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santa深水加更
◎我没有家,你也没有家,我们两个在一块,才有了家。◎
广灿的年会绝口不提版权的事情,即使财报要拖到四月的最后期限再发,股价也已经几乎跌至谷底,短期内绝无可能拉得起来了。不过可能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基因,大过年的,什么事情都往后放放,这一阵倒是出奇平静,
往年各个品牌的新年礼物秦宝灵都是让吴言过来拆的,现在李玉珀一个大活人就在身边坐着,她十分通情达理地说:“我就不麻烦小言了,让人家回家过年呢。”
“反正你的家就是这儿。”她一边说,一边学着做一种万字结,据说代表万事如意,寓意很好,她打算多做几个不同颜色的挂在家里。
她前几天就抱着薯条顺便拐带李玉珀一起回了大荣府,理由相当冠冕堂皇:“新年要拍照的,你又没转正,咱俩又没有同居,我才不拍我住在其他房子里给粉丝看。”
李玉珀没什么可反对的,尤其是听了刚才那句话,她忍不住笑了笑,用裁纸刀打开一个精致的礼盒。
“笑什么呢?”秦宝灵做着万字结还要偷眼瞧她,一下就把她给逮到了,“哪里好笑?”
“想你说的家。”李玉珀道。家这个字经由秦宝灵的口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异常奇妙。
她并不像其他人一样,随随便便地管住的地方叫家,她住的地方很多,那只是她的房子而已,她不认为那些地方够得上家,她也不认为任何地方能称为自己的家。
树海不是,壹号院不是,在美国的时候,那些豪华公寓和别墅,同样也不是。
而大荣府交付的那一天,秦宝灵哭得昏天黑地,对她说:“我有家了。”
那时候她觉得秦宝灵对于家的观念太廉价了,现在她想,这个承载了太多她和秦宝灵回忆的大荣府,真担得起一个“家”字。
“你的家就是这儿。”秦宝灵甜丝丝的又重*复一遍,认认真真地和她讲,“要是真的同居,你想和我住这儿吗?”
她嘀嘀咕咕,显然是仔细思考过的:“换个房子,感觉没什么必要,反正人就一个身子,再多房子也住不了,即使买了新的还要装修,不嫌麻烦……不如这样,去国外买栋度假的房子,每年都出去住一段时间,当作休假了。”
“这儿是最有纪念意义的。”李玉珀抿唇一笑,“更何况我那东西还没从储藏室里搬出来呢。”
“那又不是小工程。”秦宝灵说,“这儿的装修都变过几次,搬出来简单,融入进去难,到时候,我要重新再装修一次。”
她补充道:“还有珠港的别墅也是一样,都要重新装修,那里你的东西更多,跟你的纪念馆似的。”
“这话说得可够不吉利的。”李玉珀道,她嘴上这么说,一颗心情不自禁软绵绵的。秦宝灵弄出一个万字结,可是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够漂亮,顺理成章地放下,整个身子全歪到了李玉珀的怀里。
“我的家也是这儿。”秦宝灵懒洋洋地说,“从你把这栋房子送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儿是我的家,你送给了我一个家。”
她嫣然一笑,仰头望着李玉珀:“对你而言只是一栋房子,对我而言,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家,好遗憾呀,李玉珀,你恐怕直到现在才了解这房子对我的意义。”
“是有点晚了。”李玉珀道,她低下头,在秦宝灵唇上印下一个亲昵的吻,“不过还没有晚到错过这里成为我的家的机会。”
各品牌送的新年礼物拆起来无穷无尽,秦宝灵百无聊赖地赤脚去踩李玉珀的脚踝,长绒地毯暖融融的,薯条趴在旁边睡觉,她很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心里头却是慢慢地想:怎么才能说服李玉珀呢?
她把李玉珀的呼吸和心跳听得一清二楚,可是她琢磨不透李玉珀的内心。
这头敏感的臭狗熊到底在想什么,她猜不透,李玉珀在她面前,仿佛是没有任何烦恼,没有任何迫在眉睫的事情,只是心无旁骛地为她拆礼物。
李玉珀拿过一个熟悉的礼盒,拆开一看,果然是万宝龙的钢笔,足有六七种,还配有配套的手账本。
当年她一手促成了这个品牌和秦宝灵的合作,秦宝灵本来以为是皮具方面的,坚决不愿意,要最好的那梯队奢侈品牌,知道只需要配合钢笔方面之后才接受。
2004年,大班系列八十周年的宣传片拍摄效果相当好,品牌方面很满意,秦宝灵对于多赚一份钱也没什么异议,不过李玉珀知道她对于这种纯粹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做的大使一向不感兴趣。
是自己喜欢万宝龙的钢笔,一直在收集文豪系列,秦宝灵写字向来用简单的中性笔或者圆珠笔。
“一直合作着呢。”秦宝灵说,“你走之后,我和那边说往后每年的新品都送过来,我想买一份,那边就说当新年礼物送给我。”
“怎么不弄个玻璃展柜展示出来?”李玉珀逗她。
秦宝灵很凶地冲她龇了龇那颗尖尖的犬齿:“你以为我什么都展示呀?这些钢笔我都放大纸箱里落灰了,根本看不懂,想着你要是回来你就整理,我反正是不会动。”
李玉珀笑了:“知道你爱我爱得要死要活了。”
“明白就好。”秦宝灵转过身来,美丽的脸孔离她很近,“玉珀,咱们好不容易一块过次新年,我不该说的,可是你知道,我爱你爱得要死要活——”
李玉珀立即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刚想说自己不吃这套,秦宝灵伸出胳膊缠着她的脖颈,真情实意地撒起娇来:“李玉珀,我想从今往后咱们两个再也不要闹矛盾了,好好过日子,多好呀,可是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把我的心结解开才行。”
“前一阵刚说咱们还有好多架要吵呢不是。”李玉珀道,她垂下眼睛,不去看秦宝灵的脸,手指自顾自地抚摸过冰冷的笔身。
秦宝灵才是真不吃她这一套,根本听不见她打岔:“你知道吗,解不开心结是其次,你要是收购失败,只能回美国的话,我是不能跟着你回去的。”
她今天没有化妆,严肃起来,薄红的嘴唇抿的紧紧的:“你让我什么都不付出,于是我前程远大,钱多的三生三世也花不完,我离不开这份家业,不能跟你去美国,可我爱你爱得要死了,你要是去美国,我只有从大荣府跳下去一条路可走,你舍得吗!”
“不舍得。”李玉珀说,“所以不会失败的。”
秦宝灵灵活应对:“你如果签了对赌协议,或者是答应了人家的过分条款,我爱你爱得要死了,见不得你受这种委屈,只有从大荣府跳下去一条路可走!”
李玉珀轻轻地把钢笔放回到礼盒里,她微微叹了口气:“早知道,等这件事结束再和你敞开心扉就好了。”
“不行。”秦宝灵不假思索,“你晚一天想清,对我就是多一天痛苦。”
“现在不痛苦?”李玉珀说,“明明是我的事,明明处在很正常的轨道上,你偏偏要让我走一条捷径,这捷径要是两个人都得益,也就好了,结果是我得益,你受损,这无论如何我也接受不了。”
“痛苦呀!”秦宝灵想着小发雷霆一下,可惜一点火都发不出来了,她瞧着李玉珀,低声说,“是痛苦,可是我愿意。”
她们之间又打了一个死结,一个一定要一个人让步的死结。
李玉珀等着她清醒,她等着李玉珀犯傻,恨是痛苦的,爱就不痛苦吗?秦宝灵慢慢地想,可惜她从未受过如此甜蜜的痛苦,为这个人烦恼,为这个人忧愁,让她甘之如饴。
“还记得跨年那天咱们说的一件事吗?”李玉珀随手拿了礼盒里的一个手账本,打开了第一页,用钢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李玉珀欠秦宝灵一个无条件的要求未做。
“每个人写出自己想做的一百件事,然后交换,让对方或者和对方一起做。这个是我欠你的,先写上,以免忘了。”
秦宝灵从旁拿了一支钢笔就要写,被李玉珀握住了手腕:“不准。”
“烦人。”秦宝灵横她一眼,飞快地在上面写了一句话,然后举起来给李玉珀看:李玉珀主动要求亲吻,中间并夹杂深情告白,剖析内心等环节,必须情感充沛,令秦宝灵满意。
“这个游戏不是这么玩的。”李玉珀说,不等秦宝灵反驳,径自揽住她细细的腰,温热的唇贴住她细挺的鼻梁,徐徐地吻下去。
刹那之间,她觉得这和那许许多多年也并未有什么不同。
秦宝灵的仪式感仅限于收礼,她好些时候甚至要去参加春晚,不去的时候,也不看电视,也不吃饺子,那十年间,更多时候她们就是在床上,在沙发上,在地毯上像现在这样说话,亲热。
好像怎么也不够似的,她们没完没了的肌肤相亲,没完没了地讲一些无聊的话,
要是早一点和她遇见就好了,还能来得及过真正地过第一次春节和她的第一次生日,可惜她们遇到的时候就二月了,恰好错过。
不过年味尚未消散,那时候她请的阿姨十分热心,把树海装扮得是喜气洋洋,地毯都换成了一种毛茸茸的橙红色。
就在这个位置,秦宝灵穿一件贴身的红色羊绒毛衣,乌浓的卷发把白皙的面孔衬得更是秀丽非凡。23岁的秦宝灵可不像现在这样恬不知耻,被亲了亲嘴唇,整张脸就全红透了,不是生理反应,纯粹是害臊,臊得面颊和脖颈都是一片潮红。
李玉珀见她这样就要起一些促狭的坏心思,她攥住秦宝灵的腰,缓缓地把毛衣边往上卷。秦宝灵吓了一跳,又不敢反抗,毕竟这么好的金主是她刚傍上的,她可要乖乖地听话,以免惹面前这位公主生气。
她还是第一次穿这样纯小山羊绒的毛衣,这么轻薄,可是这么暖和,明明整栋别墅里都有暖气,被卷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冷得微微发抖。
尤其——卷起她衣服的那位公主,今年才19岁,多好的年纪,多漂亮的一张脸,灰眼睛像月亮一样夺目,她有时候真想,她俩站一起,纵使自己再美,让人也分不清到底谁傍谁呢!
这算不算天大的便宜被自己占住了?真是另辟蹊径,谁想得到她能有这样泼天的好运气?23岁的秦宝灵傻乎乎的胡思乱想,更何况都有过一次了,对方很香,很干净,不算很温柔,但体验也不算差……
“玉珀!”她又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要阻止,“不要……这样不好吧……”
“别掉下来。”李玉珀说,让她自己用手固定住卷到锁骨上的毛衣,秦宝灵一阵战栗,雪白的胸脯也沁出一种鲜红的颜色,她泪汪汪的,不敢往下看,一口一口吸着气,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垂下眼睫,一双深棕色的瞳仁水光潋滟,抖抖索索地瞧着她。
李玉珀仰起脸,被她那种惊人的清纯轻而易举地给俘获了,故意坏心眼地问:“喜欢吗?”
秦宝灵很乖地说:“喜欢。”
她就笑吟吟地:“真的呀?那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抗拒。”
她纯粹是故意的,秦宝灵也知道自己这个金主在使坏。但是她是一名合格的情妇,于是她双手捉住毛衣的边缘,下定决心,一下就将整件毛衣脱了下来。
李玉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秦宝灵捕捉到那种渴望的眼神,忽然就不紧张了。她站起身,学着李玉珀刚才的样子,缓缓地把长裤褪了下来。
公主的眼睛一眨不眨,秦宝灵也一动不动,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然后呢?”公主问她。
秦宝灵抿紧嘴唇,刚刚落潮的红又漫上来,李玉珀心一阵一阵地急跳,她跪坐起来,用力地搂住秦宝灵,把她扑到了地毯上。
第二年的新年,这样的情景就再没出现过了,比如现在的秦宝灵,面颊只有生理反应的晕红,主动把她的手勾进了毛衣里,甚至还有心情语气不稳地和她扯东扯西:“想什么呢不回我话。”
“在想你那些很清纯的时候。”李玉珀舔去她锁骨窝里的汗水,“还记得吗,你那时候可乖了,让你待着,你就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电视,不拿任何东西吃,什么东西也不乱碰。”
“很快……”李玉珀喘过一口气,“有个秦宝宝就开始本性暴露,开始恃宠而骄,越来越任性,不是你的东西也要乱动,不高兴就向我摆脸色,要你做不喜欢的事情就踹我,最擅长和我闹脾气,闹完脾气就卖可爱,结果我次次都原谅你。”
秦宝灵低低地笑:“嗯,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呀,你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用大腿紧紧地夹住李玉珀的腰,不许她动:“李玉珀,接吻你就可着劲做,深情告白和剖析内心呢?”
李玉珀笑了笑,要是向秦宝灵剖明心迹,她是一千一万遍也不嫌烦的,不过她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能言善辩的秦宝灵彻底讲不出话来——
还是这种方法,比较有意思一点-
“我饿了。”客厅里是一片朦朦胧胧的黑暗,秦宝灵连踹李玉珀的力气都没有了,“咱俩确定要这样把好好的春节给混过去吗?”
李玉珀把她揽进怀里,舒舒服服地伸长手脚:“怎么能叫混,咱俩在一起的春节,哪年不是这样。”
她要拍戏,李玉珀要工作,两人虽然算得上一起住在大荣府,但那种所谓的朝夕相处,离真正的朝夕相处很有一段距离。
这种能把两人凑到一起的假期是难得的,比起外物,那时候的两个人竟然没从未想过,她们更感兴趣的永远是彼此。
“那也得吃饭。”秦宝灵指挥她,“你,给我炒俩菜!”
李玉珀一颗心像毛绒做的一样棉蓬蓬地跳动,她一点一点地梳理过秦宝灵的头发:“想吃什么,大过年的,你当吃放纵餐了。”
“那我要吃汉堡薯条。”秦宝灵说,“那种黏糊糊的薯条,你给我做。”
“好。”李玉珀一口答应,她指腹揉了揉秦宝灵的嘴唇,起身在智能面板上把灯按开。
秦宝灵紧跟着她,恨李玉珀的时候,她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么受罪都不是不行,现在爱彻底把恨淹没,她既想要李玉珀永远不会做饭,又想要李玉珀做饭给她一个人吃。
反正感情就是一种这么矛盾的东西。
汉堡和薯条做法都不难,李玉珀在美国的时候都做过,冰箱里的新鲜牛肉一部分做汉堡肉,一部分做肉酱,薯条炸好,淋上肉酱撒上芝士送进烤箱就行。
汉堡肉她特地做得小,汉堡胚就用绿叶菜,夹上蘑菇和溏心蛋,再洒一些苹果油醋汁,其实算得上是有点健康的。
出烤箱的薯条完全是秦宝灵在tiktok上看到的那种黏糊糊的类型,李玉珀顺带还烤了玉米和鸡翅。秦宝灵帮她把盘子端到餐桌上:“你在美国没有变成大狗熊真的是奇迹。”
“我坚持运动的。”李玉珀道,她切好了新鲜蔬菜,胡萝卜、罗马生菜和牛心番茄,方便一会儿解腻用。
秦宝灵刚吃了一口薯条,就被那种热量爆炸的香气冲得头晕目眩,她现在对这种食物的耐受度真的是很低了。
她吃一口,习惯性地往李玉珀的盘子里放一点,就像在肯德基一样,她吃一根薯条,就要往李玉珀餐盘里放一根薯条,明明只是一份小薯,却像是能被她们两个人吃到地老天荒一样。
今年的小熊她让人去送过了,是新品太阳装小熊,纵使她的小熊已经回来了,这个传统也是不能改变的。
秦宝灵吃了一个小小的汉堡,又吃了几口薯条,明明没吃多少碳水,她已经半真半假,晕晕的要往李玉珀身上栽了。
李玉珀看着她笑,艳丽的面孔冰消雪融似的柔情脉脉,明明已经讲过许多遍,可就像秦宝灵也和她讲过许多遍一样,李玉珀不厌其烦地说:“宝宝,我知道说让你不参与这件事,很不现实,可是最起码,你不要想着,不计回报为我付出了。”
秦宝灵同样也是不厌其烦:“这是我的心结,我必须要解开……”
她顿了一下,突然说:“你总是强调不计回报,要是我计呢,可以吗?”
李玉珀一怔:“要怎么计?”
秦宝灵想了想:“你从我手里回购股份我不直接说给就给你了,你得付出代价,不仅得把我花的钱给我,还得多一点钱回购。”
李玉珀忍俊不禁:“在商言商,即便咱俩是亲恋人也要明算账。多一点钱回购,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更何况你根本没讲多少,这里面操作空间太大了,宝宝,这可不行。”
“谁和你是亲恋人。”秦宝灵心里头隐隐地焦虑,要真和李玉珀说的一样,在商言商,她的心结怎么办,难道系着呀!那她不真成合作方了吗?还谈何弥补?
“现在还不是。”李玉珀倒是看起来游刃有余,“我等着自己转正呢。”
秦宝灵恹恹地歪在她怀里:“你不让我帮你,我解不开心结,一辈子记恨你。”
李玉珀唇边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不要紧,反正你也恨了我半辈子了,不差剩下那半辈子,到时候我亲手把你的心结给解开,照样来得及。”
“玉珀。”秦宝灵说,她的声音轻轻的,带一点罕见的凝重,“别在我面前装镇定,好不好。我没有家,你也没有家,我们两个在一块,才有了家。即使目前还是预备的恋人,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家人,你别对我报喜不报忧。”
李玉珀静静地望着她,不言不语。
秦宝灵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很多事情,你不想让我担心,也知道你说的都是实话,情况真的没有很差,是我关心则乱,可是我还是不愿意。”
“你去了美国,我就像丢了一柄旧剑,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寻得回来。”
“既然是故剑情深,那不论什么事,我们都得一块承担才是。”
故剑情深……她们异国相隔,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丢了一柄魂牵梦萦的旧剑呢?爱与恨,她的十年,她的一生,全在握住剑柄的那个人的手上攥着了。
“好。”李玉珀低声道,“可以,但不能不计回报,绝不能。”
102痴心102
◎再抱一会儿。◎
大年初一,著名演员秦宝灵的弟弟在媒体平台上发文称他带着女儿去姐姐家做客,姐姐却扣下了他的女儿,直到现在都联系不到,他心急如焚,不得不上网求助。
他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对不起姐姐的地方,可怜天下父母心,姐姐想收养他的女儿,也不必通过这样的方式……
秦宝灵一早被万凌燕的夺命电话叫醒,李玉珀一路把她送到熹宁,公关团队把小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她起床气也发不出来了,一张脸雪白,倒不完全是因为今天这措手不及的新闻,还有一股深深的疲倦。
李玉珀在桌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对这头面沉似水的小熊笑了笑,往那人掌心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突然是挺突然的,秦宝灵却不算意外。李玉璋纯粹是想用秦光耀恶心自己,这下目的达到了,根本不用走媒体途径,就能把她恶心得透透的,这种事情,一旦自证,就是要把私生活翻个底朝天。
万凌燕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还是问道:“具体怎么回事?”
秦宝灵把那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孩子我送到她妈妈那里了,让她妈妈换了手机和工作。”
两个保镖提前回来了,据说秦光耀向她们展示了自己的成果,她俩现在是一副要负荆请罪的架势。
秦宝灵倒是无所谓,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你们总不能连他上厕所都盯着,他要联系李玉璋,你们是拦不住的。”
她本来就没指望两个保镖能二十四小时监视秦光耀,更何况李玉璋铁了心要拿他当刀使,再加上秦光耀自己是个能动的大活人,没人拦得住的。
“他就算倒打一耙,你觉得咱们的澄清方向能是你不想要小孩子,所以根本没有收养的意思吗?”万凌燕说,“从这方面是绝对不行的,容易引起更大的舆论,这方面需要很多语言的艺术。”
她这话说完,会议桌上爆发出了激烈的讨论:“他已经出来说话了,咱们再施压,也已经有媒体赶过去要采访了。”
“孩子的情况要不然让妈妈出来做个声明?”
“这样不就牵累人家了吗?宝宝姐肯定觉得不妥,做声明不是有声音就能做的。他露了脸,妈妈也得露脸才行啊。”
公关经理黄灵聪眉头紧蹙:“我的意见是不能顺着他的话澄清,最好能马上转变舆论焦点。”
“他既然都出来说话了,保不齐要往外爆什么。”林建丽迟疑了一下,“万一他拿……”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李玉珀,话不用说完,别说秦宝灵了,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知道她什么意思。
只要提到金主两个字,不用指名道姓,舆论会被瞬间点燃。
秦宝灵可不是什么流量花生,她是国内最知名的女演员之一,她起势的时候,国内刚流行起非标投资,房地产、古董字画到娱乐产业的电视剧电影,和她有过合作和饭局的,除了面前这位真正的金主,还有各种身份,形形色色有自己百科的人。
这两个字一旦出现,不仅会对她的形象造成致命的打击,无论是什么猜测,后果都会变得很难承担。
因为这个罪名是个口袋罪,一旦被套上了,往下的恶意就是无底洞。
即使是假的,女明星也极难自证,更别说是真的了。
必须干脆利落地把风向转到另一边去,绝不能让他先说出这个词!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一定要抢占先机,马上回应,可怎么回应才好呢?
“我累了。”秦宝灵忽然说。
整个会议室骤然静了下来,李玉珀的手心渗出一层冰冷的汗水,明明暖气开得很大,她仍然浑身发冷,一颗心沉甸甸地往下坠,随着巨轮,一同坠落到深不见底的冰海深处。
“这些年我给他的转账记录都保留着的吧。”秦宝灵说,“一条微博发九宫格,所有的图片能一次性看到,所以发吧,用我的微博,内容标好一二三,每一个标号之后,都写明日期金额和用途,记录上应该都做了备注。”
她平静地说:“在一二三的前面,文案就写,我累了。每一条,最开始,都是这三个字,我累了。”
会议室顿时又活了起来,“这样能把大家的注意力直接吸引到钱上面!”
“只要速度够快,往后他说什么都能是要钱未遂的理由,这样就能带风向了!”
黄灵聪当机立断:“快!现在马上发,就在这儿监控。”
“吓我一跳。”万凌燕小声说,“我心想都到这份上了,咱们可不能掉链子!你说这话,真是吓死我了!”
“怎么可能啊。”秦宝灵说,“我怎么可能当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还不配,行吗?”
万凌燕匆匆地去看工作人员发微博,李玉珀攥住她的手微不可察的打着颤,万凌燕满心都是别的事情,轻易地被她给糊弄了过去,李玉珀却是听得出来,那不仅仅是什么微博的文案,秦宝灵是真的累了!
为秦光耀?还是为这源源不断地针对?事情一天不结束,秦宝灵就要不停地受到牵连,永无宁日。
迟则生变,她不想再等了,条件再等,也不会等来多么优渥的改变,而拖下去,很可能继续影响她的影展,影响之后的一切。对赌协议她都能接受,少等一会儿,又能怎么样?
“你在想不好的事情。”秦宝灵一侧脸颊枕在手背上,有点孩子气地瞧着她,“别想。”
李玉珀笑了笑:“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呀?”
“我就是知道。”秦宝灵说,“你一定在想,都是你的错,是你连累了我,李玉璋没办法切实的攻击到你,就想尽办法来攻击我——还说我对你关心则乱呢,你不也是一样?和你有什么关系,秦光耀迟早要来这么一出,我这个职业,本来就容易被人当靶子,你根本不用自责。”
她嫣然一笑:“况且,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局外人,现在这情况,本就是该我的,没什么可逃避的。”
“没什么该不该的。”李玉珀凝视着她,灰色的眼睛沉沉地发黑,“宝宝,我不留恋以前,但我很怀念那种感觉,那就是该不该,应该是由我决定的,我喜欢做决定,不喜欢别人插手。”
她想起身,秦宝灵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你看着吧,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了,如果你为了这件马上就会解决的事,去实施一些你本来还在考虑的决定,那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些记录都保留在一个文件夹里,图片名上就是完整的日期和备注,当初秦宝灵给出这些钱,用的是剜心一样的态度,所以每一笔她都牢牢记住,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一条一条的微博飞快地发出去,短短十分钟,就已经发了四条,全部都是九宫格,全部都是“我累了”,堪称触目惊心,并且还在不断更新。
什么对错都不必讲了,钱就是最大的裁决官!情绪就是最大的助燃剂!什么也不必多说,太多人,会帮她补全这个故事了。
“不是还在考虑。”李玉珀说,“只是还在犹豫,犹豫是不是继续拉锯,试图从那些投资公司和私募基金里拿到更好的合同。”
她知道秦宝灵也清楚得很,越是这样和李玉璋斗法,那边就越是不可能更换合同,让利条款。是她需要人家,不是人家需要她。
她太谨慎了。她比当年成熟了太多,可惜这份成熟必然带着一些副作用,想要一步也不行差踏错,相对地,她一定会失去一部分孤注一掷的果决。
已经不能,也不需要再等了。再等下去,不仅无益,反而有害!
工作人员不停的向秦宝灵报告监控到的风向以及目前的舆论情况,吴言热了两杯脱脂牛奶放到两人面前,秦宝灵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我出去透透气,等你们发得差不多了,回来我自己发条微博。”
她拉着李玉珀起身,一路到熹宁的天台上。李玉珀从来没有这样横穿过秦宝灵的公司,整间公司占了这个商业中心的顶层三层,装修不是一味的黑白灰现代简约,相当有特色,她又看到小熊了,还有各色的鲜花和绿植,阳光投进来,映衬的一切都是生机勃勃。
倘若是恨的时候,她会咬牙切齿地想,秦宝灵,你凭什么过得这样花团锦簇,还在自以为是的纪念我?
现在她心里浮现出一点真切的喜悦:“换成那时候的我想不到,你开公司也开得这么好。”
“我只是出钱的老板。”秦宝灵说,“有专业的经理人管具体运营的。”
今天是个异常晴朗的天气,不过京城气温很低,依然是干冷。秦宝灵穿了一件羽绒服,明明比她还暖和得多,偏偏往她骆马绒的大衣里钻。
“你比我会做生意得多,我现在不管多了多少见识,都比不上你。”秦宝灵说,“所以你做什么,我阻止不了。”
“其实我挺高兴的。”秦宝灵偎在她大衣里笑,“为了我,你都气得要犯傻了。”
“这还真不是犯傻。”李玉珀静静地说,“不过我真为你犯过傻,很早很早之前了。”
秦宝灵开始认真地回忆,结果完全想不到。李玉珀就很淡地笑了:“想不到是应该的,我没有向你说,你不清楚来龙去脉,记恨了我很久。”
是一部谍战电影,那是当年广灿的重点项目,定好的导演是五十年代崭露头角的大导演吴林恺的孩子吴享皓。
她和吴享皓是初中同学,女主角和秦宝灵也很符合,她早和秦宝灵讲了,这个女主连面试都不用,完全是板上钉钉。
秦宝灵很期待,不仅是对好本子的期待,还有对好导演,将来的好奖项的期待。
那晚她和吴享皓一行人去盘山会聚会,酒过三巡,大家谈起娱乐圈的明星来。她不大爱参与这样的话题,她和李玉璋最大的不同是,李玉璋认为娱乐圈的女人男人,说破天了,戏子而已。
她不这么想。这么骂人家,岂不是将自己也骂进去了?人家是戏子,她们是什么?捧戏子的?现在是新社会,演员是职业,但凡看人家的电影电视剧消遣,都没资本骂人家!她不喜欢在背后议论谈笑,自顾自地抿了一口白中白香槟。
话题不可避免地谈到他们的那些男女情人,有些人讲的是唾液横飞,李玉珀对于这种环境很习惯,即使心里头厌恶,表面上仍然很从容,其实冷冷地想自己的事情。
直到吴享皓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对她说:“你和秦宝灵关系好吗?”
李玉珀蹙了眉,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俩挺久了吧。”吴享皓很兴奋,“既然她要来拍我的戏,我想着……”
她马上给了吴享皓一耳光,毫不犹豫,她俩是没交情可顾虑,可她居然连利益合作都全忘了。
那部谍战片泡了汤,和广灿的合作也终止了,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乱得胸口烦闷,自然不可能去向秦宝灵邀功。
秦宝灵以为她因为私人恩怨把自己的大好机会给搞丢了,很可怜地偷偷哭了一场,觉得没让她看见,实际上她不仅知道,还知道这个女人连续好几天晚上悄悄踹她好几脚,还和满屋的鲜花都说了她的坏话。
她含着笑,不打算和秦宝灵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纵使是现在,也没必要说。
她早就爱上秦宝灵了,不必追忆往昔,也不差这三两件事。
想要完全不受到爱的影响,是不可能的。无爱的时候她即使痛苦,也是无坚不摧。有了爱,她幸福甜蜜,但处处掣肘。
“我是阻止不了。”秦宝灵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望着她,“可我也不打算放弃。”
“就像恨你一样,恨你的时候,我要恨你到底,现在爱你,也要爱到你没法招架。”
“这就是我的处事法则。”秦宝灵道,“放心吧,我说累了,是我对于我名义上的家庭累了。对于人生,对于你,我是永远都不会累的。”
她从李玉珀怀里钻出来,揽住她的脖颈,一如既往地,像很多次一样抱住她:“该走了,不过再抱一会儿。”
她还是史上最合格的情妇的那十年,每次出去拍戏,她都会这样抱紧李玉珀,在她的怀里待上好一会儿,亦真亦假地说:“该走了,不过再抱一会儿。”
“再抱一会儿。”
可惜李玉珀是从俄罗斯去美国的,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一直很遗憾,哪怕是最深刻的背叛,她也想最后的抱李玉珀一次。
再抱一会儿,再多抱一会儿-
@秦宝灵:我12岁的时候去县城读寄宿中学,15岁念中专班,18岁毕业,从毕业开始,我没有再要过家里一分钱。这么多年,再多的债也还清了,我累了,许多事情,不再有解释的必要,我和这个弟弟,不存在亲情去继续维系那份关系,不如彻底了断,做陌生人吧。
私事打扰大家很抱歉,所有事情到此为止了。
103痴心103
◎勾引你。◎
这条微博一发出来,立竿见影,和前面许多条转账微博相互呼应,加上抢占了时间先机,又买了许多热搜,整件*事情盖棺定论,不会有媒体再去采访秦光耀,从他口中挖大家已经不感兴趣的料了。
@豪大大鸡排真不坏:成天发老数,这次当然也要出来发发。现在老数今非昔比,以前的时候可没办法这么强硬哦,总之是很不容易的,大家多多关心吧!
下附一份视频,是当年黄湃拍到的,秦宝灵和秦光耀在地下停车场,距离远,录不到声音,两人无声地吵架,没一会儿,秦光耀对这个姐姐甚至伸手去打,去抢她的包。
为防熹宁打来电话,她剪掉了一部分,是两个人厮打的画面,娱乐圈最受不了屈的女明星就是秦宝灵,有些地方不得不忍,可既然那些地方忍了,其他地方再忍,那真是做人都没趣味了!
@浓缩厨房:鸡排你号有了。//@夏夏夏夏夏夏时雨:大鸡排这次口吐人言[激动][感动]//@宝咪大王:鸡排保持好吗,薯粉让你顿顿吃薯条。
@豪大大鸡排真不坏:哎呀最近太忙差点忘了,给老数把生日照片补上,祝亲爱的数妈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永远不死!
下面依然是满满当当九宫格,一半是秦宝灵在天台市拍戏时的照片,一半是回京之后的照片,每张都影影绰绰好像有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人是谁呢?大鸡排没放正脸,大概是助理吧!
@一株秋葵:好吧就这样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微笑][微笑]//@假酒盒子:鸡排就这样给薯粉一份甘梅味的给我们蟑螂一份孜然味的,鸡排好!//@周雨果:已转发到超话,鸡排什么时候申请我们CP超的管理员?-
“中午去周姐家吃饭,都约好了。”秦宝灵悠悠地说,“不管你想做什么,今天是大年初一,没人工作,你老老实实陪我。”
李玉珀淡淡地笑了:“那你这些紧急公关人员呢?”
“正儿八经的三倍工资好吗?”秦宝灵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后面站在书柜前的李玉珀,“我的办公室是不是比你有趣多了?”
李玉珀转过身,手按住椅背边缘,阳光透过落地窗打进来,她一双眼睛在日光下融化成一种很浅的,琉璃珠一样的灰色。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秦宝灵望了她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想伸长胳膊,去触碰她的面颊,“以前你办公室里会放很多鲜花,还有很有创意的靠枕和喜欢的毛绒玩具,咱们有了薯条之后,别人相框里摆着一家人的照片,你的相框里面摆着一只小豹猫。”
那张照片里薯条占了很大一部分,可薯条单独的可爱照片千千万,光翻一翻秦宝灵的微博,就能找出几十张,她偏偏选了一张秦宝灵搂抱着薯条的。
她选的时候理由也是千千万,这张照片是自己亲手拍的,这张照片薯条特别乖,正对着镜头,这张照片光线好,角度好……诸如此类的,傻得可以。
说白了,不就是想秦宝灵也出现吗?
“不止是薯条。”李玉珀说,“那照片我特地选了有你的。”
“那时候你又不承认。”秦宝灵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她,“后来你走了,我一想,真是恨得咬牙切齿,不是不爱我吗?干嘛摆着我的照片,我和你又不是一家人,我又不是你老婆!”
李玉珀浅浅地抿着嘴唇不说话,秦宝灵缓缓地叹出一口气:“我伤你很深,是吗?”
“不讲这些了。”李玉珀道,“现在就去吧,也别太晚了。”
她不是不想和秦宝灵谈这些,也不是仍然对这些事耿耿于怀,纯粹是她心里满当当地坠着其他心事,一时之间,不愿触碰到这些令人神伤的话题了。
往后追忆的机会多的是,现在这么好的时候,何必要谈伤害呢?
这么好的时候,也不尽然,今天由于她的牵连,刚让秦宝灵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走吧。”秦宝灵站起身,妩媚地横了她一眼,“想走的话,那就走吧。”
周令宜算是圈内姐姐一样的人物,自从她来内地之后,每年愿意去她那里过年的人许许多多,年轻的时候数都数不清,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人都各有家庭,像她们这些没家庭的,周令宜年年发微信邀请,要热情收留。
今年带着李玉珀去,自己倒也不算孤家寡人。秦宝灵心里面这么想,动作上却一点不甜蜜热情,懒怠地倚在车窗边。
李玉珀凑过去一点,伸手帮她抚平安全带:“怎么了?”
“怎么了?”秦宝灵反问,“你身边坐着一个愁云惨雾的人你心情好得起来呀?”
李玉珀就粲然一笑:“现在呢?”
“皮笑肉不笑!”秦宝灵也笑了,偏偏要装出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赶紧开车!”
别墅外面的路上已经停了好几辆车,这片别墅区都是独栋,前面的道路几乎是私人的。李玉珀不往里开,知道车库八成已经停满了,就在另一辆车后面停下,和秦宝灵走着过去。
这条路她轻车熟路地走过很多次,每年的大年初一,她都会和秦宝灵过来。
那时候推开门,周煦总喜欢在院子里和家里的小猫追来追去,能做演员的都共情力强,感情丰富,那时候女演员们总是一半在谈笑,一半在痛哭。
“阿姨。”她推开门,周煦笑着迎上来,当时的那个女孩已经完全长成一个成熟女人了,“好久不见。”
她含笑点了点头,莫名其妙的,竟然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人越来越少了。”秦宝灵凑到她耳边,“大家一个个地结婚生子,有了家,就没办法大年初一来这儿了。只有我,一年一年地做钉子户……”
她话音未落,看到玻璃门后的那个身影就吃了一惊:“童晴,你今年来凑什么热闹?”
气死人了,她还没来得及煽情呢!
“怎么,我不能来呀!”童晴喝了一口红酒,“你看看何止我呢?”
她的女儿夏随炆正和叶伶苏的小孩邦尼兔下国际象棋,两人你来我往,彼此表情都很认真。
这两个孩子年龄相仿,谈不上友谊天长地久,总之算得上玩伴。
“李总。”童晴向李玉珀打了招呼,“坐吧,先休息一会儿,晚点吃饭。”
“叶伶苏没回恩城?”秦宝灵问了一句,“小兔子怎么在这儿?”
“临时有点事,珠港见她爱人去了。”童晴道,“把小兔子先托付在这儿了,反正和小炆玩呗。”
“幸好,我可不见她。”秦宝灵最有礼貌的就是这种时刻,前脚说完叶伶苏,后脚就对在场的所有人大加批评,“真是的,还好我来了,我去厨房帮周姐忙,你们一个个的呀,都不顶用!”
童晴才懒得搭理她,转而和李玉珀说两句闲话:“李总,心情不好?今天的事情算得上公关范例,有惊无险的。”
“早该这样了。”刘持盈坐到童晴旁边,“也算个难得的机会,否则没办法这么彻底了断的,对秦宝宝来说是好事。”
圈内的女演员没谁不对这件事愤愤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人自己家里都是一地鸡毛,晾出来是全输,拖下去是单输,只能这样一天一天地捱下去。
大过年的,刘持盈心情很好:“李玉珀,看你这个样子,终于是给出答案了吧?”
“别谈爱情好吗?”童晴侧过脸,“好不容易一年混到头,我们能不能谈一点感天动地的亲情和友情?”
刘持盈才不惯着她:“没有爱情的人才不想谈爱情,好可怜哦。”
童晴随手拿起一个抱枕就要摔她:“能别提了吗?不要每次都鞭尸我好吗!我都想好要离婚了!”
“离吧。”刘持盈轻描淡写,“反正你在赵霜浓那里,早已经是斯人已逝,幽思长存了。”
“你少说两句能死?”童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一门心思地想着转移话题,“李总,前一阵宝宝还和我说投资的事情。”
“别答应她。”李玉珀不假思索,“她对我是关心则乱。”
“不完全。”童晴道,只要能不谈她的事情,她简直能思如泉涌的把别人的爱情谈得头头是道。“她对当初的事情太耿耿于怀了,我知道你是为她好,可这么强硬,也要想想她如何才能迈过那道坎。”
刘持盈在旁边笑了一声:“感情就该犯犯傻的,你俩的关系本来就计较不清了,何苦在这方面,要这么执着呢?”
李玉珀没说话,垂下眼睫看杯里的红酒,她把杯子端得很稳,暗红的液面波平如镜,清晰地映照出她微微蹙眉的面孔。
其实不是大家不进去帮忙,是周令宜不喜欢叫人帮忙,觉得自己反而更利索。秦宝灵在厨房也没做什么,就是一块聊了会儿天,这会儿帮忙把盘子端到餐桌上:“都快来端菜,要吃饭啦!”
周令宜特地把秦宝灵最喜欢吃的桂花藕片放到她跟前,秦宝灵投桃报李的马上夹了一片:“还是那个味道。”
“行了,好不容易过年,李玉珀也回来了,谁都不准谈以前。”刘持盈一锤定音,除了秦宝灵和两个孩子,剩下的人都配合地举起酒杯,到了庆祝的时候了。
吃过饭,大部分人都带了一点醉意,李玉珀半靠在沙发上,虚虚地看着秦宝灵,这女人正忙着逗小兔子:“怎么长大了连好奇心都没了,以前不还想看我文身?”
“我长大了。”邦尼兔很小大人,“女人和女人之间也是有别的。”
夏随炆比这只冷漠的小兔子捧场很多,立即很稀奇地说:“阿姨我要看。”
秦宝灵就真卷起毛衣边,要展示自己的缠枝牡丹,童晴诶了一声,旁边李玉珀半直起身,手掌覆住秦宝灵的手,把毛衣拉了下去:“你秦阿姨就是想炫耀呢,小炆,你可别捧场,否则她会变本加厉。”
“我也想纹身。”夏随炆很认真地说,“就是还没想好纹什么,要是能像煦姐一样酷就好了。”
周煦是目前国内格斗游戏公认的第一人,国内外赛事冠军拿了十几个,这种成绩比起传统意义上的精英更让她们这些孩子佩服,就连小兔子这种高傲的性格,也破天荒地承认煦姐姐确实厉害。
“你煦姐又没纹身。”童晴把夏随炆拎起来,“秦宝灵,将来小炆要是真纹身了,我先和你大战三百回合的。”
“第一,纹身自由,第二,不美呀?”秦宝灵又想卷起毛衣,展示一下她的牡丹,直到现在,当年做这个的纹身师个人简历永远放着这个纹身的设计图,太漂亮了,缤纷繁复,别说放在当时,就是放在现在,也是用心至极,毫不过时。
“李总,赶紧给她拉走,让她给你开车去。”童晴作势要拿果盘里的提子投她,“少在这儿大白天的发疯。”
李玉珀可拉不走她,她必须得和每个人说了话,道了别才走。
大荣府门一打开,秦宝灵就轻捷地钻进去,舒舒服服地在地毯上躺下了,李玉珀忍不住笑:“你又没喝酒,装什么醉呢?”
“我可没装醉。”秦宝灵一双眼睛清清亮,“有些人呀,就会借酒撒泼,我呢,我都不需要酒,不需要借助外力,就是疯!”
“你还挺骄傲呢。”李玉珀跪坐在她身上,一点一点,沿着她的毛衣边卷起来。缠枝牡丹在雪白的皮肤上徐徐地展开枝叶花瓣,深粉浅红,深绿浅绿,指腹抚上去,光洁滑腻,这片牡丹像是长在她的肌肤上,以她的鲜血做养分,才能如此鲜妍怒放。
秦宝灵细长的手指探下去,捏住自己的长裤拉链,长裤是低腰的,屋内太热了,甫一从外面进来,小腹都泛上一层极浅淡的粉红颜色。
“干什么?”李玉珀问,故意很不解风情。
秦宝灵捏着拉链的手抬起来,握住她的食指,点到自己的唇瓣上。
李玉珀无论什么时候看,都不得不想,那实在是一双很美的嘴唇。不擦口红,只涂一点唇膏,颜色就是天然的淡红,唇线清晰,菱角分明,舌头颜色更深一点,是种发烫的红,被含住的触感经由神经末梢,一路滚热地燎到心口。
湿润的指尖被带着滑下来,经由胸脯,一路滑过牡丹织成的小腹,点在了拉链上。
秦宝灵嫣然一笑:“勾引你。”
拉链拉动的声音近乎悦耳,吻代替手指,沿着牡丹生长的纹路,一路钻到了潮湿馥郁的最深处。
薯条悄无声息地跑过来,穿过一条细密柔滑的毯子,攀着秦宝灵赤裸的胳膊,凑到她脸前,用湿润的鼻头碰了碰妈妈的面颊。
“乖。”秦宝灵低声说,她轻轻地捏住小猫的嘴巴,试图保持绝对安静,来听清隔了她大半个客厅,正站在落地窗前的李玉珀在打什么电话。
可惜只言片语也听不见,她松开手,薯条就委委屈屈地喵了一声,直滚到了她的毯子里。
“好。”李玉珀说,“那华董,我们明天见。”
104痴心104
◎你怎么那么傻!◎
“上次送你的琥珀雕刻还喜欢吗?”华彩喝了一口温白酒,“现在总觉得年味没之前浓了,以前每回过年,盘山会一定要打扮起来,感觉现在的年轻人完全都不吃这一套了,换不换装饰,对她们没有什么区别。”
华彩心情很好地东拉西扯:“李总,你这个新年过得怎么样?我听说有一点小插曲,不过无伤大雅,熹宁的总裁是原来杉木传媒的高芝,公关经理是当初处理付逸儿离婚案的黄灵聪,万凌燕就不用说了,在广灿那么多年。宝宝找得到那么多人帮她,确实是厉害得很。”
李玉珀默然不语,可一双眼睛很专注地望着她,显然是很感兴趣。
“她当时离开广灿,出来自己做,很多人都不看好。”华彩道,“我也和她说,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她自己是开不好公司的,即使要离开广灿,大把的公司来邀请她,想为她做一个挂靠的工作室,什么人都是自己的,这样不很好吗?”
“她不乐意,说那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她要自己开公司,这样才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受任何人的摆布。”
华彩笑了笑:“你也知道,她就是那种要做一件事,一定要做到最好的性格,知道自己管不来运营,就东奔西跑的聘人。高芝当时在杉木是有点失意,可是也不可能选她这种演员开的传媒公司的,不知道怎么被她挖了来。我问她,她说是有人教的,说你一门心思诚心诚意,人家绝对会投桃报李。”
《一场游戏一场梦》的成功是空前的,同样被人认为是讨巧的,是无法复制的。李玉珀筹备第二部电影《辉光夜》的时候,杨羚导演就婉拒了她,认为自己的创作理念,和她是不可能相合的。
她就一趟一趟地去,试图让杨羚能看看剧本,看看她组建的班子和邀请的演员。秦宝灵看不过眼,说她何必找杨羚,她瞧不上你,咱们还瞧不上她呢。
秦宝灵说这话的时候,正含着一根白水冰棍吃,漂亮的眼睛清凌凌的,说不出的可爱。她就把包放到玄关,让她傻乎乎的情人过来。
“我要教你一点做生意的诀窍。”她半开玩笑地说,“一点都不高深,真心换真心,看中了人家就去邀请,一门心思诚心诚意,石头也会被你打动投桃报李的。”
温的白酒有种特别的香气,李玉珀轻轻地抿了一点,华彩道:“我猜是你教她的吧?”
她也不等李玉珀回答,不紧不慢地进入了正题:“好了,也不扯这些了,李总,今天约我吃饭,是有话想和我说吧?”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李玉珀说,“我希望法定假期一结束,收购通知函就能送到李玉璋的办公桌上。”
“可以。”华彩道,她将自己面前的杯子添满,“这没有问题,目前广灿股价已跌到19,咱们的意见应该一致,以每股28的价格完成,股东们一定很愿意考虑这个价格,毕竟年度财报一出,可就不大好看了。”
“但是,”她话锋一转,“李总,你选择我,是知道只有我,能在一周内毫不犹豫地调动足够的资源帮你办成这件事,这才对嘛,拖的时间越久,变数越多,你们兄妹之间的事情,结果到底是牵扯到宝宝,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李玉珀很平静地望着她:“合同方面,你是怎么想的?”
“我们都是想齐心协力办成这件事。”华彩道,“可是形势比人强,你的影展还没能办成,很多事情,是未知数。不过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玉珀,你不会觉得我要怎么为难你吧?”
李玉珀微微一笑:“做生意谈什么为难不为难?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吧。”
“我不会趁机多要你点什么的。”华彩说,“我还是那个想法,董事长和CEO,自然都是你担任,人事任免权,我不要,所谓的退出机制,没有达到预期,让你强制收购我,或者我强制收购你,这都不要,我还是对你很有信心的。”
“超额董事会席位我也不要,对等的就行,融资、并购、分红,这种事情,需要经过我们的同意,优先回报,这是肯定要的,财务透明这都不用说了,股权反稀释是一定的,还有必须要有的违约条款,这个可不能客气。整体来看,我觉得还是很合适的。”
李玉珀仍面带微笑,心里头没什么波澜。她是被动的,华彩这些投资方是主动的,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必须让利,那她就把利让给能给她最大帮助的人。
只有华彩,能够最迅速,最果断地帮她完成收购,时间就是金钱,她不亏。
“今天我们就把合同做好吧。”李玉珀道,“然后定一天时间,我们尽快签了。”
“没问题。”华彩也很痛快,“收购完成之后,如果你有资金上的短缺,我可以用私人名义帮你。”
她举起杯,两只杯子碰到一处,发出一声悦耳的轻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李玉珀刚打开门,秦宝灵就抱住薯条迅速走到门口:“你偷偷去哪啦?”
她当然隐约有猜测,只是不方便说出来,也知道李玉珀大概率不会和自己说,但她就是想问。
李玉珀没穿正装,穿了一件简单的藏青色混纺大衣,见到她就笑了,手中提着的纸袋冲她晃了晃,居然是一包糖炒栗子和一根小小的什锦糖葫芦。
“在街上看到的。”李玉珀道,“栗子是新炒好的,我就买了一点。”
秦宝灵抿了抿唇,有点不大领情的样子:“干什么,你真是平行世界的李玉珀呀?”
这头狗熊在天台市时候,也为她买过一包糖炒栗子,那时候她就说这是平行世界的李玉珀,冬天会给她买炒栗子,夏天会给她买冰淇淋,对她百依百顺,全世界最爱她的李玉珀。
“非得平行世界的李玉珀才能给你买炒栗子吗?”李玉珀把东西放到茶几上,忽然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她。
秦宝灵下意识地吃了一惊,李玉珀是什么人,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一头小心眼,嘴很硬的臭狗熊,她能开口说爱,已经是很不得了了,现在这种温情举动又是在干什么?
“怎么了?”李玉珀低声道,语气中竟然有一点小小的受伤,“就算还没有转正,抱你一下不用吃惊成这样吧?”
“不是转不转正的原因……”秦宝灵覆住她扶在自己腰上的手背,大约是刚从外面回来的缘故,微微地发冷。“就是觉得……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回来恳求我原谅呢?”
李玉珀有点不满地说:“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宝灵小心地把薯条放到地上,这下终于紧紧地缠住她的脖颈,回抱住她:“那讲点好听话让我来听听。”
李玉珀略微直起身,灰色的眼睛很温柔地瞧着她:“想听什么好话?”
“天哪。”秦宝灵说,她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赶紧挣开了这个怀抱,“你离我远点吧!”
她坐回到沙发上,垂下眼睛一门心思地研究那根糖葫芦,绝对不想让李玉珀发现她居然脸红了。
她一向很不喜欢说这样的话,但还是不得不说,都这岁数了,在床上都波澜不惊的,只是抱一下而已,到底有什么可脸红的?别太丢人!
李玉珀一颗心登时一跳,不过她装作没看见,从岛台上取了一只玻璃碗,开始一颗一颗地剥还有点烫手的栗子。
秦宝灵还在研究那根糖葫芦,这串的头一个,是裹着一层脆糖壳的大草莓,发着晶莹的亮光。她伸出舌尖慢慢舔着,一般吃这种比较硬的甜食,她都会用这种方法,拉长愉快的时间,毕竟这串糖葫芦她满打满算只能吃头一个,往后的再吃就要超标了。
糖壳舔化了,她下意识地把整只草莓含到嘴里,她知道这很不优雅,事实上,糖葫芦本身就不是什么优雅的食物。
一方面是李玉珀的要求,另一方面,这些年她确实在不断地提高自己的修养,不断地学习,这倒并不是因为她为以前那个自己丢脸,也不是为了做所谓上流社会的女人,她纯粹是越来越明白人还是要提升自己才能走得更远。
可当李玉珀转头看过来的那一刻,像刚才不该有的羞涩一样,一股窘迫毫无来由地席卷了她。
她的脸颊被这颗草莓撑得满满的,她来树海的第一次,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蓝莓巧克力挞,那么小的一个,她就一口吃了进去,一边脸颊鼓鼓的,李玉珀就伸手捏了一下:“好看吗?”
她的金主有点冷淡地问她:“这样好看吗?”
“很可爱。”李玉珀说,学着她的样子,把草莓下面的一颗大提子整个含了进去。
秦宝灵发现这个一向体面的女人也变得傻乎乎的了,提子从她两颊滚来滚去,糖迟迟地不化,李玉珀就一直保持着这么傻乎乎的状态,连剥栗子的动作好像都比刚才笨一点了。
窘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欢喜,秦宝灵猛然抱住李玉珀,比刚才更紧地搂住她:“你怎么那么傻!”
李玉珀含着提子,没办法很清晰地说话:“我头一次试着全吃进去,比一口一口吃有满足感多了。”
“还是傻!”秦宝灵一锤定音,她几口把草莓吃下去,急促地将嘴唇贴了过去。这下换李玉珀吓了一跳,匆匆地想要咬碎提子,还没来得及,一股挟着草莓香气的浓郁甜味钻进来,牢牢地占据了她整个口腔。
这个吻史无前例的甜腻,连换气的时间都变得模糊,两个人都感到头晕目眩,李玉珀透过一口气,提子早咽了下去,她挺直的鼻梁抵着秦宝灵的一侧白皙的脸颊:“今天不要了吧。”
秦宝灵扑哧一声笑了:“是合理的时间规划,还是你今天办了什么事情,消耗了你的精力呀?”
李玉珀听得懂她话语里的暗示,也知道她绝对猜得八九不离十,但笑笑的,不准备回答。
“你说不办就不办呢?”秦宝灵道,“李总,你说话这么顶用?”
“平常说话是很顶用的。”李玉珀说,“可惜现在说话不顶用了,就算我不讲爱你,你也是那种想干什么干什么,绝对不听我话的人。”
她带着一点轻微的叹息,秦宝灵眼睛亮晶晶的,湿红的嘴唇从她唇角蹭过:“才不听你的话呢,我就要我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她粲然一笑,将这头灰眼睛的小熊扑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105痴心105.谢谢梧桐苑深水加更
◎小熊,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一头小熊。◎
“你装作没睡醒不回复我是什么意思?”秦宝灵没好气地说,“高芝!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听明白了吗?”
“谁和你开玩笑了?”高芝手里头的黑咖啡都喝不进去了,“燕子之前不是声泪俱下地和你谈了吗?怎么还要搞?你就是办不成这件事消停不了是吗?”
“哪里声泪俱下!”秦宝灵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有件事说对了,我办不成这件事,根本消停不了!你提前做好准备就是了,我心里有数。”
她知道高芝下一句一定是质问,你心里哪有数!所以当机立断,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大约是薯条窝在她怀里的缘故,她总觉得今天大荣府的暖气异常的热,热的她浑身出汗,薄薄的丝绸睡裙都沁出了一层湿意,一颗心也在胸腔里怦怦乱跳,很不安宁。
她揉了揉薯条的脑袋,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给裴爱善发了一条微信:现在有事吗?
韩国人助理能说却不太会写,给她发了一条疑惑的语音:秦女士有什么事吗?
一看这条语音,秦宝灵知道她这会儿一定在自己办公室里待着,不假思索地把电话拨了过去。
裴爱善接起电话,依然是很疑惑:“秦女士,怎么了?要找李总吗?”
“现在不找。”秦宝灵笑盈盈的,“不过我确实想去你们公司看看她,我想着给她一份惊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空呢?”
裴爱善恍然大悟!作为李玉珀的私人助理,老板的恋人想从她这儿得知老板行踪送惊喜那完全是她要配合的事情!她义不容辞地说:“那后天吧,明天不行的。李总明天一整天都有时候,上午临时开会,付加班工资的,下午要出去,您不如后天来,怎么样?”
“下午出去?”秦宝灵像是随口问道,“出去哪里?”
裴爱善道:“哦,是和东穗董事长喝茶。”
“原来如此呀。”秦宝灵道,“那我正好明天下午去!送惊喜嘛,让你们李总后天一来就知道我送她的是什么礼物,你到时候在不在?帮我把你们李总办公室门打开。”
“我下午要跟李总出去。”裴爱善说,秦宝灵立马很体贴:“你把钥匙留给艾绒,到时候我让她帮我开门。”
她补充道:“艾绒妈妈也和我很熟的呀,她见了我还得叫我一声阿姨呢。”
裴爱善不疑有他:“好的,我会对李总保密的。”
“你现在真的是入乡随俗。”秦宝灵道,“都懂怎么给老板夫人打掩护了,韩国人你前途无量呀!”
“我是俄罗斯人。”裴爱善不得已再次强调,同时不吝赐教,“夫人这个词是现代用词吗?我看百科上不是这样写的,可以这样用吗?”
“我随口说的!”秦宝灵没空和外国人掰扯这些,“反正你不要用就对了,好啦,你忙去吧。”
她心里一块石头落到地上,不忘让薯条喵了一声,以示她心情愉快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过了一会儿,吴言进来,手上抱一只布偶塔可的毛绒大娃。因为秦宝灵本身就是豹猫薯条这个IP的最大粉丝,加上粉丝效应强,定价也远没有那些盲盒高,所以产品出得又多又快,这个大娃就是刚出的限量款。
这只大娃的衣服是秦宝灵特别定做的,戴着一顶可爱的棕色小熊毛线帽,自带的玻璃展盒里还有着一轮发着微光的小月亮。
秦宝灵怎么看怎么可爱:“好,就先放这儿吧。”
她这几天没什么工作,吴言结结实实地在家大睡了两天,这会儿正是负罪感上来的时候:“姐,明天不用我跟着你吗?”
“不用。”秦宝灵说,“这几个月跟组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我记得之后CPB有个活动,那时候你跟着我去就好了。”
吴言马上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她,秦宝灵笑道:“在家提升点游戏技术,和我一块玩,还打不过我这个只玩过俄罗斯方块的呢!”
“我技术差不要紧。”吴言连八卦都说得那么认真,“姐姐,往后是不是该李总陪你玩了?”
秦宝灵故意逗她:“你又知道了?”
吴言一惊:“你们不是复合了吗?”
天知道她多想开着小号到那个豆瓣帖子里通知一声,朋友们,你们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正主!复合了——合了——了!
“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秦宝灵神秘地凑到她耳边,“严格来说,是她追我的,我勉强才答应。”
“勉强?”吴言一时无言,但已经很知道顺着自己老板的话往下说,“我也觉得,姐姐你是全世界最难追的人。”
“你知道吗?”秦宝灵说,“你每次拍马屁,脸上的表情就是,请注意,我要来拍你马屁了!”
她伸手,点了点吴言的额头:“行啦,去吧,下去的时候顺路和物业管家说送一份果切上来。”
晚饭她就吃一份希腊酸奶拌果切,果切的分量和种类都是定好的,糖分低,量也恰好能吃完。
秦宝灵一边咬住一颗蓝莓,一边专心地看展盒里翘着尾巴,兴高采烈的布偶塔可。她打算把这只塔可就放在李玉珀办公室那盆青翠的龟背竹旁边,好代替自己看着李玉珀!
她正自想的入神,手机屏幕亮了,李玉珀给她发来一条微信:吃晚饭了吗?
她顾不上回复,先三下五除二地展盒搬到那间储藏室去,这才慢悠悠地回复道:正在吃呢,酸奶拌水果。
李玉珀点开语音,寂静的车厢里,好像秦宝灵就在她身旁和她说话:“怎么这么早就和我发微信啦?我还以为你十点才能回来。”
“散得早。”李玉珀也发了一条语音,“要给你带什么吗?”
对面言简意赅地发了两个字过来:不用。
李玉珀有时候觉得秦宝灵说得很对,她真是头心思敏感的臭狗熊。看到这两个字,她一时之间,真觉得有点小小的受伤!
秦宝灵这个女人一向是最会撒娇的,以前发短信也花样百出的很多语气词,和*自己还是仇人的时候还发许多可爱的表情包呢,现在这么短短两个字是在干什么?
她到家的时候,秦宝灵也只是敷衍地和她打了声招呼,看着电视上正在放着的一部电影,一门心思地吃面前那份酸奶水果。
“这是什么电影?”李玉珀问。
“我也不知道。”秦宝灵说,“随便看一会儿,还挺有意思的一部喜剧片。”
“好吃吗?”李玉珀又问。
秦宝灵瞟了她一眼:“发什么神经呢,酸奶和水果,能难吃到哪里去?”
她咬了一口橙子,余光瞥到李玉珀还在盯着她看。一张深邃艳丽的面孔竟然显得有几分忧郁。要知道对于李玉珀而言,阴沉是常态,忧郁,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这是?”秦宝灵不得不关心道,“心情不好?”
“也不是心情不好。”李玉珀说。
秦宝灵又问:“那是怎么了。”
李玉珀慎重地说:“也没有怎么。”
这下秦宝灵握起拳头往她大腿上锤了一下:“你想干什么呀!”
李玉珀微微叹了口气,搂住她的腰:“虽然咱们那么久没见,但毕竟是……”
秦宝灵很警觉地打断了她:“你想说什么呢?要是伤春悲秋之类的就免了。”
李玉珀就不讲话了,拿起放在酸奶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只很甜的草莓吃。
爱情真是让她有点退化了,她现在都把那些丢脸的时刻记得清清楚楚,一次是在龙台山,她想留下一张秦宝灵的拍立得照片,还有就是现在,莫名其妙地忧愁起来,也不知道在忧愁什么。
好歹也要等到真正成为恋人同居之后再忧愁吧?现在是在杞人忧天什么?
“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秦宝灵甜丝丝地说,凑到李玉珀脸颊上亲了她一口,“我们十六年没见,这么大的别离,新婚时间至少要持续三年吧?”
“我没有多想。”李玉珀说,“以前的时候我从未考虑过,现在当一件事非常好,或者正在进行的时候,我总习惯性地想做最坏的打算。”
美国是她生命中深刻的一道刻痕,现在看来,已不是伤痛,只是给予了她许多经验。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和秦宝灵的感情,现在正是爱的烈火烹油,可是也要好好地把握和珍惜,才能长远一点、更长远一点,最好长远到一个她望不到的尽头,这样才足够好。
“随便你做什么最坏的打算。”秦宝灵说,“但是咱们俩的事情,你不许做。”
她平静地说:“还能有什么最坏的打算,比我背叛了你,令得你去美国,我们十六年没见能更坏呢?”
“不要叫我别讲了,这个坎我们都得过去才行,那天你和我说,我们都没有为彼此拼尽全力,现在你为了不让我参与这件事,是拼尽全力了。”
“这是应该的。”李玉珀说,“而且这叫什么拼尽全力?李玉璋的事情,大多都是你自己解决的,我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算。”秦宝灵说,“心是不会骗人的,我的心也不会骗你。”
她言尽于此,暂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逼问道:“你进来的时候到底忧郁什么呢?”
李玉珀不好意思讲,被她凶巴巴的龇出那颗尖尖的犬齿威胁:“从实招来!”
“我觉得。”李玉珀心一横,“你都知道我心思敏感了,往后和我发消息,要加表情包。”
她补充道:“还有,我回家了不要敷衍我,我们至少要交流一下今天的事情的。”
“你真是重返19岁。”秦宝灵完全难以置信,“行吧,那我用对付19岁的李玉珀的方法安慰你。”
她忍不住笑,呼吸灼灼地发烫,李玉珀越长大,越长成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次回来,更是个总是笑微微的笑面虎。
可年轻时候的李玉珀总归是有性情中人的时候,生气了就发怒,痛苦了就掉泪,有时候犯傻,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没来由的伤春悲秋。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知道李玉珀不想把这幼稚的一面让自己看到,于是从善如流地搂着这位公主的脖颈,让她把脸埋到自己的胸脯上,并且难得的做一回姐姐,半真半假地表露一番情愫。
李玉珀本来承受不住地要挣开她,结果还是被她低声的话语给魇住了。
她29岁时,已经是个足够成熟,不把情绪放到脸上的生意人,即便夺权夺到内忧外患,即便她报喜不报忧,很镇定地维持住一切都好的现状……
秦宝灵那晚预定的活动提前结束,回到家的时候,和以前很多次一样,装作没有看到她脸上沉默的泪水,只是静静地搂着她的脖颈,让她不必看到任何人,也不必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把面颊贴到自己的胸脯上。
“我觉得你真好。”秦宝灵低声说,“一想到和你在一起,我就好高兴,咱们俩永远这样在一起吧?偶尔想做你的姐姐情人,可大多数时候,更想让你把我当妹妹宠爱。”
“小熊,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一头小熊,眼睛圆溜溜的,嘴套也很饱满,最标准、最可爱的小熊……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吧?”
106痴心106
◎我喜欢主动出击。◎
秦宝灵停下车,小心翼翼地从副驾驶上把那只布偶塔可的毛绒大娃搬出来,她提前和艾绒发了消息,这会儿小姑娘正在前厅等她,见到她就主动过来,把玻璃展盒抱到了自己怀里:“姐姐,送给李总的?好可爱啊。”
“喜欢呀?”秦宝灵道,“喜欢下次我给你留一个。”
艾绒马上很高兴:“那我要小点的,我想放办公桌上。”
“行啊。”秦宝灵一口答应,很随意地问道,“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艾绒暂时把展盒交还给秦宝灵,拿钥匙去开李玉珀办公室的门,“影展的事情真的挺多的,目前就是多接触多学习吧。”
秦宝灵笑道:“一听你这话就是你妈的教育成果,好啦,你去工作吧,我自己找个合适的地方摆起来。”
艾绒点了点头,跑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秦宝灵将门关好,她早想好要放哪了,径直把这个展盒放到了角落,和那株青翠的龟背竹一起。大叶子虚虚地搭在展盒顶上,看起来相映成趣,出奇的合适。
这件事办好,她毫不犹豫地拉开书柜的玻璃门,李玉珀的办公习惯从未改变,任何文件,不管是目前需要的,还是已经用过的,都会在办公室留底至少一到两份。
她顺着时间,很快数到了那个文件夹,里头果然夹了两份和昂山资本的合同文件,日期分别是前天和昨天,昨天的那份粗略一看,能看到细则上的一些修改,显然是法务的手笔。
去和东穗董事长喝茶,谈的肯定是影展的事情……秦宝灵心念电转,来得及。
她把昨天的那份文件放到打印机上复印了两份,折起来放到手包里,坐到李玉珀的椅子上,直接和叶崇静打了电话。
对面接到她的电话,显然有点吃惊:“宝灵姐?”
“小静,”秦宝灵也不和她寒暄,开门见山道,“李玉珀想要对赌的消息,是你帮她传出去的吧?”
“是。”叶崇静说,“那天大姐和我一块吃了顿饭。”
秦宝灵说:“小静,什么对赌不对赌的,你知道那个是因为昂山向她施压。她和你见面,主要目的是想看你的真光,或者是天顺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电话那头停了一停,叶崇静道:“我明白的,大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是很高兴的。只是我在天顺,并没有担什么实际的职务,也调不出什么资金。仅凭真光,没办法帮大姐完成收购。”
“如果你不感兴趣的话这个电话我就挂了,不浪费咱们彼此时间。”秦宝灵道,“但是我听你是感兴趣的,所以我有个提议。”
她当然可以去找童晴,找其他很多娱乐圈的朋友,可李玉珀一定会拿这个做文章。可是叶崇静不同,那本来就是李玉珀中意的合作伙伴之一。她先和叶崇静聊一聊,如果对方有意向,那就是皆大欢喜,不行她再找也就是了。
“你和我合作吧,我们一起和敛锋收购广灿,你觉得怎么样?”
叶崇静显然没想到她那么果断:“好,不过我想我得考虑一下……”
“可以考虑,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秦宝灵说,“你在公司吗,我现在就过去,我手上有很完善的合同可供你参考,小静,你必须得尽快给我答案。”
叶崇静向来是很慎重的性格,哪里招架得住这种,一个小时后秦宝灵上门,把合同放到她桌上,一副要认认真真盯着她看的样子。
“喝茶吗?”她问了一声,秦宝灵浑不在意,“不用管我,你先看。”
叶崇静硬着头皮把合同拿起来,看到抬头,出乎意料的竟然不是很惊讶。是昂山和敛锋的合作合同,条款都经过修改斟酌,已经是相当完善。她细细地翻过一遍:“宝灵姐,你拿这份合同来,是不是不大合适?”
“可能吧。”秦宝灵笑盈盈地说,“先别计较那些了,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条款,你觉得合适吗?”
叶崇静道:“合适当然是很合适的。”华彩能松口的方案,绝对是合适的,这没有问题。她重新翻开第一页:“那我们的份额……”
“至少是相同的。”秦宝灵道,“比我少可以,比我多不行,到时候可以具体再商量。”
叶崇静默默不语,她自然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当时李玉珀和她讲的时候,她实际上就有些意动,可惜自己的真光拿不出那么资金来,她又知道昂山这种投资公司才是李玉珀的第一选择,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结果现在机会找到她头上,不管发生了什么,来龙去脉如何,对她而言,都算得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了。
通过这件事,往演艺圈里分一杯羹?广灿纵使大不如前,这个平台也绝不是一般人攀得上的。
秦宝灵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我可以等你到下班时间。”
叶崇静听到了,一时之间没有回话,只是全神贯注地把这份文件翻来覆去地细看。
好一会儿,她问道:“打算什么时候送达通知函?”
秦宝灵不假思索:“法定假期结束,正月初八。”
叶崇静把这份文件又看了一遍,终于合上:“宝灵姐,真光没有那么多的资金,不过熹宁大概是可以单独和敛锋合作的吧?”
“我也有我的难处呀。”秦宝灵笑道,大大方方地说,“放心,不论如何,合同上给你的东西,实实在在地不会变,你答应,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坑谁都不会坑你的,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她把那份合同留给叶崇静,另一份亲自跑了一趟,送到了熹宁去,好叫高芝和法务总监先做准备。
为了防止高芝发怒,她简单地把事情交代了,把东西放下就跑,等坐到车里,她这才抽空祈祷:华彩,到时候有话好好说,你可千万别杀了我!
她送文件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去的时候已经八点过了十分,车开到一半的时候,有个电话拨了过来,一看是传统的电话而不是微信语音,她就知道一定是李玉珀。
她在中控上按了一下,电话接通,李玉珀的声音传过来:“怎么还没回来呢?”
李玉珀的声音略低,有种冷清的质感,秦宝灵忍不住一笑:“怎么,想我啦?”
“是啊。”对面显然已经是进化过后的李玉珀,就这么坦荡地承认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秦宝灵故意逗她,不紧不慢地说:“说不好呢……我觉得要取决你有多想我。”
对面也笑了:“行了,别得寸进尺,到哪了?”
“演一分钟就原形毕露是吧!”秦宝灵佯装生气,“你,去给我拌份沙拉,我饿了!我中午都怎么吃饭!”
本来中午艾绒还想着如果方便的话带她去敛锋的食堂吃,结果她饭点之前就走了。她急着去真光,中途随意去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纯净水和一份热量很低的关东煮,说是一份,其实就一串香菇,一串萝卜和一串细竹笋,这会儿真的是饿的不行了。
“中午跑哪去了,饭都不吃?”李玉珀道,“你快回来吧。”
秦宝灵一听她直到现在都没提那只布偶塔可的事情,就知道她绝对是没回公司,和东穗董事长见完面,大约吃了个晚饭,就直接回家了。
李玉珀站起身,打开冰箱看有什么蔬菜:“你笑什么呢?”
电话那头的秦宝灵一直轻轻地笑,不仅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就是很好笑呀。”秦宝灵道,“你堂堂李玉珀,居然会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咱俩居然能有这么没营养的对话,明明都还没有进入热恋期,别搞得像七年之痒好吗!”
“这都哪跟哪?”李玉珀一点不客气,“还堂堂,你赶紧回来吧!”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不由得有点甜丝丝的,微不可察的抿出了一个笑容。
“好。”秦宝灵道,“别忘了给我做沙拉!”
李玉珀挂断电话,从冰箱里拿了新鲜的芝麻菜和生菜铺满盘底,又加了切好的牛心番茄和牛油果,中间放上一个布拉塔奶酪,再撒上蔓越莓和山核桃,秦宝灵回来的时候,就见她正细心地调整奶酪的位置,非要放到正中心不可。
“这摆盘放餐厅里已经能卖1998了。”秦宝灵凑到她面前,“为防止七年之痒,我们得保持足够的身体接触。”
“然后呢?”李玉珀说,一双灰眼睛带着笑瞧她。
秦宝灵赤脚踩了她一脚,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又贴到她颊边亲了一口:“你吃过了吧。”
李玉珀嗯了一声,坐到她身旁看着她,秦宝灵是演员,对于别人的目光是最坦然的,一边吃了一口叶子,一边道:“明天上午跟我去熹宁一趟吧,我有事。”
“什么事?”李玉珀问,见秦宝灵吃了一片叶子就有要放筷子的趋势,她伸手捉住秦宝灵的手腕,让她不得不又夹了一片番茄。
“没什么事,就想让你陪陪我。”秦宝灵说,牛心番茄甜而多汁,她忽然换了个话题,“玉珀,你觉得咱们之后会怎么样呢?”
她这个问题太没来由,太宽泛了,可李玉珀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觉得咱们两个呀,很可能比那些男女的银婚夫妻还要长久。她们那些,开始浓情蜜意的在一起,后来叫利益和孩子绑住了,并不一定是发自内心的还爱彼此,要一生一世地在一块。”
“咱们呢可不一样,做了十年的情人,做了十六年的仇人,现在刚刚开始做/爱人,爱够了呢,咱们就翻那数不清的旧账,轻而易举地再恨一阵,恨够呢,就继续爱,这难道不是一种永动机吗?就怕这种感情太完美了,要是真有轮回转世,咱俩再继续遇见,那是真倒大霉了。”
秦宝灵听完,扑哧笑出了声:“你还挺有一套理论的呢。”
“这是经过我仔细考虑的。”李玉珀说,“宝宝,你还没发现吗?咱们俩是难在彼此身上了,到现在没找过新的,还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她心平气和地说:“应该是真分不开了。我以前还羡慕周姐和刘持盈,怎么能遇到对方的呢?即便是遇到了那么合适的人,怎么又能过那么长时间呢?现在恍然大悟,原来她们也没有特别幸运,我19岁时候可就遇见你了。”
“这么甜言蜜语呀。”秦宝灵说,她美丽的面孔在人造的明亮灯光下熠熠生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可全当真了,往后你要是做不到全心全意地爱我,我一定杀了你!”
听到这个杀字,李玉珀就笑了:“怪不得都说你保养得好,就你这股心劲,年轻十岁也不成问题。”
秦宝灵嫣然一笑:“话又说回来,说是要全心全意地爱我,和我讲那么多让我找不着北的好听话,你又打算拿我的心结怎么办呢?”
李玉珀从容地说:“慢慢解,还有很多年,不着急。”
“我就着急。”秦宝灵说,“我喜欢掌握主动权,喜欢什么事情,都由我自己操控,咱们俩在一起,我也不要顺其自然,我非得自己一桩一桩,把事情办利索了才安心。”
她慢条斯理地吃了一碎山核桃,像是不愿再纠结这个问题,再度转了话题:“晚上想看我的牡丹吗?”
李玉珀的心不平稳的震颤着,飘飘忽忽的落不到实处,前脚秦宝灵还在那儿发表主动宣言,后脚就讲那么狎昵的话题,弄得她真是兴致全无!
“你注意一下语言的艺术好吗?”
秦宝灵很无辜地眨了眨眼:“好啊,我想要了,你要是不同意,就是性冷淡,我不会放过你的!”
牡丹随着皮肤,交错着伸展枝叶藤蔓,李玉珀总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被锁住,重重的心事也紧随着一起坠入了黑暗潮湿的极乐地狱。
早上和秦宝灵一起去熹宁的时候,她仍想着昨晚秦宝灵说过的话。吴言在秦宝灵的办公室门口等着她俩,她总觉得小姑娘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正想多看两眼,就被秦宝灵拉进了办公室。
阳光透过落地窗泼洒进来,屋内有一股淡雅的香氛气味,秦宝灵靠在她身旁,身上双面牡丹的香水味道柔而妩媚地往她鼻腔里钻。
“今天让我陪你来干什么?”李玉珀有点疑惑,还在法定假期,偌大的熹宁她没见到几个人影,就吴言在等着她俩。
“和你说了,”秦宝灵道,“我喜欢主动出击。”
话音刚落,门外传出咔哒一声轻响,有人把门反锁了。
107痴心107
◎我们的一切,都有始有终。◎
“宝宝。”李玉珀说。
秦宝灵装作听不到她话语中的质问意味:“你先听我说完呀。”她从包里拿出合同,“你和华彩的合同我已经看过了。”
“就这么理直气壮?”李玉珀道,“什么时候又钻去我办公室偷合同的?你还有理了是吗?”
“非常时刻非常手段。”秦宝灵道,“都和你讲了听我说完。”
她拉着李玉珀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对面:“玉珀,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参与,知道你决心已定,这点我理解。”
“你不想让我冒险,好,我联系了叶崇静,她其实对这桩投资很有意,只是手里头没有天顺的实权,调动不出资金,真光又不足以单独做你的合作伙伴,没问题,她和我合作,不是恰恰好好吗?”
“你不想让我不计回报,也好,就这份合同,熹宁和你签订的时候,你一点便宜都别想占,爱人也要明算账,这合了你的意了吧?不想让我帮你,我就不帮了,你以后得替我赚钱。”
李玉珀微微地叹了口气:“何必这样呢?”
“你再给我说一句?”秦宝灵不假思索,“什么叫何必?那天你和我讲的话还记得吗?你说因为以前你没有为我拼尽全力,所以我也不必为你拼尽全力,现在不一样了,我们都为彼此拼尽全力,有什么错?”
“当初你没有让我参与,结果就是这样的后果,这次绝对不行。玉珀,你知道吗,我不完全是在帮你,第一,不能用帮这个字,你不想让我掺和进来,那我们就有一说一,是互利互惠的合作。第二,我的这个心结,我才不要你往后许多年慢慢解,我要自己把它解开!”
“你要是还想钻牛角尖,就钻!”秦宝灵望着她,“这个门不经我允许,是不会打开的,我要你用理性同意我完美的方案,想都别想打太极!”
桌上放着一个深红色小牛皮敞口的文具袋,四角都用黄铜按扣牢牢钉住,像一个异常精巧的皮质置物盘。里面放着一根碳素笔,还有一支布朗熊和一支可妮兔的凌美钢笔。
李玉珀拿起一支,指腹抚过笔夹上的硅胶可妮兔配饰:“正好,让我也体验一下你被关了一天一夜的滋味。”
“不许说这种话,你体验不到的。”秦宝灵说,“有我陪着你呢。”
明明是把自己关进来的罪魁祸首,可她一双深棕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和自己说,有我陪着你呢。
李玉珀那点微薄的怒气烟消云散,即便是被秦宝灵摆了一道,她也生不起来气了。
秦宝灵挤到她的大腿上坐下,李玉珀笑了笑:“我哪里用变成小熊玩偶,你现在还不是想把我当坐垫,就把我当坐垫?”
话是这么说,她揽住秦宝灵的腰,轻轻地把面颊枕到了这个女人的肩膀上。
秦宝灵没答话,李玉珀匀长的呼吸拂在她后颈上,她正试图听清心跳,来琢磨她这头小熊的想法和喜怒哀乐。
“和我讲讲那天的事情吧。”李玉珀忽然说。
“没什么值得讲的。”秦宝灵说,她下意识地攥着李玉珀的手,“我的办公室就和你当初的一样,有卫生间,有冰箱,待上个一天一夜也根本没什么,身体上谈不上受折磨。”
心理上呢?人是一种很能忍痛,很能忘记痛楚的物种。她一向记忆力不错,可那天的记忆,她模模糊糊地忘了大半,李玉珀还没回国的时候,她每次隐隐约约回想起来,只能回想起她在最后一刻,做出的那冷冰冰的,最理性的决定。
“心理上……我全忘了。”秦宝灵低声说,“就记得我反复说服自己,不要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爱我,不珍惜我,瞧不上我的你,赔上我自己。所以我做出决定,我要交出公章,走出这个办公室,走到阳光底下,继续我金碧辉煌的人生。”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李玉珀说,“恨的时候想爱,爱的时候想恨,骂你的时候觉得你是天底下最自私自利的贱人,现在又想你继续逍遥地做一辈子贱人。”
“理性上知道,你把我坚决拒绝的点都击破了,提出了最好的方案,感性上呢……”她徐徐地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便是知道秦宝灵现在已经找到最好的帮助她的办法,不伤害熹宁,也不伤害自身,更不是不计回报。
她也根本没必要再钻什么牛角尖,明明是互相合作,互惠互利,让秦宝灵参与进她的事业,她很愿意,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所有的想法在头脑冲击搅动,所有的情感在四肢百骸奔流涌淌,她的理性短暂失灵,澎湃的感性占了上风——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持盈和周令宜还不够幸运,她是最幸运的,19岁就遇到了秦宝灵。
她曾听过刘持盈有点炫耀地和她讲一套爱神理论,西方讲爱神是丘比特,被他的金箭射中,才能迸发爱情。可是现在时代变了,哪怕是爱神也要过马路等红绿灯。
爱神显然在找到她的过程中畅通无阻,一路绿灯,只可惜命运的馈赠总暗中标好了价格,今年她45岁,爱神发现当初那一箭出了一些纰漏,终于捡起来掉落的金箭,又射出了相同的一箭……幸运吗?
还是很幸运的,她是最幸运的。
“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听我的。”秦宝灵说,“玉珀,我之所以能在那间办公室做出最理性,最正确的决定,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爱我,也不知道自己爱你。现在你不具备理性的条件,没关系,听我的吧。”
浓郁的冬日阳光洒进来,李玉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静静地反握住秦宝灵的手,一点一点抚摸过她手背浮凸的骨骼血管,纤细的手指,很轻地摩挲着她戴着的戒指的戒圈。
“你这人,我曾经有时候觉得你像一棵挂满了装饰品的圣诞树一样,浑身上下,一定能戴的地方都要戴上首饰,项链,耳环,手链,戒指,胸针……”
“我喜欢呀。”秦宝灵说,“后来慢慢地,知道怎么搭配更漂亮了,穿的华丽,首饰戴得华丽一点,叫相得益彰,穿的素,戴一枚戒指或者胸针,叫画龙点睛。而且那时候没那么有钱,现在我真有钱了,才想怪不得你们都不穿大logo的东西呢,全世界都知道你有钱了,就没必要炫耀了,就要装自己有品位了。”
“很可爱。”李玉珀说,“那时候我对你说这样不好看,其实我在想,你有看过那种法老猫的图片吗?那种猫总是戴着一串很大的宝石项链,头很小,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大,很可爱。”
“那时候不说。”秦宝灵好像是有点抱怨的语气,却整个人都放松地靠在了李玉珀的怀里。“我那时候恨死你了,还很恨我自己,每次你批评我的时候,我就恨死你,但是其他时候,你拥抱我,亲我的时候,我一颗心就怦怦地跳,觉得你真好呀,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要是咱俩能永远的在一块就好了。”
她捉着李玉珀的手,按到自己心口:“这么多年,我的事业是靠你起来的,偶尔我想,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一次机会呢?我的心结不只是要把当初交给李玉璋的广灿再亲手交还给你。”
“更是想要像你当初你帮助我的事业一样,帮助你的事业,帮你彻底地东山再起。”
李玉珀的掌心隔着一层柔滑的毛衣料,感到秦宝灵的那颗心脏正在飞速地跳动,不停撞击着胸腔。心跳声透过她的指掌,一路搏动到了自己的胸膛。
“这不是为了分清,不是为了一笔勾销。”秦宝灵说,“我现在想,你当初说一笔勾销,真不妥。我们之前不论发生了什么,好也罢,坏也罢,什么都不准勾销。”
她侧了一点身,认认真真地瞧着李玉珀:“在我们正式恋爱之前,我只是想我们的一切,都有始有终。”
有始有终……这个词真好。她们的二十六年,恩恩怨怨,爱恨痴缠,从未分清,也不打算分清。可在新生活开始之前,她们的曾经的始,必得有一个郑重的终。
李玉珀嫣然一笑:“真不想让你这么轻易地说服我呀。”
“轻易什么!”秦宝灵小发雷霆,“还轻易呢!软磨硬泡了多久了,让步到这种程度,现在把你都一起和我关在办公室了,还轻易呢!”
她瞪着李玉珀,对方那张深邃的面孔微微含着笑意,恨的时候,真想把这张面皮撕下来,可爱的时候……她低下一点头,在李玉珀嘴唇上吻了一下。
“我办公室没监控。”她说。
李玉珀笑了一声:“真是色情狂,就算没监控,咱俩难道还能做什么吗?”
“不能庆祝一下啊!”秦宝灵没招了,“你才是色情狂!以前都是你主动,还倒打一耙!”
她这话倒是真的,毕竟她那时候是人家的情妇,哪有情妇追着金主要的。更何况她要拍戏,还有各种各样的活动,一出去就是三四个月,活动即便在京城,加上准备工作往往也是一整天。
所以总是李玉珀主动做更多更亲密的事情。她顶多是要拥抱,要亲吻,更多的时候,根本不用要,她们坐在一块,就忍不住肢体接触。
谁是色情狂,一目了然!
李玉珀的目光从她湿润的唇瓣向上,自从回来之后,她千百次地看过这张脸,把这张成熟秀美的面孔同十六年之前的那张清纯标致的脸对应起来,渐渐地合二为一。
她踏过十六年滔滔的时间之河,和秦宝灵一样,再度站到了对方的面前。
“那天之后,你是不是想,从今往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李玉珀问。
秦宝灵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按照你的性格,你八成会回来的。我也预演过很多遍,和你重逢的场景。但我一直用你不会再回来的信念坚持生活着。”
她这人,恨要恨的刻骨铭心,爱要爱的轰轰烈烈。可她的人生信条,就是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她要自己独立地活着,活得风风光光,做了什么,就绝不后悔,她绝不能想着,惦念着李玉珀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她绝不能。她希望,并且知道李玉珀很可能回来,那也不行,她要用一种无可挽回,落子无悔的态度,继续她的人生!
“我不一样。”李玉珀道,“我到美国的第一天,就发誓,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笑了,灰色的眼睛在强烈的阳光下融化成一种流丽的银色。她一定会回来的,回来拿回她的一切。
不管怀着怎么样的情感,痛恨抑或是痛爱,她都会回来——
“回来见你。”
108痴心108
◎来日风雨来摧毁,毁不了并蒂枝连理。◎
下午,在熹宁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叶崇静早有准备,收到秦宝灵的消息之后,很快带着员工赶了过来。
秦宝灵趁着会议开始之前,和华彩打了一通电话,华彩一听是她,颇有点料事如神的意味:“晚宴上我和你说的话,你是不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晚宴上她早猜透了秦宝灵的心思,旧日情人一登场,把这个女人冲的是头晕目眩。她都提醒过秦宝灵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了,和好了谈利益讲条件,只会影响感情。明知山有虎,这个秦宝灵,不光是偏向虎山行,还把她的肉抢走要自己吃了!
“可不能这么说。”秦宝灵道,“你的良苦用心,我是百分之百地接收到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恋爱脑上头起来控制不住的,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啦好不好?”
“想得美!”华彩劈头盖脸地问,“你这样也就罢了,李玉珀怎么会同意你帮她的?”
“她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秦宝灵半真半假地说,“我把她关到了办公室里,不同意不准出来。”
华彩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真是咬牙切齿,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她又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和秦宝灵撕破脸,真是有气没地撒!“你有本事,秦宝灵,你真的是有本事!”
“我又不是不弥补你。”秦宝灵道,“往后能弥补你的机会多着呢,华彩姐姐,你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人家都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等我和李玉珀结婚,你给我当伴娘吧怎么样?”
“滚蛋!”华彩顶不住了,“我和你说不是开玩笑的,秦宝灵,你等我扒你一身皮吧!”
她啪地把电话撂了,秦宝灵丝毫不怀疑她这话的可信度,但还是一身轻松,大不了花钱免灾嘛!
秦宝灵心情愉快了进了会议室,这场会议她不是主角,她不负责这种具体的经营事宜,全程都是李玉珀、叶崇静、高芝和三方的法务人员在不停地讨论,对每一项条款字斟句酌,务必要使三方全部满意。
她只是顺耳听一听,上社交媒体逛一逛,然后再抽出一些闲暇时间,欣赏自己今天戴着的红宝石戒指。
会议下午一点开始,直到晚上九点才堪堪结束。合同条款全部敲定,三人当场就签了名字盖了公章,这项合作算是圆满且极速地达成了。
秦宝灵饿得不行,懒洋洋地靠在靠背上系安全带:“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去餐厅吗?”李玉珀问,“还是回家吃?要是回家吃的话,你肯定不是吃草就是喝酸奶。”
“我那是严格按照营养师的要求吃的好吗?”秦宝灵道,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去珍舫吧,之前在电话里你和我说那里的新菜不错,还说要和我一起去,结果事赶事,到底也没去成。”
“好。”李玉珀笑道,“这会儿去应该刚刚好,不用订位,权当庆祝一下。”
即使临近晚上十点,桌上的茉莉花依然是新鲜开放,餐厅里的人不多,菜品上来的速度也比以往要快。
秦宝灵说是饿坏了,其实哪怕好菜一样一样地摆在她面前,她胃口也是平平。忍耐口腹之欲这件事,对她是习惯成自然。
李玉珀往她盘碟中夹了一只星斑饺:“就是这道菜,味道很好。”
她夹一点,秦宝灵吃一点,乖得像被投喂猫条的薯条。她笑道:“得偿所愿,怎么还是吃这么一点?”
“我的胃早就庆祝不起来啦。”秦宝灵说,她直起身子,正儿八经地喝了一口鲜美的角螺汤,“我有其他的庆祝方法,你准备配合吗?”
“你兴致怎么这么好?”李玉珀在她颊边戳了一下,自顾自地吃一只珊瑚芙蓉虾,“到底是哪来的精力?”
“这方法是最无成本的呀。”秦宝灵理所当然地说,“人想要庆祝一下,无非就那几种方法,大吃一顿,我是做不到,我放纵餐是有数目的。大睡一觉,也用不上,现在我只要没工作就不会早早地起床,可能会睡到九点。算来算去,我只能大做一场了。”
她凑到李玉珀耳边,十分神秘地说:“等回家,庆祝的时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李玉珀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一般的秘密我不感兴趣。”
“二般的!”秦宝灵小发雷霆,“难道你就吃饭庆祝呀!你有本事想个好法子!”
“谈不上好想法。”李玉珀用纸巾擦了擦唇角,“只是算个想法,跟我走不走?”
秦宝灵吃了一惊:“走哪去?”
李玉珀笑道:“总之跟着我走吧!”
汽车一路疾驰,秦宝灵不知道李玉珀要做什么,要将自己带向何方,不过她毫不在意,她好像已经不是那种玩浪漫的年纪了,可谁规定的,年纪大了就不准浪漫了?
谁规定的?总之她不认!23岁的她愿意被李玉珀带到天涯海角去,现在50岁的她也同样愿意,别说天涯海角了,即便是刀山火海又如何?
汽车中途停了一次,李玉珀去买了两次东西,随后继续往前开,夜已经深了,天幕墨黑,星子稀疏,只有一轮皎月当空。
秦宝灵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一次,影影绰绰之间,她好像坐上了从省城到京城的那班绿皮火车,她一向胆子大,在火车上,却是一阵一阵的心悸,熊涛戴着眼镜研究自己给她拍的挂历照片,没有分神安慰她,单给她点了一份宫保鸡丁的盒饭。
那时候她才没有现在那么多的讲究呢!她吃辣,吃肉,甚至喜欢吃肥肉,肥肉最香了。她即便食不甘味,紧张得几乎冷汗淋淋,也要坚持把那份盒饭吃得干干净净。
往后会怎么样呢?她不知道,也想不到。
朦胧的梦境倏然一转,她坐上了一辆当时见过最昂贵的车,那是一辆宾利TurboR,那时候她的英语水平基本就是来是come去是go,点头yes摇头no,可她偏偏把那辆车的名字记得是清清楚楚。
太漂亮的一辆车了,像是幻梦一样的珍珠白,立标是飞翔的小翅膀,阳光打下来,晶光发亮的叫人睁不开眼。李玉珀的司机接她去树海,问她吃早饭了吗,她紧张的说不出假话,说没有,司机就转了个弯,带她去崇天酒店底下的玉餐厅吃早茶。
崇天酒店是天顺奢华酒店品牌雅舍的前身,当年底下的玉餐厅,特地从广东挖来的大厨,是当时京城的第一家最有名的茶餐厅,随便点上一道鲜虾莴笋水晶包就是128块钱的水平。
司机坐她对面,特地错开一个身位,试图完全不影响到她。她食不甘味,仍然尽力优雅的把点的全部东西都吃得干干净净。太好吃了,她一点都不愿意浪费。
未来似乎为她展开了一张锦绣画卷,可惜她丝毫看不分明。
她一直坐在车里穿梭,各式各样的豪车,外头有强烈的镁光灯,最后一辆疾驰的车很快,太快了,敞篷吹过来的风像钢刀一样,刮得她脸颊生疼。她受不住了,她被放下了车,孤零零地站在赛道旁。
是谁呢?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那天她和李玉珀,到底是谁抛下了谁?
“宝宝。”有个声音叫她,她睁开眼,看到一双日思夜想的灰眼睛,“再睡一会儿吗?还是现在下车?”
“我们到了?”秦宝灵恍恍惚惚地问,车窗外一片辽远的暗,她虽然问是否到了,却不知道到的究竟是哪里。
李玉珀嫣然一笑,将她半扶半抱地送出了车,原来不知何时,她们已经到了近郊。
“这是哪呀?”秦宝灵仰头望着天幕上那轮月亮,在丝丝缕缕的寒风中下意识地裹紧了大衣,喃喃地说,“你要带我来干什么呀?”
李玉珀从后备箱里搬出一个小纸箱,上头放着一个肯德基的保温袋,她把保温袋放到车前盖上:“是新品意面和牛堡套餐,今年过年,你都没去肯德基。”
“这个呢。”她把纸箱打开,“也没什么特别的,挺俗气的,我想我们一块放烟花,是不是也是一种不错的庆祝?”
上次一块和秦宝灵放烟花,是什么时候?
说是上次,好像有很多次一样,其实就一次,就是秦宝灵成为她情人后的第二个新年。
那时候秦宝灵刚红,还没有忙的那么昏天黑地,她也是刚刚凭借《一场游戏一场梦》崭露头角,她现在自己也想不清楚,她到底是推了那许多的聚会呢,还是真的和秦宝灵一样没有忙到那个程度呢……
总之,那一年新年,她提前好几天就陪着秦宝灵了,秦宝灵这只很土的大兔子过年想法层出不穷,要买烟花,要放炮,要和她一块捏鱼丸,真是奇了怪了,那个20岁的她全部奉陪到底!
她让人把搅好的鱼肉泥和猪肉泥盛了两小桶,真有模有样地和秦宝灵一起做起丸子来。秦宝灵说是苦出身,可捏的还不如她圆呢!她就监工,把秦宝灵那些捏得不够好的,全部打回去重捏!
做法太简单了,捏好的肉丸煮熟就能吃了,纯的鱼肉猪肉加上鸡蛋和红薯粉搅成的,根本不需要任何蘸料,就鲜美得不行。那几天都是秦宝灵做菜,肉丸让她做出了花来,两人每天喝肉丸煲的汤,明明加了去火的药材,可是地暖太热,吃得太补,还是全都上火了。
晚上两人就放烟花,那时候京城完全不禁燃,两人坐在树海的庭院里头放,那些烟花大的小的,不论效果震撼不震撼,秦宝灵都要拍手喝彩,以示对烟花的鼓励,真好笑……真可爱。
鞭炮的声音特大,秦宝灵像只大兔子一样暖烘烘的偎在她怀里,还不忘伸手去堵她的耳朵,她一垂眼,那张秀美标致的脸孔就冲着她笑。
多少次她在美国的梦里被虚假的鞭炮声惊醒,朦胧之间,都觉得垂下眼,那个女孩还会一如既往地对她笑,伸手堵着她的耳朵,在鞭炮轰隆隆的声响中,给她唱一千一百次的《玫瑰玫瑰我爱你》。
她从纸箱里拿出一袋十个的珍珠烟花放到地上,秦宝灵已经把保温袋拆开了,自己咬了一根薯条,不忘塞到她嘴里一根。
十个一组的烟花同时点燃,喷射出的白烟简直能用云蒸霞蔚形容。白烟之后,是星子一样的光丝,闪烁喷涌,银河一般地往地上散落。
秦宝灵几乎看呆了。然后是一组彩菊烟花,点燃一秒过后,金黄的光状菊花朝四面八方急速飞翔,秦宝灵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匆匆地后退两步,紧靠着李玉珀站住了。
剩下半箱是一大组的水母烟花,李玉珀点了火,搂着秦宝灵往后退了一步。
这种烟花不是那种惊人的喷射和窜飞类的,一只只光彩绚烂的水母腾空而起,就这样悠悠的似乎要飘上漆黑的长天,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凝视着这难得的景象。
纸箱的最后,是一组小炮,比当年的鞭炮威力还大,差点声震寰宇。秦宝灵转身钻进李玉珀怀里,像当年一样堵住她的耳朵。
李玉珀同样也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她是听不清的,可看口型也知道,秦宝灵在给她唱《玫瑰玫瑰我爱你》。
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浓,长夏开在荆棘里,玫瑰玫瑰我爱你。
玫瑰玫瑰心儿坚,玫瑰玫瑰刺儿尖,来日风雨来摧毁,毁不了并蒂枝连理。
她垂下眼,看到那个女孩冲着她笑,贴过去的温度实实在在,她穿破了层层的迷雾和梦境,吻住了那个女孩。
“你要和我讲什么秘密?”李玉珀问,她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梳理过秦宝灵微卷的发尾,往下是发烫的后颈和光洁的脊背,都带着一层湿漉漉的热汗。
已经凌晨两点了,秦宝灵吃了新品汉堡,喝了玉米饮,拼命地要把热量在睡前发泄出去,这会儿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勾着她,一丝睡意也无。
“你想听?”秦宝灵故意卖关子。
“想听。”李玉珀诚实地回答,不管秦宝灵说的话称不称得上是秘密,她都很想听,主要是想听秦宝灵说话。
秦宝灵装作害臊,推三阻四了好几次,终于开口了:“每次……”
“你都会想着我。”李玉珀难得打断她,“是不是?真是没新意。”
“你错了!真是想得美!”秦宝灵笑道,“我每次都会想自己狠狠地扇了你一耳光,然后你跪在地上伺候我,我用脚踩住你的肩膀,捉着你的头发……”
她大剌剌地紧搂住李玉珀的脖颈:“你呢,那么恨我,一定折腾得我更狠吧。”
李玉珀很轻地摇了摇头,她那时候避免想起秦宝灵,更避免想象……折磨她。
“没关系。”秦宝灵很大方地说,“我现在叫你折腾,怎么样?”
“这么大方呀?”李玉珀挺直的鼻梁从她锁骨蹭过去,闻她皮肤上的那股芬芳气味,皮肤滑腻,一路畅通无阻,手机响了一声,也没能分去她的心思。
倒是秦宝灵伸长胳膊,拿过手机按亮屏幕,程声通发来一条短信:2.5有人去法院起诉,告敛锋不积极履行合同职责。
秦宝灵低下眼睫,有些庆幸地想,幸好现在是法定假日,什么都得为她现在这一刻让路。
她按住李玉珀的后颈,将她更深的,按到了自己袒露的——一颗滚烫濡湿的真心上。
109痴心109
◎她们在彼此身边,什么都不用留恋。◎
李玉珀合着眼睛,轻车熟路地把那团毛烘烘的东西搂进自己的怀里,薯条被她搂着身子,爪子还不住往秦宝灵的脸上拍拍打打。
秦宝灵差点恍惚之间就要屈服,一想到还有个人替她陪薯条,她光明正大地翻了身,坚决不搭理这只扰人清梦的豹猫大王。
李玉珀很久没有享受过小猫叫醒的待遇,十分珍惜,再不情愿也睁开眼睛,一下一下地捋着薯条的后背,习惯性地低声道:“薯条乖,一会儿给你开鸡肉罐头……”
她说完,饶是半梦半醒间也是一怔,缓缓地把眼睛睁开了。
当年哪像现在一样,各种猫罐头猫冻干花样翻新,不管是外表和适口性都做得极好。那时候,即使是薯条这样娇生惯养的小猫,顶多也就是进口的猫粮和生骨肉混合喂养的,为数不多放心的零食,就是百利的无谷鸡肉罐头。
有的时候她觉得小猫和小孩一样,爱吃零食之心是无可阻挡的,一拿出罐头,和秦宝灵一样任性的小薯条马上乖得像只小兔子,跟一说资源就乖成大兔子的秦宝灵一模一样。
现在脾气很好的老薯条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她,这位豹猫大王现在想要什么零食都是应有尽有,不过为了身体健康考虑,它可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李玉珀之前几乎也没有喂过它零食,这会儿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伸长胳膊,戳了一下秦宝灵的脸颊:“薯条现在都能吃什么零食?”
秦宝灵纹丝不动,李玉珀又碰碰她,还是不动。这下李玉珀半直起身,有点坏心眼地压着她的侧腰,想把她翻过来,这下秦宝灵可不干了,这个女人最会见风使舵,要是拍戏,起的比鸡都早,要是在家,谁吵她一点她就要起床气!
“你干什么!”秦宝灵双眼紧闭,准确无误地捉住她的手,“李玉珀,我要睡觉!”
“睡吧。”李玉珀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态度,“我就是想问问你薯条能吃什么零食?我之前照顾的时候没有喂过零食,看你请的保姆也没怎么喂过,想让它吃一点的话,吃什么好?”
“柜子上有一个蓝色的保鲜盒,里面有种小花冻干,吃那个,一个就好。”秦宝灵秀美的眉头蹙得很紧,“快去,不要拿错了,是小花的,不是旁边那个小爪子的。”
李玉珀把薯条放到床尾的Tim熊猫窝里,是前几天李又观送给她的,据说是环球影城小黄人的联名。
秦宝灵根本没看过小黄人,但她一看是棕色的小熊马上心生欢喜,兴高采烈地收下了。
她很快拿着一个小花冻干回来,很大的一朵花,花纹做得很漂亮,闻上去就有一股肉香气。薯条爱干净,把口水巾也戴上了,吃得慢条斯理,声音像是一种令人安心的白噪音。
李玉珀坐在地毯上,心神静谧,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秦宝灵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不行!”
“什么不行?”李玉珀有点惊讶。
“你过来。”秦宝灵说,她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一双眼睛刚醒也是清凌凌的,真是美人的得天独厚。
李玉珀起身过去,刚跪坐到床上,秦宝灵忽然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脖颈:“最后的这几天假期,咱们得日夜相处,我不能训你,要不然等假期一结束,咱俩搞不好就和牛郎织女一样一年一相见了。”
“你得了吧。”李玉珀忍俊不禁,“还不能训我,真是倒反天罡了,你是我的主人吗还打算天天训我?”
秦宝灵很是无辜:“你要愿意的话我也不是不行……”
李玉珀才不打算和她掰扯这些没营养的,可耐不住秦宝灵想一出是一出:“你把那个本子和钢笔拿过来吧,咱们要好好规划一下假期事宜。”
“行。”李玉珀说,她想她主要是为了不打扰秦宝灵的兴致,并不能算是她自己其实也很有兴致,想做这些幼稚的事情。
薯条吃完冻干,她收拾好碎屑,不忘把口水巾解下来带出去,回来的时候,把那天的手账本和钢笔递给了秦宝灵。
秦宝灵靠住一只问号形状的靠枕,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郑重地在上面写了一行字,递给李玉珀看:我想和你过一过年轻时候的日子。
和你过一过年轻时候的日子,好像29岁和33岁那场分别从未到来。明明都很不后悔,可是……还是想和你过一过年轻时候的日子。
短短的一行黑字,李玉珀凝神看了许久才问道:“要怎么过?”
秦宝灵坦诚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李玉珀也不知道。她从不是一个留恋过去的人,但如果和秦宝灵相关,用她现在陷入爱情的眼光来看……分别的那十六年,多让人感到惋惜呀!
“不知道也没关系。”李玉珀说,“我们先去赛车场,这次开得慢一点,不会把你放下车了。”
如果她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她宁肯不散那个心,不开那么快,也绝不会把秦宝灵放下车的。
或者说,如果有机会——她连幻想,也从不幻想所谓的一切重来,因为人永远都会重蹈覆辙。她只愿意幻想,幻想如果回到那一刻,她一定要立刻放缓速度,把秦宝灵留在那辆车上,一起分享过那三十分钟,再迎来最终的分别。
秦宝灵说走就走,整理好之后,一秒也不耽搁,推着她就要出门。李玉珀心里正盘算着要开赛车场仓库里的哪辆车,没想到有辆跑车在角落里亮了亮灯,李玉珀停了一停,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那是一辆雪银色的法拉利,从设计元素看应该是最新款。这辆符合她所有审美标准的跑车停在角落里,和秦宝灵那几个车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是知道秦宝灵对跑车无感的,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漂亮昂贵开,后来开得越来越少,更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坐保姆车了。
“开这辆吧。”秦宝灵轻描淡写地说,率先坐到了副驾驶上。
李玉珀对她嫣然一笑,也不问,熟练地将车开出地库,一路向赛车场驶去。
有什么好问的呢,这辆重逾千金的闪电,对于秦宝灵而言,和小熊完全是同一种东西。
意识到爱之后,她漫无目的地逛了很多家跑车展厅,2008年法拉利放在展厅的新款California展车是雪银色的,和当初她那辆生日礼物一模一样,于是她就买了下来,一次未开,放在车库定期保养。
第二年,法拉利新车458上市,她和经销商说好了,只要出了新款,她都会用旧车去以旧换新。说是旧车,其实算得上是准新车,经销商对这点并无异议,几乎年年来更换,只有一个要求,外壳必须是相同的雪银色,不能偏色。
换到如今,是最新的法拉利12cilindrispider,她英语一般,对于有些车名,却是记得清清楚楚。李玉珀曾经的那些车,她连发音都是标标准准,这可是下苦功练过的。人家请外教,第一个学的是自己的名字,她请外教,第一个会说的,是李玉珀当时的爱车迈凯伦McLarenF1。
“你怎么把这个赛车场买下来的?”李玉珀问。
“我说想买。”秦宝灵道,“那些人问我为什么,我说我爱你,要找个地方怀念你。”
李玉珀笑了笑:“那些人肯定说得很难听。”
说是朋友,大多是酒肉朋友罢了,自己在的时候,那些人当然不敢冒犯秦宝灵,自己不在了,他们绝对不会对秦宝灵客气的。
“是呀。”秦宝灵道,“说我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不过和你合资的王芮人还不错,她虽然也好好地讽刺了我一番,但还是把赛车场给我了,说很想看看你回来之后怎么收拾我。”
“那她是看不到了。”李玉珀说,“你吃的那罐荔枝蜜就是她送我的。”
秦宝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呀,那多不好意思,正好让她看着的是咱俩浓情蜜意的时候。”
跑车顺滑地拐过一个弯,驶入了赛车场。“不用登记。”秦宝灵说,“直接上赛道就行。”
李玉珀放缓了车速,敞篷缓缓打开,她轻声说:“那时候还是不够浓情蜜意。”
“你还想怎么浓情蜜意?”秦宝灵无语了,“我们关起门来浓情蜜意成吗,别把全世界当成play的一环。”
李玉珀含笑瞥了她一眼:“哪来那么多网络用语。”
“现在不冲浪你会和社会脱节的。”秦宝灵道,她说完这半句,暂且不说了,敞篷跑车已经开到了赛道上。就从这个起点,五分钟之后,她就会因为受不了过高的速度而尖叫,最后下了车,孤零零地站到了赛道旁边。
这次不用了,秦宝灵特地看过仪表盘,速度维持在120左右,对于跑车而言,完全谈不上快这个字。
她不知道,其实盐湖城那天,也是这个速度。她拼尽全力地想要坐在李玉珀身边,而李玉珀拼尽全力的,不想让她下车。
冬天的风很冷,开了没两分钟,李玉珀又把速度降下来,把敞篷关住了。
这下换秦宝灵不乐意:“你关住干什么,我年轻的时候火力旺盛,这点寒风不在话下!”
李玉珀别过头认真地瞧了她一眼,正要把敞篷再打开,秦宝灵温热的掌心虚虚盖住她的手背,信口胡说:“但是年轻的你可没我那么强壮,为了你考虑,我们还是关了吧!”
跑车恢复刚才的速度,开始一遍一遍地在赛道上飞驰。当然,是掺了水的飞驰。车厢很安静,带着行驶的微微噪声,一圈又一圈,仿佛把长长的时间全都压了进去,压成了跑车在赛道上驶过的年轮。
那十六年的天裂从未弥合,也不需要弥合。她们之间就是有一道长长的天裂,但她们跨了过来……从不需弥补,她们只是跨了过来,也只需要跨过来而已。
“李玉珀。”秦宝灵忽然说,“讲什么是我软磨硬泡说服了你,其实是你也把我给说服了,根本不用我弥补是吗?在你眼里,从来都不需要我弥补。”
“我们即使分不清,”李玉珀平静地说,“到了今天,也是谁也不欠谁的。”
跑车开出赛道,李玉珀把敞篷升起来,略用了一点力气,指腹抚过秦宝灵的脸颊:“现在我29岁,你好不容易有几天假期陪我,我们得好好地玩玩。上午去赛车场,中午去吃放纵餐,下午去盘山会的温泉,这个安排你觉得怎么样?”
秦宝灵眉眼弯弯:“现在我33岁,要注意代谢,不能吃放纵餐,只能吃一点盘山会的自助了,好可怜。而且和你在一块了十年,眼光高得不得了,珠宝皮包入不了眼了,李总,您要是心疼的话,再送我一栋房子吧!”
“想得美呢!”李玉珀笑道,“顶多再送你一件首饰!”
跑车载着29岁的李玉珀和33岁的秦宝灵疾驰而去,车轮碾碎时间,碾过漫长的思念,恨或爱。通通地碾了过去。
她们在彼此身边,什么都不用留恋-
砰!一辆朴素的沃尔沃撞到了一辆奔驰的屁股上,两辆车在路旁停了下来,一个小姑娘下车来,真的是抱歉极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新手上路,真不是故意的,咱们请交警过来吧?”
“不用!我们有急事。”司机根本顾不上这些,“不叫交警,我们私了,我先加你个联系方式,赔偿的事情之后再说!”
“不行。”小姑娘十分坚持,“我是新手,不懂这些事私下里该怎么解决,要怎么赔偿,必须等交警来才行。”
“没空和你说了!”司机返身要回车里,“我记住你车牌号了,现在顾不上!”
小姑娘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咱俩到底谁是苦主啊?怎么你要跑呢?”
沃尔沃副驾驶上下来一个高个的黑发女人,看长相不像国人,代替小姑娘牢牢地捉住了那男人的胳膊。
艾绒笑了:“不管是什么急事,咱都得把纠纷解决了,您说是吧?”
110痴心110
◎历史总会重演的,她相信她们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李玉珀靠在办公椅上,她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直到上面的画面一变,她的那位大哥,终于把电话给打过来了。
“把我的车拦住了,是吧?”
“是啊。”李玉珀最厌倦他每次明知故问的开场白,“想到法院去起诉阻碍进程,不可能。收购通知函已经送到你桌上,现在你得立刻召开董事会议,不管董事们什么想法,我相信不少股东会很乐意接受这个价格的。”
“打住。”李玉珀说,“我接你的电话不是为了听你发泄,为你提供情绪价值的。大哥,风水轮流转,这个道理你把我撵出中国的时候就应该是清清楚楚。现在这位置该换我坐了,你有本事,就尽情地最后施展吧。”
应对这种熊抱收购,通常有两种方法。一是白衣骑士,找来一个友好的收购方和她竞争,李玉璋找不来的。投资公司没人愿意来接广灿的这一摊子,行业内的呢,要接,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为了广灿和敛锋撕破脸。
二就是毒丸计划,只要有人在董事会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收购的股份达一定比例,所有股东就能半价购买增发的新股,并且享有投票权,以此来稀释她的股份,增加收购难度。
多少公司用这种方法吓退过收购方,可惜,她不怕。让董事会同意,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很难,对她而言,却是要轻松太多。
毕竟全天下都知道,广灿这种传统公司姓李,她呢,恰好,也姓李。
“姐姐,好久不见,那枚《死亡搁浅》的手表你女儿还喜欢吗?”李玉珀笑盈盈的,电话对面是广灿董事吴义君,当年是李承的总助,能力很强,和过河拆桥不一样,她最擅长的,是见风使舵。
“喜欢得不得了啊。”吴义君道,语气很热络,“就喜欢打游戏,还说将来要做游戏,前一阵,还让我联系周姐的女儿,你知道的吧,说要给她签名。没办法,孩子喜欢,做家长的肯定要尽力满足。”
李玉珀道:“那自然,做家长的没别的期望,就盼望着孩子高兴就行了。”
“艾敏那个孩子在你公司做得就不错吧。”吴义君说,“真的挺好的,美国那个地方平台大,你带着敛锋回来,我们都是有目共睹,老程呀,这些天也和我们聊这些事,大家都在广灿干了几十年了,哪个不是看着你们进的公司?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呢。”
李玉珀的另一只手缓缓地抚过桌上细滑的皮质桌垫:“姐姐,那是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我当然想的是,怎么让广灿好。”吴义君道,“广灿好,我们就好,这点不用讲。单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喜欢增发股票稀释股份那一套,我的想法是很朴素的,股票价格还是高了好,低价的话,我拿再多,也出不了手呀。”
“有什么事情,谈判桌上谈,你觉得呢?反正那一套,我不会同意的。兄妹之间的事情,哪里需要弄得那么难看呢?”
“说得对,我们可是兄妹啊。”李玉珀真心实意,“姐姐,程董也是一直这么和我讲的,我希望其他人也和你一样,早转过这个弯来,我和大哥是亲兄妹,谁坐这个位子不一样?我也是一时心急,从美国回来,想用自己的方法把广灿变上一变,那些招数真不要弄,就像你说的,我们谈判桌上见。”
她挨个和所有董事打了电话,连李玉璋的两位心腹也没有放过。她毫不怀疑,当初她去俄罗斯之后,李玉璋也是一位一位地和董事们打电话,她大势已去的时候,那个董事会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
历史总会重演的,她相信她们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当天下午,广灿毒丸计划彻底失败,不管是稀释股权的弹出计划,还是增加负债的负债毒丸,又或者是一位高层人员被免职,全体高层人员辞职的人员毒丸,全部被多数否决。
从公司层面来看,广灿陷入瓶颈期已经很久了,院线之争,大败天顺,实景乐园计划,折戟沉沙。两次重要的战略性失误,说罪魁祸首这个词倒不至于,不过这样的失误,掌门人也是推卸不了责任。
谁放给的第一财经消息,不得而知。总之这个频道当晚王牌的财经脱口秀节目《闲点涨落》就对广灿的收购之战进行了一番品评,还讲了不少电影八卦,趣味横生,收视率很是不错。
从情理层面,广灿一直是个家族制的企业,这两位董事长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公司内部的老将一定希望,这件事能在谈判桌上和平解决,权力的交接绝对要是平稳进行的,结果如何,我们拭目以待。
李玉珀对着落地镜,垂着眼睫正要别上胸针,秦宝灵却变了想法,伸手从她手里把胸针又拿了过来:“我来替你戴。”
年轻时候的李玉珀是头很爱臭美的大狗熊,穿裙子要选珠宝,穿正装要每一寸都熨的笔挺,胸针呢,必得戴的细*致,一点都不能歪。
秦宝灵本身喜欢胸针,那时候也总爱替她戴胸针,现在,尤其是今天,更不想有例外。
她瞧了一会儿这件浅银灰色的正装,这种料子她做过一套夏季的,如今又给李玉珀做一套冬季的,李玉珀偏爱这种颜色只是因为喜欢,她这种审美花团锦簇的类型,偏爱这种颜色,只是因为,这是和李玉珀的眼睛最相似,也最相衬的颜色。
好半晌,这才斟酌准了位置,把这支灿烂的金玫瑰胸针别了上去。
“会很顺利。”李玉珀冲她一笑,“他到这时候,已经是大势已去。那些董事股东哪怕有再听他的话的,什么能有自己的利益重要呢?倘若他还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也不会表决彻底失败了。”
“这次不算报喜不报忧,我就暂且饶过你了。”秦宝灵用力地掐了一下她的掌心,“媒体会提前在旁边等好,等到你一出来就采访,到时候,我帮你买条热搜。”
这件事本该真光办的,只不过这次收购叶崇静也有份,还是首先得避嫌。
“好。”李玉珀郑重地点点头,“那我走了。”
她从玄关处取下大衣,银灰色的绒毛在阳光下丝丝缕缕地发亮。从下摆开叉处露出的西裤极合身,正是因为合身,更显得这个身量高挑的混血女人瘦削。
“走吧。”秦宝灵说,她半倚在门边,一双眼睛随着这头骨架子狗熊动,“一想到回来你能吃到我做的饭就生气,这辈子还没第二个人有这种奢侈待遇。”
李玉珀又笑了,那双灰眼睛柔柔地望了她一眼:“走了。”
广灿今日和敛锋、熹宁、真光第一次正式谈判,现场气氛相当僵硬,全拜李玉璋所赐。
李玉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心想这比自己当年要精彩得多,当年自己一走,可谓是兵败如山倒,现在事态到这一步,对于李玉璋而言,和凌迟处刑有什么分别?
大势已去了。
董事们已经和他不是一条心,哪怕有两个忠心耿耿的心腹也无力回天。哪有什么阴谋,他做董事长这些年,交出的答卷不合格,李玉珀带着年轻的敛锋杀了回来,不外乎是东风压倒西风,谁更得股东的心,谁更得投资人的心,谁就能赢。
再放丑闻有什么所谓,再放丑闻,哪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些董事和股东也不会再买账了。
“我对广灿是有长期规划的,这点大家可以放心。”李玉珀道,“我还是那句话,即使是生意,也不能影响感情,我是很愿意让大哥继续担任董事的,大哥要是觉得连这都不能接受,一场好好的,大家互惠互利的收购,这样的抵制,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
李玉璋紧紧地盯着她,李玉珀泰然自若,迎着他的目光微笑。
“你要是真心为广灿好,走得到这一步?”李玉璋脸颊抽动,这么多的人,还是在谈判桌上,他绝对不能失态!
“你要是真为广灿好,大哥能不让你进公司?一回来就忙着收买广灿的董事,你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上赶着要回归你的阵营了。广灿的董事会早被你动了手脚,你倒是在这儿成了受害者了。”
“为广灿好,我是一百一千个愿意,让你这种人做董事会的主席,我是一百一千个不愿意!咱们都是一心为了广灿,血浓于水的亲兄妹,你上来就用收购这把大刀要打倒我——”
其他人装作没听见,都默默不语,李玉璋下了最后通牒:“我是最不想事情难看的那个人,小妹,会议结束之后来我办公室,我们好好谈谈,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你的意思是,现场所有人,都是白忙活一场了?”李玉珀平心静气地说,“大哥,不如会议结束之后,你来我的办公室,我们谈谈更好的解决办法?”
“整理整理思绪,我想明天同一时间,再谈也不迟。”李玉珀道,她后面跟着敛锋的工作人员,一路畅通无阻的从电梯下去,媒体候在门口,嘴里说的全是提前排演好的问题,和广灿的收购谈得怎么样,关于收购还顺利吗,对于广灿的未来有什么新的规划……
李玉珀嫣然一笑:“谢谢大家的关心,非常顺利,我们的收购协议已经得到了董事会的初步认可,相信很快就能够顺利推进了。广灿曾经是国内影业的标杆,我想,是时候返璞归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