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爱欲


    黎源的金色瞳孔平静至冷酷, 以至于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神祇。


    然而此刻,神祇眼中映着沈琅略显狼狈的身影,以及皮肤之上逐渐消退的银色光泽。他的双眸比最精密的仪器能收集更多数据, 那些沈琅一切细微变化尽收眼底。


    他刚刚接收了来自陨星残存的、混乱而又炽烈的情感。如同狂风骤雨的情绪冲击着黎源的感官:不甘、执着、迷恋、以及就快要冲破理智的渴望。这些对他来说太过复杂的情感残片在他意识海中翻腾, 如病毒一般使他的理性、感官、逻辑和思维都变得迟缓起来,他竟一时无所适从。


    黎源忽然意识到,在与沈琅短暂融合的那一刻, 陨(自)星(己)所感受到的并非无尽的虚空……而是被名为“沈琅”的人类填满的宇宙。


    在陨星破碎与重组的漫长旅途中,它曾途径无数星辰, 也曾被无数文明所膜拜,但唯独在接触到这个人类时, 却产生了想要彻底融合,永不分离的想法。


    那些关于“爱”的古老定义涌入他脑海,是他、祂不曾理解过的谓语。


    爱欲——人类独有的情感, 他们为之疯狂,为之牺牲,他们能够为了短暂的、不确定的激素分泌而奉献一切。


    理智告诉他,这毫无逻辑可言, 不过是荷尔蒙和多巴胺催生的短暂错觉。但情感却驱动着他更进一步地靠近、了解这个让他感到困惑的个体。


    黎源的思维陷入了罕见的停滞。


    他明明应该立即分析这些异常数据, 并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 但他却固执地沉浸在这份前所未有的感受中, 感受着无法用逻辑推论、被人类称之为“爱”的感情数据。


    他甚至不禁怀疑, 自己的存在本身或许是一个悖论——明明具备高度逻辑思维能力,能够洞悉宇宙万物运行的规则,却偏偏渴望了解“爱”这个毫无逻辑可言的东西。


    眼前的这个人类,如同针对他植入BUG的程序,牵引着他的所有感官。黎源凝视着沈琅, 见他眼睫轻颤,肌肤映着浴室的暖光,泛起淡淡光晕,他可以看清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以及眼下不甚明显的泪痣。


    他本可以通过数据化的分析,直接将沈琅拆解成分子级别进行研究,但他却不可理喻地选择了这样一种最原始也最耗费时间的方式——观察、体验。


    他选择像人类一样,用自己的眼睛去记录沈琅的一切,从他喝营养液时微蹙的眉头,到他思考时微垂的睫毛,都被他深深铭刻在脑海之中,无法忘却。


    这种行为极度不理智且低效,但在面对沈琅时,他总是会做出很多违反理性的行为。


    明明刚刚吞噬了陨星残留的能量,应该能更好地理解人类的情感,可为什么他反而更加困惑?


    他的思维如同过载的机器,一时之间无法正常运转,只是凝视着沈琅。


    不再分析、不再推演,仅仅是单纯的、毫无理由地注视着他。就连眨眼这个本能动作都忘记了。


    被他注视的沈琅腰肢后倾,尽可能离黎源远一些,一只手撑住洗漱台试图稳住身形。


    他低垂着头,额前散乱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显得分外凌乱。他抬起另一只手,快速拂去脸上的冷汗,下一瞬间,他竟骤然发力,用肘部猛然撞向身后的洗漱台上!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清脆的陶瓷碎裂声在狭小的空间中炸开,白色的碎片四处飞溅。


    在这混乱之中,沈琅迅速扣住一片较大的尖锐碎片,手腕翻转,毫不犹豫地朝着黎源的太阳穴狠狠刺去!


    黎源站立不动,没有做出躲避的举动。金色的瞳孔深处,映照着洗漱台爆裂时飞溅的瓷器碎片,以及沈琅那双浸透着凛冽杀意的双眸。


    过载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意识,一时间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陷入宕机状态。


    直到刺痛感从太阳穴传来,温热的血液顺着黎源的脸颊滑落,他才缓慢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黎源的脑袋因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猛地偏向一边,他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被沈琅攻击了。


    但即便如此,沈琅这一击所带来的冲击力也没有让黎源的身体动摇分毫。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回到沈琅身上。


    黎源缓慢地眨了眨眼,平静的眼瞳中,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如冻结的湖面之下翻涌的暗流。


    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BUG,比预想中更加严重。


    “为什么?”黎源的声音依然平静,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不解,更像是对着自己发问,而不是在质问沈琅。


    他明明已经如此优待这个人类,试图理解他的一切,为什么沈琅却仍对他抱有如此强烈的敌意?


    他应该立刻分析沈琅的攻击模式和动机,并采取相应措施,这是他过去会毫不犹豫采取的做法。


    但他现在却做不到,他的程序似乎发生了无法理解的错乱,他的逻辑和理性被一种更原始的冲动所压制——他想知道,沈琅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是因为自己想要了解他的身体吗?


    沈琅没有回答黎源的问题,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眼中充满了戒备,手中握紧锋利的碎片,似乎随时准备再次发动攻击。他墨黑色的短发被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几缕散落的发丝垂在额前,湿漉漉的,在暖光下看起来却如同绸缎一般光滑莹润。


    水滴沿着他下颌线条滑落,滴在锁骨的凹陷处。黎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滴晶莹的水珠所吸引。他想要靠近,去触摸,去理解这滴水中蕴含的奥秘。那是他理性逻辑所无法企及的领域。


    “‘源’……”沈琅低哑的声音响起。他早应该想到的,“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然而沈琅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黎源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沈琅话中的质问和警惕,反而对那个他吐出的名字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黎源缓缓抬起头,那双流淌着金色光泽的瞳孔中映照着沈琅的身影,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你叫了我的名字。”


    他的注意力此刻全在那一声“源”上,对于自己被袭击这件事则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一味地看着沈琅,那目光专注而又执着。


    他缓缓伸出手,毫不在意沈琅手中锋利的瓷片,指尖停留在沈琅的脸颊旁。他没有进一步靠近,只是以一种几乎虔诚的姿态,轻柔地抚摸着沈琅鬓角柔软冰凉黑发。


    像是安抚一只受到惊吓的黑猫。


    沈琅本能侧过脸躲开他的碰触,他感觉自己的头隐隐作痛。


    明明受伤的是黎源,他原以为对方会质问他为什么要攻击自己,但黎源却轻易被一个称呼所吸引。


    从第一眼见到黎源以来,对方的反应总是出乎沈琅的预料,无法凭过去的经验预测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举动。


    “别装傻,黎源,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意思。”


    “你叫了我的名字,”黎源牛头不对马嘴地重复道,似乎想要强调这一事实,确认这并非他的幻觉,“这是……我们之间连接的证明。”


    沈琅皱眉,黎源此刻展现出的平静与喜悦让他难以理解。他按捺住内心翻涌的烦闷,直截了当道:“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你想知道什么?”黎源轻声问道,目光扫过沈琅因激烈动作起伏不定的胸膛,饱满结实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呼吸绷紧又放松,充满力量美感,“关于祂?还是……关于我?”


    “你和它有什么关系?”沈琅冷冷回应,手腕翻动间碎片划出一道寒光。


    “‘它’?”黎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然后露出一个介于理解与迷惑之间的表情,“你可以把我当做‘它’在人类形态下的一部分,或者说,我是‘它’在这个副本中为了适应规则而存在的投影。”


    “不过,如果你想,我可以成为你需要我成为的任何东西。”


    沈琅眉头紧锁:“我不需要……”他正欲开口回绝,却被黎源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琅,你受伤了……!”只见黎源语气急切,与平日冷静克制的形象大相径庭。


    黎源紧紧抓着沈琅手腕,一丝鲜血顺着沈琅紧握碎片的掌心渗出,沿着他的指尖滑落。


    黎源垂眸看着那点刺目的红色,眼中流露出难以忽视的焦急神色。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琅的手上,仿佛那不是一个小小的划伤,而是身受重伤一般。


    他整个人都被本能驱使着行动起来,不等沈琅回应就拉着他的手腕往浴室外走去:“必须处理伤口。”


    “只不过是划破一点皮罢了,还是先处理一下你自己的头吧。”沈琅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他不认为这点小伤需要如此大惊小怪。反而是黎源自己太阳穴处的伤口比他严重得多,沈琅知道自己使了多大的力气,如果是人类是足以被爆头的程度。


    “这不重要。”黎源力道得惊人,钳制着沈琅的手腕不让他离开,仿佛他自己的伤根本无关紧要,“你受伤了,比我重要。”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坚定,以至于沈琅一时间竟无法反驳。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黎源,甚至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因刚才的一击大脑受创导致逻辑紊乱。


    不,眼前这个有着人类外形的存在不是真正的人类,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揣测他的行为。


    第112章 第 112 章 “替身竟是我自己”……


    看着黎源那副理所应当优先关心着他伤势的模样, 沈琅心里有些烦躁。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妥协:“如果你想给我处理伤口,那就先处理你自己的头。”


    沈琅语气虽然还是冷淡, 但已退去了之前的强硬和抗拒, 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然而出乎沈琅意料的是,黎源听到沈琅的话后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仍然固执地想要先处理沈琅的伤。总是理智的金眸中此刻充满了坚决, 牢牢的抓住了沈琅的手腕,不容拒绝也不容反抗。似乎只要沈琅没有安好, 那么黎源就永远不会去处理自己的伤势一般。


    “你的伤口更需要处理。”他不容置疑地说着,一贯平静语气却让沈琅感到了那份郑重的珍惜。


    不知为何, 沈琅觉得有些疲惫,就连刚才积累起来的怒火也随之散去。他放松了身体,不再抗拒对方难得强硬的举动。


    只见黎源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了一套便携式的医疗器械包, 从里面取出了一把镊子和一小瓶消毒液,认真地用棉签蘸取消毒液,小心地擦拭着沈琅手指上微不足道的伤口。


    沈琅看着黎源那认真的样子,心中不禁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伤口, 但黎源却仿佛在处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一样, 一丝不苟, 认真到了极致。


    挑出碎片、消毒、涂药、再用纱布小心地缠好。黎源动作极稳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庄重, 仿佛他此刻正在完成一项意义非凡的任务。


    只是很小的伤, 黎源却用了很久。包扎完后,他拉起沈琅的手,认真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那双手修长又骨节分明,他似乎在欣赏着什么绝世无双的艺术品,缠绕着白色纱布的指尖在黎源的眼中仿佛比任何珍宝都更加的珍贵。


    “不是所有危险都会致命, ”黎源终于开口回应,他抬起头,与沈琅四目相对,那份专注和凝视竟然带有难以言喻的温柔,“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


    沈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手。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语气带着一丝没有遮掩的烦躁:“现在,该处理你的伤口了。”


    黎源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头上还有伤口,敷衍地抬起衣袖随便擦了擦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就当做处理过了。他像是没有痛觉一般,脸上保持着平静而漠不关心的表情。


    沈琅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击用了多大的力气,也清楚正常的人类在受到了那样的攻击之后绝不可能轻易的恢复过来。但眼前的黎源像个没事人一般,只见他擦掉血渍后,那块伤口已经恢复如初,连疤痕都没有。


    沈琅看着黎源,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措。


    如果有人对他怀有敌意,沈琅会立刻警觉并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如果有人要攻击他,那他会毫无犹豫地反击,绝不会手下留情;如果有人要算计他,那他会先一步将计就计,不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


    这都是沈琅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淬炼出来的本能反应。然而面对黎源,他以往的经验都失效了。


    黎源……他对自己没有敌意,不曾伤害过他,甚至这般在意他的伤口。他是如此的坦诚,如此的直白,从不会掩饰他的目的。


    他想要靠近沈琅,想要了解沈琅的一切,即使他的方式非常与众不同。


    意识到自己还不着寸缕,沈琅转过身迅速地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物,肱二头肌线条随着他抬臂动作而起伏。


    白色的战术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和笔直的双腿。他没有多做遮掩,利落地拉好胸前的隐形拉链,胸膛轮廓被布料包裹后更显厚实饱满,作战服的材质轻薄而又透气,贴合着沈琅的肌肤,每一处肌肉的线条都清晰可见。


    换好衣服后,沈琅转过身,发现黎源还站在原地,目光如同实质黏在他身上。


    “你在看什么?”沈琅一边整理着领口,一边语气平淡地问道。


    “没什么。”黎源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从沈琅身上移开, “只是觉得,你换衣服的样子,也很有意思。”


    沈琅侧过脸,不愿与这样的注视纠缠太久。他清了清嗓子,有意将话题拉向正事:“刚才是怎么回事?‘源’不是已经离开了么,为什么现在又出现?”


    “它离开前在你身上留下了极少量的残存力量,在没有任何外部刺激的情况下,会一直沉睡下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黎源缓缓开口,认真解释道,“但是,一旦有外力入侵就会激活它。好比人类的免疫系统遇到外来病菌时,会本能地进行防御。”


    “外力入侵……你是说,梅戈?”


    沈琅思绪飞速运转,迅速回忆至今为止与谁有过单独相处的机会——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对了,源,” 沈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第一次主动叫了黎源的名字,语气变得有些犹豫,“你从考核副本逃脱来到这里……不会被主神发现么?”


    “脱离……副本?”黎源闻言微微一怔,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竟出现了一丝细微裂痕。


    但这种异常仅持续了不到半秒,他便恢复了平常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眼底多了一层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没有试图解释清楚,只是顺势将自己的身份模糊化:“主……神,无暇顾及每一颗尘埃的动向,我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小沙砾罢了。”


    为了避免沈琅细想,黎源忽然靠近了一步,转移话题:“不过,你问这个,是在关心我吗?”


    沈琅看着黎源的眼睛,他在那双非人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他并未立刻反驳,而是先微微皱眉陷入思索,然后点头。


    “毕竟,你也算是帮过我。”沈琅实话实说。不管怎样,源都帮过他数次。当初副本崩塌时如果不是源的力量护着他,他脆弱的人类□□早就被空间风暴撕碎了。还有这次也是。


    “而且,如果你的目的也如同我一样,想要脱离主神的掌控,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奇怪。


    为什么听到沈琅的话,黎源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复杂和矛盾充斥着他的胸腔。


    他是主神规则的化身,本该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绝对理性的态度。可是现在,他却在为沈琅的一句话感到欣喜与不甘。


    欣喜的是沈琅终于对他表露出一丝友善,哪怕这种善意并非因为他的本源,也足以令他感到喜悦。


    不甘的是,沈琅的善意却是他从另一个自己那里偷来的。


    他知道沈琅误解了他的存在,把自己当成了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那所谓的“源”,不过是一个由碎片法则数据和信息构成的副本概念投影,但他却无法对沈琅解释。


    他嫉妒着那个已不存在的“源”,嫉妒它可以被沈琅重视。而不是现在的、被沈琅提防的“黎源”。


    明明他才是“源”,但沈琅却从未真正的将他们视为同一个人。


    没错,嫉妒。


    这种感觉很糟糕。


    但即使如此,他却无法阻止喜悦在心底滋生。


    “目标一致吗?”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隐藏在平静外表之下的是不为人知的汹涌波涛,“你说得对,合作……我们会有更多深入了解彼此的机会。”——


    飞船内部始终维持着恒定的光线,让人很难察觉时间的流逝。傍晚时分的来临是通过舰内系统时间才得以辨识。


    沈琅和黎源并肩回到生活区,不多时,所有人都陆续到齐,即使是心不在焉的秦思也罕见地没有继续躲在角落里,而是坐在生活区的边缘,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任菀手里把玩着一把扳手,分量不轻的金属在她指间灵活地翻转跳跃。她环顾四周,带着一丝烦躁和不安:“自从知道了‘梅戈’的存在,现在看谁都像是怪物,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呢。”她烦闷地抓了抓自己利落的短发,“与其这样疑神疑鬼搞内讧,不如干脆给所有人做个彻底检查,这样才能排除嫌疑!”


    “不妥,这样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奥斯卡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奥斯卡说的没错,直接检查的确会适得其反,但我们也不能再这样毫无头绪地摸索下去。”卓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不紧不慢地道,“要么全员进行身体检查,要么,我们就投票排除那些行为举止有异的人。这是确保我们安全的唯一办法。”


    一直沉默寡言的赫尔曼也适时开口:“我赞同投票。昨天白白浪费了一天,今天必须投票,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沈琅饮尽橙色的木瓜味的营养液,这是刚才黎源特地拿给他的,缓缓开口:“既然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如各自陈述一下自己的理由吧,这样可以更好的帮助我们做出选择。”


    第113章 第 113 章 投票


    “沈督察, 你的手没事吧?”卓年视线落在沈琅缠着绷带的手上,语气关切地问。


    沈琅微微颔首平静回应道:“无碍,只是不小心划伤了。”


    众人简单的寒暄过后,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赫尔曼轻咳一声:“既然都到齐了,就尽快开始投票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既然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 不如陈述一下自己的理由吧。”沈琅的声音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听从他的安排。原本有些躁动的氛围,也因此安静了下来。


    “我投秦思。”赫尔曼率先表态, 灰色的双眸扫视了一圈众人 “她自从醒来之后就精神就很不稳定,谁知道她有没有被那什么梅戈寄生了?早点把她处理掉比较稳妥。如果她真的没有问题, 等回到联盟,我愿意给她道歉。”


    “我也投秦思一票。”卓年紧随其后,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了最果决的话语, “秦思小姐的表现的确有些异常,她不仅违背了团队的行动规定,并且在我们的调查过程中,一直呈现出回避的态度。在下认为, 与其将精力浪费在那些不确定因素中, 不如先排除明显的目标。”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我也不知道秦思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但看她那副样子不像是梅戈。”任菀双手抱胸, 毫不掩饰地盯着沈琅,“我投给沈琅。不过老实说,我对你们这些男人都没什么好感。”


    秦思原本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周围的人。在听到两人纷纷说出要投她的时候,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冤枉我?”


    尽管无措,但她还记得自己的权利,鼓起勇气说:“我选……赫尔曼!我今天早上在门外看到了你的身影!你……你想杀我!”


    奥斯卡脸上的表情则略显复杂,他似乎在挣扎,最终叹了一口气,说:“我……选择弃权,我无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任何决定。”


    宁羁瞥了一眼沈琅,看他接连被两人投票却还未有动作,于是问道:“沈哥,你怎么看?”


    沈琅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眉头微微皱起。他察觉到似乎所有人对于通过投票这件事都很认同,就连一直不赞同的奥斯卡,也是只是因为没有充足的证据、不能冤枉好人之类的理由反对。


    为何所有人都默认投票是唯一解决方法?


    莫非,他从系统获得的任务信息和其他人都不同?


    至少沈琅的任务是调查飞船上的异常情况,并确保抵达目的地,并没有规定使用什么手段方式。


    沈琅环视一圈,然后:“我投任菀一票,我认为她是梅戈的可能性的在场人中最高的。”


    “我也投那个女人。沈哥的决定,不会错的。” 宁羁听罢紧跟着说。


    “沈督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投票给你,你就转头就反咬一口?”任菀身上顿时挂了两票 ,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紧盯着沈琅,“呵,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子,小肚鸡肠!”


    “任菀,冷静点。”卓年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调解道,“沈督察只是根据大家的表现做出的合理判断,不必如此激动。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会投沈督察一票?。”


    任菀不屑地瞥了卓年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你倒是很会说漂亮话,不如你来解释解释,为什么你也投了秦思?她明显是最没有威胁的那个,你是不是觉得她比较好欺负!”


    卓年叹了一口气,似乎对任菀的质问感到有些无奈,他将视线转向秦思,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秦思小姐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为了船上所有人的安全,我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


    奥斯卡被眼前的场景搞得有些头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了黎源,问道:“医生,只剩下你还没投票。你有什么意见吗?”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此时唯一没有表态的黎源。


    黎源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沈琅的身上,似乎对投票的结果毫不在意。那双如同冰封湖面般平静的金色眼眸中,没有任何波动,仿佛一个旁观者般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直到沈琅也随着众人看向他时,他才缓缓开口:“我弃权。”


    如此一来,任菀和秦思均得到了两张票。


    “既然平票,那就再投一次!”赫尔曼强硬道,“在任菀和秦思之间选一个,不能再拖下去了!”


    “凭什么要再投一次?”任菀听到赫尔曼的话,顿时怒火中烧嘴,角微微向下撇着,锋芒毕露,“平票就意味着不成立,今天谁都不该出局!”


    卓年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道:“我们现在必须做出选择,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别吵了!”秦思忽然尖叫了一声,布满水雾的眼睛带上一丝狠厉,“你们吵什么!吵!再吵我就把你们都杀掉!”


    就在所有人都因为秦思突然地爆发愣在原地时,沉默许久的沈琅终于开口,清冽的嗓音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将任菀和秦思一起冷冻吧。”


    “什么?!”他的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无不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任菀终于按耐不住烦躁,似乎对于沈琅的提议感到极其诧异,“每天只能冷冻一人,难道你想打破规则不成?!”


    奥斯卡眉头紧紧皱起,向来支持沈琅决定的他也露出不解:“沈督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完全不符合规则。”


    就连能说会道的卓年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这样的确不符合规则……”


    “我赞同。”一直沉默不语的黎源突然开口,金色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沈琅,像是一个忠实的信徒在凝视着他所信仰的神明一般,“如果沈督察这么认为,那理当如此。”


    沈琅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只是理智地陈述事实:“既然她们都存在被感染的可能性,继续投票谁嫌疑更大毫无意义。同时隔离任菀和秦思,可以最大限度地确保飞船的安全。这是目前最理智的选择。”


    然而尽管沈琅给出了如此符合逻辑的解释,也符合当下情况最理智的选择。但在场的众人却似乎依然无法理解他的决策。


    他们的表情各异,目光中都充满了困惑和不解。就好像他们大脑中有一套固定的运行程序,一旦出现与程序不符的情况,就会陷入停滞状态一般。


    就像是习惯了遵从既定的规则,一旦有人试图打破这种规则,他们就会感到无所适从。


    沈琅看着众人脸上茫然的表情,忍不住低声呢喃了一句:“原来如此……”


    看来,他和在场其他人的信息的确不对等。


    “我再确认一次——必须每天都进行投票并选出一名嫌疑者,才能解决目前的问题,是么?”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理解沈琅为什么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片刻后卓年率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的,这是为了确保我们大家的安全。我们必须尽快排除潜藏在人群里的梅戈,以免事态继续恶化。”


    奥斯卡虽然皱着眉头,但也点了点头:“虽然有些草率,但这是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沈琅开口,语气严肃地问道,“是谁规定的每日必须有一个人被投票出局?是系统明文规定的,还是你们认定的?”


    “投票,隔离,放逐……这种游戏一般的规则真的能解决问题吗?还是说,这只是主神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而设定的一场闹剧?”


    尽管众人中有些人失去了记忆成为NPC,但他们对“规则”还有基本的认知,理所当然的遵守着规则。


    为什么非要投票选择嫌疑者?奥斯卡无法解释,只是打心底自然而然就默认了这套规则。


    奥斯卡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看了看其他人,又看向沈琅。当他的对上那双平静的眼睛时,感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说不出反对的话。


    沈琅的眼神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让他不由自主地选择了信任:“既然沈督察认为可行,我没有异议,就按你说的做吧。”


    任菀反应过来,刚要开口反对,就被卓年抢先了一步。


    卓年一反常态的有些激动,向来温文尔雅的笑容都不见了。他上前一步略提高声音:“沈琅,你这样做未免太欠妥当,若是违背规则引来系统的惩罚,后果没有人能能承担!”


    他随即转向其他人,语气略显急切道:“不能因为他的一己之见就置我们大家所有人的性命于不顾!”


    第114章 第 114 章 我想让你高兴


    卓年此人一生几乎从未经历过挫败。


    他出生在一个世代显赫的剑修世家, 族中世代以剑为道。他自小便展现出惊人的剑术天赋,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剑修奇才,从小便被视为家族荣耀, 受尽万般宠爱。


    唯一的缺憾是那副孱弱的身体, 他需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力气,才能挥剑。


    为了弥补体力的缺陷,他开始学习各种知识, 兵法、谋略、权术,都一一涉猎, 将其运用在剑术之中。


    家族对他寄予厚望,而他也从不让任何人失望。


    少年时他曾站在苍穹之巅, 看云卷云舒、星河涌动,那时的他以为天地无边,自己的未来亦如这般广阔。


    然而繁华终有破碎之时, 一场仙魔大战摧毁了一切。


    那一日,山河动摇,天地崩塌。无数修士葬身其中,而那魔头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整个修真界时, 一直顺风顺水的卓年第一次感受到刻骨铭心的无力感。


    他亲眼目睹宗门长辈在守护阵法前死战不退, 白骨堆积如山, 也见证本该坚不可摧的护山大阵在魔焰中轰然崩裂。一切曾属于他的荣光、骄傲, 还有他们引以为傲的剑道传承都在烈焰与鲜血中涅灭。而卓年的剑, 甚至尚未来得及出鞘。


    他最后的记忆是一片血红天空下,师长们拼死护住重伤的他离去,而后便是无尽虚无。


    再度醒来时,卓年发现自己置身于陌生且混乱的轮回空间。


    轮回空间与他熟悉的修真界完全不同。这里没有仙风道骨的仙长,也没有御剑飞行的修士, 有的是数不清来自各个文明的人类。


    从刀耕火耨到星际跃迁,从神话传说到未来科技,无数他无法理解的文明汇聚一堂,将无数可能性浓缩于一处的世界。


    这种跨越时间与空间的景象令深深震撼了卓年,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微不足道。但很快,他便凭借智慧稳重与高超剑术,从低阶玩家中脱颖而出并一路晋升至A级。


    然而顺风顺水并未带来真正意义上的成长。他习惯性地将所有挑战视为棋局,将其他玩家当做棋子,用尽手段确保自己的胜利。从未遇到重大挫折,也从未真正体会过失败滋味,直到他进入了S阶考核副本……


    卓年再度回到了那个他熟悉的修真界,忘记轮回空间的一切,回到了过去的荣光之中,他依然是那个被众人追捧的天之骄子。


    但这份平静幸福的时光转瞬即逝,很快魔头再临,大战重演,修真界再度崩塌,卓年也随之死去。


    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永无休止的轮回,每当他死去,总会返回仙魔大战爆发前的时间点,一遍又一遍地经历同样的崩溃、绝望、毁灭……


    每次轮回他都尝试不同的方法——联合更多人对抗魔头;寻找传说中的秘宝;甚至孤注一掷与魔头同归于尽。然而无论如何挣扎,每一次结局都以死亡告终,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


    他目睹同伴一次次死去,也见证自己一次次失败。希望被逐渐磨灭,他的精神同样饱受折磨,这种痛苦远超过死亡本身。


    直到某个轮回中,他开始质疑这一切为何会循环往复,并逐渐恢复了轮回空间零星的记忆


    当那瓶真理药水出现在他手边时,他毫不犹豫地饮下。


    随即,世界塌陷崩溃,空洞将他吞噬。卓年的意识被强行剥离出个体,他看见了自己,又看不见自己。他被拉至某种恢弘到无法定义的存在面前,那是超越人类语言能够描述的场域,无限扩展却又无限收缩,一切镜花水月皆为虚妄,法则本身才是唯一真实。


    “主神”。


    卓年窥见的宇宙是一张无尽延展、扭曲交织的网络,每一条线索都嵌满了时间、空间、因果的规则与逻辑,以不可撼动的法则统治着所有存在。而主神便是这张网络背后的核心,是所有规则的起源,是超越理解之外的绝对真理。


    法则即是真理,真理即是主神。


    祂不仅是规则制定者,更是万物运行根源。法则便是祂所散发出的意识波动,让整个宇宙按照预设轨迹不断循环。所谓自由,不过是规则允许范围内的选择;所谓反抗,不过是另一层次上的服从。


    他窥探的这些不过是真理的九牛一毛,而这一根毫毛就足以将他压垮。升阶副本的失败是预料之中的,并非因为他的懦弱或力量不够,而是因为凡人的意识注定无法承载如此宏大的概念权能。


    系统给予了他第二次机会,将他投入这个副本与其他升阶失败者再度竞争。他的通关条件是保证自己,并只有自己存活到最后,成为唯一的存活者,便能升阶成为S级。


    “……沈琅,你不能这么做!”卓年努力维持着自己温和的语气,但其中隐隐透露出的急切无法掩饰,“这是在拿我们的性命冒险。你只考虑你自己,却没想过我们所有人都要为你承担风险!”


    “或许你只是在找借口。”就在卓年想要进一步逼问时,沈琅沉稳地开口,“你害怕打破规则,害怕失去系统的庇佑,你只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


    “你又懂什么……!!”卓年努力压抑住内心的躁动,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沈琅,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们最终目的是完成任务通关副本不是吗?而不是真的把自己代入什么该死的船员角色!”


    “你、你们……在说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梅戈的寄生体吗?”奥斯卡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锁,神情痛苦。刚才卓年透露出的“任务”“副本”等字眼让他感觉莫名熟悉。


    沈琅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除了奥斯卡,宁羁和秦思也露出了茫然困惑到恍然的表情,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有意思。


    这就是被主神系统控制下的玩家的模样吗?


    沈琅想起了自己在轮回空间中经历过的无数次副本,无论是他还是其他的玩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必须遵从系统的指令,从未探究过规则背后的意义,也从未想过要反抗。


    当出现与系统指令发生冲突的情况时,玩家们根本不会去思考就会盲从符合系统规则的一方,不会去质疑,更不会挑战系统的指令。即使是沈琅这样的老玩家,也只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寻找漏洞,从未想过要打破规则。


    玩家们就像被饲养的家禽,早已习惯了圈养,被驯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现在,当出现打破规则的行为时,他们却表现出了如同程序错误一般的茫然。好似是从未踏出门的家猫,面对敞开的大门却不知如何迈出脚步一般。


    ……不,并非玩家不会思考,而是他们早已习惯了轮回空间的生存模式。


    系统……或者说,主神即是真理,是像日升月落一般无可违背的自然法则,是既定事实本身。


    为了积分奖励,为了遥不可及的回家的希望,沈琅如其他玩家一般在轮回世界中挣扎求生,在系统控制中进入一个又一个副本。


    他以为只要足够强大就能摆脱这一切,从未想过已经不复存在的“家”只是吊在他面前的胡萝卜,诱惑着他不断向前,却永远无法触及。


    让玩家们永不停歇地斗争、重复着永无止境的任务,就像是一群被圈养的蛊虫,在无休止的厮杀中自取灭亡。


    主神为什么要这么做,祂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琅没有答案,但他知道,主神绝不是人类的神,人类的存亡与祂无关。


    他紧抿着唇,黑眸中闪过不加掩饰的厌恶。他必须摆脱主神系统的控制,他必须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一条能够让他获得自由的道路。


    “任菀,你和秦思,都是梅戈吧。”沈琅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迫感。


    “沈琅,你什么意思?!”任菀脸上看好戏的笑容消失,她迅速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再次说道,“难道你是想掀桌子不玩了吗?打算跟所有人同归于尽?”


    沈琅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会再参与这场游戏了,接下来这几天,如果你们需要投票,请把我的票数算作弃权。”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没有多看任何人。


    黎源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沈琅,当他转身离开时立刻跟了上去,默默地跟随在他身后,保持着一个既不会显得突兀,又能及时做出反应的微妙距离。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沈琅和黎源两人脚步交错的声音。黎源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跟在沈琅的身后,他察觉到,沈琅的情绪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平静。


    “你似乎有些……失落?”


    他注视着沈琅的侧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双唇紧抿,流露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


    沈琅没有回头,目视前方:“也许你会觉得我的做法很冲动,但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永无休止的内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但黎源却能感受到,平静的表面之下是难以掩盖的疲惫。


    黎源的心中生出莫名的渴望,他想要抚平沈琅紧皱的眉头。


    “沈琅,我……”黎源的语调少了平静无波的人机感,多了一丝疑惑与探寻的意味,“人类似乎总有各种各样的需要,我不明白,但我想我应该尝试去了解……”


    “如何能让你……高兴?”


    第115章 第 115 章 结盟


    沈琅没有立刻回答黎源的问题, 略微停顿片刻。既然已经知晓对方的非人本质,他需要考虑如何与过分好奇的非人存在相处。


    “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为了避免误会,他反问道。沈琅需要知道黎源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是出于好奇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 从而给出准确的回答。


    黎源微微一愣,陷入了思维的停滞状态。他那精密高效的大脑似乎无法处理这个问题。为什么要让沈琅高兴?他开口前并没有考虑过为什么。


    这份茫然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黎源很快就恢复了以往平静的语调:“如果人类想要从负面情绪中脱离, 那么获取快乐是最快捷的方式。” 他以近乎机械化的语气说着,像是教科书中的模范语句一般, 逻辑正确,却并无感情。他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让你从‘不高兴’的状态, 变成‘高兴’而已。


    “大可不必如此。”沈琅移开了视线,他的黑眸中映射出走廊墙壁上冰冷的金属光泽,语气疏离,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别再做多余的事情。”


    “什么是多余的事情?”黎源紧跟在沈琅身后,他看着沈琅英挺的侧脸,像是在认真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算, 分析“多余”这个词在人类语言中的定义, “我需要一个明确的定义, 才能保证我的行为符合你的要求。”


    “就像现在, 你一直紧跟不舍。”沈琅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但语气却带着深深的无奈。他觉得自己和黎源的对话总是这样,毫无意义地在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然后便毫无结果,“这对我来说就是多余的事情。”


    黎源没有因为沈琅的拒绝而不快,反而像是受到启发一般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似乎找到了新的思路——想要让沈琅不再觉得他是“多余”的, 就必须证明他的存在是有价值的,能够帮助到沈琅的。


    “我明白了。”黎源坚定道,从沈琅的话语中汲取到的新灵感给了他极大的信心,“如果我能让你感到‘有用’,我的存在对于你来说,就不是‘多余’的了。”


    不等沈琅回应,他就接着说:“按照人类的逻辑,快乐通常来源于满足,满足通常需要欲求。 ”他的逻辑清晰直接,似乎真的认为快乐是可以被计算和定义的,“所以,如果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或许我能找到让你高兴的方法。”


    沈琅饱满的胸膛微微起伏,像是是在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的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黎源的思维方式还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永远以理性的逻辑来解释一切,然而说出的内容却格外极端,似乎只有在能够帮助到沈琅的情况下,他的存在才是有意义的。


    “你真的不需要这样。”他的对于这种非人的思维方式略感头痛,稍微侧头,碎发遮住一侧眼眸。


    “根据你之前的回答,你并不在意食物的味道、口感,” 黎源试图从理性的角度入手,分析人类行为背后的逻辑,“所以我认为你的‘欲求’并非单纯的物质享受,而是更加抽象的概念,例如,安全、知识、力量,或者其他。”


    黎源声音平稳,但其中却夹杂着自己都没能察觉的认真和迫切:“如果能将你的需求具体化,我可以找到让你高兴的办法。”


    沈琅听着黎源这一连串分析,微微抿了抿唇,那双漆黑瞳孔深处也闪过瞬间的深思。


    他想要什么?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想要变强,他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他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而所有的这些,都指向一个目标——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自由。”


    “我想要不被人摆布,摆脱既定命运的自由。”沈琅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然后抬眸,看向黎源,“你呢?你想要自由吗?”


    “我……”黎源张了张嘴,他很高兴沈琅询问自己任何事情,但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在他的认知里,“自由”是一个悖论。


    逻辑自洽是一切秩序的基础,他所遵循的法则,是宇宙运行的规律,是主神所代表的真理。他作为法则的维系者,一切行为都以服务于规则为目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无数位面运行的秩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维护他所知的规则,而不是为了追求人类口中浪漫而又缥缈的自由。


    自由……一个不可计算的变量,一个挑战所有定理的悖论,一个他既无法理解,也无法将其纳入自己逻辑体系的未知领域。


    但当沈琅说出那两个字时,他所感受到的并非是规则被打破的抵触,而是隐隐的期待。


    沈琅所谓的自由,是从何处而来,又是指向何方?


    当他看到沈琅那双黑曜石般清冽的眼眸,看到那其中蕴藏着的对自由的向往,以及对命运的抗争,黎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想要靠近他,想要理解他,想要和他一同,去触碰那个自己从未曾探索过的世界。


    “我也……想要自由。”


    如果这是沈琅所追求的,那么他也想要了解,哪怕要打破自己所恪守的规则。


    “如果那是你所追求的,我愿与你一同前往。”


    即使这意味着要违背“祂”的意志,也想要追逐这份未知的可能。


    他暂时还无法理解沈琅为何如此执着于自由,更无法理解自己的内心为何会有这种隐隐的期待。但,他想和沈琅一同,突破所有桎梏,然后去看看那桎梏之外,究竟存在着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我们的目标一致,可以合作,不是吗?”黎源试图用逻辑性的口吻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可即使是如此,话语间抑制不住流露出的无法掩饰的期待。


    沈琅心头微微一动,他知道黎源并非人类,他身上所带着的那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这一点。但不知为何沈琅却觉得,黎源,似乎是这个宇宙中,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况且,沈琅需要力量。想要自由,想要保护家人,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仅凭他自己恐怕很难实现。他需要盟友,需要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甚至能够与主神抗衡的存在。


    那么——


    “合作愉快,盟友。”


    黎源的视线落在了沈琅向他伸出的那只手上,目光如同精密仪器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录在脑海之中。沈琅手的尺寸,指节的弧度,肌肤的纹理,就连每一道指纹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凝视了片刻,缓缓抬起自己的手,与沈琅相握。


    不是简单的握手,而是一种缔结盟约的仪式。


    黎源格外郑重地握住沈琅的手,他能感受到自己胸膛处,应该是装饰品一般的心脏,开始不规则的剧烈轰鸣。那是他程序里不曾有过的BUG,像是机械故障时发出的尖锐警鸣。但这种警报并没有让他想要将之排除,反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盟友……”黎源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落在他的口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法则的维系者,不再是冷眼旁观的看客,他是沈琅的盟友。


    他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目标。为了这两个字,为了能够与沈琅一起通往自由之路,无论是祂的意志,还是既定的法则,都将会被他自己亲手打破。


    沈琅的手指微微收紧,给了黎源一个肯定的回应。这是他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纵然前路迷茫,纵然风险重重,他也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黎源紧握沈琅的手,像是在回应彼此之间达成的誓约:“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作为盟友,我能为你做什么?”


    沈琅收回了手,沉吟片刻:“现在,静观其变。”——


    接下来的几天,如沈琅所料,飞船上的生存竞赛开始加速,气氛变得愈发紧张压抑。没有了沈琅的参与,玩家之间的淘汰赛进行的异常顺利。


    先是卓年和赫尔曼联手,通过言语的巧妙引导,争取到了大副奥斯卡的信任,将秦思投出了局。第三日他们又故技重施,将一直独来独往的宁羁送入了冷冻舱。第四日,奥斯卡也未能幸免,被卓年和赫尔曼以莫须有的罪名投出了局。


    第五日,也就是最后一天,仅剩下赫尔曼,卓年,任菀三人,似乎一切尘埃落定,赫尔曼在最后关头放松了警惕。


    但他没想到,主动向他伸出橄榄枝的卓年,居然会和任菀联手将矛头指向了他,赫尔曼出局。


    当赫尔曼质问卓年为何要背叛他们的同盟,试图弄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那里,然而卓年却只是露出一个怜悯般的笑容,那张俊美端庄的脸却令人升起寒意:“那当然是因为……我也是梅戈啊。”


    副本的时间已经接近尾声,倒计时开始在卓年脑海中响起,催促他完成最后的任务。他站在控制台前在监控上寻找沈琅的身影。


    任菀倚靠在舱门边,略显疲态但眼中充斥着迫不及待:“还没找到他么?”


    “……找到了。”卓年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那是只有胜券在握的猎人才会有的,即将围剿猎物的兴奋。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布局等待许久了。


    他要抓住那人,然后将其彻底抹杀,成为他登上S级阶梯的垫脚石。


    第116章 第 116 章 预料之外的目的地……


    卓年站在监控屏幕前,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阴鸷和狠厉。他在操作面板上快速滑动,屏幕上不断闪过飞船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最终,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主控室。


    他微微眯起眼睛,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任菀,低声说:“找到了。”


    “终于能把那个碍事的家伙解决了。”任菀闻言活动着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语气充满了迫不及待。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她侧头瞥了一眼身边的这个男人, 又转过头去。她无法理解为何卓年会对沈琅有如此执着的杀意,“确定不再考虑一下?把他转化为梅戈才是更省事的方法, 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呢?”


    卓年微微侧过头,神情温和,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如同一个翩翩贵公子,然而语气中充斥着病态的迷恋与扭曲的执着:“你不懂,任菀……你不明白我所追求的东西。”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眸子深处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渴望, 像是窥视猎物的毒蛇一般:“规则必须维护, 任何想要破坏规则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沈琅他……他不守规矩, 他让规则变得不再完美, 如此恣意妄为, 我绝不允许……”


    他不会承认当沈琅不顾一切打破规则的行为,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以至于产生了恐慌。恐惧自己赖以生存的规则会被打破,恐惧自己视为理所当然拥有的东西会被夺走。


    这种恐慌感如同病毒一般蔓延,几乎吞噬了他的全部理智。他必须将这个威胁彻底扼杀, 必须将那个不断挑战他的、敢于打破规则的人彻底摧毁,只有这样,他才能维护自己在这个世界中微不足道的秩序感。


    “而且……我想看看,当他陷入绝望,当他被我踩在脚下时,会流露出怎样的表情?”


    当那张俊美非凡的面容扭曲,以高傲的姿态堕落……想想都让人觉得愉悦啊。


    他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他屈服、让他求饶、让他彻底属于自己……真是令人兴奋的场景,想到这里,卓年的呼吸不由自主变得急促沉重。


    任菀不再说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表示对卓年扭曲的执念不感兴趣。她从不关心谁是谁的绊脚石,也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唯有成功才是她永远追求的东西。


    “好了,别说那些无聊的话了,我们该出发了。我已经等不及让这场闹剧结束了。”她迈开长腿,率先朝着主控室的方向走去。


    卓年紧随其后,收敛了脸上的病态笑容,重新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似乎刚才那些阴暗的情绪都只是幻觉。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冷静:“当然,我们走吧,是时候让他彻底消失了……这个副本,也该结束了。”——


    沈琅,正站在主控室的舷窗前,身影被宇宙星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他的目光越过空旷的宇宙,投向远方那颗逐渐接近散发着褐红色光芒的星球。


    站在他身后的黎源目光始终追随着沈琅。无论是窗外壮丽的星云,还是璀璨的星河,都不过是用来衬托沈琅的背景,在黎源眼里都黯然失色。


    “我的盟友,他们来了。”黎源不舍地打破了此刻宁静到令他感到愉悦的氛围。


    沈琅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察觉,他转过身,主控室大门与此同时缓缓开启,卓年和任菀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沈督察,老朋友,又见面了。”卓年维持着他一贯的温和微笑,视线掠过黎源直径落在沈琅身上,目光中充斥着审视与欣赏,既是贪婪也是觊觎,“我想我们终于有时间能好好聊聊了。”


    任菀没有说话,迈开脚步,谨慎缓慢地靠近,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沈琅身上,警惕他的一举一动。


    “按照规则,当船上梅戈的数量与普通人类数量相等时,我们已经赢了。”卓年微微侧头避开头顶的光源,面容隐藏在阴影中更显深沉莫测,“沈琅,你何必做无谓的挣扎?承认你的失败,才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


    沈琅没有理会卓年话语中的挑衅,目光平静地扫过卓年和任菀:“我有个疑问,不知卓顾问能否为我解答?”


    “既然你已经输了,我也不介意让你输个明白。问吧。”卓年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你在这个副本中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卓年闻言,挂在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若有所思的凝重。通常玩家不会公开自己的任务,以免竞争对手趁机下绊子。


    他仔细打量着沈琅,似乎要确认对方是否真的只是单纯地提问。迟疑了一瞬后,他开口答道,隐瞒了关于只有自己作为唯一生还者的附加条件:“我的任务是调查奥德赛号的异常情况,并确保飞船安全抵达目的地,仅此而已。”


    任菀也点了点头:“我也是一样。”因此,她才敢放心与卓年这个二五仔合作,毕竟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如此说来,飞船上的所有玩家都被赋予了相同的任务。”沈琅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对于卓年的回答并不意外,“那么,这套所谓的投票制度,又是谁规定的?”


    如沈琅所料,卓年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陷入沉思。但最终他选择不去深究,不耐烦地说道:“你的问题太多了,而且都是无意义的问题。规则是如何制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通关副本完成任务就够了。”


    沈琅不介意卓年回避的态度,继续追问道:“是系统给出的明文规定?还是你们自己默认的?至少在我的任务提示中,没有出现任何有关这套投票规则的描述。”


    卓年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双唇紧抿,眼底的阴冷越发浓烈。他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任菀抢先一步。


    “不是系统发布的。”她的神情也有些怪异,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仿佛自然而然就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我必须遵守这套规则。”


    被任菀戳破后,卓年脸色微微一变。的确,那套投票规则并非一开始就存在,而是当他得知船上存在梅戈时,莫名其妙浮现在脑海中。不仅是卓年,其他玩家,哪怕是降格成NPC的迷失玩家们也如此遵从着。


    沈琅继续追问,迫使卓年和任菀面对他的问题:“既然你说,当梅戈的数量与人类持平时,就算获胜。可是现在已经达到了这个条件,为何系统没有判定你们胜利?”


    卓年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他故作镇定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更有把握一些:“系统的任务是确保飞船安全抵达目的地,只有抵达了目的地,才算任务完成。”


    沈琅听到卓年辩解的说辞,嘴角的那抹弧度愈发明显:“这艘飞船的目的地,是何处?”


    面对沈琅的追问,卓年心底突然升腾起一股不安,却还是硬着头皮说:“考察飞船从X-432返回,当然是要回到联盟主星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沈琅身后的舷窗外,那颗越来越近的星球,不像是拥有发达星际文明的联盟主星,而是一颗呈现褐红色,荒凉死寂的星球。


    任菀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皱着眉头看向舷窗外的星球,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不知何时超出了他们的控制。她转头看向卓年:“那、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感觉……不大对劲。”


    “或许……任务中提到的目的地另有别处也说不定,不要因为这些微小的偏差就乱了阵脚!”卓年低声喃喃自语般回应着,似乎也是为了说服他自己。


    沈琅没有理会身后二人的反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舷窗外的景象所吸引。


    在远方那颗越来越近的荒星与飞船之间,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轮廓扭曲了周围的空间。黑洞,一个能够吞噬一切的引力奇点。


    每一道光线都在靠近它时都骤然消逝,没有光的反射与余晖,仅剩下压迫性的沉寂与黑暗。唯有偶尔被吸入流转的一缕光波,让人意识到它的存在。


    “黎源,一会穿越黑洞时,你是否能让我保持清醒?”沈琅收回目光,每当他回头的第一眼就会与那双金眸对视上,对方的视线似乎从未从他身上移开,“不要任何干扰,我只需要绝对的清醒,即使会承受痛苦也无妨。”


    黎源站在他身后,目光静静地追随沈琅,金色瞳孔折射出的微光将男人完美剪影纳入眼底,映衬着舷窗外那无声旋转的幽暗之物,充满了超脱于人性理解之外的平静。


    “当然,我的盟友。”黎源直视着沈琅,一个极浅却郑重至极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只要是你需要的,我都会为你做到。”


    第117章 第 117 章 跨越奇点


    奥德赛号渐渐靠近那片扭曲的虚空, 飞船开始颤抖、震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船体正在承受无法负荷的压力。


    身处主控室内的几人都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拉扯力。任菀的脸色变得惨白, 紧紧地抓住座椅的扶手, 她转头看向卓年,试图从他那找到一丝安慰,却发现卓年的面色比她更糟糕。


    沈琅感受脚下传来的剧烈震荡, 他双唇紧抿,紧紧地盯着那颗越来越近的荒星以及位于其前方的黑洞。墨黑的碎发在失重感中微微飘动, 更显得其冷峻坚毅。


    透过舷窗,闪烁不定的星光被扭曲成螺旋状, 化为一道道光带飞速地向后掠去,最终消失在那片深不见底的虚空。


    星云在飞船前方逐渐消失,它们被无形而不可抗拒的力量拖拽着, 以超越人类认知的速度涌向黑洞。


    飞船在黑洞引力作用下开始加速,周围的星空被压缩成一道炫目的光带,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超越了光速!


    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 只是几个瞬间, 也可能已经过去了千万年。一切都变得不可预测, 无始无终。


    当飞船彻底被黑洞吞噬, 有那么一瞬间, 一切归于绝对静止。


    先前巨大的噪音和震动全部戛然而止,整个飞船陷入令人窒息的静默。透过舷窗再也看不到一丝星光,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份死寂没有持续太久,下一秒,剧烈的撕扯力猛然袭来, 飞船坚硬钢铁材质竟显现出液态特征,被撕裂成千丝万缕。


    人类脆弱的身体也随之变形,骨骼被挤压,肌肉被拉伸,仿佛每一块组成人体的部件都在经历着永无止境的解构与重组。沈琅感觉自己既被放大,又被无限缩小,仿佛同时存在于无数不同的维度中。


    引力场愈发强烈,不仅作用于物质,也作用于意识。每个身处其间的人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思维变得迟滞,就连最简单的逻辑链条也开始崩塌,大脑中只剩下紊乱的迷失感。


    就在沈琅的意识即将被这无尽的混沌吞没时,一股熟悉的力量从后背将他包裹。那力量将如风暴中的锚点他牢牢困住,将他从无尽的下坠中拉起。沈琅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仍然扭曲,但那种撕裂的感觉却逐渐消退。他感受到身后黎源的气息,那股熟悉的,并不柔和的力量,正在他的周围缓缓流动。


    当飞船穿过事件视界后,如幕布般纯粹的黑暗被撕裂,沈琅看到了流动着万千色彩和形状的不规则空间。


    空间泛起无数光线交织成错乱的涟漪,这些涟漪并非简单地扩散,而是不断叠加、分裂,又迅速缠绕回自身,每一次波纹都带着人类无法理解的信息。


    飞船金属外壳在巨大的引力作用下被拉伸成弧线,卷入重力螺旋中漂流旋转。


    沈琅看到自己转动手腕时手指划过空气产生空间波动的轨迹。他下意识转身查看其他人的情况,只见每个人的身体都被定格在超越光速的那一瞬,人体也在这种残酷壮丽的延伸过程中失去了原有形态,身影被拉扯成细长模糊的残影……


    余光中,他看到自己回头动作拖延出千百条模糊的光线,如被无限拆解拼合的数据流。


    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在这里变得模糊,过去、现在、未来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难以理解的奇点。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万花筒之中,映照出无数个重叠的场景。所有的物理法则都失效,只剩下无尽的扭曲和重叠。


    这并非简单的穿越时空,而是正在经历一种超越人类认知的存在状态。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那是他过去经历过的、现在正在经历的、以及未来将要经历的一切。


    他感觉自己好似一个旁观者,冷眼观望一场宇宙级戏剧的上演,而自己,也是这场戏剧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体内一股熟悉的力量开始涌动,那是属于【过去】的新王与【现在】的沈琅状态叠加,曾经短暂融合的陨星力量再次苏醒,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欲与黎源的能量融合,欲将沈琅拉回到那个他曾经拒绝的轨道上。


    当他们穿越黑洞核心区域时,沈琅感受到所有维度都因急剧收缩而变得破碎。他发现自己的认知无法定义什么是“此刻”,因为时间已经不是一个线性概念,而是无数个重叠场景中的某一种可能性。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以上帝视角“看”到了飞船内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的身影,随时间和空间不断折射成千百个版本。


    然而在那些映射叠加中无穷尽的场景中,唯独没有黎源的身影,就像这个人从未属于任何时间线。


    但沈琅却能清晰感受到身后黎源的气息环绕着他,他刚想回头查看,有什么无形之物覆盖住了他的双眼。


    【别看。】


    黎源的“声音”响起,并非通过耳膜进入的声音,也并非人类的语言,更像是一道宇宙法则的具象化,穿透了时间的阻碍,直接抵达他的意识深处,让他无法抵挡法则的力量。


    沈琅被迫闭上了双眼,感受着身体在时空乱流中飘荡,这种感觉不算太糟糕。他像是变成了透明的水晶球,折射出自四面八方的信息。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种种可能性,如同一场绚丽的电影,掠过他的身体。


    他“看”到了更多的“沈琅”,他们存在于不同的时空中,经历着截然不同的人生。每一种可能性都是一条通往不同结局的岔路。而现在,他正站在这些岔路口的中心,注视着无数的道路交汇。


    时间变得无限漫长,这种混沌的交织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沈琅终于再次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一片混乱的星空碎片中,这些碎片不再是有序的星系,而是零散的、黯淡无光的星辰残骸,在虚空中漂浮。这不再是完整的宇宙,一片被黑洞吞噬过后的空间残渣,只剩荒凉与死寂。


    这片空间碎片中,沈琅的身体也已经消失,以一切感知全依附于纯粹意识的形态存在。然而脱离肉身后,他的意识“看”的前所未有地清晰。


    【跨越奇点之后,你抵达了这里。】源的声音直接渗透进沈琅意识深处,如至高无上的审判者将沈琅置于整个宇宙法则之外,宣告他的审判,任由其体会自己的渺小。


    沈琅注视着周围零散飘荡的星辰碎片,那些黯淡无光的残骸将整个空间填满,将死寂扩展至无限。


    【这些碎片……曾是宇宙么?】沈琅“开口”,没有语言,意念化为涟漪扩散。


    【这里是,位面坟场。】无形存在回应,那声音直击灵魂深处,充满大道无情的威严与冷漠。


    【所有被主神清理的世界,都在此化为尘埃。】


    沈琅的意识随着那些明灭的位面碎片律动,精神拉伸成无形的丝线,穿过那些漂浮在虚空中的碎片。在其中一些较大的残骸上,他看到似曾相识的人类文明痕迹。


    某些碎片映衬着着悬浮轨道、能量场罩的废墟都市;有些隐约可见宫殿与神庙的轮廓;还有悬挂着霓虹灯的高楼大厦;以及刻印着魔法符文的高塔殿堂……


    每个碎片都诉说着曾经存在的痕迹,却最终汇聚于此,被切割成支离破碎的残骸。


    他的世界呢?是否也化作了这片坟场中的某个碎片?


    这个念头让他的意识加速活跃起来,开始寻找可能属于地球的一切蛛丝马迹。他环绕这片坟场找寻,却只看到了更多陌生而破败的景象。


    每当他的意识触须触及到一个位面碎片,都会接收其中尚未消散的时间洪流中的信息。从星球诞生到文明盛极,从战争爆发到资源耗尽,再到整个世界崩塌清除,只余下这点仅存的碎片信息。


    这样的体验让沈琅仿佛成为了这场宇宙兴衰史剧目的唯一观众,他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沉浸了多久,只觉得意识逐渐过载,濒临崩溃。


    太多了,这里的碎片数量超出了他的想象。每个碎片都承载着一个宇宙的重量,承载着无数生灵的印记。他的探索如同以尘埃试图测量星河,即使耗尽无限的时间,也无法找到他的目标。


    而若他的世界真的存在于此,是否早已湮灭殆尽?


    当沈琅的意识在无穷尽的坟场搜索时,他未曾察觉到,源也紧随其后。


    祂太过庞大,以至于沈琅渺小的意识如同依附在蓝鲸身边的浮游生物,甚至难以察觉到蓝鲸的存在。


    每当他快要承受不住无穷尽的信息冲击时,源都及时切断信息流让沈琅脆弱的人类意识得以喘息。这个庞然大物为他撑起屏障,才让沈琅得以避免被那些狂暴能量撕碎。


    这片位面坟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寂,其中充斥亿万位面崩塌殆尽后散发的能量余波。这些能量肆虐横行,即使是中子星也会被瞬间涅灭。


    然而正是有源的存在,那些即将触及沈琅意识的能量波动皆在接近时消散或改变轨迹,为他开辟出一条安全通道。


    源始终注视着这个人类灵魂所作的一切,并未阻止,只是默默观察着,守护着。直到沈琅终于放弃搜寻时,源适时开口。


    【你的身体还留在那个副本里,要回去吗?】


    沈琅沉默着,没有急于回答源的询问,任由意识在这无边的虚无中沉浮。


    源没有催促,他以一种近乎超越时间概念的耐心等待着沈琅的回答。哪怕沈琅永远沉默下去,他也会永远等待,直至宇宙尽头或是沈琅的回答,无论哪个先到来。


    第118章 第 118 章 二周目


    沈琅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模糊片刻后逐渐聚焦清晰。他发现自己正躺在飞船的医疗舱内,头顶是冷白色灯光刺目的光晕,皮肤贴着冰凉的金属床板, 身上盖着一层薄布。


    他坐起身, 薄布顺着肩膀滑落,露出不着寸缕的上半身,结实的胸膛和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医疗舱的门滑动打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身形笔挺的男人走了进来。那是一张极为俊美而又冷淡的面孔,银色短发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金色瞳孔则像捕捉猎物般第一时间锁定了沈琅。


    “你醒了,”男人手中拿着平板设备, 目光细致打量着沈琅裸露的肌肤,“状态如何?”


    沈琅眉头微蹙,既视感涌上心头。这一幕他不久前经历过一次, 现在这一幕就像时间回溯到他刚进入副本时的节点。他抬手按住鼻梁,用力揉了两下,将意识从混沌中拔出,现实重新接轨。


    而就在这时, 沈琅感觉到对方靠近了些许, 只见黎源径直走到他面前, 熟练地开始测量他的身体数据, 手指从肩膀开始沿着锁骨划下, 手掌覆盖饱满的胸肌,施加力度。


    “心率正常。”黎源低声说,那双金色瞳孔似乎能透过沈琅的皮肉直抵内里。他接着继续移动手指,捏了捏,掂了掂, 然后评价道,“肌肉密度,A+。”


    “……你在搞什么。”沈琅的意识承载了过重的负担,一时无法与□□同步,只能任由黎源在他身上肆意妄为。


    黎源似乎并未察觉沈琅的不悦,他继续在紧实的肌肉上按压,在沈琅肌肤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红痕,口中还一边念叨着测量结果:“胸围,108cm,嗯……变大了?”


    沈琅抓住黎源的手,迫使他停下越来越过分的动作:“够了吧。”


    黎源被阻止后没有反抗,他那双平静无波的金色眼眸直直地看向沈琅,语气诚恳而认真:“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想重温一遍。”


    沈琅没有理会黎源奇怪的癖好,他从置物柜中拿出一套纯白色的紧身作战服,背对着黎源,开始有条不紊地穿戴起来。


    精壮的背部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肩胛骨的线条清晰可见,腰部肌肉完美地收束,勾勒出性感又充满力量的曲线。


    紧身作战服弹性极佳,如同第二层皮肤般包裹住他精壮的躯体,贴合在皮肤上,却不会感到丝毫束缚,反而有种如同身处冰凉水流中的舒适感。


    在沈琅穿衣的过程中,黎源完全没有避嫌这个概念,目不转睛地将他每一个肢体动作都被尽收眼底,从那线条流畅的脊背,到劲窄有力的后腰与腰窝,再到包裹在紧身作战服下的有着惊人爆发力的大腿,以及挺翘饱满的臀.部,无一遗漏。


    他的目光从不掩饰自己对沈琅的执着,即使这种执念中包含了太多非人理性层面的思索和考量。他只是用最真实的自我,去面对沈琅。


    沈琅自然能够感受到背后那道专注到灼热视线,但他选择视而不见。毕竟,人类的肉.体对非人的存在应当没有吸引力,考虑到黎源的作风,大概只是想要研究罢了。


    他神色平静地拉上作战服的隐形拉链,活动了一下手臂,确保每一处都完美贴合身体,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行动。


    直到沈琅穿戴完毕,转过身来,黎源的目光才迟缓地从胸膛上移,最终与沈琅那双清冽深邃的双眸交汇。


    “重温够了吗?”沈琅率先打破了沉默。


    对于沈琅话语中隐隐透露出疏淡意味,黎源恍若未觉,或者说,即便觉察到也全然不介意。他语调平静理性,但若仔细分辨又能从中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似于“愉悦”的情绪波动:“我认为,再多重温几次,也不为过。”


    说话间,他再度向沈琅欺近。这一次,他的手径直落向那劲瘦有力的性感腰线,轻缓暧昧地在那窄韧的腰线之上摩挲,细细感受着掌心之下流畅肌理所传递而来的,令人心旌摇曳的,充满活力的躯体温度。


    指腹之下即使隔着一层衣料,依然能感受到那紧实而富有弹性的触感,透过指尖的神经末梢,清晰传递至黎源的大脑皮层,令他向来冷静又理性的思维,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滞。


    “毕竟,于我而言,盟友的身体,蕴藏着无限的可能性,值得我反复研究,深入探索。”黎源一字一顿,认真地强调着“盟友”二字,像是提醒沈琅,他们之间达成了超越普通人际关系的特殊连接。


    作为盟友,彼此之间自然应该坦诚相待,毫无保留,不是吗?


    沈琅拂开他的手,微微眯起眼睛,睫毛在眼下投落的阴影遮掩住了眸底翻涌的暗色,使得他的神情看起来愈发显得冷淡而疏离。


    他的语气也如同他此刻的神情一般,听不出情绪起伏,平静直白地拒绝道:“如果只是想重温,现在已经足够了,没必要上手触摸。”


    “可是,人类不是都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么?”黎源斟酌着用词,试图解释他的行为,“通过触摸这一行为,能够更有效地将记忆进行锚定与固化,这种信息处理的方式更高效。”


    “所以,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希望能通过触摸的方式,来更深入地巩固我们初次见面的记忆,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或许会有所帮助。”他的语气太过认真,以至于完全听不出丝毫调情的意味,反而更像是在进行某种严肃的学术探讨,又或者是在一本正经地索要实验许可。


    “不必了。”沈琅干净利落地拒绝,不打算在这个黎源擅长的话题上过多纠缠,直入主题将谈话拉回了正轨,“刚才在位面坟场,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黎源收敛了几分专注于观察沈琅的目光,俊美冷酷的脸庞恢复了一贯的不苟言笑,沉默片刻后才说:“……‘祂’,注意到了我们。”


    “祂?”


    黎源这次沉默地时间更长了,他头一次回避了沈琅的问题:“不必担心,‘祂’的注意力应当未落在你身上。”


    此前,沈琅的意识脱离□□游荡在那片荒芜死寂的位面坟场时,充斥着这片空间四溢的能量风暴骤然增强,将那些沉寂漂浮的位面碎片残骸搅动成无序漩涡。


    而在那混动的中心,一道跨越认知界限存在的力量投下了短暂的一瞥。不可名状、浩瀚伟岸,只一瞥,让整个位面坟场都为之震荡!


    那一瞬间沈琅清晰地感知到,冥冥之中,似有一道高渺至极的意志,越过维度与时空的重重壁垒,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所身处的方位。


    无所遁形,亦无处可逃。


    纵然位面坟场不存在高低、上下之类的概念,可沈琅却在那一刹那,真切地体会到那种源自“高位”存在绝对的压制与俯瞰。


    凌驾于众生之上,漠视一切,冰冷至极的,神祇般的注视。


    所幸,黎源及时出手,立即将沈琅的意识从坟场抽离拉回副本,以免招致不可逆转的后果。


    沈琅过往的经历中,他并非没有接触过类似于人类认知中“神祇”的存在。可那些存在,纵然拥有着远超凡俗的力量,却也绝非全然不可名状,不可理解的。而先前在位面坟场所感受到的那个存在,给他的感觉与副本中的那些神明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去形容,无法用人类的思维去理解,甚至仅仅只是提及,便已然令灵魂感到战栗的,至高无上的,恐怖存在。


    “祂……就是主神?”沈琅流转着暗色的眼瞳定定地注视着黎源,像是非要他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黎源在沈琅的注视下微微紧绷起来,他罕见地陷入了沉默,那总是平静理性的脸上也罕见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迟疑之色。仿佛这个问题触及到了禁忌,又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最终却只能化为一声叹息,被他生生咽回了腹中。


    他垂下眼睑,避开沈琅的视线,敛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再次抬眸时,眼底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语气也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刚才的迟疑只是沈琅的错觉:“‘祂’的意志,浩瀚无垠,我们于‘祂’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罢了。即便被注视,于‘祂’漫长无尽的永恒而言,不过是须臾一瞬,转瞬即逝,很快……便会被遗忘。”


    这番模棱两可的说辞更是欲盖弥彰,反而证实了沈琅心中的猜想。


    “那就是主神么……”


    主神,这个在轮回空间中被奉为至高绝对的存在,对于沈琅而言,始终如同一个被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的无形巨物,难以窥探其真容,唯有曾在梦境中,于那光怪陆离之中,才能触及到一丝缥缈的痕迹。


    而梦境和现实终究存在着难以逾越的壁垒,使得沈琅对于主神的认知停留在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飘渺虚无、难以捉摸的层面。


    可这一次,那道无上意志的莅临于位面坟场的冲击如此真实强烈。他再度清晰地感受到,生死皆不由己的无力感……令他厌恶至极。


    沈琅眉宇间流露出的那份厌恶之色被黎源尽收眼底,他心底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迟疑和不安。


    鬼使神差一般,黎源将心中所感问了出来:“你……讨厌主神吗?”


    他无法承认,更不能将自己与那至高无上的存在画上等号。如果沈琅讨厌主神,是不是也连带着讨厌他?


    第119章 第 119 章 好猫咪


    黎源的问题并非简单的“喜欢”或“讨厌”所能概括。


    就像你不会去讨厌天空, 不会去讨厌太阳,不会去讨厌时间,不会去讨厌命运一般。它们是如此的宏大, 如此的不可避免。


    或许你会因天空的阴霾而感到不悦, 会对太阳的炙热感到烦躁,会对时间的流逝感到无奈,会对命运的无常感到痛苦。


    但这并非是真正的“讨厌”, 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接受,无能无力的妥协。


    “不管我的想法是怎样的, 都影响不了祂的存在,更无法改变现实。”沈琅缓缓吐出一口气, 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抱怨,只是平静地接受现实。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挣扎,于主神而言不过是尘埃罢了。与其自怨自艾, 不如接受现实,寻求突破。


    说完,沈琅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向外走去:“该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了。”


    然而, 当他刚迈出脚步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之前意识脱离□□的后遗症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他身体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 整个人向前跌倒。


    就在沈琅即将跌倒在地的那一瞬间,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接住了他。他落入了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 鼻尖萦绕着源独有的,虚无缥缈的气息。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黎源那张理性而冷漠的面容,此时那双金眸正紧紧盯着他,似乎担忧他的安慰。黎源双手稳稳地扶着他的腰, 仿佛托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沈琅的身体紧贴着黎源,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身体和微微急促的呼吸,与他平时冷漠的姿态截然不同。


    沈琅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但转瞬即逝没有深究。


    “多谢。”他调整姿势让自己站稳,推开了黎源的手,然后向外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沈琅没有看到,此时跟在他背后的黎源抬起手,细细摩挲着刚才触碰到沈琅腰部的位置,掌心似乎还残留沈琅肉.体的温度。


    出了医疗舱,沿着长廊向前走去。沈琅注意到这次长廊两侧紧闭的舱门上方的指示灯,相比第一次醒来时亮起了更多红灯。


    飞船的破败感也越发明显,光滑的金属表面出现了不少刮擦和凹陷的痕迹,一些地方甚至裸露出了粗糙的金属骨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金属锈蚀味,和若有若无的焦糊气息。


    生活区近在眼前,舱门滑开,玩家们聚集于此,如之前一般三三两两分散开来,有的低声交谈,有的独自一人坐在一旁。


    当沈琅的身影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第一个开口的果不其然还是卓年,他脸上带着温和而有礼的笑容,令人感到如沐春风:“沈督察,你来了。”


    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与一周目相似,任菀依旧是那副冷冽而干练的模样;宁羁则斜倚在墙边,双手环抱在胸前,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赫尔曼依旧沉默寡言,高大的身躯只是坐在那里就足以给人压迫感。


    他们表情如常,完全不记得上一周目紧张敌对的气氛。


    很快,生活区的门再次开启,沈琅没有转身就已经预料到来者是谁。果不其然奥斯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如先前一样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关切地询问沈琅的身体状态,随后又询问众人是否有见到秦思。


    卓年如先前一般建议奥斯卡尝试用终端联络,而宁羁也是一如既往的对谁都一副嘲讽的态度。


    只不过这一次,任菀没有主动开口说去秦思房间找人,而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感受到沈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任菀回望过来冲沈琅微微挑了挑眉,少了之前咄咄逼人的锐利。


    沈琅心中了然,这次她应该并非梅戈。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沈琅转向了的奥斯卡:“你先去忙其他的事情吧,秦思的事情,我会处理。”


    奥斯卡闻言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朝沈琅点点头语气诚恳道:“那就麻烦你了,沈督察。”


    卓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去看看她也好,让她安心一点。”


    随后沈琅便朝着秦思的房间走去,而黎源则一如既往地跟在他的身后。当两人走到走廊的拐角处时,意外地遇到了秦思,她正抱着一个纸箱,神色略显慌张地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这一次秦思看起来状态比好得多,虽然依旧一副天生怯懦的模样,但眼中没有之前的恐惧与崩溃。


    “秦思。”沈琅停下脚步,叫住了她。


    秦思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沈琅,抱着箱子的手也下意识地紧了紧。她抬起头看到是沈琅,脸上露出一个略显拘谨的笑容,小声打了声招呼:“沈、沈督察,你、你好…”


    沈琅点头回应了秦思的问候,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要去哪?”


    秦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小声地回答道:“我……我打算去储物室看看,有些东西需要清点一下。”


    “正好,我也要去储备舱,一起走吧。”想到上周目发生的事情,沈琅没给秦思拒绝的机会,率先迈开长腿向储备舱方向走去。


    秦思愣了一下,随即抱着纸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始终低垂着头,眼神闪烁不定,显得局促不安。她时不时抬眼瞅一眼沈琅,又迅速移开视线,像是怕与他对视。


    两人以及寸步不离跟在沈琅身后的黎源来到储备舱,秦思略微停顿,拿出门卡认证,舱门随之开启。


    只见舱内整洁,物资摆放得井井有条,没有上一次发现的被寄生植物破体而出的尸体。


    沈琅环顾四周,简单搜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异常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临行之际,沈琅驻足,侧过头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闲聊般对秦思道:“猫可以适当放出来透透气,一直闷在房间里,会不舒服。”


    秦思原本就紧张,闻言身体一僵,抱着纸箱的手猛然收紧。她骤然抬首,慌乱的眼神结巴道:“猫?什、什么猫……我、我不知道……”


    她显然没料到沈琅会突然提及猫的事情。她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从没在任何人面前暴露猫咪的存在,她不明白沈琅是如何知道她偷偷将宠物带上飞船了。


    沈琅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简单道:“其他人应该不会介意的,只是只小猫而已,不会影响飞船的正常运转。”说罢,他便不再理会秦思的反应,转身朝着舱门的方向走去,离开储备舱。


    这一次见面,他未如同上一周目那样,从秦思的身上嗅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这意味着至少在目前这个时间点,秦思还没有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从上一周目短暂的接触来看,在精神崩溃之前,秦思对那只偷偷带上飞船的猫咪还是相当爱护的。从她房间里散落的各种猫玩具和猫罐头就能看出,她对这只小猫倾注了不少心血。


    秦思抱着纸箱愣愣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沈琅离去的背影,直到沈琅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她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纸箱,纸箱里装着的正是她准备悄悄处理掉的猫砂。


    离开储备舱后沈琅一边沿着金属长廊向前走,一边整理脑海中的思绪。


    “多周目轮回……又是这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类似的副本。在无尽的轮回空间中,各种匪夷所思的副本和机制层出不穷,多周目轮回的副本形式也并不罕见。


    但以往他所经历的有类似机制的副本,要么是所有玩家都保留着轮回记忆,要么就是所有玩家的记忆都被清空。像现在这样,只有他一个人保留着上一周目的记忆,其他所有人则一无所知的情况沈琅还是第一次遇到。


    或许,与穿越奇点时的那段经历有关。在意识被黑洞吞噬又重塑的过程中,他的精神可能短暂地脱离了这个副本世界既有的时间线,从而躲过了轮回重置的影响?


    “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黎源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他似乎总能轻易读取沈琅心中所思所想,并在最恰当的时机为沈琅答疑解惑。


    “时间回溯,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回到过去。”黎源缓步走到沈琅身侧,与他离得更近了些,“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时间线的重置。”


    “时间线重置?”沈琅侧头看向黎源,黑发在战术服的领口处微微翘起,“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因果律。”黎源简洁地解释道,“在宏观宇宙尺度下,尤其是在黑洞这种极端天体物理现象中,人类所认知的‘因果’,会变得非常复杂,呈现出非线性的特征。”他略微停顿,似乎在组织更易于理解的语言。


    “奇点是黑洞中心无限小的点,所有进入黑洞的物质都会被压缩到这个点上,它的密度是无限大。当物质穿越奇点时,便会发生时空扭曲,导致时间回溯。”


    “这种时间回溯并非简单的线性倒退,而是类似于平行宇宙的重叠。每次穿越奇点,都会形成一个新的时间线,而这个副本中的人会在不同的时间线中,重复经历这个副本。”


    “所以,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线不是真正的过去,而是无数个平行宇宙中的其中一个分支?”沈琅若有所思地说道,消化着黎源话中的信息。


    黎源点了点头,金瞳中闪过一丝赞许:“可以这么理解。每一个时间线都具有其独特性,即使是同一个副本,也会因为一些细微的差异产生截然不同的走向。”


    沈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想这次遇见的玩家与上周目的差别:“已经排除任菀的嫌疑,那么这次的梅戈,应当……”


    黎源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沉默片刻,吐出了一个让沈琅意想不到的答案:“是你。”


    第120章 If线番外网簧篇2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专业级的环形灯散发出明亮柔和的光芒, 均匀地洒在沈琅身上,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通透。沈琅面前是一台高分辨率的摄像头,连接着先进的收音设备, 确保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动作和声音都能清晰地传递给观众。


    几块巨大的反光板安置在周围, 光线调整得恰到好处,确保他的每一个角度都完美无瑕。


    沈琅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手指不由自主一下一下捏着衣袖, 心中默数着时间。


    十、九、八……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心脏跳动稍微加速了些。三、二、一……当屏幕上的时间跳到晚上十一点整时, 他按下直播开始的按钮,摄像头亮起, 捕捉到了他此刻的模样。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那弧度很淡,但却足够让那些守候在屏幕前的观众们为之疯狂。


    “晚上好,各位。”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又带着些许少年人的清澈。声音透过专业麦克风传到观众耳中格外清晰。沈琅没有像其他主播那样热情地和观众打招呼, 只是简单地说了三个字, 就足以煽动观众的情绪。


    弹幕瞬间涌入, 密密麻麻地覆盖整个屏幕。


    【啊啊啊啊, 老公晚上好!】


    【宝贝今天也好帅啊!】


    【又是被老婆美貌鲨到的一天!】


    沈琅扫过屏幕上飞速闪过的弹幕, 脸上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最近有点忙,所以没能直播,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能来就好!】


    【宝贝今天有什么新花样吗?】


    【想看宝贝的腹肌!】


    沈琅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对“宝贝”这个称呼依然不太适应, 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继续着与观众互动。


    【主播我等你好久了,今天能不能来点刺激的?】


    【宝宝今天穿的好禁欲啊,爱了爱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丝绸衬衫,领口的纽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胸口那片白皙的肌肤。


    沈琅没有立刻回应观众的问题,而是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性感的弧度让弹幕又是一阵高潮。


    “今天就随便聊聊吧。”他看似随意的抬起手,将衬衫领口又向下拉开了一些,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以及若隐若现的胸.肌轮廓。


    薄肌线条流畅,肌肉分布均匀,没有一丝赘肉,呈现出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独特魅力。


    “你们想聊什么?”他靠近了一些,微微侧过头,精致的侧脸占满整个屏幕,左耳上字母T的钻石耳钉格外明显,这是直播间的大金主TKing不久前送的。


    【今天可以穿得更少一点吗?】


    【可以舔手指吗?】


    【想*死主播】


    沈琅从这些飞速滚动的弹幕中挑选了个既能满足观众的幻想,撩拨他们的情绪,又不至于让他太为难的折中方案。


    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他知道这样的笑容很能挑动观众的心弦。


    沈琅抬起手,在自己的下唇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将指尖探入口中,视线直视镜头,仿佛能透过镜头与屏幕前的观众对视。


    舌尖轻轻地舔舐着指尖,这种近乎挑逗的动作让观众们兴奋不已。只见他用牙齿轻轻咬住指腹,然后又慢慢松开。简单的动作却充满了诱.惑和挑.逗,就像在邀请观众一同品尝他指尖的味道。


    沈琅闭上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舔.舐手指的速度很慢,仿佛在享受这个过程。他时不时张开嘴唇,露出粉色的舌尖。


    湿润的舌.头舔.舐着指腹,温热的口腔包裹着手指,发出令人遐想“啧啧”的水声,像是吮.吸着美味的糖果,引人动.情。


    舌头在自己的手指上滑动着,从指尖到指根都在口腔内被充分浸润。他将手指从口中慢慢地抽出,修长骨感的手指被唾液浸润得晶莹剔透,嘴唇也更加红润,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舔舐完手指,并未立刻将手放下,而是将其停留在唇边,唇边还残留着透明的唾液,看起来既纯洁又涩.情。


    舌尖舔过形状优美的嘴唇,带出几分意犹未尽的味道,唇瓣柔软而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引得弹幕又是一阵尖叫。


    沈琅张开眼,黑曜石般清冽的瞳孔里充满了平静和冷淡,仿佛刚才的动情只是他的表演:“还满意么?”


    弹幕瞬间爆炸,各式各样的评论铺天盖地而来,各种赞美、惊呼、调侃以及污言秽语充斥着整个屏幕。


    【啊啊啊啊wsl!宝贝你太会了!】


    【呜呜呜,我的心肝都要被你勾走了!】


    【老婆看看我!看看我啊!我是你最忠实的舔狗!】


    沈琅看着这些弹幕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又漫不经心地移开。


    “好了,暖场时间结束。”低沉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散漫与沙哑,宛若对着情人低语,却又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接下来,就是付费时间了。”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瞬间点燃了观众的激情,弹幕更加疯狂地滚动起来,各种催促他开始付费直播的弹幕,以及各种花里胡哨打赏特效也接踵而至,手机甚至都微微发烫。


    沈琅没有在意那些打赏,漫不经心地按下按钮,直播间瞬间切换到了付费模式,然而观众人数不降反增,大量的弹幕疯狂刷屏,叫嚣着各种不能过审的内容。


    他没有去看那些弹幕,只是自顾自的解开衬衫纽扣,一颗,两颗……面积越来越大,花苞因摩擦而挺立,颜色相较于半年前他刚开始直播时,不再那么粉嫩,更红了些。花苞也更张扬,含苞欲放,像是等着人采摘。


    【我ds你!!】


    【我要看主播自*!】


    【球球了快让我看****好不好!】


    直播间的气氛随着沈琅的每一个动作攀升至顶峰,就在这时,“嘭”的一声巨响,门板重重撞到墙上,震得整个房间都随之颤了一下。


    沈琅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昂贵休闲西装的青年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无视周围工作人员的阻拦,直直地冲着坐在镜头前的沈琅大步走来。


    瞿云泽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上的青筋也微微暴起,显示出他此刻极力压抑的怒火。而他手中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沈琅直播画面。


    “沈……你……!”瞿云廷还算有些理智,没有当众直呼沈琅的真名。他看着坐在镜头前半*的沈琅,一股无名怒火在胸腔燃烧。


    “你有什么事。”沈琅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收起脸上刻意为之的散漫笑容,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冷漠疏离。


    但当瞿云廷接触到那双冷淡的黑眸,怒火顿时熄灭了大半,就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woc是直播事故?】


    【什么情况?应该是剧本吧?】


    【嚯好福气居然能线下亲眼见到我老婆的身体,今晚就暗鲨你】


    【啊啊老公冷淡的表情好帅!我更爱了!】


    “抱歉……我只是……”瞿云廷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躁动。他知道沈琅不喜欢被干涉,尤其是他工作的时候,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对沈琅的强烈欲.望和占有欲。


    沈琅刚要开口驱逐瞿云廷离开,又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东川集团的总裁顾司珩的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与瞿云廷不同,他身上每一个细节都透出作为上位者的严禁和矜贵。


    顾司珩饶有兴致地看着半*的沈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见到这个男人出现,沈琅立刻暂停直播。他签约的平台正是东川集团下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副业,而身为东川的总裁,顾司珩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


    “瞿二少爷,真是稀客啊。”顾司珩没有理会沈琅,目光从沈琅的身上扫过然后又落在了瞿云廷的身上,笑容更深了,“不过你这样贸然闯入,可是打扰了我的摇钱树直播了。”


    说罢,他挥挥手示意门口好奇观望的工作人员离开,然后顺手将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沈琅、瞿云廷和顾司珩三人。


    沈琅拉上衬衣遮住裸.露在外的皮肤,他冷淡地对顾司珩说:“顾总,您来这里有什么事么。”


    顾司珩轻笑一声,目光在沈琅和瞿云廷之间游移,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然后他用一种轻松的态度道:“既然瞿二少如此关心我的员工,不如一起入镜直播如何?”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不是该做的都做了么?想必瞿二少已经很熟悉流程了吧。况且,让金主爸爸入镜直播,也算是给观众的福利,你说是吗?阿——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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