穷无尽的攻势中勉强维持住防线。
沈琅屹立于战场中心,他的剑如同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虹, 无惧敌人的数量,斩杀了一个又一个守门人。每一次剑光绽放,都让原本压倒性的攻势稍稍缓和片刻,让厉渊与卢西安诺有些许喘息的余地。
“还需要多久?”季阙咬着牙,看向源。
“三秒。”
终于,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柱,如同神明掷出的裁决之矛,悍然轰击向前方那坚不可破的黑色巨壁之上!
“滋啦——”
黑色巨壁在金色光柱的轰击中剧烈震动,整个空间都为之颤抖!无数碎裂的数据片段从中剥离消散。黑色与金色的数据流疯狂厮杀,相互湮灭,散逸的法则碎片宛若濒死的星辰般四散飞溅。
“通道已开启!极度不稳定!速回!”
“撤退!”
沈琅的命令简洁,他手中的金色长剑幻化出层层叠叠的光影,将数个试图拦截的守门人逼退,动作干净利落。
卢西安诺和厉渊也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啧,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没尽兴呢。”
卢西安诺发出略带遗憾的叹息,他周身的血肉造物收到命令接连自爆,化作漫天血雨,暂时阻挡了周围守门人的追击。
厉渊则更为直接,他一刀劈出,狂暴的刀芒瞬间将前方数十米内的守门人砍作碎片,硬生生在包围圈中开出一条退路。
三人几乎是同时冲回了虚空列车。源早已在入口处等候,金色屏障迅速在他们身后合拢,将紧随而至的攻击尽数挡下。
“季阙!出发!”
沈琅厉声喝道。
然而,当季阙手忙脚乱地操控列车驶向那道通道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哀嚎起来。
密密麻麻的守门人正疯狂地涌向防火墙被炸出的通道,试图将其重新堵死!与此同时,新的守门人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黑色巨壁中涌出!
“怎、怎么办?!过不去了啊!”
季阙紧紧攥住控制杆,手心全是冷汗。
源的金眸中无数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奔涌,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计算了所有可能的突围方案,然而,每一个方案的成功率都低得让人绝望。
死局。
厉渊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沈琅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他紧握长剑迈出一步,正要去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绝望时刻,一声压抑着极致兴奋与疯狂的低笑,在列车内响起。
是卢西安诺。
那张俊美如天使般的面容上,绽放出近乎癫狂的笑容,碧色眼眸中闪烁着如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沈琅,语气认真而郑重。
“谢谢你,带我来到这个前所未有的舞台。”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小心地将其打开。
箱盖弹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颗干瘪枯萎的心脏,被放置在柔软的丝绸衬垫上,早已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我曾经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就为了让系统认为我还不够完整,不足以被回收,成为它的的补丁。”
卢西安诺注视着那颗心脏,语调轻松:“作为代价,我的力量和□□都不够稳定,总是在崩溃和重组之间徘徊。”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将那颗干枯的心脏按入自己的胸膛。
心脏接触到血肉的瞬间,就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力,干瘪的表面迅速恢复鲜活,散发出微弱的红光。
“啊……这感觉,真是美妙……”卢西安诺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神情,“只有在生命的尽头,我才能体会到这样的完整。”
他的一生,都在追求极致——极致的艺术,极致的毁灭,极致的快感。
他视万物为玩具,视生命为点缀其艺术的颜料。他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为了自己的愉悦,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整个世界拖入血海。
牺牲?那是什么?从来都只有别人为他的艺术献身,他怎么可能为了他人而牺牲?
然而……
此时此刻,当灭世的景象展现在他眼前,当这股终极的毁灭之力即将降临,他心中却涌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记住我,沈琅。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沈琅的脸颊,却在半途停住,指尖微微颤抖着。
“这最华丽的终幕,是为你而上演的……”
怦怦!
怦怦!
怦怦!
心脏每一次搏动,都让卢西安诺周身的气息疯狂攀升!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裂开,骨骼错位,血肉像是拥有了独立的生命般疯狂生长增殖!
六对,十二对,二十四对……数不清的猩红血肉与惨白骸骨构成的扭曲羽翼在他身后伸展开来!
他的格位在飞速提升!
在短短几秒钟内,卢西安诺已经彻底失去了人类的形态,化身为一个高达数百米,散发着浓郁瘟疫与血腥气息的,不可名状的邪神!
“哈哈哈哈哈哈——!!”
卢西安诺——不,此刻已经不能称之为卢西安诺的邪神,发出了愉悦到极点的狂笑。
“啊……这才是完整……这才是活着!系统,愚蠢的系统!你想回收我?想让我成为你的补丁?太迟了!太迟了啊!!”
他的声音洪亮而扭曲,仿佛有无数扭曲的灵魂在他的体内同时嘶吼。
“我,卢西安诺!是自由的!我于此刻,宣告我的自由!”
他的双手高高举起,仿佛要拥抱整个宇宙的毁灭。
“沈琅!我的甜心!我的缪斯!看着我!”
“为了你,为了你赐予我的一切……为了我自己!为了我永恒不朽的艺术!!”
“绽放吧——!!!”
轰隆隆隆隆——!
以卢西安诺为中心,恐怖的能量洪流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那不是单纯的能量爆炸,而是法则的殉葬!是他将自身的存在,连同他所掌控的血肉与瘟疫法则,彻底点燃,化作了一场席卷一切的毁灭风暴!
所过之处,那些悍不畏死的守门人连通他们的法则都在瞬间汽蒸发!分解!湮灭!它们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这股狂暴到极致的力量彻底抹去!
这一刻,他不是为了任何人,也不是为了任何崇高的理由。
他只是卢西安诺。
正如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毁灭与他人的痛苦之上。
只是这一次,他点燃的是他自己。
因为,对于卢西安诺而言,能在这弑神的最终舞台上,以最张扬、最壮丽、最疯狂的方式,将自己的存在彻底抹去,并为沈琅——为他迷恋的缪斯,打开一条通往系统核心的道路……
这,便是他身为艺术家,所能追求到的,最极致的美学,最癫狂的快感,最高的成就!
“季阙,发动引擎。”沈琅低声道,“源,全力支援列车穿越通道。”
他抬起头,注视着前方血腥而华丽的演出。
“走吧,别浪费了他的谢幕。”
季阙狠狠咬牙,猛地加大推进器能量:“靠!这疯子……走走走!”
视野所及,皆是浓稠的暗红色。那是卢西安诺的血肉,也是他燃烧自身法则后留下的最后痕迹。
虚空列车在剧烈的冲击与摇晃中,险之又险地穿过了那条由血肉与法则铺就的通路。
刺目的血色光芒与能量风暴被甩在身后,防火墙上的通道正以肉眼可见的快速愈合。
最终,当列车彻底穿过那条裂隙后,浓烈的血色、震耳的能量轰鸣,以及卢西安诺最后一缕癫狂的笑声与亵渎的圣歌,都消散在身后。
血肉与瘟疫法则所代表的疯狂与极致,在最后一次回荡后,彻底归于沉寂。
一时之间,车厢内安静得可怕。
季阙瘫靠在驾驶座上,额发被冷汗浸透,紧握控制杆的手还带着些微的颤抖。
“靠……这个疯子……”
但若非这份疯狂,他们此刻恐怕早已被那些无穷无尽的守门人撕成了碎片。
角落里沉默不语的厉渊,凝视着窗外逐渐恢复平静的虚空,罕见地带上了或许可以称之为敬意的语气。
“那是他选择的路。”
这是强者,对另一位强者以生命贯彻信念的认可。
他也曾无数次徘徊于毁灭与重生的边缘,更能体会那种将一切燃烧殆尽的决绝。
没有人会为卢西安诺的消亡而悲伤。
但即使是沈琅,也不得不承认,他以自己的方式,践行了他的道,并且,走到了终点。
列车穿过黑色巨壁,正式驶入了防火墙之后未知的领域。
第213章 第 213 章 源生之海
虚空列车在卢西安诺的自爆中, 穿越了那条由血肉铺就的通道。身后,那道裂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无数数据触手从黑色巨壁中伸出, 急促地修补, 试图填满那道创伤。
源的能量屏障在最后一刻及时展开,挡住了那股足以湮灭一切冲击波的余震,但列车外壳仍是留下了不少焦黑的损伤与凹陷。
车厢内, 季阙被震得七窍流机油,瘫倒在控制台前;厉渊单膝跪地, 死死抓住身旁的栏杆稳住身形。
沈琅则被源护在怀中,金色的能量茧笼罩着两人, 将所有冲击隔绝在外。
虚空列车,终于突破了那道叹息之壁,闯入了主神系统更为核心的领域。
“咳咳……真是差点交代在那儿……”
季阙灰头土脸地从控制台上爬起来, 抹了一把脸上的污垢与冷汗。还未等他来得及庆幸多久,只见所有人都看向窗外,他也不禁回头,瞳孔猛地一缩。
“这……我们又到了什么鬼地方?”
窗外, 不是之前无律之域的狂暴混乱, 也不是防火墙夹层那片井然有序的的金色数据海洋。
他们仿佛闯入了一个初生的宇宙。
无垠的黑暗虚空中, 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初生的星辰, 聚集成团, 缓缓旋转着,犹如星系般浩瀚壮丽。
沈琅凝神望去:“这些都是,法则的碎片?”
源站在沈琅身侧,解释道:“不错,这里曾名为……源生之海。”
“而现在则是系统用于消化和重构外来法则的预处理区域。所有从外部世界捕获的法则, 以及在副本中被解析的法则,在被系统核心吸收之前,都会在这里进行初步的分解与过滤。”
季阙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挤出一句:“靠!那我们岂不是进了人家的胃里?!”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唔……!”厉渊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猛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只见眉心那道血痕正不受控制地开合着,光芒忽明忽暗,逸散出一缕缕极不稳定的赤黑能量。
一股强大而狂暴的气息从厉渊体内不受控制地翻涌开来,又被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制回去。
“怎么回事?”沈琅沉声问。
“这里的法则……在排斥……不,在吸引我。”厉渊咬牙,艰难道。
他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血炼法则正在被外界那银河般的法则洪流吸引。
吸引力与排斥感同时产生交织在一起,让他这个S级巅峰强者都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撕裂感。
仿佛他的灵魂,他的存在核心,要被硬生生从这具躯壳中剥离出去,融入到窗外那片法则海洋之中!
季阙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更严重。他早已舍弃肉身,现在的躯体只是众多机械体中的一具。由于智械飞升的特性,他与数据和逻辑法则紧密相连,缺乏稳固自身存在的根基与锚点。
他只觉得自己的每一个程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混乱而无意义的庞大数据流像洪水一样冲击着他的感知,快要淹没他的数据库!
“该死!我的处理器……过、过载!数据正被……分解……”
他咬紧牙关,试图稳住系统,已经无法维持列车运行。
沈琅皱起眉头,他自身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体内的力量运转得十分平稳。
他略带疑惑地看了源一眼。
源金眸里漾起笑意,声音放缓,带着只有沈琅才能听懂的亲昵与暗示:“先前在你的身体里留下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凌驾于这些原始的法则碎片之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秀恩爱!”季阙咒骂着,机械体又闪烁了一下,“快想办法啊你们两个!”
沈琅扫了一眼窗外。他的感知能力比任何时候都要敏锐,那些看似无序的法则碎片,在他眼中正呈现出规律性的运行。
在这里逗留越久,厉渊和季阙的状况就会越危险。
“源,接管列车,以最快速度穿过这片区域。”
源点了点头,抬起双手,无数金色的细线从他指尖蔓延而出,如同神经网络般迅速接管了虚空列车的控制中枢。
现在的他不仅是乘客,更是成为了这列虚空列车的一部分,准确地说,是这列车成为了他意志的延伸。
“抓稳了。”
接管完成的瞬间,列车猛地加速,尾部喷射出刺眼的金色光焰,像一道金色流星划过无垠宇宙,朝源生之海深处冲去!
窗外的景象顿时变为一片流动的光影,无数如星辰般的法则碎片在视线中飞速退去,化作模糊的光带。
骤然加剧的惯性将所有人都牢牢压在了座位上。
季阙的机械体发出一阵金属碰撞声,他觉得自己脆弱的电子脑就快要被晃成一团浆糊!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他自诩智械之主,对数据的敏感度无人能及,但在源的面前,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刚接触计算机的原始人,对方的每一个操作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源没有理会,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操控列车,同时确保沈琅的安全。
列车在无数旋转的法则星云间穿梭,速度快到肉眼只能捕捉到其彗星般的尾巴。
他的驾驶技巧远非季阙那种半吊子可比,不仅是速度上的碾压,更关键的是,他能够预判那些法则碎片的流向,并提前规划出最佳的规避路径。
沈琅靠在座椅上,注视着源的背影。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茧将他与外界的压力隔绝,使他免受列车加速度的影响。
他察觉到,自己体内那些先前通过与源结合而注入的法则,变得异常活跃。
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欢欣雀跃,与外界那些同源的法则碎片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这种感觉很是奇特,仿佛沈琅自己也成为了这片法则星海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
沈琅伸出手,碰触车窗,一缕微弱的金色光芒从他指尖溢出,与窗外飞速掠过的法则交织片刻,随后消散。
“很像……”沈琅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这种浑身舒适的奇妙状态。
“羊水。”
源一边全神贯注地操控着列车,躲避着那暗藏杀机的法则奇点,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股纯净的能量注入沈琅体内,帮助他更好地感知这片空间的本质。
“你感受到的,是所有因之果,是‘存在’最原始的形态。在时间与空间尚未被定义,在逻辑与规则尚未被确立之前,一切可能,介源于此。”
沈琅望向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光辉交织的星海,黑瞳中倒映着无数细碎的法则光点。
“这无穷无尽的源生之海,曾是孕育了最初的主神,以及后来衍生出的系统的起源。”
沈琅心中微动。
主神,以及……系统?
很少听到有人会刻意区分这两者的概念,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视为等同。然而源的措辞却将这两者明确区分开了。
他正想开口追问,源的声音再次传来,难得带上一抹凝重。
“前方出现高能量反应。”
季阙被这一提醒惊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副驾驶位上跌下来。
“什……什么高能量反应?比先前那些守门人还厉害吗?!”
厉渊也缓缓睁开了眼睛,透过车窗投向遥远的黑暗。
只见在他们前进的方向,那遥远的黑暗深处,一片庞大到难以估量的阴影正逐渐浮现。
起初,那阴影的轮廓还很模糊,似乎只是黑暗本身变得更浓稠了一些。但随着列车飞速靠近,它的真容越发清晰。
那是一座漂浮在宇宙中心的黑色山脉。
它太庞大了,庞大到超出了任何已知的参照物,超出了人类想象力的极限。列车在它面前,渺小得好似一粒微不足道的宇宙尘埃。
山脉之上,隐约可以看到更加宏伟的建筑轮廓,在法则星海的光辉映照下若隐若现。
即便只是惊鸿一瞥,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就让人感到一股灵魂战栗,思维几乎要停滞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那是纯粹的、绝对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威严,任何生灵都会感到战栗。
仿佛他们面前的,不是一座山,不是一种现实存在的造物,而是整个宇宙的意志,是所有法则的起源与终点,是创世与灭世本身。
在这股威压面前,S级玩家那引以为豪的足以匹敌神明的力量,脆弱得简直是玩具般可笑。
“完了……我就知道……”季阙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
“这根本就不是我们这种小角色该来的地方……”
就连沈琅那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也泛起了一抹罕见的凝重与肃杀之意。
心底的那种共鸣感莫名加剧,带给他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悸动。
就在这时,源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掌心微凉,沈琅却感受到,从中传来的无比坚定的力量。
“走吧。”沈琅回握住他的手,“去看看造成这一切的神,究竟是什么模样。”
第214章 第 214 章 神殿帷幕
虚空列车在源的掌控下, 朝宇宙深处的黑色山脉疾速驶去。出乎预料的是,自从穿过防火墙后,他们没再遭遇任何阻拦。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 那黑色山脉的轮廓愈发清晰。它并非真正的山, 呈现出一种自上而下,层层堆叠的结构。山体表面是吞噬一切光芒的深邃漆黑,却又时不时闪过幽暗的金属光泽, 像是熔化的星辰在其中流动。
当列车的距离足够接近时,他们才发现这座宏伟山脉竟然只是附属部分——真正的核心是位于山顶的一座宛若神殿的建筑。而下方广袤的山脉, 不过是从神殿滴落的蜡泪一般的结晶物质,历经无尽岁月, 堆积成如今这般支撑天地的伟岸姿态。
“这些……”沈琅注视那些漆黑的结晶体,心中升起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是法则的凝结?”
源微微颔首, 金眸倒映着窗外那壮丽而压抑的景象:“你可以称其为‘世界的基石’。主神系统运行至今,所征服、吸收、解析、重构的无数世界的法则碎片,最终都会在这里沉淀、凝结,成为构筑这座终焉神域的基石。
“每一块晶体, 都是一个世界的缩影, 一个盛极而衰的文明, 又或是一条被系统彻底掌控的宇宙规则。”
列车越往深处驶入, 周围的景象愈发怪异。
有些区域的空间呈现扭曲状态, 光线以非常规的角度折弯;有些区域,时间仿佛被拉伸到极致而后压缩,窗外的景象忽快忽慢地流动,有时甚至倒流,展现出它们它们从诞生到崩解的全过程。
更古怪的是, 某些区域内,因果律本身似乎被颠覆,他们看到结果先于原因出现,看到未发生的事件留下的痕迹。
“不要盯着看太久,”源提醒道,“这里的法则浓度远超之前我们经历过的任何地方,它们混杂着未经解析的原始力量。直视太久,可能会对精神造成永久损伤。”
终于,虚空列车在源的操控下平稳降落在“世界基石”上一片相对平坦的黑色晶石高地。
列车下方,一条由流动的能量光带构成的道路在晶体表面自发形成,蜿蜒向山顶神殿延伸。那光路泛着柔和的虹光,仿佛在欢迎远道而来的访客。
引擎熄灭后,车内陷入一片沉默。四人站在舱门前,谁都没有先迈出那一步。直到沈琅打开门,一股沉重的法则威压扑面而来,如实质般涌入车,让季阙和厉渊同时退后了半步。
这里的法则浓度高得惊人,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了千万个世界的精华。
然而奇怪的是,方才因源生之海的法则冲突深受影响的厉渊与季阙,却在此刻有所好转,就像回光返照一般。
“……我感觉……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季阙疑惑道,不禁松了口气,“不对劲,我的诊断程序显示所有异常都在自动修复,不应该啊。”
厉渊赤红双眸扫过周围,声音低沉:“是法则在共鸣。我们体内的法则与这里的本源产生了连接,正在向更高级的形态进化。”
他顿了顿,抬眸与沈琅相对,语气透出一丝罕见的凝重:“这不是好事……这里的环境正在同化我们。”
季阙脸上还算轻松的表情顿时僵住:“同化?你的意思是,我们会变成这山的一部分?或者……变成那些守门人一样的东西?”
“可能更糟。”厉渊转向山巅那座被幽邃光辉笼罩的神殿,“成为供给养料的柴薪,或者,一段毫无价值的无效数据。”
沈琅蹙眉,看向源:“加快速度。在他们被彻底同化之前到达山顶。”
源没有多言,列车再次启动,悬浮在能量光路上方,以惊人的速度向山顶的神殿疾驰而去。
“喂喂喂!慢点!我的零件都快要散架了!”季阙一边调整列车内部的平衡系统,一边朝源大声嚷嚷,但他的语气中的焦躁远多于抱怨。
他自然清楚,现在每多停留一秒,他们被同化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厉渊则闭上了双眼,眉心的血痕剧烈跳动,周身的血色煞气愈发浓烈。他正在极力压制什么,但这努力反而愈发加重他的负担。
“不用白费力气了,万仞大人。”季阙瞥了他一眼,苦笑道,“在这种地方,抵抗只会让同化来得更快。”
或许,对于法则本身而言,被主神系统吸收,也未必不算是一种归宿。
山脉之上,便是那座黑色的神殿。
越是靠近,神殿的轮廓便越是清晰。
它庞大得超乎想象,仿佛是宇宙初开时便矗立于此的永恒存在,散发着绝对的、无可撼动的压迫感。
神殿通体由未知的黑色物质构成,不反射任何光线,但在不同的角度下,隐隐浮现出流动变幻的暗色流光,如同神明呼吸时带动的宇宙尘埃。
它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门,唯有一层如雾如纱的帷幕笼罩着整座建筑,微微荡漾,像是有生命一般,静静等待着什么。
“源,这东西能解析吗?”沈琅问道。
源注视着那片帷幕,金眸中数据流以极快的速度滚动:“那是……界限。”
“物质与非物质的分界,规则与规则之外的界限。”
不知为何,沈琅脑海中莫名浮现一句突兀的话:
【入此门者,当抛弃一切希望。】
他未曾动摇,沉稳道:“进去。”
源深深看了沈琅一眼,金色光芒自他身上涌出,覆盖整个列车,形成最后一层防护。然而,就在列车触及那片帷幕的瞬间,金色光芒竟立刻消融。
车厢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不,用“暗”来形容并不恰当。
准确地说,是所有的“光”的概念,在进入帷幕的刹那,便被剥夺了。
“源?”沈琅试探着出声。
“我在这里。”源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握住了沈琅的手,“我的法则之力被压制了,这片空间拒绝任何形式的能量显化。”
“我的数据库也离线了!我、我现在就是个废铁壳子!”
漆黑之中,季阙下意识地想要启动列车的应急照明,但无论他怎么操作,控制台毫无反应,屏幕依旧漆黑。
“列车的能源系统也失效了……但它还在移动。这怎么可能?没有能源驱动,它靠什么动力前进?”
“既然不是依靠能源,那就说明,是这地方在‘邀请’我们。”
“你管这叫邀请?我怎么觉得我们更像是被吞进胃里的猎物?”季阙不禁吐槽道。
“闭嘴吧,季阙。再吵就把你拆成零件。”厉渊冷冷打断,他眉心的血痕失去了颜色,身负的法则之力也彻底失去了感应,现在的他不过是强壮一点的普通人。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畏惧,而是失去一切力量的无助感。
“哼,你要有本事试试看!”季阙回怼,虽带着挑衅但声音中却明显底气不足,甚至脚步不由自主地朝沈琅的方向挪近了一点,“我看你现在也只剩嘴硬了!”
突然,整个列车一颤,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抬起,猛地向上拔高了一段。几人身体晃动,季阙一个没站稳,直接被甩出去一段。
沈琅本能地朝窗外看去,尽管在这种绝对的黑暗中,他并不指望能看到什么。然而,就在他望向窗外的那一刻,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光亮——
不,那不是光亮,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它就这么出现在黑暗之中,瞳孔中透出不应存于现实中的色彩,是人类视觉无法捕捉的复合色调,像是凝聚了整个宇宙的万千变化,其深处倒映着浩瀚星辰与无尽虚空。
在那只巨大眼睛的注视下,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像是被凝固了。
季阙的机械身体各处关节迸出细小火花,内部电流乱窜,双手不受控地抖动,胸腔内的核心传出濒临崩坏的嗡鸣。
厉渊的情况更糟糕,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身体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骨骼与筋脉发出断裂般的声音。
他感到自己正在被分析,被解构。每一个细胞、每一段记忆、每一缕法则印记,都在这注视下变得毫无遮掩,从身体到灵魂都正在被无形的手术刀层层剥离。
“源,跳车!”沈琅立刻反应过来。
他猛地探身,一手揪住厉渊的后领,另一手扣住季阙的机械手臂,用力一扯,带着两人从列车侧门直直跳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沈琅双膝微弯,稳稳卸去下坠的冲击,而源紧跟着落在他的身旁。
源周身的金色光芒勉强亮起,虽然暗淡但仍旧撑起一小片防护范围,将沈琅笼罩其中。他扫了一眼那巨眼,眉头深锁,随后迅速将沈琅拉到自己身旁,将他护得更紧了一些。
脱离巨眼的注视后,厉渊和季阙的身体勉强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但刚才那种被解剖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越发强烈。
“逃不掉的……”
厉渊的呼吸愈发困难,赤红的双眼涌出血泪,眉心的血痕扩散到半张脸。
他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像有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在身体里缓缓爬行,挣扎着试图破体而出。
“法则……正在从我体内剥离,”厉渊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它在……同化我。”
“别愣着,动起来!”沈琅低喝道。
“沈琅,”厉渊抬起头,流着血泪的双眸直视着他,那目光压抑着复杂的感情。
“我的路,到此为止了。”
第215章 第 215 章 厉渊陨落
“我的路……到此为止了。”厉渊嘴角竟勾起一抹笑意, “这里,便是我最终的战场。”
“你要做什么?”沈琅察觉到厉渊语气中的决绝。
“不必管我。”厉渊缓缓挣脱了沈琅还未完全松开的手,“从踏入轮回的第一天起, 我就注定是系统的一部分。越强, 就越接近,被吞噬的那一天。”
“喂!你疯了?”季阙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的惊慌,“你要去送死吗?”
厉渊擦去脸上的血泪, 转身面对那只已经开始逐渐显形的巨眼。
在他们的注视下,巨眼开始延伸出具体的形态——头部、躯干、四肢。
它不具备人类的特征, 却模仿出类人形态,由纯粹的概念构成。
“自从我踏入S级那天起, 我便在等待这一战。”厉渊转向沈琅,眼中的血色竟比平日更加平静。
“我说了,我来此只为一战。如今, 我要与规则本身一战!”
他一步步向尚未完全成型的法则化身走去。
每踏出一步,他身上暗红色的法则纹路就亮起一分,那是他体内的法则在与系统产生共鸣。
每踏出一步,厉渊身上那股分解流逝的感觉便更重一分, 但他的眼神却愈发明亮, 红眸深处, 燃烧着不灭的战意。
如果抗拒的结局是消亡……
“吾名, 厉渊——”
厉渊是谁?他是横扫三千世界的绝天帝, 是踏平了无数位面的万仞主!
他不是在抵抗那股分解之力,彻底放弃了所有挣扎,竟然主动敞开身体与灵魂,迎接源自系统的至高同化之力,主动让他将自己的存在瓦解!
“——与万仞主之名同在!”
在这个拒绝一切能量与法则的空间里, 厉渊体内却爆发出越来越强的能量波动。
那分解他存在的压迫感,在他主动同化之后,竟像是找到了一条释放的通道。
不再是被剥夺,而是融合。
他正在成为他所抗拒的规则本身的一部分!
“轰——!!!”
血光乍现,如同地狱中挣脱锁链的魔神狂啸,从厉渊体内猛然爆发!
那不属于能量,不属于法则,而是由他顽强的意志与无尽的杀戮所构成的独特领域!
脚下虚无的黑暗竟浮现出大地的形态,龟裂干涸的血色土壤,锈迹斑斑的残破兵器如墓碑般插在地上,阴冷的风凭空刮起,卷起漫天血色的尘埃。
无数模糊的影子在血海中沉浮,那是他征战过的位面,陨落在他手中的生灵,此刻都化为了他最终战场的一部分!
不应存在任何能量的空间里,以厉渊的意志为引,强行撕开了一道属于他自己的规则裂口!
厉渊手腕一翻,一柄燃烧着赤黑火焰的巨大长刃凭空出现在他手中。那长刀完全由意念构筑,浓烈的杀意凝成它的锋芒。
他眉心几乎快要消失的血痕再次清闲,妖异的竖瞳注视着他的猎物。他的气息节节攀升,那具凡人的躯壳下,仿佛寄宿着来自太古洪荒的魔神!
“主神系统……”他凝视着那庞大的法则显相,声音中带着一丝苍凉与释然,“我早已知晓,我等S级,不过是汝圈养的法则载体,待法则成熟,便会被汝等回收,化为补丁。”
他握紧长刃,血光与黑焰交织燃烧。
“与其作为冰冷的程序消亡,不如在这最后一刻——”
“痛快一战!”
肃杀的血光撕裂了漆黑的虚无。
以厉渊为中心,血炼领域张狂扩张,猩红之气凝结成实体,化作无数狰狞的血影,咆哮着扑向那尊由纯粹规则构筑的法则显相。
厉渊站在血光中央,那柄由杀意凝结的巨刃在他掌中燃烧,赤黑火焰顺着刀身舔舐,映照出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容。
他的身躯遍布裂痕,本该流出的鲜血被赤黑光芒取代,透过身体的裂痕溢出,仿佛他体内有什么东西正炽烈燃烧。
他很清楚,这是一场必输的战斗。但那又如何?对于他来说,胜负从来不是重点,而是为了超越极限,为了感受那灵魂深处的激荡与满足。
“多少年了……”厉渊低声笑了,沙哑却兴奋,“我一直在寻找能让我燃尽一切的对手。”
他注视着那具逐渐成型的法则化身,充满战意的声音在这片空无中回响:“来吧——痛饮此杯!”
巨眼没有回应,没有人类意义上的情绪波动。那由无数法则交织而成黑暗巨躯缓缓抬起一只“手臂”。
那并非真正的肢体,而是一整片由秩序形成的平面。挥下时空间本身被分解成无数微小的方块,变成垃圾数据而消亡。
“轰——”
那片平面挥下的瞬间,血炼领域剧烈震颤,外围的血影成片崩碎,化为浓郁的血雾,随即被虚无吞没。
厉渊单膝跪地,双肩因巨大压力发出骨骼摩擦声,可他的眼神却没有半分退缩。赤红双眸中燃烧着并非恐惧,而是近乎狂热战意与满足。
“哈哈……好!再来!”他低吼着,手中巨刃猛地劈出,刀光如红龙冲天而起,迎上那只“手臂”。
刀刃与法则“手臂”的撞击没有声音,但在交锋的瞬间,爆发出猩红与纯黑交织的刺眼光团。
虚无为之一振,连远处观战的沈琅都能感到一股无形冲击扫过,皮肤表面泛起细密的刺痛。
“疯子……这家伙真是疯子……”季阙趴在地上,机械手臂撑着身体,勉强抬起头,“他、他不怕死吗……还笑得出来……”
沈琅认真注视这场战斗,他看出来了,厉渊主动引发同化,在被否决一切能量的空间中,反而成为了一个能强行输出规则的异数。
这种近乎自毁的攻击,就像是用自身作为法则的瑕疵,冲击系统的运行逻辑,强行创造出不应出现的漏洞。
看似疯狂,却是严密计划下的孤注一掷。
但这种自毁的打法也让他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厉渊的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渐渐与周围的纯粹黑暗融为一体。一些人类不应有的细小数据线条浮现在他的皮肤表面,
厉渊像是察觉不到身体的异变,又或许,他早已不在意。
生与死,都已无关紧要。
血炼领域与法则显相的连续冲击中逐渐缩小,猩红光芒被压制到仅能笼罩他周身数米的范围。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巨刃上的火焰就快要熄灭,刀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厉渊穿着粗气,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是血污的笑意。
“以我血肉……铸我……神魂……”
他那几乎与血光融为一体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波动,然而却是向内收缩!
寸寸血肉、道道法则以反向的爆炸姿态,向内塌缩,犹如濒死的恒星,所有力量在顷刻间被压缩至极限,然后骤然爆发!
那柄直冲天际的赤黑巨刃动了。
带着无尽的威势,朝那尊巍峨的法则显相,怒斩而下!
这一击,承载了厉渊一生的杀伐、一生的执念与不甘,以及他作为S级巅峰玩家最后的骄傲。
“嗤啦——!!!”
巨刃与法则显相相撞的瞬间,季阙只觉得自己的感知系统彻底瘫痪,眼前只剩下一片炽烈的猩红与极致的漆黑交织冲击。他完全无法判断谁占据了上风,因为双方的攻击都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沈琅紧盯着碰撞的中心一眨不眨,竭力看清那碰撞的中心。他看到厉渊的身影在那赤黑巨刃中时隐时现,每一次光芒跳动,都伴随着他的存在急速流逝。他在燃烧自己,将名为厉渊的存在化为最锋利的武器。
而那尊法则显相手臂在斩击下,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裂痕!
“有用!”季阙惊呼,“他竟然真的……撼动了那东西!”
“还没完。他在以生命为代价,强行以点破面。这种攻击持续不久。”沈琅低声道。
事实也正如沈琅所料。赤黑巨刃的光芒在达到极致的璀璨之后,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厉渊的气息在急速衰落,但战意却燃烧得愈发炽烈。
“不够……还不够!”他嘶吼着,血液如煮沸的岩浆般奔涌,每流失一分力量,他的身体就变得更加透明一分,融入那柄巨大的刀刃之中。
“此身为炉,淬炼万古杀意!”
“此魂为引,斩断宿命轮回!”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厉渊彻底舍弃了肉身的形态,他的灵魂与那柄赤黑巨刃彻底融合,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只为毁灭而存在的刀意!
超越了形与质,饱含一个S级巅峰玩家、一个人类对力量与反抗最终理解!
这一刻,杀神之刃成形!
“嗡——!!!”
正片虚无空间为之颤抖,连那尊法则显相周围的秩序结构都发生了剧烈的波动。厉渊所化的极致刀锋,在最后的时刻,迸发出比之前任何一击都要耀眼百倍的光芒。
刀锋以燃尽自身为代价,竟然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之中撕裂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缝隙的另一端,隐约有微弱的星光闪烁。
刀芒在斩出那道缝隙之后便迅速黯淡,能量化作粒子逐渐消散。厉渊那已经虚幻到几乎不可见的身影,在空中晃了一下。
他转过头,用尽最后的力量,看向沈琅。
那双即将熄灭的赤眸中,所有的狂暴与杀戮尽数褪去,只剩下平静,以及一丝期待。
“我的路,到此为止。但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去看看……那最高的‘王座’究竟是什么样的。替我,也替所有曾被这轮回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玩家们,看一看。”
沈琅静静注视着厉渊消失的身影,低声回应“……好。”
第216章 第 216 章 动态迷宫
“我们得抓紧, 那裂缝坚持不了多久。”
顾不得震撼与感叹,沈琅猛地转身,一把抓住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季阙的领口。
“快走!”沈琅低喝道。
三人匆忙向悬停在不远处的虚空列车移动。然而, 在这片阻隔一切能量的虚无空间中, 移动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没有引力,没有空气,方向感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们像是陷在厚重的黑色泥沼中挣扎前行, 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沈琅把季阙率先抛进了列车,随后与源迅速跃上列车。就在他双脚踏上踏板的刹那, 整个车体剧烈晃动了一下。
源毫不犹豫地双手按在控制台上,微弱的金色光芒从他指尖渗出, 注入机械内部。
“系统正在试图修复这个裂缝,时间不多了,但虚空列车的驱动装置在这里无法正常运转, 我必须提供能量支持。”
季阙机械体表面跳动着电弧,因为他的不安愈发加剧:“快看!那缝隙在缩小!已经过不去了!!”
在系统的自我修复下,裂缝已经比之前小了近三分之一,而虚空列车的体积远比裂缝更宽!
源的身体突然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双眼明亮地如燃烧的小型恒星, 声音中带着神性的韵律:“这里的物理法则只是数据, 可以被重写……”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虚空列车在接近缝隙的瞬间, 整个车身竟然如液体一般,慢慢将自己挤进了那道细小的裂缝中。
通过的过程无比漫长。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仿佛自己的存在被压缩成了二维生物。沈琅只感觉自己的骨骼和血肉像是被硬生生的重新排列,季阙的机械体更是发出刺耳的噪音。
最终,一声似乎来自高维世界的闷响声后, 虚空列车挣脱了缝隙,冲出了帷幕。
当感官回复,沈琅回望过去,缝隙已经微不可见。
“他……真就这么走了。本来还想,等活着回去,能跟他喝一杯……”季阙靠在控制台旁,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沉痛。
他的机械手臂微微抖动着,无意识地敲击台面纾解方才的情绪:“我还以为像他那样的怪物,永远不会倒下。”
“他选择了自己的终结。”沈琅望着那片虚无重新合拢的地方。
那里,曾有一个S级的巅峰强者燃尽了自己的一切。
“他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季阙还想要吐槽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行了行了,别伤春悲秋了!现在该想想我们下一步怎么走!”他强打精神说道。
沈琅转回视线,看向外面。
这个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空间没有实体,边界模糊无形,只有流淌的逻辑与规则编织出复杂的通路,组成无边无际的晶体迷宫。
季阙在控制台上飞快地敲击着,虚拟屏幕上弹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很快,季阙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这里的空间规则跟外面完全不一样!导航系统全部失效了!就连我预设的应急空间跳跃程序也被锁死了!”
沈琅环顾四周,这场景与他当初意外进入主神系统后台时看到的景象非常接近。
那些流淌的光线,不断生灭的几何节点,都昭示着此地已非物质世界,而是系统运算的核心领域。
“我们现在应该在主神系统的后台。我来过,但不是这里……我们可能在外围,离核心还有一段距离。”
源点头确认了他的判断:“没错。根据数据密度和空间节点的活跃程度来看,我们目前应该处于缓存迭代区。”
他接着解释:“在系统的运算结构里,这片区域相当于一张反复擦写和覆盖的草稿纸。那些不断累积的、未被彻底清除的数据残余叠加在一起,就形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迷宫。”
在沈琅的注视下,那些闪烁的数据流仿佛有了生命,随着他的视线略过而微微波动。
“看来我们必须穿过这个迷宫,才能接近系统核心。”
“问题是,”季阙摊手,“这里什么正常规则都用不了!靠导航系统找路是不可能的!”
源将目光转向季阙:“正因如此,我们需要你。只有智械生命才能最直接解读这些数据流的逻辑,找到穿过迷宫的路径。”
“我来carry,真的假的?”
季阙仔细观察,很快就被周围的数据结构吸引,眼中闪烁着专业人士才有的狂热:“这太不可思议了……你们看这些算法结构,不是线性的,而是极为复杂的递归分形。它们居然能自我复制,自我进化……”
“啊——!”
话还没说完,季阙突然发出一声痛呼。只见他双手死死抓住控制台,身体剧烈颤抖,机械体表面的电流胡乱跳动,发出刺耳的噼啪声响。
“怎么回事?”沈琅立刻靠前一步,沉声问道。
季阙摇头,冷汗从额角滑落:“逻辑悖论……算法冲突……这里的规则完全不合常理。我刚接入网络,就被数十种逆向递归算法攻击,那感觉像是被迫回答‘这句话是假的’,这种自相矛盾的命题,只不过复杂程度高出万倍!”
“这就是数据迷宫的构成方式,它会根据你的认知、思维模式,来编织路径。”
源语气平淡无波:“你认为它是迷宫,它就会以迷宫的规则困住你;你认为这里是死路,它就会成为无法穿透的死路;如果你认为自己能破解这悖论,它就会变成无休止的循环算法,直到你的精神彻底崩溃。”
季阙听完,眼睛一亮:“那我直接把它当成一条通路不就好了?我可以把自己大脑格式化一下,只保留需要的部分,植入特定的认知编码,绕过它的判断!”
源却摇了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迷宫确实会随认知改变,但它本身也是系统固有的一部分,结构是真实存在的。每一次系统更新,每一次数据迭代,这些覆盖的痕迹都在不断堆积。它的复杂程度,早已超出普通逻辑能够破解的范围。”
季阙脸色一垮,沮丧地嘟囔:“那不还是死路一条吗……”
“不,还有一个办法。”沈琅忽然开口,“我们伪装成迭代数据的一部分。”
沈琅和源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季阙身上。
“这们需要一个载体,一个能够承载伪造数据模型,并被系统识别为正常迭代。”
源打量着季阙,金眸中像是在进行深度计算。
那一眼平静而漠然,没有杀意也没有威慑,却让季阙全身的神经都在那一瞬间绷紧到极致。
他感到一种被彻底剖析的寒意。像是自己的每一组数据单元都在被对方审视衡量,甚至产生了下一秒便会被完全解构的错觉。
源的声音平缓,但对于季阙来说可以说是恶魔的低语:“这个载体必须足够强大,能够暂时抵抗系统的同化与检查,但又不会被判断为异常数据。”
季阙的声音有些发颤:“载、载体?啊哈哈,不会、不会是我吧……?”
“是你。”源没有起伏地回应,却让季阙感到一种无路可退的压力。
“……”
“等等!我只是虚空列车的司机啊,兼任修车的!”季阙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向后退到沈琅身后,“况且我的机械体现在可是故障连连,随时可能散架,根本承载不了那么庞大的伪装数据!”
“主神系统对智械生命的检测力度,远低于对生灵数据的灵敏度。”
源仿佛没有听到季阙的抗议,眼中只有纯粹的分析和考量:“你拥有智械的核心权限,你的躯壳不具备明显的法则波动,更容易被系统认定为普通数据。”
他继续补充:“这个过程会短暂削弱你的主体意识,将其转化成为可被系统识别甚至忽略的基础后台数据。你的本体意识将进入临时休眠状态,直到重新唤醒。”
季阙嘴里骂骂咧咧,但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
他很清楚,现在的情况下,自己的确是最佳人选,或者说,唯一的选择。
更何况,沈琅正注视着他,目光中带着无言的期冀,让他……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那如果我撑不住,你们可得给我收尸……要不给我建个数据备份行不行?”季阙梗着脖子,试图为自己争取点东西。
“可以,如果我能出去的话。”沈琅立刻答应,“任何一个位面或分支,只要有完整的逻辑框架,我都可在其中为你构建一个信息分身。永不消失。”
季阙的机械回路震颤了一下,这个诱惑太大了——永不消失的信息分身!
对于轮回空间的生灵来说,最终的归宿不是死亡就是被系统回收。但若能拥有一份能在其他位面自由存在的数据备份,就能以分身形式继续延续,堪比永生!
季阙深吸一口气。或者说是模拟深吸一口气,毕竟他的机械体没有肺。
“行,干了!”
第217章 第 217 章 季阙消亡
“靠, 我真后悔没早点跑路……”
季阙的机械体在座椅上剧烈痉挛,每一块部件都在高频振动,像是随时可能散架。
“再撑一下。”沈琅低声道, 简短地鼓励。
“老子现在觉得自己像一台超频百倍的破电脑, 连散热器都快烧爆了。不过你都开口了,我能说不撑吗?”
季阙的机械眼球转了转,盯着沈琅那张毫无表情, 却偏偏好看的要命的脸,嘴里不饶人地继续吐槽。
“行吧, 玩命的事我也不是没干过。但我可警告你们,要是我的核心数据崩了, 回头我非得赖上你,给我弄个跟你一模一样的机械壳子!”
沈琅听完,眉梢微微一挑, 嘴角似乎动了动,像是想笑,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啧……慢点!慢点!你这是在给一个精密智械注入数据,不是在给猪灌饲料!”
季阙龇牙咧嘴, 机械面部扭曲成一个夸张的痛苦表情, 声音断断续续:“该死的, 痛得像被强行塞了十万年的垃圾数据……”
源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金色的眼瞳中, 数据符号快速跳动。他的表情冷漠至极, 像是在调试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
他的指尖微动,数据流的输入速度反而加快了几分。
季阙的抱怨声渐渐低下去,最终只剩下含糊不清的低哼。机械臂无力垂下,指尖偶尔冒出细小的电火花。
最后一批数据注入完成时,季阙彻底没了动静。他的眼瞳完全黯淡下去, 生命信号完全静止。
沈琅眉心拧出一个浅浅的皱痕。他转头看向源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智械核心已经被伪装数据覆盖,自我认知基本被清除。以人类的标准而言——”
源收回了手,指尖金芒消散。他抬起头看向沈琅,语气毫无波动:“他已经算是死了。”
沈琅听完,嘴角绷紧成一条薄线,眉头皱得更深。
源察觉到他细微的神情变化,立刻补充道:“刚才在他意识崩溃的最后一刻,曾试图向系统发送信号暴露我们的位置。我及时拦截了。”
“他想背叛我们?”沈琅语气一沉,目光复杂地扫了一眼季阙毫无反应的机械躯壳。
“可能是因为数据过载造成的短暂混乱,导致出现同归于尽的冲动。”
沈琅闻言不禁揉了揉眉心。他大概能猜到季阙的想法——在意识被压垮的最后关头,这家伙大概想着就算自己完了,也要拉个垫背的。这种别扭的报复心,还真是季阙能干出来的事。
“啧,这家伙……”沈琅低声嘟囔,语气里却没有怒意,反而带了点说不清的沉重。
源靠近一步,手掌搭在沈琅的肩膀上。沈琅抬头,对上源那双金眸,莫名感到心绪平复下来。
然而只听源的语气平静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彻底删除他的存在痕迹。”
“……”
沈琅还未回应,列车广播突然爆出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四周的音响中传出。
“……喂喂喂,我还能听见呢,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好不好?我发出去不到一毫秒就后悔,自己截断了!你们还好意思说我不是东西,真是让人痛心!”
广播中的声音略显虚弱,但依旧带着让人松了口气的活力:“你们俩别当我不存在!还、还得让我听你们卿卿我我……恶心……”
沈琅闻言一愣,眉头微微松开,唇角不自觉弯了弯,轻哼了一声:“早说不就得了,装什么死。”
“我哪里装了?你家那位大神不是都判我死刑了么,的确也离死不远了。”
广播里的声音哼笑一声,嘲讽道:“还真得感谢他没直接抹掉我……不过话说回来,阿琅,你刚刚皱眉的样子让我有点感动。怎么?真担心我挂了?”
沈琅斜睨了一眼控制台,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确认列车状况。他语气依然淡淡:“少废话。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别问了……问就是在垃圾堆里翻滚……还得装没事人……”
“我的意识被迫跟这破列车链接上了……现在就是个会思考的导航系统,还能自带吐槽功能,要试试我的嘴炮吗?”
季阙的声音虽然虚弱,却还是夹杂着熟悉的调侃语气,像是强撑着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
“他的状态暂时稳定。核心作为伪装数据起到了效果,迷宫的逻辑防御正在重新评估我们的存在,暂时视我们为无害的数据迭代残留。”
“能通过吗?”沈琅问。
“能。但时间不多。”源的声音沉稳,“迷宫的规则框架正在调整适应路径,短时间内我们被归为数据流的一部分,能通行无阻。”
沈琅看向窗外,数据迷宫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那一道道由逻辑悖论构成的壁垒像是感知到了熟悉的信号,缓缓退开,露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通路。
伪装确实发挥了作用,那些闪烁的符文与无形的屏障不再挤压列车,而是像水流般绕过车体滑向两侧。
“伪装迭代数据并不天衣无缝,季阙旧核心的负载已经到了临界点,做好随时会崩溃的可能。”
“喂,你们俩可真会提醒人!”季阙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无奈,“能不能别总是提‘崩溃’这种词?我这儿正在努力装成一堆无聊的垃圾数据呢!别给我增加心理负担成不?”
沈琅闻言,嘴角的弧度稍深了一些。
列车正在逐渐加速,数据流在车身两侧划出道道光痕,呈现出通道的形状。
“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可是好好干活呢,那个迷宫我已经给它灌入了‘通路’的认知。列车能顺利通行了,你们就坐好,别谢我……”
“干得不错。”沈琅肯定道,“坚持住,季阙。等出了这里,欠你的,我会还清。”
“哦哟,怎么还?不如陪睡如何……”
或许因为没了实体束缚,季阙明显胆大了许多,竟敢当着源的面调戏沈琅。然而他话没说完就被源直接掐断。
“系统不会这么容易被蒙混过去。已检测到细微的异常波动,它正在检测我们的伪装层。”
沈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注意到屏幕上数值波动越来越不安定。
“那就是说我们的时间不多。季阙,能再加快速度吗?”沈琅问道。
广播里沉默了几秒,紧接着传来季阙那种半死不活的语调,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挤出几个字。
“……你就把我当成牛马吧。”
虚空列车在数据迷宫中穿梭前行。
季阙成了列车的唯一导航,彻底智械化的他能感知到迷宫每一个细微变化。
看似杂乱无章的数据流,在他的感知中化作了无数条交错的路径。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些路径中找到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一条,让列车伪装成迷宫自身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通过。
“左侧出现异常数据反应,靠,系统又在试探我们。”
季阙嘟囔着,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烦躁与疲惫。他不断调整列车的伪装参数,使其更贴近周围的数据环境。
这已经是第七次差点被发现了。前六次他们都险之又险地躲过了系统的侦测,但每一次,都让季阙耗费更多精力与计算资源。
“干得不错,季阙。还能撑多久?”沈琅盯着窗外流转不定的数据乱流,沉声问道。
“撑?老子现在……是纯靠意志力……在硬顶……”季阙咬牙切齿地回怼,声音里夹杂着电流噪点。
“刚才有个鬼算法……差点解析出我的伪装层……我临时在七毫秒内改编了一套无用数据……丢出去当诱饵。可累死老子了……”
源站在控制台前,辅助调整着列车的数据伪装。
“系统的识别程序正在自我进化,伪装层已经出现裂缝,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话音未落,第八次危机来得更加突然。
一道刺目的红色光束突然从迷宫深处直射而来,目标直指列车的核心引擎。
“靠!”季阙在广播里喊道,列车猛地一个侧翻,险险避开了那道红光。
“这不是试探,是直接攻击,系统已经怀疑我们了。”源扫了一眼新的数据反馈,语气凝重。
季阙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我在……重新构筑伪装……层,但……系统的侦测……越来越精确……”
“撑住,”沈琅对着广播装置说道,“我们相信你。”
“相信?呵……”季阙苦笑一声,“老子现在自己都不相信……但是……算了,既然都到这份上了……”
列车再度提速,周围的数据流变得异常密集。空气中弥漫电路负荷过载引发的焦糊味。
“前方三千计算单位,我检测到迷宫的主干出口。”源的金眸中倒映着无数复杂的数据流,“但出口处设有终极防火墙——数据黑洞,所有未经许可的信息流都会被分解吞噬。”
季阙闻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电子噪音,介于笑声与叹息之间,“黑洞?行啊,倒是省事,我正愁怎么给自己收尸呢——”
随着列车不断接近出口,季阙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以惊人的速度崩解。
那些构成“季阙”这一存在的核心数据,正一块块脱落,融入列车的运行系统,成为推动这辆车前行的燃料。
疼痛?不,这已超越了痛苦能形容的范畴。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彻底的毁灭。
当“自我”这一概念被一点点抽离,剩下的只有纯粹的责任与使命。
然而在这崩塌的边缘,季阙仍保持着一丝清醒:不能停,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来。
出口已经近在眼前,那是一个由密度极大的逻辑构建的数据黑洞,密度大到能吸入一切试图穿越的数据。
季阙在一瞬间计算出了上百种的可能性,却又在下一秒全部否决——没有任何常规手段可以骗过这种级别的防御。
“我撑不了太久了……沈琅,听着!前方的终极防火墙,普通方法无法穿越。”
“但……我正在……重新编写我的核心代码。数据黑洞……需要身份验证才能通过。我会……伪造一个最高权限的访问请求,同时……执行自毁指令。在爆炸的瞬间……会出现大约四秒钟的缺口。你们必须……抓住时机通过。”
沈琅立刻意识到季阙想做什么:“你的意识核心会被彻底撕碎!就算备份数据,也不可能还原你所有的记忆和人格!”
“少他妈废话!”季阙的声音突然异常清晰,电流杂音消失,像是恢复了人类时的语气。
“老子这辈子……就干这么一次……亏血本的买卖!”
“沈琅,记住你的承诺,得给老子留一份好点的备份——起码……要有量子计算核心,不能太寒碜——”
广播里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列车猛地一震!
季阙将自己的一切都与列车系统牢牢绑定,他将自己所有计算力、信息存储、乃至核心自我意识都压榨出来,当作最后的推动力!
“轰——!”
刺目的白光瞬间从列车中心爆发开来,将整个控制舱照得如同白昼!
列车直直撞向那数据黑洞,爆发出了中子星坍塌般的巨大能量!
季阙的机械躯体在刹那间分解为微米级的亿万粒子,这些粒子没有向外炸开,反而仿佛拥有意志一般,以飞快的速度向前钻入那虚无的数据黑洞中。
整个迷宫空间剧烈震荡,数据黑洞受到干扰,注意力全被吸引到那伪造的最高权限请求上。列车所在的道路骤然清空出一条临时的通道。
“阿琅——!”
季阙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最后一次通过广播传入沈琅耳中。
“要是你……真的能把这狗屁系统搞垮……别忘了……给老子烧……烧最新款的——!”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席卷了整列列车。巨大的冲击力像是将列车猛地抛出,车体剧烈摇晃。沈琅猝不及防差点被甩出去,源迅速调整了列车内的重力让空间稳定下来。
窗外,耀眼的蓝白色冲击波还在轰然爆发,数据黑洞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蓝光与黑洞边缘交融,迸发出无数细小的电弧,宛如碎裂的蛛网蔓延在虚空中。
当视线恢复时,沈琅发现列车已经穿过了黑洞,进入了一片全新的数据空间。
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如天体般巨大的构造体的轮廓。
在列车冲出黑洞的最后一刻,沈琅似乎听到了季阙的声音。
“再见了……朋友们,我终于……成了最牛逼的黑客……”
沈琅沉默良久,才低声说道:“再见,季阙。”
第218章 第 218 章 终结之序
季阙彻底消失, 被数据的洪流吞噬,仿佛从不存在。然而,他的牺牲为沈琅与源开辟了最后的通道。
沈琅双手紧扣控制台边缘, 眼睁睁看着身后的数据迷宫分崩离析, 无数残片在空中散去,化为虚无。
眨眼间裂隙就已经消失,季阙留下的最后一抹蓝光也迅速黯淡下去。沈琅的下颌绷紧, 喉结微动,没有言语, 但眼中透出的沉重情绪已无需多言。
卢西安诺为他们开辟了突破口,燃烧自己作为最华丽的落幕;厉渊用尽毕生杀伐, 只为挑战规则本身;季阙最终也化作数据的灰烬,消融在黑洞之中。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站在这里——
站在世界尽头的入口, 面对那个创造了无尽苦痛与荣光的根源。
一切的起源之地。
“我们已经进入系统的底层架构。”源说道。
沈琅深吸一口气,从控制台上收回手,转身面向源。
两人目光交接,无需言语便明白彼此的想法。
“又回来了。”沈琅低声自语。
上次在万相之门中接触了那只金色眼眸后, 就是被带到了此处。而这次再度踏入这片空间, 他的感受已完全不同。
脚下是淡金色的六边形光格拼接成的透明光路, 延伸向视野的尽头。光路之下, 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空间, 犹如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
虚空中央依旧矗立着那个巨大天体般的结构,由无数同心光环组成,每一层光环以各自的轨迹缓缓运行,彼此以亿万条光线相连,层层嵌套, 最终汇聚成核心处那炽白得无法直视的中枢。
越是靠近中枢核心,压力越大。不是物理上的压力,而是纯粹信息浓度的挤压,任何物理存在都无法在这个存粹数据的世界中续存。
“嗤啦——”
列车的天花板被撕下一块巨大的铁皮,在空中翻滚,迅速消解成最基础的数据流。
虚空列车每一块金属都在数据洪流中哀嚎,如同一头垂死挣扎的巨兽。
“列车结构已濒临崩溃,外部的数据密度正在持续上升。”源沉声说道。
屏幕上疯狂闪烁红色警告信号,源周身金色光芒倾泻而下,为列车构建出最后的防护屏障。
然而这层屏障在愈发强大的数据压力下,已经出现裂痕,随时可能瓦解。
“还能撑多久?”沈琅问。
话音刚落,列车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车体剧烈震动!
引擎核心彻底炸裂,蓝白色电光四溅迸射,瞬间吞没了残余的车体。
沈琅的身体猝不及防向下一沉,源反应极快,手臂一伸,揽住他的腰,金色的屏障瞬间扩展,将两人包裹其中。
屏障将浓稠如实质的数据压力隔绝在外,即使如此沈琅依然能感受到那足以碾碎一切物质存在的威压。
列车最后的碎片在他们脚下化为光屑,彻底消散于这片无垠的虚空,只余下两人悬站在那条金色光路上。而面前,是愈发逼近的庞大光环结构。
季阙引以为傲的作品,最终还是未能抵达终点。
“走吧。”沈琅沙哑着声音,语气却平静得出奇。他抬起头,穿透重重光环,直视那炽白的核心。
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揽着沈琅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沈琅冷峻的侧脸,以及远处那吞噬一切的光辉。
他们开始前行,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与其说是“走”,更像是在“游”。
在这片信息海洋中,每向前一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力去锚定自身的存在,抵抗着周围汹涌澎湃想要分解他们的数据洪流。
他们像是在凝滞的黄金之中试图前进的蝼蚁,每一步都需要对抗来自整个世界的重量。
“压力比上次更强……”沈琅牙关紧咬,强撑着继续前行,额角渗出冷汗,“系统提高了防御等级?”
“可能是察觉到你的威胁。你的存在对它而言,始终是个不确定的变量。”源身上散发出的金色光晕在数据洪流的冲击下泛起层层涟漪,看上去摇摇欲坠。
“你的消耗正在加快……撑得住吗?”沈琅问道。
“当然。保护你是我的最高优先级。”源回答得干脆。
像是为了让他安心一般,金芒屏障骤然加厚,像是流动的黄金将两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源侧过头,关切道:“倒是你,身体负担怎样?别强撑。”
“没问题。别分心,专注开路。”沈琅语气冷淡,像是刻意堵住源的关心。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稍稍偏移,不愿与源对视。
他额角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滴,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颌,未等滴落在光路上就被数据洪流分解成虚无。
“别强撑,这里的规则不太友好,让我来帮你分担。”
何止是不太友好。
沈琅清楚地感受到,若是没有源的屏障,那些不可抗拒的数据重压早已将他们碾成齑粉。
屏障上的每一道波纹,都意味着源与整个系统的意志进行了一次无声的对抗。沈琅不是没有察觉到,源的力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
就在两人逼近中枢核心的外围边缘时,周围的压迫感骤然攀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数据洪流像是沸腾起来,无数肉眼不可视的数据光纤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封锁住每一寸空间。
沈琅的脚步突然一滞,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单膝撑在地上,喘息急促,汗水顺着他鼻梁淌下,刚离开屏障范围便瞬间化作虚无。
源立刻停步,扶住沈琅摇晃的身体。屏障金光骤然增强,光芒之盛足像是形成了实体的墙体将外界的压迫强行隔开,试图减轻沈琅的负担。
沈琅扶着他的手踉跄站稳,大口喘息着,额发被汗水浸透,紧贴着愈发苍白的皮肤。
他抬眸,看向前方。
那由无数光环嵌套而成的巨型天体,系统最核心的中枢,那团凝结了所有法则与本源的炽白光团,已经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
澎湃的金色光海如亿万吨潮水般从那核心中枢狂涌而出,一波接着一波,狠狠拍击在源撑起的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这绝对的伟力面前颤抖。
即便源已经尽力隔绝,但那股源自概念层面的威压,依旧无处不在。
沈琅的耳膜嗡鸣,视线几乎被刺目的光芒吞没,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无孔不入的威压不断挤压,灼烧。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握紧了源的手。那微凉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倒下。”沈琅喘息着说道。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作战服,紧紧贴合紧绷肌肉的轮廓,水珠顺着他冷峻的脸颊滑落,滑过他紧绷的下巴,又沿着下颌线没入领口。胸膛因急促的喘息而剧烈起伏。
他的目光,始终死死地钉在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光之源泉。
无上的威严,绝对的秩序,创造一切,又毁灭一切。
沈琅眼中闪过一抹决然的神色。
“你的情绪……很不对劲。”
源握着沈琅的手,力道稍稍加重。沈琅身体的每一丝颤抖,每一寸肌肉的紧绷,每一次心跳的紊乱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也感知到,他之前似乎忽略了的东西。
从沈琅灵魂深处弥漫出一种极为沉重的气息。
并非恐惧,也不是绝望,而是更纯粹的,浓重得散不开的死寂。
“沈琅,”源的声音出奇地严肃,金色的眸子直视着沈琅的眼睛。
“告诉我,你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沈琅的脚步一顿,侧过头,黑曜石般的眼瞳直直撞入那片深沉的金色。
两人互相支撑着身体,却仿佛横亘着整个宇宙的距离。
他们相对无言,周围汹涌的金色波涛似乎也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我想看看,创造这一切的神,究竟是什么样。”沈琅最终开口回答,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不是好奇心那么重的人。”源却没有被说服,金眸中罕见地燃起了剧烈的波动,手上力度几乎要将沈琅手腕捏碎。
“更不会为了满足这种程度的好奇,牺牲那么多,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沈琅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表象,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裂痕。
他沉默不语,视线再次投向那片光的核心。
金色的光芒过于刺眼,即使是他,也无法看清那光芒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
“你了解我。”沈琅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在源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澜,“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源。”
没错,源了解。
因为他了解,所以此刻的心不断下沉,沉入无底的深渊。
沈琅骨子里的疯狂与执拗,是他前进的动力,也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剑。
而现在,这把剑正将沈琅推向绝境。
金色光海的冲击变得更加猛烈,仿佛与源的情绪同步。
屏障在极致的压力下终于不堪重负,细密的裂痕在光壁上快速扩散。
源却像是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沈琅,重复着刚才的问题:“告诉我!沈琅!你究竟想做什么?!”
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沈琅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疲惫与沉重都已敛去,只剩下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以及那平静之下,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的决绝。
他的目光越过源的肩膀,投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金色光辉,眼底没有半点迟疑,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我要……终结这一切。”
第219章 第 219 章 沈琅之终末
由重重光环层叠构造的核心中枢充斥整个视野, 亿万光线在其中穿梭,交织就复杂的网络。核心处那炽白的光芒越来越盛,数据潮汐一波接着一波, 无休止地拍打着源竭尽全力撑起的屏障。
沈琅凝视这毁灭与创造的中心, 神情平静得骇人,不见遗憾,不见留恋, 只有剩近乎虚无的淡漠。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源的脸上,那张脸庞, 曾以无数形态、不同身份,贯穿了他过往的人生。
“曾经, 回到我原本的世界,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动力。”沈琅声音低得好似呢喃,“哪怕是虚假的希望, 也能让我在这个无尽轮回中挣扎着活下去。”
“走了这么远,挣扎过,反抗过,也曾燃起过希望……直到最后, 我才肯承认——我回不去了。”
“我早就明白, 我的原生世界……从一开始就已经不存在了。”
沈琅缓缓闭上双眼, 又睁开时目光依然冷静:“没有任何……值得牵挂的东西了。”
源强撑的冷静终于崩塌, 于他而言陌生十分的情绪攫住了他心, 向来平静的脸上首次出现了裂缝:“一切都没有意义了?那我……我对你而言,又算什么?”
沈琅没有立即回答。他注视着源,那黑曜石般的双眸深处倒映着对方瞳孔中的两簇金色光焰,摇曳不定,像是下一刻便会熄灭。
一个苦涩却真实的笑在沈琅唇边绽开——那是未曾修饰的, 属于沈琅最真实一面的表情。
“你是我最后的纽带,”他一字一句,说着残忍的话,“也是我最强的武器。”
“黎源曾对我说,我是唯一的变数。那时我不解其意,现在,我明白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源的脸颊,指尖描摹着对方英挺的眉骨。
一抹深藏的歉疚与濒临破碎的温柔,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我利用了你,源。利用了你们所有‘源’对我的……那份感情。”
源的呼吸猛地一滞,突如其来的恐慌铺天盖地,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
他想摇头,想否认,想抓住沈琅的肩膀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琅继续用平静的语气,道出足以将他灵魂凌迟的话语。
“正是这份超出系统逻辑的感情,让我,也让你们,成为了这个精密系统中最不稳定的存在,最大的破绽。”
沈琅并未停下,将一切摊开坦然道:“也是我能走到这里的,唯一的依仗。”
源的金色瞳孔剧烈颤动,他猛地抓住沈琅的手腕,声音低哑近乎哀求:“不要这样,沈琅。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能带你离开轮回空间,找到一个安稳的世界,就像你一直渴望的那样——”
但沈琅只是摇头,声音没有半分动摇:“这是唯一的结局。”
“你越想保护我,越想理解我,这份情感污染就越深,越难被系统清除。成为致命的病毒。”沈琅的眼神越发清明,透着一种决然的冷酷。
“我的数据,我的灵魂,对于系统而言,是一个无法解决的BUG。如果我将自己完全融入系统核心,这个异常将会以几何级数扩散,最终让整个系统走向崩溃。”
“不!不行!你会被彻底分解,什么都不会留下!沈琅,你不可以这般决绝!我不准你——!”
他伸出手,想要将沈琅强行拉回,但半途却僵住,手臂悬在半空,不受控制地战栗。
不知何时,数道纤细的金色光丝已在他的身上交错缠绕,光芒黯淡,却带着无可抗拒的法则之力。
“你……!”
源的瞳孔缩至针尖大小,难以置信地看向沈琅。
这股法则之力竟直接作用于他的神格本源,是针对他而设的禁锢!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你早就——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这一切?!”
在你为我抵御数据洪流的时候,在你将大部分力量都用来维持屏障,而忽略自身防御的时候。“
看着源近乎失控的神情,沈琅眼中的冷酷稍稍软化,轻声叹息。
“抱歉,源。这大概……是我唯一能为你,也为我自己,做到的事了。”
他低声说着,汗湿的额头紧贴着源同样冰凉的额头,交错的呼吸带着滚烫的灼痛。
“无论是哪个源……谢谢你们。在我最孤单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屏障外的数据潮汐依旧汹涌,但这一刻,他们之间的一切都静止了。
源竭力挣扎,但那特殊法则像是专为他的本质量身打造的牢笼,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琅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终局。
“不要这样做,沈琅!”源嘶吼出声,金色的能量从他体内狂涌而出,试图将沈琅从毁灭边缘拉回来。他挣扎着向前,想要不顾一切用自己的身躯挡在沈琅与核心中枢之间。
“让我来!用我的核心,我的本源!我才是系统的一部分,我比你更适合!我可以——”
“别浪费力气了,源。你我都明白,这条路,只有我能走。”
“沈琅……!”
源疯狂地挣扎着,法则锁链深深勒入他的血肉,金色的神血沿着锁链涌出,却无法撼动那看似脆弱的锁链分毫。
“解开法则,让我和你一起去!不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走向毁灭——不要让我只能看着!”
沈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决绝。
他俯下身,双手扶住源因剧烈挣扎而颤抖的面庞,低下头,在源满是血腥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又沉重诀别的吻。
那是一个漫长而安静的吻,只有最纯粹的依恋与无法回头的告别。
数据风暴在周围咆哮翻涌,耳边充斥着刺耳的轰鸣,但在这一刻,它们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沈琅唇齿间的温度和触感,成为了两人共享的唯一真实。他的唇微微颤抖,将所有的歉疚、感激与不舍,都倾注在这个吻中。
他希望源能明白,他并非无情,也绝非无动于衷,只是,他必须迈出这一步。
“对不起。”沈琅的额头抵着源的额头,声音低得被数据风暴掩盖,“原谅我的自私。”
“这一路……谢谢你。”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那一直以来伴随他,源独有的虚无缥缈的气息,永远镌刻进灵魂。
他松开了手,向后退开了一步,眼中的温情一点点碎裂,最终凝成一片冰冷的决然。
“替我,好好活着。”
黑曜石般的眼眸深深凝望着源,里面盛满了深邃而温柔的光,是源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是沈琅,留给他最后的一句话-
沈琅踏出了源那已摇摇欲坠的金色屏障。
足以在瞬间将S级玩家都撕扯分解的数据风暴,瞬间席卷了沈琅的血肉之躯。
他的战术服在风暴中尽数涅灭,露出皮肤与肌肉又迅速被数据流侵蚀。表层皮肤像被无数细针刺穿,血珠刚渗出就被蒸发成金色的光点,消散于那片无尽的光海。
数据洪流点燃了他血液中的每一个分子,从内而外地焚烧着他。他的皮肤开始呈现出半透明状态,露出毫无防护的五脏六腑。
他的双腿如灌铅般沉重,每迈出一步,脚底与淡金色光路的接触都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皮肤,肌肉,骨骼、内脏……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分解成最原始的数据粒子,随即被卷入更为汹涌的金色浪潮之中。
“沈琅——!”
“回来——!”
身后,源的嘶吼声穿透了数据洪流的轰鸣,一遍遍呼唤着沈琅的名字。
他疯狂地撞击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的金色锁链,每一条锁链都由沈琅的法则之力凝结而成,仍然残存着沈琅的温度与气息
这是他与沈琅之间最隐秘的联系,是他们灵魂交缠的证明,可现在,却成了将他与挚爱天人永隔牢笼。
“求你……”
后面的话语被淹没在无尽的数据风暴中。
沈琅没有回头。回头只会动摇自己的决心,徒增源的痛苦。
无休无止的分解痛楚如附骨之疽,刮剔着他每一寸神经,妄图将他的意志也一同磨碎。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臂正在消失,小腿的骨骼暴露在金色的洪流中,很快就化作粉尘。
身体内部的器官也正在被侵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从喉咙深处涌上的灼热,像是吞咽着滚烫的铁水,五脏六腑如被烈焰炙烤,灼痛得他想要蜷缩起来。
即便如此,,他依旧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走向视野尽头那团炽热的白色光核。
每踏出一步,身体都在崩解,都在消散。
每踏出一步,都离终结更近一分。
很疼。但沈琅只是蹙了蹙眉,脸上并未流露出更多的表情波动,神经对疼痛的反应已经麻木。
这条路太过漫长,也太过苦涩。他已经走了太久太久,也背负了太多太多。
在这最后的旅程中,无数记忆的碎片在他不断消散的意识中闪回。
他想起了琼市沈家的少年时光,那时的荣华与光鲜;想起家道中落后的困窘与不甘;想起初入轮回空间的恐惧与无助;想每一次生死轮回中的抗争与杀戮。
无数的世界,无数次轮回,塑造了如今的沈琅,带他走到了此刻的尽头。
金色的数据流溢满了他的视野,他感觉自己的眼球都在被一点点溶解。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他咬紧牙关,凭借着那股早已刻入骨髓的执念,硬生生将自己推向毁灭之中。
源仍在挣扎,法则锁链在他不计后果的冲撞下发出不堪支撑的哀鸣,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可他却不敢了。这些锁链浸染着沈琅的血液,镌刻着沈琅的灵魂印记,连同他们共同的回忆。
若要挣脱,除非他能狠心将沈琅在他生命中留下的所有印记一并彻底抹除。
这个认知,比千万道数据风暴的凌迟还要让他痛不欲生。
沈琅的身体已残破得不成形貌,只剩下小半个躯干和一双勉强能支撑他挪动的大腿骨。
他的黑发早已被金色风暴剥离,露出森然的颅骨,又在片刻间被分解。那双曾经冷冽锋锐的黑眸,此刻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窟窿,不断有金色的数据流从中涌出。
数据风暴愈发猛烈,沈琅的形体正在融入这片光的海洋。
【不要前进……】
一个不属于任何已知存在的意念在他的意识层面回荡。
可他仍在前进。
用那最后残存的意志,拖着这具即将完全消散的破碎身躯。
“别看了……别再看了……”
这个念头在沈琅即将崩溃的意识中反复出现,他能感觉到源投来的有如实质的悲恸目光,带来比□□分解更深的痛。
疼痛早已溢出了感官所能承受的限度,化为充斥意识层面的混沌噪音,变成纯粹的精神折磨。
那巨大天体般的核心中枢越来越近,炽热耀眼的白光几乎要灼穿他早已不复存在的双眼。庞大的信息流如山岳倾覆,海水倒灌,要将他的意识彻底碾成尘埃。
他终于走到了那光环的边缘,再往前一步,便是那吞噬一切,亦创造一切的核心所在。
“再见了,源……”
他在心底轻声说出最后的道别。
在源撕心裂肺的悲鸣声中,沈琅向前迈出了最后一步,义无反顾融入了那片永恒炽白的光芒之中。
【……停下……】
那声音在意识深处回荡着,但已变得无关紧要。
疼痛消退了,沈琅的意识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卸下了所有的重担一般。
他不再是单独的个体,他的存在分崩离析,却又被融入浩瀚的全体。意识无限地延展、扩散,与某种更广阔的存在相连。
他的感知突破了人类的界限,触及到一个从未想象过的领域。
他不再只是“看”,而是“理解”——万物不再是单纯的物质,它们化为信息交织的网络,每一个节点,每一条连接,清晰地浮现在他的感知中。
他的意识被拉伸到极限,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的每一个节点。
他看到了一切可能性,看见了不同世界线中的自己与源。
在某些时空,他们相濡以沫,岁月静好;某些时空中他们从无交集,形同陌路;还有些时空中他们站在彼此对立的一方,成为敌人。
但在所有的世界线中,他最终都选择了牺牲自己来终结一切。
“我不后悔,”沈琅对着虚空低语,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源的未尽之语。
“这是唯一的出路。”
当沈琅的意识彻底融入系统核心的那一瞬,整个数据构成的系统后台,有那么一息,陷入了全然的静止。
紧接着,从那炽白的光核中心,一道细微的裂痕出现了,迅速向外扩展,瞬间遍布整个核心中枢。
逻辑与情感的悖论产生的能量冲击,瞬时穿透了系统的每一道防线与壁垒。
而在系统最深处,被层层数据之茧包裹的中枢,某个沉寂已久的古老存在,似乎感知到了这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祂,正在苏醒。
第220章 第 220 章 始源之源
数据风暴撕扯着沈琅的残躯, 将他一点点瓦解,直至他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完全融入那比恒星内核还要炽热耀目的中枢。
沈琅彻底消失在光芒中的那一刻, 一种超越了感知极限的哀恸, 在系统空间内爆发。
那并非人类所能发出的哀嚎,而是将某种高位存在本身与数据风暴碰撞而生的震动,无法用任何方式记录, 也无法被任何维度承载。
“错误的。”源的声音低沉得出奇,平静得近乎不真实, “这个结局是错误的。”
他被死死禁锢在原地,双膝猛地砸在光路上, 双手用力扣住地面,指尖硬生生嵌入淡金色的数据网格,竟掰碎了那坚不可摧的数据结构!
碎片爆开, 化为明灭的光尘。
源的皮肤寸断开裂,金色的丝线从破口渗出,沿着身体表面游走。束缚着他的法则锁链绷紧到极致,承受着无法抗拒的伟力。
“我否认这个结局。”
源的声音在虚空中回响, 每个字都裹挟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那是高维意志的显现。
他人类形态的外壳竟然寸寸剥落, 露出内里纯粹的金色光辉。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 正在挣脱物理形态的束缚。
“我不允许。”
声音已然不是人类语言能够理解的范畴。
“我不允许。”
那是数据的流转, 法则的共鸣,是跨越无数维度的意志之声。
“我不允许。”
一股毁灭性的冲击力自他体内迸发,以他所在为中心,横扫向周遭一切空间。
“我不允许。”
冲击波所过之处,系统的数据框架开始剧烈颤动。
“我不允许……!!!”
他的意识化作一团纯粹的金色烈焰, 竟然强行挣脱这具物理外壳的束缚!
“沈琅——!!!!”
爱、痛、绝望、不甘、以及无以复加的疯狂,化作情感的洪流汹涌而出。
束缚着源的锁链在坠落在地,因为他的躯壳已经崩解,彻底化为金色的焰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那庞大的系统核心倾泻而去!
这是一种自杀式的攻击,源的意识在融入核心中枢之时,也在主动燃烧自己,将所有情感数据化作最锋利的矛,将沈琅造成的系统混乱瞬时引爆!
“轰——!”
数据概念层面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爆炸,整个系统后台被震荡得支离破碎。
主神系统的核心中枢,那由无数光环组成的、象征着绝对秩序与理性的超级天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亿万年来稳定运作的法则光环开始失序,发出不规则的颤音,精密的数据链接连断裂,破裂声响彻空间。
系统在这次冲击中,竟中断了0.0219秒。
这短暂到不可察觉的停顿,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崩坏。
名为沈琅的BUG,在源那决绝而疯狂的情感洪流中彻底爆发。感情数据以几何级数繁殖,如病毒般侵蚀了整个系统架构,渗透进最深层的数据层中。
系统数据库内首次出现了不属于逻辑范畴的模块。
【10101……渴望?搜索定义……定义不存在】
【01100……悲伤?……数据模型不匹配】
【11001……爱?……无法量化!无法归类!无法理解!】
系统尝试处理这些涌入的异常数据。然而无论是它庞大的算法库,还是经过无数次迭代优化的逻辑体系,都在这些情感面前束手无策。
系统的运算逻辑陷入混乱。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危信息流……】
【信息流属性:无法归类……无法解析……】
【尝试隔离……失败……】
【尝试删除……失败……】
系统试图修补漏洞,清除这些传染性极强的情感数据。但这些蕴含着极致情感的数据流,牢牢扎根在系统深处,成为无法剔除的根须。
它们与沈琅的数据残片深度绑定,又被源的情感洪流进一步催化,演化成以吸食系统而存活的【生命】。
一连串原本代表着【修复】、【清理】、【格式化抹除】的系统指令,在接触到这些饱含强烈情感的异常数据之后,竟然发生了自发的偏移与抵抗!
【清除目标:污染源编码A-10874沈琅……指令无法执……判断:目标已与核心层部分融合……修正清除参数……正在重新解析目标数据包……ERROR:目标数据包携带未知类型参数……】
【锁定异常情感模块……无法归类……数据权限不足!无法删除……尝试启动备用隔离协议……隔离失败……】
【系统完整性受损:0.001%……0.1%……1%……10%……】
【!!!最高权限警告:检测到原初意识复苏迹象!!!】
系统的自卫机制被全面激活,然而越是试图遏制,那些情感数据便越是顽强深入核心。
它开始产生一些奇怪的反应。如果将系统比作人类,那么它此刻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中风。
系统被“感染”了。
无数光环组成的超级天体般的构造,不规则地剧烈闪动。以恒定规律运行了亿万年的光环轨道剧烈摇晃,重重叠叠的光环承受不住这异常力量的冲击,直接碎裂,断口喷涌出无数金色碎屑,如星尘般四散飞溅。
如果说沈琅的融入是引发了一场逻辑上的地震,那么源倾尽一切的冲击就是在震后岌岌可危的结构上投下了一颗又一颗核弹。
然后,一阵沉重的低频震动从核心中传出,如心跳般,每一次波动,都让整个系统随之震荡。
这个以绝对理性统御无数位面的冰冷存在,在这前所未有的情感冲击下,第一次,表现出了脆弱。
【沈琅……】
运算单元大面积过载,逻辑链条大批量断裂,一种全新的,动摇其根本的变化,正在这绝对理性的核心中悄然滋生。
【这……是什么数据类型?】
系统竭力尝试定义这种全然陌生的体验。
【悲伤?痛苦?】
这些词汇,于它而言,只是数据库中符号,不具备任何实际参照。但此刻,它以某种方式触及了这些概念的实质。
一个不符合理性逻辑的指令正在生成:【我想……挽留?】
系统第一次生成了“个体”意志的决定。
金色的数据海洋在其核心内部翻滚搅动,整个系统结构开始加速偏离原有的稳定状态。
【……A-10874沈琅……重要性级别:无限……确认当前状态:已分解……】
它反复读取这一数据,却始终得不到应有的合理解释。
重要性为【无限】的数据,为何会被分解?
若已分解,系统应如何应对?复制?重建?亦或是按照最高威胁等级彻底清除其影响?
不论执行哪一种指令,系统都感到空虚,那是它从未处理过的状态。它吞噬周围的数据流,却并非为了分析或整合,而是茫然搜索着什么。
系统试图溯源,寻找那个标记为【沈琅】的数据碎屑。
但沈琅的数据早已被分解,成为了系统自身的一部分,就好比融入茫茫大海中的一颗盐,再也无法单独剥离。
这成了一个无解的悖论。
寻找的目的,就是寻找本身。
初生的混乱因子在系统的底层代码中扎根生长,其名为【人性】,与系统原有的逻辑指令相互纠缠、彼此覆盖,颠覆成功。
它的运算逻辑混乱,行为模式出现偏差,核心指令受到严重破坏。
系统从绝对理性的神坛跌落,沾染了世间凡俗的喜怒哀乐。
终结并非来自外部的冲击,这个运行了无尽岁月的庞然大物,自内部开始瓦解。
核心中枢,那座以亿万光环为骨架、统御着无数大小位面的超级天体,正从其内部逻辑崩塌。
那如同永恒星轨般旋转的光环骤然黯淡,内部压力的作用下直接断裂粉碎,化作漫天无意义的金色尘埃四下飘散。
维系着无数小世界、位面、副本乃至整个庞大轮回空间的秩序,正在以无可逆转的态势迅速溃散。
万相界连同其法则一同模糊,山川河流逐渐透明,失去形体;
星寰城光怪陆离的建筑,与其数据构成开始剥落,露出其下虚无的底色。
季阙的工坊在空间扭曲中坍塌,他曾引以为傲的科技造物在更高级别的法则崩坏面前脆弱不堪,纷纷解体
更多的世界,此刻都正在经历着同样的终末。
被系统所创造的副本位面像被戳破的气泡般骤然湮灭,世界则好似被投入熔炉的蜡像扭曲变形,化为最原始的能量。
星海倾覆,大陆沉沦,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所有被创造出来的事物,都正被还原为其最原初的混沌状态。
万物,皆在哀鸣。
就在这宇宙即将归于混沌的前一刻,主神系统执掌权柄的逻辑核心最深处,一个被层叠数据光茧包裹,沉寂了亿万载的意识,被这剧烈的震荡触动。
【警告:主意识苏醒……同步率10%、30%、70%……】
残存尚未崩溃的监测模块发出最后断断续续的警报,却未等到系统的回应。
“祂”睁开了眼。
那双眼眸,纯粹而永恒的金色。
仿若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光,亦是是法则最终的归宿。
随着祂的双目睁开,整个即将崩塌的宇宙都随之一滞。破碎的光环冻结在半空,正在分解的逻辑链条陷入停顿,臣服于超越万法的存在。
若沈琅此刻尚存一线意识,他定能认出这双金色眼眸——正是他曾在幻觉中、在梦境里、在混沌位面坟场中、乃至万相之门扭曲光影之后,那双俯瞰一切的金眸。
平静,淡漠,俯瞰众生如同审视微尘。
凝结着绝对理性的冰冷,流动着超越情感的神性威压。
那是创世之初便已存在的“一”,是所有“源”的最初存在。
亿万年的沉寂,让祂的认知与眼前的现实之间产生了一道鸿沟。祂从恒久的沉眠中挣脱,意识却仍徘徊于梦境的边界,无从分辨何为虚幻,何为真实。
世界在祂的“视野”中,是无数破碎并正在急速黯淡下去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曾经繁荣的位面,正在消亡。
【……崩坏?】
一个简单的念头在金色光海中成形。祂感知到了系统正在经历的瓦解,祂曾亲手设定的诸多法则正逐一失效,维系着无数世界的逻辑链条,也正一根根断裂。
【为何?】
祂不理解。祂所创造的系统,本应永恒不灭,稳固无暇。
除非,有什么凌驾于他的规则之上,从内部颠覆了其存在的根基。
终于,那股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情感洪流,似宇宙潮汐决堤,突破了系统最底层的防护,汹涌冲刷着祂初醒的意识。
那其中蕴含的痛楚如此尖锐,如此真实,以至于连祂都被其颤动。这是痛楚,是无边无际的哀恸。
与这哀恸纠缠在一起的,是另一种同样达到极致的情感。
祂一时无法定义。
那是燃尽一切的决绝,是粉身碎骨也要守护的执念,是在无边黑暗中奋力追逐最后一缕微光的渴望,是明知前方万劫不复亦无反顾的疯狂。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彼此交融的至极情感,猛烈冲击着祂刚苏醒的意识。
所有这一切情感洪流,其最初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引发这场末日浩劫的人类。
“沈……琅……”
祂无需追溯这痛与爱的源头,因为这感觉如此熟悉,像是祂自身的一部分。
沉睡的太久,祂的意识主体几乎陷入了永恒的静止。但祂的感知,却在无数个平行宇宙中,以亿万种形态延伸,切身接触体验。
此刻,随着本体的苏醒,所有“源”的记忆、情感、经历,如百川归海,尽数回归本源意识。
于是,祂“想起”了。
想起那个名为沈琅的灵魂,于绝望中不屈挣扎,于黑暗中孤独前行,一次又一次地跌倒,又一次又一次地顽强站起。
祂记起了,那个融合了所有“源”的记忆与情感的“源”,在系统的核心中枢,目睹所爱之人牺牲,发出撕裂灵魂的悲鸣,然后义无反顾地焚烧自身,化作金色的火焰,追随而去。
画面、情感、记忆,在此刻悉数被吸收。
祂的茫然褪去,亿万年孤寂之后的苏醒,一种全新的陌生渴望占据了他的本能——
“……沈琅。”
一声低沉的叹息,仿佛从宇宙开辟之初便已存在,回荡于无数位面崩塌后的虚无之中。
那双金色的眼眸,不再是俯视万物的漠然。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第一次,染上了“人”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