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三合一


    沈琅被猛然拽入石棺的瞬间, 周祁和林羽然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被棺内的奇异空间彻底吞没。


    “琅哥!”林羽然大喊一声,立刻冲上前。然而尚未等他靠近, 毛骨悚然的声响从石棺中传来, 像是无数指甲在刮擦石头的尖锐摩擦,伴随着某种粘稠液体流动的声音,令人作呕。


    下一刻, 无数漆黑如墨的触手从棺材内瞬间喷涌而出,向周祁和林羽然袭来!


    林羽然瞳孔一缩, 猛地抽出佩剑。剑锋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伴随迅疾的破风声, 猛地一剑斩下。


    然而那些触手似乎没有痛觉,被切断后又迅速再生,更为疯狂地涌向二人。


    “琅哥!”他用力喊道, 但他的声音就如同被棺内的黑暗吸收一般,根本无法传进那片吞噬一切的漆黑空间,“琅哥不会有事吧?!”


    “他没那么容易死。”周祁沉声回应,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信任, 同时一把短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迅速翻滚躲过袭击, 短剑反手刺入触手的连接点。周祁动作干净利落, 刀光如同虚影, 每一次挥刀都准确无误地斩断一只触手, 漆黑的粘液四溅开来。


    但那些触手却像是拥有不死之躯,斩断后又立刻再生,不断自石棺内部涌出,越来越多,源源不绝。


    “该死, 这东西再生太快了!”林羽然的动作比周祁更快、也更直接。他敏捷地躲开了两根触手的攻击,双腿发力,腾身跃起,剑锋带起一道凌厉的弧光斩向那纠缠不休的触手群。


    “别分心。”周祁压低声音警告,同时闪避了一道朝自己头顶卷来的触手。他的余光时不时瞟向已经完全被黑暗吞没的石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比起自己现在的处境,更多的是为沈琅焦急。他无法想象沈琅此刻正在承受什么样的威胁,或者,更糟糕的……


    石棺内黑暗涌动得更加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它原本的空间,而那些源源不断的黑色触手只不过是那东西的先遣队。


    周祁眼神冷冽,手中的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光,精准地切断了几根触手。然而当他再次挥刀时,却感觉到那些触手变得更加坚韧了,不像之前那般轻易被切断,刀刃砍在上面竟然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些东西……正在进化!”林羽然也察觉到了异样。他挥剑的动作越发急促,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不安,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拼尽全力的狠劲。


    林羽然的剑法凌厉,速度极快,可那些触手却像是能够预判他的攻击,甚至适应他的攻击节奏,灵活地避开要害,并迅速缠绕上来。


    “别慌,冷静点。”周祁低沉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格外沉稳。他的攻击依旧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一击都直击要害。


    他一边挥动短剑抵挡着触手的攻击,一边靠近观察石棺内部。沈琅被拉进去的地方已经完全被那些黑色的触手遮盖,根本看不清他是否安全。


    “琅哥怎么办……” 林羽然心中升起焦虑,但他知道此时必须保持专注,否则立刻就会被源源不绝的触手淹没。


    短剑攻击的效果越来越差,周祁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把特制的手枪,他迅速瞄准石棺内部,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穿过黑暗,射向石棺内那团涌动着的黑色,却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回声。


    该死! 周祁咬牙,他看了一眼仍旧被触手包裹的石棺,心知此刻不是恋战的时候,救出沈琅才是最重要的。


    “周祁!掩护我!”林羽然忽然大喊一声,剑光如同银色的闪电,在昏暗的地下室内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与此同时,其他玩家也在夜色笼罩的庄园内探索。


    从侍从们小声议论中得知,路德维希和维克多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这对玩家来说无疑是个大好机会,关元龙几人趁机摸入了之前一直没能调查的地方,属于瓦尔斯主人的书房。


    书房面积很大,却并不空旷。相反,这间房间摆放了太多的东西,各式各样古老的书籍抄本、精美的文物、从异国搜集来的艺术品挤在每一个角落,甚至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费里德里希生前对知识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这间书房曾是他的私人领地,而如今已成为了路德维希的地盘。


    “动手快点,我们不能耽误太久。”关元龙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你说我们能在这堆破烂里找到什么?难不成他会把秘密都光明正大放在桌上?”李真航嗤笑着说道,他走到书架旁,用手轻轻敲打着,试图找到隐藏的暗门或暗道。


    “认真点,别放过任何角落。” 窦雪曼很不满意他的态度。她站在窗边,仔细研究茶几上的一堆信件和账本,每一封都仔细阅读,时不时抬头警惕地观察四周,随时准备迎接意外情况。


    李真航咂舌:“这地方真够乱,我敢说绝大多数东西路德维希都没有动过。”嘴上抱怨着,但他手上翻找的动作没有停。


    关元龙走到书桌前将一叠纸翻开,目光扫过泛黄的页面,试图捕捉到任何与费里德里希相关的信息。他轻哼了一声,把文件归位:“这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记录,财产清单,地契文书……等等,这是……”


    他忽然禁声,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见他们在四处翻箱倒柜,并没有注意到他,这才欲盖弥彰道:“再仔细点,我就不信找不到什么……。”


    这时,窦雪曼突然轻声惊呼:“你们看这个!”她从一个精致的木匣中抽出一本皮革封面的古老日记,封皮上是复杂的金箔纹路,边缘有些磨损,显然年代久远,但保存得相对完好。


    关元龙的目光瞬间落在那本书上,他大步走过去从窦雪曼手中夺过,随手翻开了一页。上面的文字潦草且隐晦,似乎记录着某种与神秘学有关的内容。


    "这是……前任家主写的?"他沉声问道,眼睛扫过日记下方的署名,是费里德里希。


    几个人都围了过来,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暗淡的月光下显得晦涩难懂。扭曲的字体并不是常见的语言,充满了某种异样的波动,宛若活物般跃动。


    关元龙几人的眉头紧锁,无法理解这些毫无章法的文字。纸张上充斥着大量晦涩的术语和疯狂抽象的图像,像是某种仪式的残缺记录。费里德里希笔下这些凌乱的文字时而理智清晰,时而癫狂扭曲。每当他们试图理解那些文字时,大脑仿就像是被某种力量排斥而感到眩晕。


    “这根本看不懂。”关元龙皱了皱眉,把日记递李真航,他是几人中唯一对神秘学有所涉猎的人。


    李真航接过日记,眯起眼仔细阅读。这些文字对他来说也充满了挑战,翻阅的速度非常缓慢。


    “你看得懂这些鬼画符吗?"关元龙不耐地催促道。


    李真航瞥了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复杂,他眉头紧锁,沉默地翻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不全能理解……但有些地方我看懂了……”他的声音有些犹豫,好像这些文字在不断考验着他的理解能力,“这像是某种……实验记录?”


    “什么实验?” 旁边的窦雪曼忍不住插嘴问道,声音压得很低。


    李真航翻动几页,似乎被其中某些片段吸引。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日期最早可以追溯到1815年……”他停顿了一会儿,手指停在了某一页上,嘴唇微动,念出几句:“‘门……失败……不是这里……’”


    关元龙靠得更近了一些,眯着眼看那潦草的字迹,却看得眼花缭乱:“什么门?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想……费里德里希在试图通过‘门’接触到什么东西,但每一次实验都失败了。”李真航抬起头,目光沉凝,仿佛在消化这一切的信息,“他的每一次实验,都会记录下他看到了什么,或者遇到了什么……这些内容很混乱,但每次的结尾都是‘失败’,”


    “……失败,失败,失败,失败,失败,失败……每一次……每一次……失败……”李真航喃喃读道,他瞳孔无神,仿佛被文字中的癫狂情绪所感染。


    几人听到这句话,都觉得心底莫名发凉。窦雪曼忍不住抬手搓了搓手臂,似乎感到房间温度又低了几分。


    突然,李真航的翻页动作停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愈发专注:“1831年,最后一次尝试……”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沙哑,“我看见了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两年……还有两年……”


    他猛地放下日记,大口喘息了一下,像是与字里行间散发出来的焦躁与疯癫共感。


    “疯了吧。”关元龙压低声音,皱起眉头,“听上去像是……已经疯了。”


    “……现在正是1833年。” 窦雪曼幽幽说道,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紧张,她抿了抿嘴唇问:“‘他回来了’……什么意思?他是谁?”


    李真航摇了摇头,困惑不已:“不知道……从这些记录来看,费里德里希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特别是最后的那几次实验,他的文字中带有强烈的情感波动。时而激动,时而崩溃……”


    "所以他……在两年前见到了什么,接触到了什么……而且,他预言两年内将发生某件事?"关元龙思索着这其中可能存在的线索,但越想越混乱烦躁。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全解读这本日记。”李真航低声道,但关元龙几人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时间紧迫,他们继续四散开来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李真航埋头看日记,眼角余光快速扫了眼其他人,趁他们不注意,迅速撕下一页泛黄的纸张,将其揉成一团藏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中。随即,他迅速恢复原样,继续翻阅日记本,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另一边,关元龙继续在书桌旁翻箱倒柜。他并未完全相信李真航对日记内容的解读,总觉得对方故意隐藏了某些关键情报。这几个玩家不过是临时凑在一起,各怀秘密任务,不可能完全坦诚共享线索。


    他试图拉开一个看似普通的抽屉时,却听到“咔哒”一声微响。他伸手探去,发现那抽屉底部还有一道暗层。


    关元龙顿时来了精神。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按压那暗层边缘,仔细寻找着机关。不多时,暗层轻轻弹开,他发现里面竟然放置着一个极为精致的小盒子。


    盒子表面雕刻着精细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像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四个角的金属部分已因长期使用而磨损得光亮。这种磨损并非短时间造成,而是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关元龙能想象到它的主人无数次摩挲过这个盒子。也许,这里面装着费里德里希极其重要的东西。


    关元龙呼吸略微急促了几分,仿佛即将揭露费里德里希最深的秘密。然而盒子锁着,眼下没有解锁的工具,他只能忍着想要暴力打开的冲动。


    就在这时,窦雪曼又有了新的发现:“这里有东西,过来看看!”


    关元龙猛地抬起头,迅速将盒子收进大衣内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只见窦雪曼正站在一面靠墙的书柜前,指着一个隐藏得极深的缝隙。


    “我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窦雪曼低声说道,伸手按在书架侧面的凹槽上,“你看,这后面像是有道暗门。”


    “我们该进去吗?” 李真航也凑了过来,他犹豫道,目光中流露出不安,“已经呆得太久了,要不然下次再来?”


    窦雪曼眼神游移不定,望向关元龙,征询他的意见,“但……机会难得,万一没有下次了呢?”


    “的确太久了……”关元龙低语道,正当他还在犹豫是否现在就打开暗道,一阵的微风突然拂过他的脸庞,凉意刺得他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风?这间完全封闭,门窗紧锁的书房哪来的风?


    “怎么——”他几乎是本能地转身,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场景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书房的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路德维希站在门口,带着他惯常的、傲慢勾起唇角的笑容,饶有兴趣打量着他们。


    ……他是站着?关元龙全身僵硬,心中警铃大作。该死!放哨的人呢?怎么没提醒他们?!


    “玩得怎么样了?”路德维希语调平缓,像是在询问客人用餐是否满意,带着一切尽在掌控的优雅与从容。


    他的长袍下,一摊猩红色的液体缓缓扩散,顺着地板蜿蜒。而负责放哨的玩家的人影,或者说他的尸体,消失无踪。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路德维希慢条斯理走进书房,像是在欣赏入侵者的恐惧反应。他步伐轻盈得过分,不像人类该有的行走方式,更像是在地面上滑行,毫无正常人行走时的重量感,也没有脚步声,只有古怪的,如同鳞片摩擦的“沙沙”声。


    关元龙心跳加速,身体绷紧,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正疯狂地分泌。自从进入这个副本,始终没有正面战斗的机会,不得不看NPC的脸色行事。好几天的曲意逢迎、察言观色让他浑身不痛快。而现在,终于有机会一展拳脚。


    理智警告他,对面的人绝对不简单,但肾上腺素的冲动却让他产生了可笑的勇气。


    他飞速拔出枪,就在扣下扳机的前一刻——


    “嘭——!”


    “走!不要硬碰!”窦雪曼厉声叫道,她动作迅速且灵敏,在投掷闪光弹的瞬间,已经盘算好逃脱路线。


    整个房间仿佛瞬间陷入了一片炙热的光海,那刺目的亮度瞬间让关元龙眼前一片空白,连带着一阵尖锐的耳鸣。他本能地举起枪对着路德维希的方向射击,连他自己都未预料到,这几枪打得是如此迅速,如此果决。


    然而下一秒,关元龙猛然跪倒在地!


    右腿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紧接着是腹部和肩膀,他低下头,在剧烈的白光中隐约看到猩红的液体迅速蔓延开来。


    强光逐渐暗淡,房间重新恢复到夜色应有的状态。


    “这不可能……怎么会……”他气喘吁吁,试图抬起头。只见路德维希从门口缓缓走近,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令人发冷的微笑。长袍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摇摆,赫然出现了三处枪孔。


    子弹确实击中了他,但伤害却反射到了关元龙自己身上。


    “真遗憾,”路德维希悠然地迈步靠近,“沙沙”在房间中回荡着。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关元龙,像是在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我不得不说,你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类,还真是无趣。”他看向被撞破的窗户,声音依旧平和而优雅。


    关元龙此刻才意识到不对,窦雪曼和李真航……他们人呢?


    四下望去,房间里早已只剩下他和路德维希,刚才还站在他身旁的同伴,已经撞破玻璃趁乱逃跑了。


    他被抛弃了。


    关元龙的脑袋因剧痛与失血嗡鸣作响,他死死咬紧牙关,内心疯狂叫嚣着要活下去。


    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膝盖和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汗水和血混杂在一起,趁着路德维希还未完全逼近,猛地一个翻滚,试图通过破碎的窗户逃出去。


    必须逃,越快越好!


    然而就在他即将碰到窗台的一刹那,背后遭到猛烈的重击,像是被巨锤猛然砸下,他似乎听到骨骼断裂的声响,胸腔的空气瞬间被挤压殆尽。他想要挣扎,可那力道如同一座山压下来,动弹不得,只能像条搁浅的鱼般张着嘴,大口喘气。


    翻滚的过程中,关元龙口袋的小盒子“啪”地一声里掉了出来,被他自己压住。只听见“咔嚓”一声,古旧的盒子应声而裂,里面的物品掉落出来。并非什么宝物,而是一个极其陈旧的怀表。随着关元龙的一压,怀表的盖子与表身分离,掉在他身边。


    关元龙只在摔倒前瞥了一眼,他的视线模糊不清,尚未完全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身后传来路德维希急促的呼吸声。


    “这可不是你这该死的虫子能碰的东西……!”路德维希的声音如低沉的风暴压下,那份从容不迫的态度在这一刻彻底瓦解。他的脸色骤变,原本游刃有余的笑容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懊恼的交织。


    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几乎破碎的怀表,路德维希低头凝视着里面那张肖像。


    怀表离开地面的瞬间,关元龙瞳孔猛地放大——


    里面珍藏的素描,赫然画着沈琅的模样!


    他的心脏猛然一缩,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震惊和困惑。为什么是沈琅?


    画上的沈琅眉宇深邃,五官俊美。他微微侧头,像是看向绘画者的方向。


    虽然只是淡淡的几笔勾勒,却将他形象展现无遗。仿佛画者无比熟稔他的每一笔线条,在心头描摹了无数遍才形成。


    怀表无法避免岁月磨损的痕迹,其历史与沈琅的年岁并不符合。


    但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无数小蛇涌入关元龙的嘴巴、耳朵和鼻腔。他瞪大眼睛,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呼吸被堵塞,他拼命挣扎,扭动着身体,喉咙中发出断断续续的低鸣声,身体渐渐失去力气。痛苦在他体内蔓延,双手徒劳地抓挠着地板,指甲几乎断裂。


    就在生命逐渐消逝的那一刻,他朦胧地看到,路德维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几乎破碎的怀表,低头凝视着里面那张肖像。向来优雅从容的脸上满是复杂的情感,有难以遏制的疯狂,有极度的占有欲,也有患得患失的不甘。画上的人如此逼真,那深邃的眼眸仿佛正在与路德维希对视。


    随后,关元龙彻底陷入了黑暗——


    如同被抛入了虚空之中,沈琅视野一片漆黑,仿佛天地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坐标或方向,甚至连时间的流动也停滞了。


    他的身体的存在感像是完全消失,意识依旧清晰,可身体仿佛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他几次试图抬手,或是移动脚步,但却完全失去知觉,身体轻盈得像漂浮在虚无中的尘埃。


    唯一的实感来自他背后的那“人”,那冰冷、湿滑的触感像一只牢牢锁住他的捕兽夹,让他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


    “我……等你,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声音低沉磁性,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偏执与疯狂。像是经过漫长时间的压抑,混合着思念与怨恨,渗透他的耳蜗,直接侵入神经深处。


    声音在沈琅耳畔徘徊,饱含复杂的情绪,时而轻笑出声,时而像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而低语:“太久了,才终于等到你……” 每一句话都带着令人颤栗的偏执和思念,像一位等待了无尽岁月的鳏夫,因为永远得不到执念而陷入疯狂。他并未急于表达其他目的,而是沉浸在终于拥有沈琅的满足感之中。


    “你逃不掉……”温柔又癫狂的语气,带着莫名熟悉的腔调,既有炽烈的思念,又带着刻骨铭心的怨毒。


    那声音贴得极近,就像是贴在他的耳后低喃,湿冷的气息打在沈琅的颈侧,让他脊背僵直起来。每一个字眼中都充满了渴望与悲伤,还有一股无法被忽视的疯狂。


    沈琅试图移动,挣扎,然而四肢像陷入了泥潭,丝毫不听使唤。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热切,沉淀了漫长岁月的执念与痴迷如丝线般缠绕在沈琅耳边,一点一点拉紧,“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太久……已经等得……快疯了……”


    那“人”完全无视他的抗拒,只是更加贪婪地将他紧紧包围住。沈琅甚至感到自己的呼吸也被禁锢住了,每一口呼吸都变得沉重艰难。


    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随着这疯狂的言语进一步收紧。这片空间在对方狂热的情感推动下变得愈发压抑,像是一条条无形的链条,一寸寸束缚住他的四肢、躯干,乃至灵魂。


    “几十年,几百年,或是更久……无所谓了,因为我终于再次拥有你了。”那声音饱含疯狂、思念,还有难以言喻的怨恨与贪婪,双缠绕着他的手愈发收紧,“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那双手越来越大胆,似乎非常熟悉他的身体,精准地掠过他的每一处敏/感点。先是拂过他脖颈处细腻的皮肤,那凉意令他本能地打了个寒战。接着,手指缓缓下滑,沿着锁骨的弧线游走,指腹的触感几乎让人误以为是温柔的爱/抚。


    沈琅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本能地抗拒这种亲密接触,但越是反抗,那声音却愈发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感,仿佛这份挣扎和抗拒,正是对方所期待猎物的最后反应。那双看不见的手越发紧扣,慢慢滑过他的侧腰,沿着脊柱一路攀升,仿佛在摩挲一件珍贵的战利品。


    不带怜悯或温情,反而透出充满控制欲和占有欲的恶意。掌心压在沈琅紧实的肌肉上,力道一点点加重,像是在品味每一道收紧的线条。


    沈琅的背脊绷得如同一张满弦的弓,那股冰凉又滑腻的触感让他无法克制全身的战栗。那人的手指在他结实饱/满的胸/肌上来回摩挲,宛如在挑/逗他沉睡的意识,按压之处散发出的冷意仿佛透过肌/肉直达他的骨髓。他能感觉到身体每一个微小的反应都附和着那双手,而背后的“人”似乎早已熟悉了这些反应,知晓该如何才能令他变得更加刺激。


    “你的身体还是我记得的那样……”耳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毫不遮掩其中的疯狂和满足,“这些年,你有多少次梦到我,嗯?还是说……你已经忘了我?”


    随着手指继续下滑,逐渐逼近更为敏/感的地方,沈琅本能地绷紧了腿部肌肉。他试图挣扎,然而四肢依旧像是被禁锢在无形的牢笼中,动弹不得。呼吸变得愈加沉重,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格外明显,而那冰冷的触碰却丝毫没有停下。


    “我知道你喜欢这样,曾经如此,现在也依然如此……”话语低沉却带有令人沉醉的温柔,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对他的一切都分外了解。


    手指轻而慢地沿着他的肩胛骨向下移动,每一寸触碰都像是在他身上打上自己的印记。沈琅的肌肉本能地紧绷起来,心底升腾起了一股压抑的烦躁与怒意,却也伴随着无法摆脱的无力感。


    “你的心脏跳得真快……”湿润滑腻的舌尖如同毒蛇的信子掠过他的耳垂,低笑声充满了胜利般的愉悦,“看来你还是很期待我,对吗?”


    黑暗中的那个“人”表现得十分熟悉沈琅的每一寸肌肤,仿佛他们曾经有过无数次亲密无间的接触,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每一次的触碰都像是扼住了沈琅的命脉,让他的呼吸愈发急促,却又挣脱不得。


    沈琅咬紧牙关,尽管意识尚存,却无法调动自己的身体,如同悬浮在宇宙深空。若不是那双紧紧缠绕禁锢的手臂,他几乎要怀疑自己被完全抽离出了这具躯体,只剩下浮游的灵魂。


    那个“人”紧贴着沈琅的耳廓,呼吸近在咫尺, “是么……你不记得了么……”他像是能读取沈琅的思维一般,起初温柔的声音低沉下去,透着遗憾与失落。似乎期待沈琅的回应,却未能如愿。


    但这份失落并未维持太久。沈琅能感觉到背后的气息开始变得急促起来,陡然变得狂躁。


    “不过,没关系……”低沉嘶哑的笑声回荡在无尽的黑暗中,仿佛积压了太久的思念和怨念而走向疯狂,“没关系……哈哈哈……我会让你想起来的。”语调逐渐变得高昂,带着一种近乎疯癫的情绪,满怀着报复的恨意。


    那双手不再仅仅是缓慢地抚/摸,转而变得更加激/烈,侵略性十足。毫不犹豫地沿着沈琅的小/腹下滑,力度加重了几分,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亟不可待的占有欲。仿佛是在用触碰提醒沈琅:你曾属于我,还将继续属于我。


    背后的存在如幽灵一般贴着他的身体,激烈加深与他的接触。两具身体仿佛以最亲密的姿态交/缠在一起,温热又湿冷的触感透过他剩余的感知慢慢扩散,全身都仿佛陷入了一种寒冷和炙热交织的矛盾之中。


    ‘究竟是谁,费里德里希,或是其他隐藏的boss……’沈琅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在虚无中拼尽全力思考。然而背后那存在像是读取了他的意念,那双手突然顿了一瞬。


    “费里德里希……?”声音骤然低了下去,不再如先前那般癫狂,似乎被这个名字勾住了思绪。


    对方低声呢喃,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茫然,像是思考,在追溯久远破碎的记忆。


    仿佛连自我意识都陷入混乱:“啊……对,费里德里希……”声音变得悠远而虚幻,如同飘散在沈琅耳畔的烟雾,然而又立刻推翻上一句,“不……我是……”


    这次更加坚定,像是终于找回自我认知,语调平稳下来,他好似感叹一般:“我是……费雷德……”


    费雷德……沈琅脑海中闪现出模糊的记忆碎片,他隐约记得,很久前的某次副本中,曾遇到一个作为线索引导者的NPC。


    那个一头铂金色长发的年轻人,笑容和煦友善,即使在深林中也保持着良好的姿态和优雅的举止。


    “想起来了吗?” 声音带着病态的愉悦,在他的耳边再次轻笑,但其中渗透出的情感愈发复杂。


    “你会记起来的……我会让你记起来的。”——


    沈琅再次睁开双眼时,周围的景象让他有一瞬间困惑。


    他不在那片亘古不变的黑暗中,而是身处一间装潢极其奢华的卧室。


    房间内的装潢充满了古典宫廷风格的典雅与华丽,金红色相间的墙壁勾勒出繁复的藤蔓图案,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垂至地面,装饰着镀金的刺绣。吊灯由无数的水晶串珠组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地上铺满了厚实的波斯地毯,几乎吞没了脚步声。


    这间卧室显然不是为客人准备的,它的奢华远超普通客房,毫无疑问是属于主人的私人空间。


    就在他想要起身之际,身旁传来了一道轻柔而熟悉的声音:“亲爱的,你终于醒了。”


    沈琅身体一僵,缓缓转头,只见一个身影坐在床边。


    那人看到沈琅醒来后,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阳光顿时倾泻进来,也照亮了那人的身影。


    费雷德,或者说是费里德里希。


    沈琅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脑海中却充斥着许多零碎的信息。起初他有片刻的恍惚,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隐隐的刺痛逐渐消退,就像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境正从他的脑海中瓦解。


    脑中的杂念渐渐模糊,最后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床边的这个人,费雷德,是他的未婚夫。


    无法解释的熟悉感与违和感同时袭来,这一刻的记忆,与他记忆中的碎片对不上号。明明,他应该是知道这人,关于费雷德或者费里德里希的记忆,却像是被刻意摆放好的拼图,让他感到熟悉却又有违和感。


    他的目光在费雷德脸上停留了片刻,与记忆中的模样如出一辙,本应该熟悉的英俊眉眼、棱角分明的轮廓和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可现在却让他感到一丝矛盾。


    印象中,费雷德应该有明亮耀眼的铂金色长发,而如今褪成了近乎灰白的颜色,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俊美到无可挑剔。


    “你睡了很久,难得很安稳,我甚至不舍得叫醒你。”费雷德的仪态无懈可击,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气度。他温柔一笑,那笑容中带着点亲昵与温情,似乎是在安慰沈琅刚从昏睡中苏醒的迷惘。


    “费雷德……”


    没错,这里是他曾无数次与费雷德一起度过的地方。这座柔软奢华的大床,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还有能够直接看到花园的巨大落地窗。这一切都理所应当的熟悉,以至于让人感到有些陌生。


    但是为什么,之前他会想到……想到什么呢?迷雾笼罩在脑海之上,片段从思绪中闪过,刚想要抓住,又迅速滑走,仿佛一场无迹可寻的梦。


    “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费雷德站在床边,注视着沈琅的眼神充满了温柔与耐心。他弯下腰,伸手理了理沈琅额前凌乱的黑发,温柔地安抚受惊的爱人。


    他的动作自然熟练,仿佛这样亲昵的姿态早已是他们之间习惯常有的互动,而此刻,这些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再度让沈琅产生了莫名的违和感。


    “费雷德……”沈琅下意识重复这个名字,声音略微沙哑。他很少有这样犹豫,不知所措的时刻,“昨晚……”


    费雷德微笑着,坐在沈琅的床边,温和得仿佛能化解任何不安,“你昨晚睡得很好,只是有点疲倦。”他的话语轻柔,那双深邃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沈琅,无比关心他的状态。


    沈琅皱了皱眉,最终压下心中的困惑:“嗯……也许只是我太累了。”


    费雷德笑容不减,他靠得更近了一些,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与沈琅的手指交握,亲昵的姿态仿佛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的解释:“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的语气几乎如催眠一般,让沈琅忍不住放松警惕。


    “好了,亲爱的,该起来了,不然下午的婚礼可要赶不上了。”费雷德的声音温柔如春风,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


    婚礼……?


    沈琅的身体一僵,他试图从记忆深处搜寻相关信息。原本就不清晰的记忆,此刻更是像被人强行捋顺达成“事实”。费雷德的脸庞就在他眼前,那发自内心的信任感让他无法怀疑对方的话语。


    “还记得吗,”费雷德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低下头轻轻玩弄沈琅的手指,“几年前我们就订婚了,约定好等到我处理完家族事物,就举办婚礼。”


    “……当然记得。”沈琅低声回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那些关于婚礼的记忆在他脑海中一点点浮现,费雷德温柔的笑容、他们的誓言,还有……那些一同度过的夜晚,拥抱和亲吻。


    “那就好,”费雷德笑了,那笑容仿佛可以融化一切冰雪,“我还担心你这段时间太过紧张,后悔答应我了呢。”


    “我……”沈琅刚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苦涩感。他张了张嘴,发觉自己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不用担心……我会让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的。”费雷德替沈琅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沈琅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丝绸睡衣,露出大片的锁骨与胸膛,让他有些不自在。


    费雷德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沈琅的异样。他俯身亲吻了一下沈琅的额头,然后站起身,“我去给你准备衣服,你慢慢洗漱,然后下来吃早餐。”


    第22章 第 22 章 喜当爹


    费雷德离开后, 沈琅一个人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肤色白皙。没有一丝伤痕, 也没有任何老茧,是一双养尊处优、从未沾染粗活的手。可他总是觉得,他的手不应当是这样


    他握了握拳, 手掌柔软,没有熟悉的粗糙和硬茧。这双手应该过无数的训练和厮杀, 应该布满伤痕,经历磨砺与血腥的洗礼。每一道茧, 每一道伤口,应该是战斗的勋章。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沈琅甩了甩头,试图甩掉这些令人心烦的念头。他将睡衣脱下, 换上从柜子里找到的轻柔贴身的白色丝质上衬衣。线条分明的肌肉在阳光下如雕塑般完美无缺,坚实的胸肌随着每一次呼吸规律起伏,腹部的肌肉线条排列流畅,人鱼线延伸到腰际, 形成完美的倒三角形。每一块肌肉都在阳光下散发出健康的光泽, 无一不彰显着常年训练所积累的力量与美感。


    厚重的门板只留下了一道微微的缝隙, 而这足够让费雷德看到房间里的沈琅。


    费雷德深邃的祖母绿双眸泛出异样的光彩, 充满狂热的痴迷。他的唇角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愉悦。他贪婪地凝视着沈琅赤裸的后背, 喉结滚动,被这极致的美景所吸引,无法移开视线。他呼吸无声中变得急促起来,尽管面色依旧保持平静,但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心底的每一份执念都几乎都快要引爆。


    那是神的造物。


    费雷德几乎狂热地膜拜,这具身|躯完美地展现了人类美学的最高造诣。阳光落在那光裸的肩膀与结实腰部,反射出细腻的肌理。修长有力的大腿与曲线分明的腹肌,正如古希腊雕塑中完美的神祇。尤其在他微微弯腰时,那完美的背肌舒展开来,展现出极致的力与美。


    费雷德无法抑制内心疯狂的占有欲,渴望将这完美的躯体据为己有。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肤,他都想要细细品味,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费雷德的手指微颤,像是无法控制内心那股狂热翻腾的欲望。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触摸这具无暇的躯|体,感受肌肤的触感,那肌肉的线条还有身体的温度。


    沈琅穿上衬衫,完美的肌肉线条被遮掩起来,费雷德的目光却始终无法离开他。他知道,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很快,他就能撕开那些束缚,彻底占有沈琅-


    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沈琅一眼就能望到瓦尔斯庄园美丽的花园。绿色的灌木和修剪整齐的草坪,中央盛开的玫瑰花坛,喷泉中央水柱高耸,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


    但沈琅的心中隐约升起一丝异样的违和感感,隐隐觉得花园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在这片短暂的恍惚中,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沈琅敏锐地抬头看向门口,身体下意识地进入防备状态。


    门被推开,费雷德出现在门边,胳膊上挂着一件白色的礼服外套,微笑温柔和煦。“准备好了吗?该下楼用餐,时间可不早了。”


    费雷德走到他身后,将礼服外套展开:“让我帮你穿上。”


    沈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他任由费雷德替他穿上外套,手指从沈琅的脖颈滑至胸前沿着扣子系上。白色的礼服面料考究,剪裁完美,衬托着沈琅修长挺拔的身躯,中和了平时过于冷峻的气质。


    费雷德动作娴熟地将扣子一个个系好,又绕到身后整理衣摆,指尖不经意间划过沈琅的背脊,温热的触感让费雷德心中一阵悸动。他情不自禁地将身体靠近了一些,几乎贴在了沈琅的背上,贪婪地呼吸着属于沈琅的气息。


    那若有似无的触感让沈琅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怎么了,紧张吗?”费雷德察觉到沈琅的僵硬,微微低下头,凑近沈琅的耳畔,柔声问道。他的呼吸轻柔地拂过沈琅的颈侧,带着一丝温热。


    “没有。”沈琅摇了摇头,努力克制想要远离这个人的情绪。


    费雷德并没有继续追问,替沈琅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拉开了一些距离,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赞叹道:“真合适,你穿什么都好看。”


    二人一同走下楼,费雷德的手臂亲昵地环着他的腰,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亲爱的,小心台阶。”像极了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侣。


    沈琅面上不显,配合着费雷德的动作,但心中隐隐的不安却始终挥之不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色彩斑斓。墙上的油画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光鲜亮丽,走廊两侧摆放着古董花瓶和雕刻精美的装饰品,无一不彰显着这古老家族的底蕴与财富。


    沈琅的目光从这些细节上掠过,内心却觉得,这里的一切与印象中的不一样。


    他试图从记忆的碎片中找寻一些线索,然而过往却像是被某种力量刻意掩盖了,只剩下零星的画面和费雷德的声音。


    他抬头看向身旁的费雷德,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总是带着让人感到安心的笑意。与沈琅说话时,声音温柔,动作体贴。然而沈琅心底的困惑却越来越深。他总觉得,自己与费雷德之间的亲昵氛围,像是刻意而为之。


    他们来到餐厅门口,这间餐厅并非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宴会厅,而是一间小而温馨的家庭用餐厅。时间接近中午,早就过了早餐时间,但两个男人仍然坐在餐桌两侧,似乎等待已久。


    其中一位面容苍白、银发披肩,眼神阴郁而冰冷;另一位则是棕色微卷的短发,灰绿色的眼睛中刻意伪装出玩世不恭的态度,然而却笑不达眼底。


    他们二人容貌气质截然不同,但此时,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琅,眼神中带着沈琅难以理解的意味,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似的。


    沈琅感觉到一丝怪异。眼前的两个人,他似乎都见过,却记不起是在哪里。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脑海中残存的只有模糊的画面,难以拼凑出完整的记忆。


    费雷德似乎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保持着优雅绅士的姿态,亲手为他拉开椅子,“来,坐吧。”他的声音温柔却也不容拒绝。


    沈琅坐了下来,目光在维克多和路德维希之间游移了一瞬,然后看向费雷德。


    “这两位……”沈琅犹豫着,试图从记忆中找到更多关于他们的信息。


    “啊,差点忘了介绍,”费雷德恍然大悟般说道,脸上带着歉意,“这两位是我的儿子,维克多和路德维希。当然,现在也可以算作是你的儿子了。”


    “儿子?!” 沈琅顿感错愕,但很快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两个男人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微笑带着明显的不悦与敌意,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冲动。


    这顿早午餐食之无味。


    沈琅默默坐在餐桌前,总觉得噎得慌。


    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两个这么大的儿子?不对,应该说,费雷德是什么时候有的儿子?他不禁觉得事情越来越荒诞。


    费雷德坐在他旁边,微笑着帮他把杯子挪到手边,还不时温柔地递上餐巾,那态度简直称得上无微不至。但正是这过分的体贴,让沈琅觉得越来越不自在。他在费雷德的注视下,总觉得自己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被小心翼翼地收藏和占有。


    早午餐很是丰盛,面前摆放着金黄的吐司,培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鲜红的草莓点缀着奶油蛋糕。可沈琅却只觉得如鲠在喉,握着刀叉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关节泛白,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宣泄内心的烦躁。


    维克多和路德维希的目光如两柄利刃,始终钉死在沈琅身上,让他倍感压力。虽然两人各自保持沉默,但他们充满压迫感和侵略性的注视却让沈琅如坐针毡。


    不由得,沈琅偷偷扫了他们一眼。维克多摆出一副随意轻松的姿态,但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传达出无形的烦闷。反观路德维希,他沉默地盯着沈琅的脸,可沈琅能感受到,那双阴郁的眼中充满了怒火与不甘。


    二人直勾勾的目光愈发强烈,特别是每当沈琅和费雷德有所互动,那两道占有欲十足的目光就更加炙热。


    ‘这两人怎么回事,看起来对我有敌意?难不成,是觉得我抢走了他们的父亲?’


    “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不合胃口?”费雷德突然温柔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只是……”沈琅想回答,可一句话梗在喉咙里,根本无从解释现在复杂的心情。


    “你吃得太少了,”费雷德的手指缓缓地顺着沈琅的胳膊滑到手腕处,抚摸把玩,声音依旧温和,“再多吃些吧,不然下午的婚礼可就没力气了。”


    婚礼……想到这个沈琅更加头疼,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结婚的那天……


    不对——这种局促感从何而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总是命悬一线、四处漂泊?


    他怔了一瞬,目光落在手上的刀叉上,那是贵族标准的餐具,但握在手中的感觉却是那么陌生。明明这一切理应再熟悉不过,可沈琅却觉得,自己不该属于这里。或者说,他根本不该在这里。


    费雷德见沈琅的表情有些迟疑,不禁笑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安抚道:“别担心,一切都会按计划进行。我们去试礼服了。”


    第23章 第 23 章 婚纱


    “走吧, 我带你去试婚礼的礼服。”费雷德牵住沈琅的手,动作亲密而自然。他的胳膊略微发力将沈琅拉向自己,沈琅只好顺势靠近他一些。


    离开小餐厅, 沈琅依然能感受到背后两道炽热的目光始终死死盯着他。这兄弟二人对他的“敌意”已经不在掩饰, 混合了占有欲、嫉妒和贪婪的复杂凝视,让沈琅感到如芒刺背。


    费雷德根本没有在意这紧张的气氛,仿佛丝毫不觉异样, 带着沈琅拐入了一条新的走廊,穿过数个装饰繁复的门廊, 最终来到了一个新房间。


    推门而入,房内尽是各式各样的华丽服装。多排衣架整齐摆放, 服装款式繁多,室内灯光柔和,映射在珍贵的面料上显得熠熠生辉。站在房间中央的女人正拿着尺子, 专注地比划着衣物的尺寸,细致检查着领口与袖口的细节。


    “格瑞莎夫人。”费雷德的声音里带着一贯的礼貌,微笑着呼唤女人的名字。


    闻声,女人放下手中的尺子, 转过身来, 点头致意。她的衣着同样极具奢华气质, 红色长裙装饰着精美的金丝花纹, 每一步都流露出优雅与从容。


    “费雷德先生, ”她语调平稳地答道,接着向沈琅打了个礼貌的招呼,“还有这位年轻先生,欢迎,终于见到您了。”


    沈琅简单地寒暄, 没有多言。


    费雷德走到房间中央,环视了一圈那些华丽的服装:“格瑞莎,婚纱准备好了吗?”


    “当然,费雷德先生。”格瑞莎夫人走到房间的一角,拉开了一道帘子,里面的人台身上穿着一件华丽到令人目眩的婚纱。


    那是一件设计大胆前卫的纯白色婚纱。上身的设计采用了无袖深V款式,让双肩和手臂完□□露,暴露出大片的胸口和锁骨。深V的领口直至胸口下方,将整个上半身暴露在外,只遮住了最基本的部分。腰部线条明显向内收紧,贴身的剪裁完美贴合人台的曲线,完美勾勒腰线和臀部的曲线。婚纱的下摆层层叠叠,若有若无地展示出衣物下紧致的大腿线条,上面镶嵌着精致的碎钻和繁复的刺绣,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出不凡的手工技艺。


    格瑞莎微笑着说道,语气带着一丝骄傲:“您觉得这件如何?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很漂亮。” 沈琅语气平静地回应,视线在那件婚纱上停留了片刻。他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格瑞莎夫人走到沈琅身边,那双灵活的手指在他身上比划着,口中念念有词:“沈先生的身材真是完美,这件婚纱的设计既大胆又优雅,非常适合你。”


    “这是……给我的?!”不妙的预感实现了,沈琅迅速看向费雷德,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费雷德亲昵地搂住沈琅的腰,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期盼与温柔:“当然,亲爱的,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


    沈琅一时间愣在原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我?穿这件?他脑中一片空白,这件明显是给女性设计的婚纱,此刻却展示在他面前,还问他觉得如何?布料极其贴身,深V的设计几乎将他的整个身体都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他要穿着这件几乎赤|裸的婚纱,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费雷德微笑地看着沈琅,眼中闪烁着难掩的兴奋。“是的,我的宝贝,它非常适合你。我相信你穿上它,一定会是最美丽的新娘。”


    沈琅的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认真的费雷德,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费雷德正捧着那件流光溢彩的婚纱,微笑着向他走近,神情依旧温柔而从容,仿佛一切都再自然不过。“试一试吧,这可是为你精心挑选的……”


    沈琅心里警铃大作,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他的身体抢先大脑做出了决定,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外冲去。


    费雷德看着沈琅突然的逃跑,原本温和的神色微微僵了一下,笑容逐渐收敛。他把婚纱递给格瑞莎,快步追上去,但还未出去,路德维希突然出现在门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父亲,”路德维希微微俯身,态度恭敬,“嘉宾之中有人闹事。我想,或许您该亲自去处理一下。”


    费雷德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微笑着叹息:“好吧,那些不懂规矩的人总是给我添麻烦。”他笑容微微散去,却依旧温和地对路德维希说,似乎没有看出他调虎离山的小把戏一般,“去找我的新娘,看看他怎么样。我相信他只是有些紧张。”


    路德维希颔首,嘴角勾起:“如您所愿。”——


    沈琅慌不择路地疾奔而出,意识到自己迷路时,他已身处庄园深处的花园之中。胸膛剧烈起伏着,心跳声如鼓点般敲击着他的耳膜。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喷泉。这座喷泉看上去崭新如初,水流平缓地从喷泉顶部流下,汇入下方的池水中,水珠闪耀,折射着明亮的阳光。


    然而沈琅的目光却被喷泉顶部的雕像紧紧抓住。


    那雕塑不是寻常的人像,而是由诡异的几何形组成的造物。那形体的每一面,每一个角度,都像是违背了物理法则,让人不由得产生错位感。


    它以难以理解的频率自我运作着,就像有自己的生命一般。每一次的变化,都让沈琅产生出意识被拉扯扭曲的感觉,头晕目眩,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不对……”沈琅移开视线,手捂住了额头,他本能地觉得这喷泉应当是废弃的,植物枯萎凋零,充满死寂。眼前这座崭新一尘不染的喷泉,让他感到没由来的不安。


    就在这时,喷泉中央突然有异动,水花溅起,一只手突兀地从水面下伸了出来!


    沈琅迅速后退两步,身体紧绷,立刻进入警戒状态。紧接着,一个全身湿透的男人从喷泉中慢慢爬了上来,他浑身湿透,发丝贴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滑下。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维克多?”沈琅警惕地发现面前这个从喷泉里爬出来的维克多,似乎与先前在餐桌见到的那个略显阴森的维克多不同。


    “沈!”维克多快步向沈琅走,抬起双臂来似乎想给沈琅一个拥抱,但意识到自己湿透的衣服后,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脸上露出一抹略带歉意的笑容。他语气急促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语气中透出不假思索的关切,沈琅眉头紧皱,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费雷德……要举行婚礼,就在下午。”


    话音未落,维克多的表情骤然冷凝,他的下颚紧绷,嘴角扯出一抹几乎隐忍的怒意。


    “婚礼?!” 维克多重复着,语气低沉,带着难以遏制的愤怒,“……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维克多神色严肃,语气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沈,费里德里希……费雷德是假的,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他的神色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向来玩世不恭的他此时充满了焦急与认真。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沈琅,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我会带你出去,离开这里。”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那双灰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我向你保证。”


    沈琅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维克多身上,思绪混乱如麻。


    婚礼,两个莫名其妙的儿子,还有那些与费雷德的亲密接触与温存的画面时不时在脑海中翻滚。但他愈发察觉到这些记忆无比虚幻模糊的地方,这些甜美的记忆段营造得太过完美,如同梦境,反而让人感到刻意。


    “相信我,沈琅,我没有恶意。”维克多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灰绿色的眼睛中的坚定格外真诚,“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回到你应该在的地方。”


    沈琅抬头看向维克多的脸,虽然记忆还在干扰着他的判断,但他清楚现在自己现在需要什么。


    这个婚礼绝对不能进行下去。他虽然没法立刻判断眼前这个维克多是否值得信任,但有一点他很清楚——绝不能任人摆布,当务之急是摆脱费雷德的控制。


    “好,”他果断点头,决定和维克多合作,“先离开这里,我需要做什么?”


    维克多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逐渐放松了下来。他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很好。”他说道,声音轻了几分,眼神格外认真,“我需要你稳住费雷德,尽可能拖延时间。我会去找这个世界的破绽,一旦找到出口,我们就立刻离开。”


    “抱歉,我知道你一定不想接近那个男人,但……”维克多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语气中带着懊恼。让沈琅冒险去接近费雷德,他自己也充满了不情愿。


    “我明白,我会按计划行事,放心。”沈琅冷静回应,不管做什么,都决心要从这里离开。至于费雷德,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将他带到了这个世界,都不会改变他的目标。


    “保护好自己……如果有谁还能拖延他的计划,那就是你。”维克多没有再多言,他示意沈琅先行,自己则换一种方式潜入庄园,以确保不被费雷德发觉。


    目送沈琅离开的背影,维克多极力控制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的脸上混杂着不甘和无奈,充满无力感,甚至有几分屈辱。


    如果他能更强大……就不用让心爱之人委曲求全。


    维克多转身看了一眼缓慢旋转的诡异几何形雕塑,阴郁地低沉自语:“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第24章 第 24 章 塔塔开


    沈琅从喷泉边离开后, 绕过花园迷宫慢慢往回走,心里还在思索维克多话语中巨大的信息量。


    “您在这儿啊。”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沈琅转过身,看到路德维希站在不远处, 唇边浮现出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他照样身穿过于宽大的长袍, 无数条纤细扭曲的影子在随着他行动若隐若现。


    “父亲让我来找您,”路德维希说话时的语调柔和得近乎虚伪,“一起回去吧, 他正在等您呢。”


    “……请带路吧。”沈琅点头,压下心中的微妙感, 跟着路德维希离开花园回到建筑物内。


    “您似乎不太喜欢格瑞莎夫人准备的婚纱。”


    沈琅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语气平静:“我的确不太习惯那种过于……隆重的礼服。”


    路德维希轻笑一声, 伸手拉住了沈琅的手腕,动作自然又随意,“可惜了, 我也觉得那件婚纱十分衬您……走吧。”


    沈琅没有拒绝,跟着他穿过长廊。路德维希的手指愈发收紧,似乎是确保他不会逃脱。沈琅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即使隔着手套, 那只手传来的冰冷触感不像是人类应有有的肤感, 更像是冷血动物的鳞皮。


    走廊似乎没有尽头, 沈琅很快意识到方向不对, 他们正朝着更偏僻的地方走去。


    “我们这是去哪儿?”他问道, 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路德维希没有停下,反而更快步继续往前走,握着沈琅手腕的手越发用力。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不必那么紧张,只是陪我多走几步路而已。”


    “但这个方向……”沈琅停下脚步, 握紧藏在背后的匕首,这是刚才分别时维克多给他的,握在手里十分趁手,就好像他曾挥舞过无数遍一样。


    “为什么不乖呢?” 路德维希终于停了下来,声音轻柔得像叹息,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他脸上依旧带着与费雷德相似的温和笑容,只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瞳孔如如蛇一般竖直。


    话音未落,无数细小的蛇从他衣摆下涌出,它们扭蠕动着,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向沈琅,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回响。那些蛇并非普通的爬行动物,更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路德维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病态的温柔与着迷。


    沈琅没有说话,他迅速从后腰抽出匕首,寒光一闪,几条蛇被利刃斩断。黑色的粘液溅射到他的大腿上、衣服上,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鼻而来。断裂的蛇身在地上扭曲了几下,便迅速化为黑色的粘液,消失不见。


    然而,更多的蛇从路德维希的长袍下涌出,前赴后继地缠绕上来,仿佛无穷无尽。


    “没用的。”路德维希嘲弄道,他看着沈琅的动作,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你逃不掉的。”


    沈琅没有理会他的话,他迅速挥舞匕首,精准地斩断那些试图靠近他的蛇。但小蛇的数量实在太多,不断从路德维希的长袍下涌出来,无穷无尽。


    沈琅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黑色粘液越来越多地沾染在他的礼服上,浸透布料蔓延到他的肌肤上。那触感冰冷湿滑,在他皮肤上滑动滴落,像是情人的爱抚,又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粘液在他裸露的脖颈、锁骨处蔓延,形成一幅怪诞的图腾。


    沈琅用力将几条缠绕在他腰间的小蛇扯开,黏腻的液体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间滑动,顺着掌心的纹路流淌。“你想干什么?”沈琅冷声质问。


    路德维希没有回答,他一步步逼近沈琅,那些蛇也越发疯狂地缠绕上来,试图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你逃不掉的……”他伸出手,想要抚摸沈琅的脸颊。沈琅猛地侧头躲开,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路德维希。然而路德维希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抓住了沈琅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蛇群迅速覆盖了沈琅的下半身,缠住他的大腿,爬上了他的腰。他能感到那些滑腻的触肢在他的皮肤上缓慢蠕动,怪异触感令人作呕。


    “别反抗……”路德维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他将沈琅的手腕紧紧按住,然后慢慢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越挣扎……我就越兴奋。”


    沈琅强压下心头的抗拒,冷声道:“你父亲的……伴侣。”


    新娘两字最终还是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口。沈琅的声音虽然平静,内心却始终难以将这两个字与自己联系在一起,这种荒谬感简直如噩梦一般。


    路德维希的笑容在瞬间僵硬了。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原本还带着几分玩味的表情,被一抹难以掩饰的阴霾所取代。那双类蛇的瞳孔孔刹那间显现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杀意。


    “费雷德……”路德维希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里裹挟着极度的嫌恶。他凑到沈琅耳边,蛊惑似的呢喃,“……我帮你杀了他,好不好?”


    沈琅一愣,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时,一只通体暗红的小蛇忽然从路德维希的手臂处飞速游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钻入沈琅的口中!


    “呜……!”窒息感让他呜咽出声,沈琅下意识地大力挣扎,企图把那条冰冷滑腻的东西从喉咙里逼出来。然而那蛇灵巧地滑过他喉咙,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呼吸变得愈发沉重,胸膛上下快速起伏。


    “听话,”路德维希低语,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中透着冷酷的笑意,声音就像恶魔的耳语,“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就不会伤害你。”——


    一滩沥青般的黑色粘液从地砖缝隙中渗透出,最终在角落凝聚成了一个人形轮廓。原本模糊的轮廓慢慢清晰,四肢、手指、五官依次显现出来,化为一个高大的男人。


    维克多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抖了抖肩膀。就在他准备迈步向前的时候,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长廊另一头,悠然地走来一个身影,身着相同的礼服,眉梢微扬,步伐闲散,像是老朋友偶遇一般悠闲。


    和他如出一辙的脸,那神情、微笑、还有那漫不经心的傲慢感,都一模一样。两人遥相对望,像是映照在同一片镜子中的倒影。


    长廊对面,面带从容微笑的“维克多”站定了脚步,眯了眯眼睛,“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维克嘴角扬起相同的笑意,“嗯,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你不应该来的。”对面走来的“维克多”轻叹一声,像是为他的鲁莽而感到惋惜和无奈。


    维克多眸平静地回应:“你知道,我不可能放手。”他的声音不高,但其中的决心,让“维克多”感同身受。


    气氛逐渐僵持起来,维克多忽然发问道:“费雷德到底想干什么?”


    “维克多”歪了歪头,笑容更加玩味:“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哼,”维克多冷笑一声,“难道你就甘心这么拱手把他让给费雷德?冒牌货果然是冒牌货。”


    “维克多”脸色微变,沉默片刻,脸上那一丝吊儿郎当的笑意终于敛去。他没有立刻回答,注视着对面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庞,良久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我有我的办法。”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骤然冷凝,敌意宛若飘散在空中的火星,一触即发。


    “既然如此……”维克多微微勾唇,脚下的影子突然变得黏稠,黑色的粘液悄然在他脚下蔓延,像是淤泥一般扩散。阴影之下,那不祥的液体如同生命体一样慢慢流动,不断扩散、分裂。


    成千上万条漆黑触手从维克多躯体之中流淌出来,它们滑腻、纠缠,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怖感。一只只触手从地板上飞快蠕动,朝着“维克多”扑去。


    “去死吧。”


    对面的“维克多”脸上的微笑消失无踪,露出厌恶至极的神情。他低声嘟囔着:“真是的,你的愚蠢注定会送你一程……”随即原本人类的躯体迅速扭曲变形。


    他的四肢像是突然失去了骨架支撑,皮肤和肌肉迅速滑落、塌陷,并化作一团缓慢流动的黑色液体。从体内窜出的每一道触手同样扭曲、扩展,黑色如油脂般光滑的表面折射着令人目眩的光芒。而那双已不复人类形态的“眼睛”混合在黏液般的身体里,像是无数浑浊的瞳孔在阴影中窥视着世界,令人头皮发麻。


    两团混沌的粘液,两个修格斯的躯体的蠕动扭曲成不规则的阴影,整条长廊回荡着“tekeli-li”,伴随着恐怖的蠕动声,黑色的液体疯狂延展,每一个方向都有触手在蠕动、膨胀。它们扭动、缠绕,化作巨大的黏稠黑影,像是来自深渊的恶灵在阴影中咆哮。


    周围的墙壁在这种力量的作用下发出“咔咔”声,似乎随时可能被扭曲的力量摧毁吞噬。无数诡异的“眼睛”在这片黏液中忽隐忽现,那些“眼睛”好似某种意识存在的象征,不断向外伸展窥视,传递来自更深维度的频率。


    远处,费雷德伫立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俯瞰整个瓦尔斯庄园。他的视线越过重重阻隔,透过建筑物直抵两个正互相吞噬的修格斯。他的表情淡然,略带几分轻蔑,像是在欣赏一场根本不值得关心的争斗。


    他的视线并没有在两个维克多身上停留太久,快速转移到庄园另一边的偏僻角落。


    路德维希与沈琅紧紧贴合,他的双臂环绕着沈琅,无数细小的蛇从他的长袍下爬出,一条又一条地将两人的身体捆绑在一起,盘绕住了沈琅的大腿、腰际,爬上了他的颈部,如同一条条灵活的枷锁,将昏迷的沈琅死死困在他怀里。


    沈琅的脸庞苍白,头垂在路德维希肩头,无声地沉睡着,似乎毫无知觉。


    第25章 第 25 章 婚礼


    费雷德信步走在葡萄藤架下,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让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心情愉悦。


    婚礼场地已经基本布置完毕,长方形的餐桌摆放在中央,木椅摆放整齐, 白色的绸缎和鲜花装饰着拱门,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场景, 然而却充斥着诡异的寂静。


    他走进场地,目光扫过那些早已“入座”的宾客。他们一个个穿着得体的礼服, 安静地坐在长椅上,仿佛正等待着婚礼开始。


    走近看会发现,这些原地就坐一动不动的“嘉宾”们, 不说话,也不眨眼,背挺得僵硬,面容呆滞, 毫无生气。如同舞台下被摆放整齐的木偶观众。


    基本所有来参加费里德里希的葬礼的人都到齐了。


    “伯纳德先生, 您觉得今天的布置如何?” 费雷德走到一个穿着考究的矮胖男人面前, 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有回应。


    费雷德不在意, 只是笑了笑, 继续走向下一个客人:“窦雪曼女士,您今天的打扮真是光彩照人。”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走到周祁面前,周祁僵硬的脸上仍是一副冷漠的模样,银白色的短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费雷德敲了敲他的额头:“周先生,您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啊。”


    周祁面无表情, 一动不动。


    费雷德耸了耸肩,脸上依旧挂着轻松的笑意。他走到场地中央,停在场上唯一一位有所还留有生气的客人面前。


    林羽然不像其他人那样安然静坐。他被多条如钢铁般坚硬的蛇牢牢绑死在座椅上,此时正拼命挣扎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他手臂和手腕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手骨被挤压的变形,显然是被自己硬生生折断。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没放弃挣扎。血液染红了椅子,在他脚下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啊,还没放弃吗?”费雷德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何必呢,林先生。你这样挣扎,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林羽然的双眼因为充血而显得格外猩红,他死死地盯着费雷德,满是愤怒和不屈。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怒骂:“你……你这个疯子!”


    “疯子?”费雷德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目光扫过那些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宾客”,“我只不过是想让大家都见证我们的婚礼罢了。”


    蛇皮摩擦发出类似锁链般的声响,捆绑在他身上的铁链深深嵌入皮肉之中,鲜血不断滴落。木椅一动不动,仿佛与空间一起被定住。


    “你休想!”林羽然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沫,“琅哥……他不会让你得逞的!”


    费雷德笑了起来,“我当然会得偿所愿,沈琅,我的爱人……”他凑近林羽然,像是分享一个令人喜悦的秘密一般,“他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


    “不可能!你做梦!”林羽然嘶吼道,他拼命挣扎,手腕处被勒出的伤口深可见骨,但依旧没有放弃抵抗,试图用尽全力挣脱束缚。他扭动着身体,鲜血不断滴落。


    “痴心妄想!你就是个疯子!怪物!”


    费雷德不为所动,根本没把林羽然的怒骂放在心上。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林羽然徒劳的挣扎,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闹脾气。


    “痴心妄想?”他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腰,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讥讽:“我会让你亲眼见证——我们的婚礼。”


    林羽然感到胃里翻腾,蛇越勒越紧,勒得他皮开肉绽,深深嵌入到他的血肉中,浑身上下都在作痛。他怒瞪着费雷德,咬牙切齿,“琅哥怎么可能愿意娶你这个怪物!”


    “是吗?你大概还没见过他穿婚纱的模样吧………那可是相当美妙,让人陶醉。”费雷德步伐缓慢,闲庭信步地走到一旁的一张空椅子前,“他会穿着我为他精心准备的婚纱,一步步走向我,宣誓只属于我。”


    “然后,婚礼结束之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语气逐渐变得低沉黏腻,“我会带他回房,我可以让你亲眼见证,我们的结合……”


    “你……你……”林羽然的声音颤抖着,不再愤怒的嘶吼,而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无法想象沈琅,那个他一直视为偶像和目标的男人,会穿上婚纱,会臣服于任何人。这画面太过荒诞,冲击力十足,让他原本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色变得更加通红。


    他用力咬住下唇,嘴巴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费雷德描述的画面:沈琅穿着婚纱,站在众人面前,成为这个怪物的“新娘”……


    巨大的反差感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让他快要忘记怎么呼吸。羞耻、愤怒、不甘,还有……


    突然,鼻子一热,温热的液体从他的鼻腔流出。林羽然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想要擦掉血迹掩盖心虚,然而手脚被牢牢困住,根本动弹不得。


    费雷德原本还饶有兴趣地观赏林羽然狼狈不堪的挣扎,但当他察觉到到了林羽然的生理反应,□□的布料逐渐被撑起,神情瞬间冷却了几分。


    虽然刚才他故意用这些过分的语言刺激林羽然,打破他的天真的希望让他陷入绝望之中。但沈琅那样动人的一面,又怎么可能让其他人窥见?就连提起这件事,内心作祟的占有欲让他一阵焦躁。


    费雷德直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狼狈的林羽然:“可惜,你永远不会有机会见到他动情的模样。”——


    费雷德心情复杂地把沈琅放在天鹅绒大床上,轻柔地抚过他光洁的额头,将一缕落下的发丝拨到一边。


    他的爱人总是这样迷人,实在难怪每一个人都对他充斥着下流的觊觎和妄想。


    挑起沈琅略显凌乱的衣领,指尖感受衣料上残留的粘液,心中的独占欲和杀意蠢蠢欲动。


    ……即使是自己的分身也不行。


    路德维希的身体被他打得粉碎,残余的躯体拖着恶臭的粘液艰难地蠕动自我修复。那副模样看了真令人作呕,他不该对这个分身放任至此。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转回头,神情慢慢柔和下来,一旁陈列着一排排华丽的礼服,每一件都是为了这场隆重的婚礼精挑细选出来的。


    他摩挲着那件纯白的婚纱,但很快便摇头作罢。他幻想过沈琅身披婚纱的动人模样——白色的蕾丝勾勒出优美的颈部线条,胸前大胆的深V设计毫无保留地暴露出饱满的胸肌,让每一个见到的人都会为之失控。


    虽然他很想看见沈琅穿上这件特别准备的婚纱走向自己,可是这副令人迷醉的模样,不应当被外人所见。


    那些忌妒的、贪婪的目光会玷污了他。


    这样美妙的姿态,还是留给自己享用吧。


    思忖再三,他最终拿起了一件白色的西装礼服。礼服裁剪修身流畅,每一根针脚都精致无比。尽管相比起那件大胆的婚纱显得中规中矩,但也足以映衬沈琅优越的形体和面庞。


    “今天之后,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他低声呢喃,手掌抚上了沈琅的脸颊,慢慢解开他的衣扣,亲手为他换上礼服——


    头脑昏沉、步履沉重,身体被似乎被某种力量束缚住了。沈琅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梦中一般,明知道自己正在前行,却全然不受自己控制。


    微风拂过他的脸庞,脑子里传来的混沌稍微吹散了些许,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他终于看清楚自己正身处一片广袤的室外场地。


    沈琅发现自己正走在鲜花铺就的红毯上,身穿的剪裁得体的白色礼服。过于紧绷的鱼骨腰封挤压腹部的器官,每一步迈出去都能感受到这件华服的束缚感。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前往那个布置精美的舞台。周围是一片看似热闹却古怪至极的观众席。四下坐满了人,每一张脸都僵硬得像是蜡像做成的假面,没有呼吸起伏,全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僵硬的笑容,麻木的表情,这些宾客如同荒诞舞台剧中的木偶般排列整齐。沈琅发觉他们都是参加葬礼的熟面孔,不管是NPC还是玩家,此时都成了在场的宾客,脸庞与姿态无不凝固,空洞得如同被抹去了灵魂。


    在这荒唐至极的场景中,唯一还留有自我意识的人是林羽然。


    他站在鲜花簇拥的拱门旁边,站在迎宾者的位置上,打扮得像个伴郎,整个人被定住一样,一动也不动。


    林羽然双目睁大,死死地盯着沈琅。他嘴唇颤抖,似乎是在无声地喊着什么。万分痛苦的神色让人能感受到他竭尽全力的挣扎,那双充血的双目几乎要溢出血泪,写满了不甘与愤怒,却只能静静注视沈琅一步步走向费雷德。


    沈琅企图挣脱脚下的束缚,但这无用的抗争没有丝毫效果,脚步依然不由自主地向前迈进,一步一步向舞台靠近。


    红毯的尽头,是费雷德。他穿着一袭黑色礼服,矗立在十字架下,深情而期待地注视着沈琅的每一步靠近。


    过去几天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不断闪现——婚礼、费雷德、黑暗、瓦尔斯、玩家、葬礼、任务……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费雷德站在十字架下,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祖母绿般的双眸中满是深情款款的光,仿佛完全沉浸在这场婚礼的幸福之中。


    他牵起沈琅的手,郑重其事地念出了结婚誓词。


    “……无论健康或疾病……”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费雷德的誓言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情,仿佛这真的是一场神圣的仪式,将他们二人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


    台下木偶嘉宾笑容僵硬,似乎他们也在为这一刻的的幸福而喜悦。


    “现在,轮到你了,我的爱人。”费雷德将沈琅的手抬起,放在唇边亲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满是期待。


    沈琅抬起头,漆黑如墨的眼睛直视费雷德,平稳地回应道:“我愿意。”


    【主线任务已完成。】


    【是否现在脱离副本?】


    沈琅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的眼中杀意涌动,没有丝毫犹豫,心底冷静地回答:


    ‘否。’


    第26章 第 26 章 婚礼变葬礼


    很久之前, 那时的沈琅还未升上A级,曾经历过一个在深林中历险的副本。一行人在探险的过程中跌入隐藏的地下洞窟,发现上古遗迹, 最终逃出生天。


    沈琅扮演的角色是学院棒球队队长, 虽出身低微,但却通过努力在贵族学院中建立起了不错的名望。


    其中一名NPC,出身老钱家族的费雷德·凡尔斯, 是学生会副主席。无论是社交场合,还是作为沈琅所扮演的角色私下交往的情人, 费雷德都展现出近乎完美的温文尔雅贵公子的形象。


    任务结束后沈琅当即脱离了副本,不知道剩余的玩家和NPC发生了什么。


    他没料到, 副本里的NPC竟然以匪夷所思的方法突破了副本的局限,从一个仅仅存在于副本中的虚构形象,跨越位面壁垒, 拥有了踏出剧情之外的力量。


    他是如何做到的?或许是钻了规则的漏洞,或许是时空的错位,又或许是他掌握了超越位面法则的力量……


    其结果便是,费雷德潜伏在这个副本的里世界中, 同化了原本的费里德里希·冯·瓦尔斯, 取代了他的存在。成为副本中的一员。


    现在回想起来, 这个副本任务从一开始就存在古怪的地方。


    玩家们得到的任务信息, 无一不指向“永生”。无论是他与周祁探查的“上帝之血”的任务, 还是林羽然追查的血肉献祭,所有线索都围绕着瓦尔斯家族寻求某种永生的方法。系统给出的提示让玩家一直朝着一方向推进。


    谁会想到,永生只是烟雾弹。


    系统是不会出错的,那么问题就不是线索,而是费里德里希……或者说, 费雷德——


    “万死”的刀刃插入费雷德的胸膛,贯穿他的心脏。


    如果他还有心脏这种东西的话。


    费雷德好似感觉不到痛苦一般,依然维持着先前温柔而浪漫的姿态,等待交换戒指后的吻。他嘴角微微勾起,睫毛轻颤,完美无瑕的面孔上一如既往地带着温和的笑意。睫毛遮挡住眼中流转的光,他甚至闭上双眼,像是沉溺在无声的爱意之中。


    又像是幸福的迎接死亡。


    沈琅握着刀柄,他的指节收紧,手腕旋转。万死的刀刃在费雷德胸膛里搅动,符文的力量将他的内脏溶解。


    费雷德没有发出惨叫,只是从喉间挤出一声低哼,伴随着苦笑,他握住了刀刃:“即使是我……也会感到痛的啊。”


    伤口处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黑色血液,那液体顺着刀刃渗出,隐隐散发着腐臭气味,在他白色的礼服上涂抹成了不规则的黑斑。


    “你不属于这里。”沈琅不为所动,声音低沉冰冷,“不管你曾经是什么,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费雷德睁开了双眼,祖母绿色的瞳孔在光线中略微颤动,依旧带着不可忽视的执念和眷恋。他缓缓抬手,想要再次触碰沈琅的脸颊,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被沈琅干脆利落地挡了回去,打破了他试图营造的温存气氛。


    “我以为你会明白。”费雷德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夹杂着复杂的情感,既有不甘,又有无奈,更多的是扭曲的爱意,“我只是想与你在一起,永远……”


    “没有什么永远。” 沈琅再度用力转动手中的刀刃,将费雷德的身躯朝后逼退了几分。他却依旧固执地保持微笑,好似这穿心利刃所带来的痛苦于他而言不过是朝圣之路必经的洗礼。


    “你这样,我会伤心的,亲爱的……”费雷德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漂亮的祖母绿眼睛中浮现出些许晦涩,痛苦将他拽回现实。那些黑色的血液越流越多,沿着费雷德精致的礼服边缘,滴落至地面。


    他的双手始终松垮地垂在身体两侧,没有半点反击之意。


    沈琅目光冷冽,双臂猛然发力,双手紧握万死的刀柄,直接斩断了费雷德半个胸腔!


    破裂的胸腔中流淌出来大量黑色粘液,他的身躯无力地跪倒在地,几乎分成两半的身体摇摇欲坠,而他的目光依旧紧锁在沈琅身上,近乎痴迷的姿态抬头仰望,满是执着和迷恋。他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像是在迎接最后一刻恋人的吻别。


    粘液飞溅到沈琅脸上,他抬起手抹掉,却在脸上留下一道肮脏印痕。


    费雷德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尾音里依旧带着缠绵的柔情:“你真美……”黑色血液混合着脏器从伤口中汩汩涌出,流淌到地上,将他华丽的白色婚礼长袍染得一片狼藉。费雷德如同虔诚的信徒,跪倒在神明面前,只是他得到的不是神明的垂帘,而是彻底的厌弃。


    随着费雷德的□□衰败,被他的力量所束缚的林羽然感受到身体的控制减弱。他猛地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脖颈上的青筋突显,额头泛着汗珠。他丝毫顾不得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猛地发力从地上撑起来,然后用尽全力起身,踉跄着冲向沈琅。


    “琅哥!”林羽然咬紧牙关,迅速扑到沈琅身边,毫不迟疑地将沈琅挡在他身后,接着他整个人后腿发力,一脚狠狠踹向费雷德那已残缺的身体。


    “咚!” 一声沉闷的碰撞声随之而起,费雷德的上半身飞了出去,如同垃圾般滚落在地面,留下黑色血液四溅的痕迹。他的下半身瘫倒在地,显得格外凄惨。


    “你敢动他?!”林羽然嘶哑怒吼道,胸膛剧烈起伏。尽管身体满是伤痕,但他却牢牢挡在沈琅面前。


    费雷德的头颅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依然着迷地看着沈琅的方向。没有将死恐慌或愤怒,反而更加平静。他轻叹一声:“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会永远在这里,永远……等你……”


    费雷德的身体渐渐变成一滩黑色的粘液,像是从内部坍塌分解,逐渐从衣物和肌肤之间蔓延出来。接着他的头部,腰部,双腿,整个人的轮廓都在粘稠的黑色血液中慢慢瓦解、模糊,宛如一块迅速消融的蜡像。在阳光的映射下,那黑色的粘液带着油腻的虹光,散发阵阵恶臭。


    林羽然见证费雷德彻底崩溃瓦解后,神经绷紧了许久的神经这才得以放松下来。身体里的酸痛与疲惫一涌而上,他差点站不稳,努力撑着身体,脸上满是血与汗。


    沈琅拍了拍林羽然的肩膀,声音沉稳而镇定:“先离开这里,他没那么容易死。”目光在林羽然受伤的手腕上停留了一下,没有多言。


    “琅哥……嗯!” 林羽然闻言猛地点了点头,他本已筋疲力尽,却因沈琅的一句话中得到了莫大的慰藉,四肢再次涌现力量。


    只要有沈琅在,他便觉得自己有了主心骨,所有的焦躁与愤怒都在这里一刻烟消云散。


    二人快速撤离了婚礼现场。两旁的“宾客”失去了费雷德的控制,身形僵硬地倒在了一旁,如同失去了生命的蜡像般滑落瘫倒在地。


    这些人中唯有林羽然是真实存在的人,其他东西都是表层世界的投影所化的伪人。


    羽然发现这些人原来不是真人,松了口气。他双拳紧握,恨不得再狠狠踹上费雷德几脚。他紧跟在沈琅身后,脚步用地踩在地上,就像是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费雷德踩在脚下。


    他们加快步伐,迅速走回建筑物内。就在进入走廊后,迎面而来一个浑身污垢、狼狈不堪的身影。


    “沈!你没事吧?!”维克多见到沈琅就冲了过来。他的五官甚至还未回复原位,一只眼睛塌陷到鼻子的位置,嘴巴则在左脸,手臂如橡皮泥一般拖坠在地上。那副担忧与急切的表情在这张脸上显得格外违和。


    林羽然瞬间绷紧了神经,立刻挡在沈琅面前,身体微弓双腿屈起,如蓄势待发的凶犬,随时准备攻击这可能会伤到主人的怪物。


    “琅哥,这个人——”


    沈琅轻按住林羽然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然后径直迈步走到了维克多面前,直接问道:“你找到离开里世界的办法了么?”


    维克多眉头紧皱,目光掠过沈琅全身,确定他没受伤后才松了口气,语气略带愧疚:“我……”他犹豫片刻,终于承认道,“还没有。我刚才吞噬了‘另一个我’……或者说我们融为一体了。但是……”他顿了顿,捏了捏鼻梁,显得有些无奈,“从他的记忆里,我没能找到出口的线索。就好像,我们的存在从一开始便是为这个世界服务的。”


    “抱歉,”维克多压低了声音,回想起对着记忆封锁时的沈琅夸下的海口,产生了几分羞愧, “我答应你的话,现在看来有点夸大其词了。没能兑现承诺。”他沉默了一秒,随后迅速抬头,急切地问道,“那你那边呢?发生了什么?费雷德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费雷德暂时被我杀死了,但只是一个分身,不排除他很快会卷土重来。”沈琅冷静地陈述,“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他是来自……”


    顿了片刻,省略掉关于副本的部分,沈琅说道,“费里德里希的棺材应该是个通道。”


    林羽然看见两人对话,神情依旧严肃。尽管对维克多极度的不信任,更不敢放松防备,但见沈琅态度沉着,他便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跟他合作。在沈琅面前,他从未质疑过什么。


    听到沈琅提起,林羽然也反映了过来,忙补充道:“对!我也是在进入那个石棺不知怎么就来到这个地方了。”


    第27章 第 27 章 脱离


    三人迅速行动, 直奔密室。而当他们赶到本应该存放费里德里希石棺的密室所在之处,却发现面前是一片老旧的墙壁,毫无缝隙或通道, 和周围的墙壁一模一样, 看不出任何机关陷阱的痕迹。


    “这不可能。”林羽然第一个上前,抬起手试图在墙面上找到机关或是暗门,徒劳地敲了敲几块石砖, “这里应该就是我们先前找到石棺的地方!”


    三人在周遭墙壁敲击了一圈,细细摸索。然而几轮寻找之后依然一无所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再出声。


    维克多心底暗骂,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那个老狐狸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走沈琅。他皱眉思索道:“难不成,这里的空间结构被人为修改,把石棺藏起来了?”


    “不是空间架构的问题, ”沈琅低声说道,眉心微微皱起,“这个世界是实体世界的映射,如果要改动这里的空间架构, 得从表世界入手。其中所涉及的法则权能远超这个位面力量体系的上限。”


    如果费雷德真的掌握了修改空间法则的能力, 那么他们所面临的局面绝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 恐怕早就被一锅端。


    重塑时空、操控事物发展的走向。这种权能触及构造世界的基础法则。费雷德要是拥有如此的能力, 他早就该掌握整个庄园, 甚至是整个副本世界,而不是潜伏在里世界,暗中影响局面。


    他看向维克多,却发现对方一脸茫然,仿佛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维克多困惑地眨了眨眼, 像是听一段断断续续的广播,信号时好时坏,某些片段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只能捕捉到零星的信息。尤其当沈琅提到“副本”、“位面”和“法则”时,那些词语在他脑海中如同被屏蔽了一般,只剩下模糊的音节,无法理解也无法记住。


    维克多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要努力抓住那一闪而过的违和感。然而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止了他进一步思考,刚刚诞生的疑惑一出现便被抹去,让他忽略了这些奇怪之处。


    沈琅观察着维克多的反应,注意到他脸上时不时出现的空白和茫然。就像突然丧失了理解事物的能力。尽管维克多表面上仍然在听,但那些概念在他脑海中无法成形。就像是蚂蚁无法理解三维空间的存在。


    通常来说NPC的认知限制在副本的框架之内,一旦触及到超越副本法则范畴的概念,会被自动屏蔽在他们的意识之外。


    这么看来,这个副本位面的力量体系并没有超越法则的层面。


    沈琅沉思,看来石棺只是一个通向里世界的单向通道,于里世界内并不存在。那么出口另在别处。


    他沉默片刻,抬起头问维克多:“你又是怎么进入的?”


    维克多挠了挠头,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我……献祭了自己一半的质量,通过‘道罗斯’的神像来的。我能够承受这种代价,但对你们……”


    对于肉眼凡胎的人类,这个过程无异于自杀。


    沈琅思索所有的线索,片刻后果断开口:“我们回到婚礼现场看看。”——


    不久前还湛蓝明媚的天空,如今笼罩在一片肃杀的灰黑之中。浓重的乌云低垂在天际,几乎触手可及,像一块厚重的帷幕笼罩着整个庄园。


    沈琅、林羽然和维克多三人快步穿过花园,朝着婚礼现场的方向走去。庄园的景色在阴云下显得格外萧瑟,光秃秃的树枝如同扭曲的鬼爪,凉风席卷而来,吹得人衣摆猎猎作响。


    远处婚礼场地搭建的白色拱门,在阴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一座通往鬼蜮的入口。


    就在他们靠近时,远处出现了一排移动的人影。仔细一看,正是先前在婚礼现场如同人偶般僵硬的伪人宾客们。


    原本因失去费雷德的控制而七零八落倒地,现在竟重新动了起来。他们一个个表情呆滞,双眼空洞,动作僵硬,没有一丝生气。当他们“看”到沈琅三人时,原本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身体,忽然间“活”了过来,迈着僵硬的步伐,朝着沈琅他们走来,速度越来越快,愈发狰狞。


    “来了。”沈琅目光一凛,手中的万死瞬间出鞘,冷冽的锋芒在阴沉的光线中闪现出漆黑的寒光。


    万死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刀锋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寒光,精准地刺入了一个伪人傀儡的胸膛。没有血液或其他液体从伤口处流出,断裂的躯体如同蜡像般,露出光滑的切面。断裂的肢体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沈琅反手一斩,刀刃划破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将另一个扑上来的傀儡拦腰斩断。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每一击都精准而致命,仿佛天生就是为战斗而生。


    白色的礼服已被破碎的泥浆和血迹弄脏,但沈琅毫不在意。健美的身躯在战斗中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与柔韧性,每一次攻击、闪避,都如同猎豹般迅猛而优雅。肌肉线条在衣料下紧绷,勾勒出完美的体型。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肌在每一次挥动刀刃时都充满力量感。


    沈琅猛然腾空一跃,大腿肌肉将白西装裤撑得紧绷,修长的双腿强大的爆发力直接击中了傀儡的下颚,头颅如西瓜般爆裂。


    另一边,林羽然剑法凌厉迅捷,长剑如同游龙般飞舞。每一次挥舞都蕴含独特的节奏感。整套动作连贯如一,剑光所到之处,无人能近其身。他年轻的面容上满是坚毅,眼神专注而冷静。身形灵活,速度极快,在人群中穿梭自如。


    维克多则化作修格斯本体,以更为原始和野蛮的方式战斗。黑色的粘液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傀儡,粘液在地上蔓延,形成一片黑色的沼泽,一旦被沾染就会迅速被吞噬同化,变成粘液的一部分。他的形态也随着战斗不断变化,时而如同巨兽,时而如同潮水。他身上的眼睛越来越多,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来自深渊的凝视。


    战斗还在继续,沈琅敏锐地发现,这些宾客的傀儡身体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万死再次挥出,将一个伪人劈成两半。这一次沈琅清楚地看到,一条被斩断的通体暗红的小蛇从伪人的身体里掉落出来。在地上扭曲了几下,然后便化作一滩血水,消失不见。


    “是路德维希。”沈琅蹩起眉头,语气一沉,“不要恋战,速战速决。”


    几人突出傀儡的包围,踩着碎裂的“尸体”,终于穿过外围,来到婚礼现场。


    阴云笼罩着天空,风暴般的乌云在头顶缓缓翻滚,压得让人透不过气。原本精心布置的场地此刻如同废墟。残破的鲜花散落一地,白色的桌布被撕裂,酒杯和餐盘碎片散落满地。


    而眼前的景象比预想的更加骇人——


    只见那十字架下,路德维希“站着”。


    整个下半身化作了万蛇缠绕的庞大群体,蛇群翻滚,像是一团不断蠕动的肉块,紧紧缠绕,交错盘旋,形成一座壮观而扭曲的万蛇塔,将他高高撑起。他的上半身仍保留人类形态,相比起下肢庞大足有三米高的万蛇群,显得格外渺小。


    “你终于来了……”路德维希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蛇群的“嘶嘶”声传来,他那张仍保留人类精致俊美的面孔露出夸张、扭曲的笑容,满是恶意与疯狂。


    蛇群无数双冰冷的眼睛盯着沈琅,“嘶嘶”声回响不绝。


    “啧,你这模样……”维克多看到这一幕,毫不留情地吐槽,“真够恶心,我要是你这副鬼样子,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他低哼一声,满脸嫌恶。


    路德维希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扭曲,他低头看向维克多,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彼此彼此。一滩恶心的烂泥,也好意思说我?” 他说着,那些蛇群触肢开始躁动,触肢不断蠕动。


    周祁、关元龙等玩家的傀儡站在路德维希两侧,如护卫般一动不动。先前围攻沈琅三人的傀儡都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NPC,而拥有力量的玩家傀儡则留在路德维希身边护卫。


    路德维希不再理会维克多,他转头看向沈琅,眼中满是贪婪与渴望,声音变得低柔,像是在哄一个宠物:“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我会好好待你的,和他不一样……”


    维克多气得咬紧牙关,嘴角浮现森冷的笑意:“去你老爹的费雷德,想都别想!”


    他愤怒地甩动手臂,整个人顿时从固态的人形,像被融化的沥青般化作不定形的修格斯。他的身体如同狂涌的洪流般快速扭曲、延展,无数触须从其中爆发,一瞬间如雨点般射向路德维希的蛇群。


    路德维希的“万蛇塔”则毫不示弱,蛇群响应着主人的意志,与修格斯缠斗在一起。


    修格斯的触手紧紧捆住数十条蛇,蛇头被硬生生扯断,腐臭的液体爆浆而出。沾满了蛇液的修格斯触手被腐蚀,但其再生速度极快,再度袭来。触手与蛇群纠缠在一起,彼此撕咬、吞噬,两种异类生命相互厮杀,争夺着对方的领土。


    就在维克多与路德维希如火如荼交战之际,林羽然拉了拉沈琅的袖子,压低声音道:“琅哥,咱们快走吧,让他们自相残杀去,两败俱伤才好!”


    “等等。”沈琅语气低沉,目光看向路德维希身后的高大的凯尔特十字架,“看那倒影。”


    林羽然顺着沈琅的指示望去,只见地面隐隐映出了十字架的倒。


    原本因为乌云密布光线昏暗,本不应该出现影子。然而这倒影并且愈发清晰,随着倒影拉长,展现出逆十字的形态,宛如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这个昏暗的天地之间打开了一道缝隙。


    第28章 第 28 章 天空坠落


    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浓厚的乌云遮蔽了最后一丝光线,黑压压的天幕与地平线几乎融为一体。狂风肆意,卷起四周的尘土, 满目萧瑟, 整个空间充斥着压抑的窒息感。


    两个庞然大物在翻滚缠斗着,撕毁周遭的一切,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每一次撞击都仿佛地震般,震得地面颤抖。维克多黑色的粘液触手疯狂地拍打着地面, 溅起大片污浊的液体,而路德维希巨大的蛇躯则灵活地躲避着, 伺机反击。他巨大的蛇群宛如海啸一般,以一种令人作呕的姿态涌动,无数细小的蛇头发出尖锐的“嘶嘶”声, 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下,地上的凯尔特十字架倒影逐渐凝实。倒影像是从地面脱离出来,与十字架本体融为一体,像是打破了次元的壁垒。随着天色变暗, 那倒影犹如一扇打开的门缝, 缓缓拉长。


    “走!”沈琅当机立断, 低喝一声, 与林羽然一起向那倒影与实体的交接点飞奔而去。


    然而他们尚未靠近, 就看到前方突然一阵黑影涌动,路德维希化身的蛇群挡住他们的去路。那些盘旋蠕动的蛇群就像一座移动的肉山,占据了整个视野。


    “想走?没那么容易!”路德维希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带着狂暴的愤怒。蛇群如潮水般涌来,将二人团团包围.


    沈琅目光凛冽, 万死的刀锋如黑色闪光瞬间将挡在面前的两条巨蛇斩断。他猛地向前冲去,修长有力的大腿如同猎豹般充满爆发力,每一次踏步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在蛇群中穿梭自如。


    “唰唰”两声,两条试图缠绕住他双腿的蛇被万死干净利落地斩断,被斩断的蛇身在空中抽搐着,带着一股腥臭气味喷洒出黏稠的液体。沈琅脚尖一点地,身形瞬间下降,同时腰部一沉,侧身迅速避过了又一条直袭他头部的蛇。


    就在这时,头顶一阵劲风袭来,他本能地低下头,手中的万死刀锋一转,反手砍向偷袭者。


    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炸裂在沈琅耳边,瞳孔微缩——袭击他的不是蛇,而是周祁的傀儡。


    那傀儡的身体僵硬,行动机械,但依旧保持着周祁本体一样的战斗技巧与本能。一击未遂,周祁傀儡退后几步,空洞的双眼直视着沈琅,然后再次朝他扑来,动作干净利落,充满杀意。


    沈琅面色冷峻,迅速举刀迎战,双方瞬间陷入激烈的对战。傀儡的每一招都精准狠辣,力道极大,与周祁本人几乎无差别,甚至连战术都如出一辙。


    沈琅不再犹豫,动作愈发狠厉。面前的这个傀儡,虽然拥有周祁的战斗技巧,但终究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无法对他造成真正威胁。他的手臂肌肉紧绷,宽阔结实的肌肉因每一次出刀而收缩。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充满力量感,他没有一丝慌乱,冷静且快速地计算着对方的动作。


    沈琅越战越凶,每一记攻击都如风暴般迅捷猛烈。


    一击过后,他向前猛冲一步,瞬间缩短与周祁傀儡之间的距离。左手掌心闪现一把锋利的匕首,以刁钻角度刺向对方腹部,同时右手的万死紧随其后劈向对方的脖颈。


    周祁傀儡反应迅速,抬手格挡,但沈琅突然变招,下一刻,他猛地侧身,瘦劲的腰肢配合大腿肌肉骤然绷紧的爆发力,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狠狠踢向周祁傀儡的胸口!这一击迅猛无比,甚至能听到骨骼断裂的声响。傀儡被他踢飞出去,撞在树上,如同破碎的木偶般散落。沈琅根本不给它重组的机会,刀锋如闪电般横扫,将剩余部分彻底斩断。


    另一边,林羽然也陷入了苦战。他的身法灵活迅捷,不断闪避躲避着关元龙、窦雪曼等傀儡的猛攻。相较于之前遇到的那些无战斗力的NPC傀儡,这些玩家傀儡显然更难对付。


    林羽然被数个傀儡包围,陷入被动的局面。他的手腕和双臂早已重伤,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剑柄流下,但林羽然毫无所觉,尚带稚气的脸上未曾流露出一丝痛意,然而充满狂热的战意!


    关元龙傀儡猛地从背后袭来,林羽然迅速反应,脚下一动,腰部发力,侧身躲避过攻击顺势一剑刺向傀儡的胸口。他未能及时调整姿态,右腕的伤口裂得更大。


    不止如此,他的左臂此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悬垂着,彻底断掉了,血液不停地流下,粘在他的衣服上。他的左手已经完全报废,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根本感不到痛。战斗没有停止,他也没有半步后退。


    另一侧,窦雪曼傀儡的鞭剑从侧方猛然袭来,利器划破空气,在林羽然耳边嗡鸣而过,他不得不弯腰躲过这一击,脊背如大弓般压低。然而尽管闪避动作无比灵活,但他脚下的步伐已然略显狼狈,身后留下拖着血迹的一条细长痕迹,他腿上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再度撕裂。


    “不够快。”林羽然心中自责,窦雪曼的鞭剑再度自他脊背袭来。这一次他来不及闪避,废弃的左臂成了盾牌,血肉模糊的手掌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卡住了鞭剑。


    手中之剑直直刺入窦雪曼心脏,傀儡猛然一顿,动作迟缓了半拍,林羽然抓住机会迅速抽身,剑身一甩,在她还来得及反击前将她甩了出去。


    沈琅迅速赶来支援,万死的黑刃横斩过数米,顺带将窦雪曼傀儡拦腰斩断!


    与此同时,关元龙的傀儡紧随其后发动突袭,拳刃带着呼啸声猛地砸了下来。沈琅早有防备,一记侧踢狠狠命中关元龙的下盘!这一击直接踢碎了他的膝盖关节,骨骼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关元龙傀儡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倒地。


    “走!”沈琅沉声道。两人同时发力,林羽然抓紧机会斩断了最后一条缠住他的傀儡手臂。刀刃划过蛇形触肢,沉重的黏液洒落一地,四周一片腥臭。沈琅抬脚横扫,一只潜伏而至的小蛇在他脚踝处被踢飞,落地翻滚不止。


    沈琅与林羽然配合默契,沈琅负责扫荡前路,精准砍杀,而林羽然利用灵敏的速度和超强的直觉负责侧翼掩护,从重重蛇群和傀儡包围中突围而出。


    但他们还没能完全松一口气,前方那个巨大的十字架投影越来越小,渐渐模糊,似乎正在关闭。


    二人狂奔到十字架前,沈琅抬手伸向下方的阴影处。


    然而当他的手被阴影覆盖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琅一怔,他的手悬在半空,接触到的只是一片无形的阴影。


    林羽然一旁见状,也急忙伸手去碰,却同样一无所获。“怎么会这样?!”林羽然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焦急地回头看向沈琅。倒影渐渐变淡,原本如门缝般清晰的黑色裂隙,如今再次缩小。


    “不是这里,那会是哪里?”沈琅死死注视在逐渐模糊的倒影上,倒影、逆十字……


    “琅哥!怎么办!?”林羽然的声音带着焦急与无助。他的手掌满是血液与汗水,已经渗透到他的衣袖,但现在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他紧紧握拳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痛。


    忽然,沈琅眼睛一亮。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投向那阴沉的天空。乌云低垂,沉沉压在上空,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那片云幕宛如天幕下的帷幔笼罩着整个世界,而就在云层的最底端——那最低的地方,低到几乎于高耸的凯尔特十字相连,竟隐约呈现出一个虚幻的十字蜃楼!


    “是那里!”沈琅声音陡然一沉,指向天空,“出口就在那。”


    林羽然一愣,随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低垂的天空与巨大十字架的顶端相连,模糊的倒影与虚空交汇处,那蜃楼即将消失。


    来不及了!


    沈琅全身肌肉紧绷,像是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双臂肌肉骤然暴起,如同钢铁般坚硬,猛地将“万死”朝天空掷了出去!


    “咻——!”


    漆黑的刀锋带着巨大的气流刺向云端,精准地命中天空中即将合拢的缝隙!


    只听到“咔嚓”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天空如同玻璃一般破裂,巨大的裂纹如蛛网般迅速扩展。每一道裂痕都扩散加剧。破碎的天空如裂开的镜面反射出无数重叠的影像。玻璃碎裂声清脆,带着无比震撼的美感,那如星河般碎裂的光线,让这一切在短暂的一刻中显得既虚幻又现实。


    随之而来的是整个世界剧烈震动,天与地之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宛如天地两极被生生撕裂。


    远处,路德维希发现天空的异变,病态苍白的脸庞上瞬间浮现出了狂怒之色:“不!”他歇斯底里地大喊,无数蛇群疯了一般涌向天空,试图用身躯填补那裂开的缝隙,阻止空间崩塌。


    维克多见状,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粘稠的黑色触手将那些蛇形肢体紧紧拉扯住,试图将路德维希从空中拽下来。


    “你给我下来!” 如地狱深处的嘶吼从修格斯体内传来。


    天空中的裂纹还在不断扩大,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咔”声。沈琅感到一阵失重,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飘浮。


    不只是他,这个世界中的一切物体,碎片、残骸、傀儡,全都逐渐升向天空!


    世界在旋转。


    大地与天空颠倒、翻转,原本在头顶的天空,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卷动坍塌。


    他们,朝向天空坠落。


    第29章 第 29 章 神临


    灰沉的天空密布着厚重的乌云, 偶有雷声滚滚,隐约震动脚下的大地。


    细雨为这场期盼已久的葬礼添加了几分肃穆和沉重感。礼堂内的人们沉默肃立,低垂着头, 聆听着牧师的祷告。费里德里希的棺材安置在堂前, 蜡烛的火光微弱而摇曳,墙壁上悬挂的肖像看起来像是活了一般,低头俯视着送行的众人。


    礼拜堂内的送别仪式结束后, 灵车缓缓行驶向庄园的家族墓园。白色的灵车在乌云低垂的天幕下显得格外醒目,马蹄声与木轮的咯吱声合着湿润的泥土地面的摩擦声, 在寂静中显得极为清晰。


    队伍安静地跟随在灵车后方,每个人的脚步都似乎轻不可察。贵族们穿着厚重的丧服, 低着头,似乎不愿意正视前方。


    周祁站在送葬队伍的后排,他低头, 看似与庄严的气氛融为一体,但目光时不时扫过前方的灵车与灵车旁的亲属。


    沈琅和林羽然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他们自从进入石棺后便消失无踪,再也没有出来过。


    周祁原本也打算跟上去,但面对那些源源不断再生的黑色粘液触手时, 也不得不感到吃力。


    就在他准备孤注一掷, 维克多出现了。


    维克多站在密室门口, 扫视了一圈, 没有看到沈琅的身影, 灰绿色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怒意:“他人呢?”


    周祁眉头紧皱,目光瞥向石棺,未作解释。维克多瞬间就明白了。


    维克多脸色骤变,他无暇再和周祁废话,一步跨前, 咬牙切齿道:“难怪……”


    房间中那些黑色的粘液触手原本还在猖狂肆虐,当维克多踏入房间后,顷刻间像是遇到天敌一般退缩了回去。不光是那些触手,连石棺也被那团黑色沥青状物质一起消失了。


    那夜之后维克多也去向不明,就连今天的葬礼也未出席。不仅是他,还有其他几个玩家也消失了。


    向来以玩家小团体的领导者自居的关元龙倒是出现了,只不过他的动作僵硬无比,青白色的脸颊透着死气,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与此同时,队伍最前方的路德维希坐在他的轮椅上,姿态轻松,脸上挂着一抹愉悦的笑容,与整个场景格格不入。


    所有都低垂着脑袋,或多或少装出一副悲伤肃穆的样子,而他对自己父亲的葬礼却漠然地像个旁观者一般,一丝悲伤的情绪都不愿伪装。


    队伍在墓园的泥泞中停下,灵车缓缓停靠墓穴边缘,几名手戴黑色手套的壮年男子将棺木从车上抬起。棺材沉重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众人的注视中被缓缓抬下,被一铲又一铲的泥土覆盖。


    周祁早些时候就以趁机查探过这口棺材。内部空无一物,甚至一个廉价的木棺,寒酸到可笑。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瓦尔斯老爷,竟在死亡时只得到了如此潦草的对待。下葬的过程更显得匆忙与敷衍。


    雨声越发急促,雷声轰鸣如炸裂的鼓声。


    “父亲啊,没想到你会有这么一天吧?”路德维希的声音细若游丝,被雷雨声盖过,“不过这种死法未免太便宜你了……”


    他终于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恶意。低头看着那被泥土慢慢淹没的棺木,嘴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手指不由地握紧了轮椅的扶手,像是为其喜悦。


    轮椅缓缓移动至众人面前,路德维希脸上带着虚伪的微笑,他抬手示意,清了清喉咙,故作谦恭地向着众人低了低头,表示谢意:“感谢诸位前来,参加这最后一次的送行。你们每一个人的到来,对我们瓦尔斯家族而言,都是莫大的荣幸。”


    他顿了顿,目光从众多宾客身上滑过,接着说:“我的父亲,费里德里希·冯·瓦尔斯,一生都在追求知识,无论是科学的奥秘,还是神秘学的领域,都有着执着的探索精神。他是个伟大的人。”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有人甚至低声轻叹,看起来对费里德里希的逝去表示“惋惜”。然而许多人脸上的悲痛并不真切。


    “不过,我知道,很多人在乎的并不仅仅是这个仪式。” 路德维希话锋一转,“父亲生前热衷于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是他对神秘学的钻研与创新,确实引人入胜,想必许多人也是为此慕名而来。”


    此话一出,场下原本沉重肃穆的气氛顿时变了味,众人低声交头接耳,纷纷侧耳倾听。几个本就心思不纯的宾客神情一亮,显然急于探知更多信息。随之,几道压抑不住的追问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费里德里希老爷可留下了什么珍藏品?”


    “这神秘学的研究成果,会发表出来吧?我们可是斥巨资赞助他的研究。”


    路德维希微微一笑,显得格外神秘,他抬手压下了众人的躁动,语调平和:“父亲是位追求极致的人,他毕生的研究早已走到了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然而,我却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各位……”他故意停顿片刻,目光环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语调带着几分戏谑,“……并非是各位所期待的那种东西。”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群顿时变得更加躁动。


    “路德维希少爷,能否透露一二?不论是书籍、卷轴,还是仪式用具,都是无价之宝……”穿着正式的老贵族满脸迫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几个胆大的却直接质问:“不论是什么,老爷生前研究的东西都弥足珍贵,在场的各位都是识货的人,不会少了路德维希先生您的好处!”


    “对呀,我们听说费里德里希老爷临终时,有提到过关于“上帝之血”的研究,”另一位贵族急急插话,“是否确有此事?”


    路德维希扫视了一圈,贪婪和欲望早已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这些贵族或许平时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尊严和优雅,但在足够动人的利益面前,任何人都会原形毕露。


    路德维希收敛了最后一点戏谑,语气转为正经:“既然诸位如此急切,那我也不卖关子了……”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夹杂着诡异的沙沙声响,风声中似有若无的低语逐渐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它不大,但却异常清晰,像是飘渺在云层上方,诡异得让人心悸。


    若是从空中鸟瞰,会发现偌大的墓园残留着一些破旧不堪的建筑物,依稀可以看出曾经屹立在此处的教堂的残留痕迹。四周的建筑遗址构成了怪异的地脉走势,宛若一条扭曲不堪的巨兽潜伏地下。


    风呼啸着卷过墓园,沙沙的低语声像是无数远古的灵魂在呢喃,或者是早已被遗忘的神灵的低吟。那低语声如潮水般涌入所有人的耳中,轻柔却不可忽视,宛如低音弦乐般不住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徘徊不去。


    周祁只觉脑袋一阵昏沉,这沙沙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如同毒蛇的嘶鸣。他努力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脑海中不断回响的声音。


    然而那声音不仅在耳边响起,甚至像是穿透了他的灵魂,直接在意识中与之共鸣。他感到强大的压迫感,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影响着他的思维,侵袭着他的神经。


    周祁果决地摸向匕首,猛地捅破耳膜!


    剧烈的痛感瞬间传遍他的神经末梢,周祁踉跄后,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无处不在的精神压迫终于消失了些许,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只见在场所有人都已陷入恍惚状态。


    他们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呢喃声,竟不自觉地重复起那低语。


    声音与风中的低语渐渐同调,愈加整齐划一,像是以墓地为舞台的的大合唱。


    地下上涌出无数条细小的蛇,像是受到牵引般飞速涌向路德维希的脚下,缠绕上路德维希的身体,将他团团包裹住。路德维希却微笑着,展开双臂,像是欢迎这些蛇的拥抱。


    他口中念念有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在他唇边流转,声音带有独特的节奏,蛇群随着他的咒语扭动起来。


    “嗡——”


    地面剧烈震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地下苏醒。一阵阵低沉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周祁连忙靠在一处墓碑上稳住身形。


    他望向四周,只见越来越多的蛇从地下爬出,蛇影蔓延全场,几乎遮蔽了整个地面。路德维希站在最中央,如同巨大的黑色漩涡源头,将周围的一切吸向他。


    周祁紧握着手中的枪,屏住呼吸,一边压低身形冲刺,一边连扣扳机。“砰!砰!砰!” 一连数声枪响,每一发子弹都精准飞向那蛇群盘旋的中心,但它们却在接触到那盘成漩涡的蛇群时,被轻易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与此同时,一道纤细身影自侧翼飞速窜出。窦雪曼紧咬牙关,双目灼灼发亮。手中的鞭剑舞动,寒光闪烁,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啪——!”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鞭剑狠狠地劈下。她的目标同样是路德维希,试图打断他的咒语。然而鞭剑尚未触碰到路德维希,那些密密麻麻的蛇群立刻如潮水般涌动,护住了他脆弱的人类形态。鞭剑落在其上,只砍进了皮表不到一寸,便被如潮水般涌上的蛇鳞弹回。


    “该死的!”窦雪曼怒骂一声,敏捷的躲避蛇群反扑的缠绕。


    而不知何时出现的李真航捧着一本旧书,嘴里念念有词,嘴唇不断颤动。他的咒语愈发急促,急切的声音在狂风和低语中被掩盖。然而,尽管他拼尽全力,黑色的巨蛇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气势愈发可怖。


    “Yig,Yig……”蛇群如同黑色海潮,口中发出的“沙沙”低语像是带有催眠效果,深入在场每个人的脑海。


    所有人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死亡的阴影渐渐逼近。李真航的声音沙哑至极但依旧坚定地吟唱,试图用咒语压制蛇群,然而他的咒语却如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另一边,周祁已经绕到路德维希身侧,他毫不迟疑地举枪,对准路德维希的脑袋再次扣下扳机。然而无数小蛇飞弹而出,如利箭般向他的脑袋飞射而来。


    “太强了……”周祁不断调整着身形躲避工具,子弹已经打空。


    窦雪曼一侧跳到他的旁边,背对着他站立,喘息道:“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周祁冷冷道:“主意?主意是再不拼命就都死在这里。”


    能混上A级副本的玩家都有些看家本领,再不济也有保命道具,虽然明知此时合作是最明智的选择,但都在试探彼此的底牌。


    然而时间不给他们更多的喘息空间。


    以路德维希为中心,无数小蛇凝聚而成的巨蛇已经完全成型,那无数张张合合的蛇口低声重复着古老的呼唤“Yig”,伴随着可怕的蠕动声,大地都微微颤抖。阴风肆虐,寒冷刺骨。


    “快动手,不然来不及了!”李真航焦急沙哑的大喊,他的最后一句话未落,四周大地已剧烈震动起来。


    路德维希脸上的笑容逐渐扩散,他的双臂打开,拥抱那盘绕在自己身体上的无数条黑蛇。与蛇合二为一,他的声音冰冷而深沉:“准备迎接神祇降临吧——”


    周祁眯起双眼,朝身旁的窦雪曼瞥了一眼:“赌命吧。”他手中的匕首紧紧握住,再次杀向蛇群。


    窦雪曼眸子一闪,也随即提剑紧跟而上。就在她准备再度发起冲击时,突然注意到——整个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字倒影。


    这里开阔的场地哪儿来如巨大的十字形倒影?


    她快速抬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突然映入她的视野。


    就在与路德维希的黑蛇群相互对应的位置,天上居然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海市蜃楼!起初,她以为是幻觉,但她很快就注意到,天幕像蛛丝一般出现裂痕,那裂痕从云层中蔓延,逐渐扩散开来。


    “天,天裂了?”窦雪曼瞳孔放大,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扭无数条银线在漆黑天幕间迅速扩散,每一道裂纹的延展,都带来了巨大的动荡。这一刹那,天地似乎发出了细微的“咔嚓”声!


    终于——


    轰隆!


    天幕粉碎,大片碎片如同闪着光的镜子般破碎散落。狂风夹带着破碎的天空撕裂了大地。


    正当所有人震惊之际,一道残影穿过这片破碎虚空,如闪电般掠下!


    剑光劈破天幕,似电光般撕裂厚厚的乌云。银白色的光芒刺破厚重云层,划破漆黑的大地,整个天地间骤然炸裂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宛若神祇降临,带着雷霆般的神罚之刃,以所向披靡的威势劈向下方的巨蛇群!


    第30章 第 30 章 副本一结束


    剑光化作一阵光雨, 将天空彻底撕裂!天地颠倒,光影交织,所有的阴云在这一刻骤然消失。


    剑锋宛如银河倒悬, 带着毁天灭地之势从碎裂的天穹直击向下。那一刻, 连原本盘绕在路德维希身边的无数黑蛇都发出了狂躁的“沙沙”声,无数蛇头对准了沈琅所在的天空,每条蛇都宛如旋转扭曲的恶梦螺旋一般刺向天空, 试图将他拉入地狱一同沉沦。


    “沈琅……”窦雪曼瞬间明白了,她激动得差点忘记呼吸, 终于知道是谁带着这一剑光临尘世了。


    周祁瞳孔猛缩,死死盯住那道破空而下的剑光, 脸上的冷静被一瞬间的失神取代。


    “你终于来了……”路德维希愣愣地看着天空中的裂痕和坠下的剑光,原本狂妄扭曲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浑身战栗的恐惧与兴奋。就在剑光坠下的一刹那, 他的蛇群如同受到刺激般疯狂扭动,试图拦住这毁灭性的打击。


    “我不允许——!”他双臂猛然张开,低吼着。无数蛇头同时发出凄厉的嘶鸣,腾空而起, 宛如数不清的鬼手卷向剑光。


    密密麻麻的触须在天空中卷曲延展, 像是来自深渊的噩梦纠缠着那道光。然而它们还未接触到剑光, 便如遇炽热阳光的雪花, 瞬间蒸发、溶解, 变成了无数黑色的雾气。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在震颤,呼啸而下,犹如神罚的雷霆,狠狠劈在了路德维希身上的巨大黑蛇群上!


    万蛇组成的巨蛇的躯体如沙堆般崩解, 那足有山岳般的巨蛇分崩瓦解,化作成千上万的黑色小蛇,不甘地嘶叫着消散于空中,,最终没入无边的光芒之中。


    原本紧紧盘绕在路德维希身周的蛇群如同一堵高耸的城墙,突然之间轰然倒塌。而位于蛇群中心的路德维希忘记了反抗,呆呆地抬头望向天际,他那扭曲冷酷的面容上此刻浮现出了从未有过的震撼与茫然。


    “我的……神明……” 路德维希瞳孔微缩,所有混乱的思绪随着剑光而静止。


    他甚至微微踮起脚尖,似乎想要用手去接住那个与光同降的身影——


    “沈琅……”他低喃道,声音微不可闻,像是一名迷途已久的信徒看到了神祇降临,甚至忘了自己正面临死亡。


    他的声音还没传出,就被贯穿胸膛的剑光所打断。


    万死的黑刃伴随着剑光贯穿了路德维希的身体,猩红的血液混杂着漆黑的蛇液喷涌而出,瞬间浸透了他华丽的衣袍。然而,哪怕是生命飞速流逝,路德维希依旧努力伸出手,指尖轻颤,似乎是想触碰到剑刃另一端的沈琅。


    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沈琅那无动于衷的脸,那双原本充满算计与恶意的冰蓝色双眸,此时却盛满了虔诚与臣服。


    周祁在后方喘着粗气,目睹这一幕的他也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连着手中的枪托都快被捏碎。窦雪曼则是微张着嘴,完全陷入震惊,手中的鞭剑依然绷得紧紧的,似乎还没有完全从这过于震撼的一击中回神。


    剑光如流星消失,天际的裂缝迅速闭合。地面上的蛇山不复存在,唯有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留在地上,悄然融入土壤中。


    路德维希的身体倒布满污垢的大地上,最后一丝力量从他身上彻底消散。


    沈琅沉默不语,右手轻轻一抖,万死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粘在刀刃上的黑色粘液和污血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漆黑的刀身干净如初,像是从未沾染过丝毫污垢。


    伴随着路德维希的死亡,周祁、窦雪曼等剩余玩家的脑海中几乎同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副本完成】。这让他们一时间愣住,这才终于反应过来。


    周祁大步向沈琅走来扬起双臂想要狠狠地抱住他,以此宣泄无法压抑的余震与激动。然而沈琅却侧身避过,皱眉不悦地皱起。


    周祁内心掠过一丝遗憾,尴尬地放下了手,“多亏你来得及时。”


    林羽然跟在沈琅后面从裂缝中出来,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落地后第一时间冲向他。


    他与沈琅从天穹中一起下落,以第一视角亲眼目睹了刚才壮丽的一击。林羽然双目放光,像个狂热的崇拜者,喋喋不休地表达敬佩之情,“琅哥!你太强了!真的太厉害了!” 他整个人都兴奋得满脸通红,完全顾不得自己仍然有伤在身,只顾着对沈琅表示无尽的崇拜,“真是太帅了!那一剑简直神了!” 话还没说完,语无伦次的崇拜之情已经显露无疑。


    “行了,”沈琅嘴角轻扬,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那么夸张,咱们先离开这儿再说。”


    不知何时也已回到地面的维克多踉着跄从远处走来,狼狈地抹去了脸上的污垢,他的头发凌乱,灰绿色眼眸盯紧着沈琅被众人簇拥的背影,视线不觉怔住。“到此为止了么……” 喃喃低语随着风声轻轻飘散在空中。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窥探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本以为,他还有机会再次拉近他和沈琅之间的距离。但看到此刻的一切,那似乎已经成为了妄想。


    维克多低下头,默默地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目光复杂,像是心有不甘,却无从发泄。


    雾气弥漫在夕阳消逝的庄园中,呼啸而过的风卷动着渐渐枯萎的植物。几名幸存的玩家相互搀扶着地向庄园大门方向走去,背后几近摧毁的庄园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一辆绿皮老式火车静静地停靠在庄园外,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的轮子悬浮于地面之上,似乎整辆火车不受物理规则的影响,悬停在空气中。


    ‘真的结束了吗……’李真航落后一步,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那本费里德里希的日记,隐约觉得一切真相都随着瓦尔斯庄园的毁灭而消散。


    他瞥见了远处的花园,如无数怪异几何体堆叠而成的雕塑并未因为大战而摧毁,沉默注视着这些即将离去的人。


    有太多未解的困惑缠绕在他心头。费里德里希到底去向何方?所谓的上帝之血,又是怎样的存在?还有费里德里希日记中反复提及的“他”……


    想到这,李真航望向沈琅的背影,满脸凝重。


    虽然副本完成了,但他知道这次的完成率不会很高,恐怕只能拿到保底积分。


    真的就这么结束了么?沈琅心头也环绕着这个疑虑。费雷德未死,之前斩杀的只是他的分身,而本体始终没有现身,不知道躲在那里,又或许他的本体并不在这个副本之中。


    他的脚步忽然一顿,走在旁边的林羽然一下子注意到,回头关切地看向他:“琅哥,怎么了?”


    沈琅没有立刻回应,低垂着头。


    他的瞳孔如将死之人一般放大,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噗——”沈琅猝不及防地咳出一大口鲜血,下巴染出一道艳丽的红痕。


    “琅哥!”林羽然见状,瞬间上前扶住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沈琅顾不得回应,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感受到自己的内脏正在被什么东西疯狂撕扯着、吞噬着。湿冷的物体在他的体内蠕动翻腾,吞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周祁反应迅速,一把接住摇摇欲坠的沈琅,不敢耽搁半分,赶紧稳住他的腰部,同时急切地问道:“沈琅!怎么了?”


    异物感在体内扩大,疼痛沿着胸腔蔓延到每一寸肌肉、每一个神经末梢,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他努力抬手捂住了胸口,克制自己不让身体颤抖得过于厉害。


    是那条钻进他嘴巴里的蛇!


    自从记忆解封后就忙的一刻不停,他甚至都快忘了这回事。


    双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沈琅没有露出丝毫恐慌。他深吸一口气,猛然将手朝着胸膛插了进去!


    手臂肌肉绷紧,每一寸他下手无比精准,胸膛瞬间被他自己的手贯穿。那手指探入肋骨之间,直接在内部抓到了那个正在作祟的罪魁祸首。


    “哈!”他咬紧牙关,一声闷哼,竟直接将一条长约一尺的蛇硬生生从自己胸腔中拽了出来!


    血液顺着他的胸膛滴落,沈琅的胸膛大开,皮肉外翻。那蛇还紧紧咬住他的肺叶,发出沙哑的嘶嘶声,不肯松口。


    蛇身仍然不甘地扭动着,沈琅目光一冷,全然不顾剧痛,五指骤然合拢,瞬间捏碎了那条蛇的七寸,鲜血顺着手臂滑下,滴答滴答地坠落在地面上。


    他不放心似的一把掐断蛇头,随后猛力将死蛇甩在地上,鲜血随之溅落四处。


    林羽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举动,连惊呼声都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琅哥,你……”林羽然终于回过神来,声音发颤,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周祁立刻从空间纽扣拿出最顶级的复原液毫不顾忌的全部洒在沈琅身上,液体吸附血液迅速凝结,让血流瞬间减缓。


    他一把将沈琅横抱起来,双臂托住沈琅的肩膀和膝盖,“上车!快!”转身便朝不远处的绿皮火车快步奔去,


    “别……碰我……”沈琅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他只推了一下周祁的肩膀,就已经力竭。


    “不要勉强。”周祁稳稳地抱着沈琅,不容拒绝地架势强行裹入了怀中。他大步跨上列车,然后将沈琅安置在座椅上,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然后抬手擦掉自己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沈琅面色苍白如纸,汗珠顺着他挺拔的鼻尖滴落,黏腻的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鬓角与领口。神志逐渐模糊,平日里向来镇定沉稳的脸,此刻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感。直到确认登上车后,这才坚持不住,昏厥过去。


    其他玩家也纷纷冲进车厢后,车辆轰鸣作响,缓缓启动。


    车辆轰鸣作响,缓缓启动,绿皮火车的车轮在空中轻微震动了一下,随后悄然加速。车厢逐渐被薄薄的烟雾笼罩,承载着幸存玩家,驶向虚空。


    虚空列车逐渐远离副本区域,与此同时,瓦尔斯庄园的天空越发黑沉,无尽乌云压在上空。


    没有人看到,在玩家离开副本后,原本大气豪华的建筑在短短几秒钟内褪去了原有的颜色,墙体如烂泥一般松软,塌陷、下沉。


    庄园的建筑群渐渐融化,如同被不知名的力量侵蚀。最后,当建筑的残垣断壁彻底消失,整个庄园像是从历史中被抹去,一切归于虚无。


    只剩下一只巨大的、沥青般黏稠的深渊之眼,注视着远去的虚空列车。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