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疑云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突然失踪了,还是同剧组的,冯唐唐胆子小,吓了一大跳,一时忘记说话。
倒是奚墨心里虽然惊讶,却表现得很理智,继续追问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崔嘉鱼这人很不简单,会问的事情,肯定十分重要。
阮夜笙看着在那专心补妆,耳朵也没闲着。
统筹如今与她们无话不谈:“那个道具师叫杨阵,当时我还特地打电话去问了,对方关机,我以为他是怕这样突然离职,没有走任何交接程序,还撂下一堆工作没做完,面上挂不住,才故意不接剧组的人电话的。曾经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我当时没太往深里想。”
她说得很详细:“如果不是这次崔警官来找我,我还不知道他早在我那天电话打不通的时候,就已经失踪了,他家里人怎么都联络不上他,消息也不回。就因为他平常和家里人联系还挺频繁的,突然没了回应,时间久了,不像他作风,他家人就有点慌,而且他连他亲妹妹的婚礼都没参加,原本早就约好了会去的。他家里人打电话到剧组来问,这才知道他离职了,去他买的房子里看了看,家里一层灰,人离开剧组以后,根本就没回家。老人家心里着急,赶紧报了警。”
奚墨边听,心里琢磨开了,却还不忘找出里面的点来:“他房子买在哪个市?”
剧组的工作人员大多跟着飘来飘去,哪里有工作去哪里,一个新剧开始筹备,就得招人进组,拍完以后,不少人也就散了,之后到下一个剧组再搭班子重组。
所以就算挺多人在横店工作,其实却是定居在别处。
“他家在苏州。”统筹说。
“老人家在苏州报的警?”奚墨再度确认。
统筹点点头。
奚墨微皱了下眉。
如果在苏州房子里报的警,最开始应该是由苏州那边的片区警方出面处理,如果苏州警方经过调查,确认杨阵很久都没有回过苏州,很自然地会想到他之前工作的地方。知道横店才是杨阵最后出现过的地方以后,调查方向就会转到横店这边来,而横店在东阳市辖区。
现在由市警方到剧组问话,看着是没什么问题。
但奚墨就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阮夜笙的心里也打了好几个转,忍不住说了句:“那怎么会是崔警官来找人呢?”
她说话的时候,脸下意识动了下,看向奚墨那边。
之前阮夜笙坐得跟木雕一样板正,也没怎么动过,化妆师习惯了她的安静,没防备她这下转头了,手底下一时没跟着,赶紧歉意笑了笑,说:“奚姐,您再坚持一会,这里先别动,就快好了。”
“不好意思。”阮夜笙重新坐直了。
奚墨听到了阮夜笙这句疑问,心里头那点不对劲顿时像是云雾被拨开,天光骤亮。
没错,为什么会是崔嘉鱼来找人。
崔嘉鱼是市调查一组的头儿,而调查一组专门负责凶杀案,和重案组差不多。
如果只是失踪案,在没有摸清楚之前,应该会有负责跟进失踪案的小组来处理才对,而不该是崔嘉鱼。崔嘉鱼工作繁重,手头上的案子前脚死了个张玉宁,又顺藤摸瓜发现了个恐怖的丁其红,偏丁其红还凭空消失,崔嘉鱼现在哪还有别的精力去管别的失踪案。
除非那个杨阵已经死了,或者崔嘉鱼认为他和现在手头上的两个案件有关联。
无论哪一种,仔细揣摩了下,都让人骇然。
奚墨又瞥了阮夜笙一眼,心想,阮夜笙跟她还挺心有灵犀的,总能跟她想到一块去。
……等等,心有灵犀?
她怎么会用这个词。
奚墨感觉自己有病,赶紧将这个成语给按下去。
结果按下葫芦浮起瓢,她又觉得阮夜笙的确是很聪明的。
她一向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累,且有种对方总是秒懂她的知己感。
奚墨察觉到自己这念头开始偏离轨道,赶紧将这烫手的葫芦和瓢都丢了,正襟危坐,面上一副凝眉思索的严肃模样。
冯唐唐是看不清里面的门道,疑惑地说:“为什么不能是崔警官来问呢?”
对她来说,警官就是警官,警局里的都是警官,哪懂分什么各司其职的组。
统筹心思转不了那么深,也没想到杨阵可能已经和凶杀案扯上关系了,附和了冯唐唐的话,点点头。
奚墨解释说:“崔嘉鱼是只办凶杀类大案子的,失踪案应该不归她管,管不过来。”
统筹这下眼睛睁大了,吓得不轻:“你是说,杨阵他其实已经……”
毕竟在同一个剧组,统筹见过杨阵,有他电话,一想到杨阵可能死了,她既浑身发凉,又觉得无比可惜。
“我不知道。”奚墨摇摇头:“我也只是瞎猜。”
她多问了一句:“你知道杨阵最后出现的日期吗?崔嘉鱼有没有向你提起过?”
“崔警官也有向我问过这个日期。”统筹熟知剧组里大大小小的事物,说:“我开始并不清楚,不过我帮着联系了下杨阵道具组的同事,是说那次第二天以后,杨阵就没再回过酒店了。”
“哪次?”奚墨其实猜到了。
“就是很多警察到剧组酒店查房的那次。杨阵早上和同事结伴出门工作,但是之后没再回来过。”
这个时间点的巧合,越发让奚墨觉得,里面有问题。
崔嘉鱼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不会亲自过来问。
“要不还是先……别……别说了。”冯唐唐打个哆嗦:“我们只是在剧组拍戏,这种事是不是不要过多参与进去,看看电视上的刑侦剧什么的倒还好,这真的发生在身边,也太吓人了吧。”
统筹也犯怵:“……对,我开始还没觉得,被阮阮这一说,我现在都有点怕,杨阵……他难道真死了?”
“没事。”奚墨声音放缓了,有种让人依赖的平静感,说:“我也是多问了几句,好奇。那先不聊这个了。”
其实她不止好奇。
这一系列的诡异里藏着什么,但是却又摸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换做别的案子,她可以避开,有警察接手就好,毕竟调查并非她的职责,她*只是个演员。
但是这几件事连在一起看,她总觉得自己无法置身事外。
她放不下。
仿佛海面上的一个漩涡,且越来越大,她的船不由自主地就要被卷进去了。
阮夜笙终于补完妆,眼看着的下一场戏就要继续,她没有多少时间休息。她站起来,走到奚墨边上,弯下腰来对着奚墨轻声说:“我去拍戏了,你待会还在这吗?”
奚墨只觉得耳朵边上一个激灵。
说话就说话,还偏要凑过来说。
奚墨心里绷紧了,脸上带着微笑:“还在这,我等糖糖一块回去。”
糖糖是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
冯唐唐这块糖砖自己是不知道的,还憨憨一笑,觉得阮阮对她真好,这都已经杀青了,不回酒店休息,还愿意等她一块走。
“这样啊?”阮夜笙看着奚墨说:“糖糖得跟着我,你要等到我收工才行了。”
边上坐着冯唐唐和统筹,奚墨却觉得阮夜笙看她的目光带着些热度,连带着原本因为下雨而湿冷的空气都像是温热了起来。
她其实知道阮夜笙心里有话要问她。
阮夜笙的眼睛里都含着呢,只是现在不方便。
她大概也猜到阮夜笙要问她什么,心里隐隐一跳。
却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在盼着阮夜笙问她,这种恍然的顿悟,让她这股子燥热更像是无处安放。
“那我等你。”奚墨说。
“去换衣服吧,卸个妆,瞧你,这么多‘血\‘。”阮夜笙朝她一笑,温言软语地嘱咐一声,向拍摄区走去。
奚墨看着阮夜笙的背影好一会,阮夜笙还穿着邓绥的戏服,而她却已经结束了定厄的扮演。
定厄已死,她不再是定厄了。
已经无法再以定厄的身份和阮夜笙对戏,开始还没觉得,现在看着阮夜笙独自前往镜头前,而自己却站在休息区,一种迟来的空落感与孤独感覆盖了她。
这是在她以往杀青过的任何合作里,都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过还好。
奚墨转念一想。
她和阮夜笙,还有下一部顾如的电影。
这让奚墨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她步伐轻盈,像脚下踩着无法说清楚的偷偷的庆幸与喜悦,离开片场去换衣服。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似锦
第一百一十二章——似锦
换完衣服出来,半路上奚墨却看到了崔嘉鱼坐在前面一个角落里打电话。
剧组里人来人往,崔嘉鱼穿着日常便服,她又低了头,看不太清楚脸,路过的人大多误以为她也是同剧组的工作人员。
奚墨对崔嘉鱼印象很深刻,她身上有着与剧组的人全然不同的锐利与飒爽,一眼就认出了她。
不过奚墨知道崔嘉鱼这人心思缜密,她不想让崔嘉鱼发现自己在看她,于是表现十分自然地拿出手机,按了静音,并将耳机松垮地塞进耳朵里,垂头一边看手机作为掩饰,一边往前走。
眼角的余光却偶尔地往崔嘉鱼的方向瞥一眼,并且仔细聆听,试图想听到崔嘉鱼在电话里说些什么。
奚墨脚下步伐变换。
崔嘉鱼离她越来越近。
奚墨背上都沁出了冷汗,心想自己真的是疯了,居然敢偷听崔嘉鱼打电话。
但她实在也是没办法,她太想知道崔嘉鱼手头这几个案子的联系和进展了,又绝不可能直接去问,否则只会引起怀疑。
以崔嘉鱼的性格和职业操守,应该不会在剧组这种公共场合和人打电话说案情,这点奚墨有心理准备。不过她还是想碰碰运气,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是罕见,见到一次就得抓住一次。
即使听不到案情点滴,能稍微了解一下崔嘉鱼也是可以的。
崔嘉鱼的耳朵贴着手机,有些不耐烦,但这不耐烦里却又透着几分亲昵:“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又说这事,我耳朵要长茧子。”
“不是我说,是爸的意思。”对方的声音很清俊,有些冷,是个年轻男人。
崔嘉鱼说:“行了,我今年还不想调回上海,这边有感兴趣的呢。知道你和爸妈想我待在你们身边做事,但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你要把我调回去,虽然也就你一句话的事,但总归影响不好,那么多人想调到上海,别人不服气,会说凭什么是我,到时候说你闲话。”
“你履历够了,立的功也不少。”对方话语简洁,没什么起伏:“要是不够,我也不会调你,不收没用的人。”
崔嘉鱼都快气笑了:“哥,我是不是你亲妹啊?总这么说话。”
她哥沉默了下,说:“我听说你现在在横店一个剧组调查。”
“隔得这么远,你都知道,坦白从宽,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了?”崔嘉鱼跟她哥打电话的时候,与平常办案的时候完全不同,仿佛很依赖对方,就连质问都是开玩笑的。
她哥没正面回答,只是嘱咐说:“剧组里有位演员,阮小姐,你多关照。”
崔嘉鱼皱眉想了想,有些惊讶:“你是说那位阮夜笙,阮小姐?”
奚墨听到这个名字,心头顿时哆嗦了下。
她不敢靠太近,其实电话里那一头说的是什么内容,她根本不可能听到。
而崔嘉鱼说话声音也低,只能对崔嘉鱼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以揣摩。大概能猜出对方是崔嘉鱼的哥哥,且估计在上海市那边有一定的权力,不然也不会说调就调。
现在崔嘉鱼说了阮夜笙的名字,还是疑问句,只能说明是她哥提到了阮夜笙。
她哥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阮夜笙?
奚墨警惕极了,心跳无法控制地加速起来。
“为什么要关照那位阮小姐?”崔嘉鱼盘根究底地问:“你往常可不会特地让我关照谁。”
“是我一个朋友的意思,她拜托我。”
崔嘉鱼没再说什么,脸随意地一侧,结果瞥到了奚墨正在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哥,我有事先挂了,拜拜。”崔嘉鱼快速结束了通话。
奚墨低着头,面不改色地继续走,一副只顾着看手机的专注模样。
“阮小姐?”崔嘉鱼叫了她一声。
奚墨假装没听到,继续走。她看上去戴着耳机,如果先装没听见,崔嘉鱼就算再人精,也很难怀疑她偷听的。
崔嘉鱼走到奚墨边上,接着说:“阮小姐?”
奚墨这才做出吓一跳的反应,将耳朵里的耳机取下来,看了崔嘉鱼一眼,这才“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崔警官,我刚看手机去了。”
“没事,都是我突然叫你。”崔嘉鱼也感觉自己有些唐突。
奚墨收了手机,问道:“崔警官是有事要问我?还是之前隔壁的事情吗?”
崔嘉鱼这次其实只是看见了奚墨,想和她打声招呼,但她是个警察,平白无故和不相熟的人打招呼,的确有些怪怪的,会给人压力,于是只好顺水推舟,随口问了句:“对,阮小姐最近有发现隔壁有什么奇怪的人入住吗?”
大概是因为她哥的交待,虽然崔嘉鱼很疑惑,但此时对奚墨的态度却变化了不少,比较和气。
若换做以往,她也只是将眼前这位“阮小姐”当做一名并不是很熟悉的演员。
现在,她或许得换个角度去看了。
奚墨摇摇头,说:“很抱歉,我没能发现什么。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片场,能注意到隔壁的机会很有限,没能帮上崔警官你的忙。”
崔嘉鱼仔细看着她的眼睛,发觉她双目明亮,却十分诚恳,就说:“没关系,也是我在请你帮忙,能帮得上固然十分感激,没能发现什么,阮小姐你也不要有压力。”
“谢谢,崔警官你客气了。”奚墨笑了笑。
她笑得明媚,一如阮夜笙以往的笑意,演得入木三分,然而内心仿佛在上演谍战大戏。
“不打扰阮小姐你了。”崔嘉鱼点到即止,说:“你有我电话吧,要是发现什么,请阮小姐随时联系我。”
“我存了的。”奚墨知道她要走了,缓缓松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崔警官放心。”
崔嘉鱼点点头,和她说声拜拜,离开了。
奚墨怕崔嘉鱼发现什么端倪,也没做多停留,甚至连崔嘉鱼的背影都没去看,立刻走开。
到了七点,阮夜笙才收工。冬天的天色暗得很早,外面早就是黑压压的一片,点缀着雨雾中朦胧的灯火。
林启堂在酒店订了一桌酒菜,只剧组里熟悉的一些人参加,就如同朋友们私底下聚会,也不用像是开机宴那样客套,氛围十分轻松。
林启堂在席间举着酒杯,他今天喝了不少酒,说的话挺掏心窝子的:“我拍的戏也不少,待过不少剧组,但你们这个剧组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怎么说,就是合得来,谢谢大家这几个月的努力。阮夜笙今天杀青了,我们也祝愿她以后前程似锦,以后有缘分,咱们再合作。”
众人纷纷举杯,祝林启堂,也向奚墨祝酒。
包厢里开着暖风,火锅还冒着热气,一片冬日人间烟火的温暖。
奚墨难得有些感动,也更加庆幸林启堂当时能选择阮夜笙来饰演定厄这个角色。这是阮夜笙复出的第一部作品,就能碰上这么好的剧组,算是开了个好头。
她晃了晃酒杯里的香槟,侧过脸看着阮夜笙。
阮夜笙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转过来,与她对视。眉眼中都含着笑意,伸手过来,手中的酒杯与奚墨的轻轻一碰。
“前程似锦。”阮夜笙笑着说。
前程似锦。
奚墨在心里回答。
吃过晚饭,各自回酒店休息。阮夜笙跟着奚墨回了房间,统筹送了一袋蜜桔,阮夜笙进房间后,洗了手,别的事也不做,一门心思坐在那剥蜜桔。
剥一瓣,慢条斯理吃一瓣。
嗯,很甜。
奚墨原本是做好她要问自己话的准备,结果阮夜笙什么也不问,却吃起了蜜桔,还吃得十分有兴致,甚至招呼她一块吃。
“不吃。”奚墨瞥开眼,说:“别吃那么多,上火。”
“我没吃多少啊。”阮夜笙笑眯眯地凑过来,将一瓣蜜桔塞进奚墨嘴里。
奚墨猝不及防,嘴里咬着蜜桔瓣,眼睛张大,盯着阮夜笙。
“甜吧?”阮夜笙问她。
“……还行。”奚墨将蜜桔吃了下去,多汁的甜度弥漫了整个唇齿之间。
等了许久,奚墨见阮夜笙还是没话问她,开始有些绷不住了。
她倒了一杯水喝,默默打量了阮夜笙片刻,见她闲适,就将自己的行李箱拖了出来,打开来,特地在阮夜笙眼皮子底下进行整理。
阮夜笙斜眼看到了,心里乐不可支,嘴上佯装惊讶,问:“怎么大晚上地整理行李箱呢?”
奚墨冷冷回:“都杀青了,还留在这干什么?当然是收拾行李回上海。”
“明天就走?”阮夜笙手里拿着半个没剥完的蜜桔,蹲在行李箱边上,眨巴着眼问。
“不然呢?”奚墨眼角有一些气,反问:“我行程很满。”
阮夜笙噗嗤一笑:“你什么行程?不是之后放假吗?”
奚墨起身,拿了平板过来,点开给阮夜笙看:“这是近期给我打电话接触的广告商,还有杂志,综艺等,电影和电视暂时就不看了,之后我们要进顾如的组,没空。但是进组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拍点广告,或者去做客一两期综艺还是来得及的。”
因为网上热度在不断回升,已经有不少合作来找阮夜笙了。她如今有讨论度,人又美貌,形象干净,酬劳也要得不高,很受精打细算的合作方青睐。
奚墨替她接了电话,一样一样筛选,再记下来,准备拿给阮夜笙看看,一起商量。如果阮夜笙愿意接,她就帮她去。
阮夜笙仔细看了看,说:“这个洗面奶的广告可以接,只要飞过去拍一天,钱给的还不少呢。”
这是个国民品牌,虽然没什么不良的消息,很受大众喜欢,却也没什么格调。对于许多个高奢代言在身的奚墨来说,看都懒得看一眼。
但阮夜笙才刚回暖,有代言来找就已经很不错了。她现在虽然拍了绥廷,但是等开播也要到明年,在此之前,她必须要接一些工作。
奚墨知道阮夜笙的难处,说:“行,你要是觉得能接受,我帮你接下。”
阮夜笙继续往下看,结果让她看到一条,立刻问奚墨:“这怎么还有内衣广告找我?”
奚墨眼皮一跳,瞥到平板记录上其中的一个品牌广告联系:“……”
之前不是删掉了吗!
怎么还留着!
她赶紧把那条记录删掉,绷着脸说:“是对方过来接触的,我觉得不行,给你删了,可能当时没注意,留在了记录里。”
阮夜笙仔细观察奚墨的脸色,见她十分尴尬,忍不住要逗她:“我虽然没拍过,但是内衣广告为什么不行,赵行芸这么出名一个小花,前阵子不还拍了个内衣广告,很火的,还因为身材好上了热搜。”
“我也不是对内衣广告有什么偏见,只是赵行芸是赵行芸,她走性感外放路线,拍这个广告没什么问题。”奚墨对每个人的形象还是拎得很清,她说:“你是你,你不适合。”
阮夜笙委屈了,眼神滴了水似的,直勾勾看着奚墨:“我不性感吗?”
奚墨:“……”
“你不觉得我性感?”
奚墨:“……”
答也不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却不答也不是。
阮夜笙继续问:“你洗澡的时候,不觉得我身材好?”
奚墨:“……”
你是不是有病!
你看你问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憋了老半天,奚墨咬着牙关,吐出一句话,找理由说:“现在我是你,得我帮你去代拍,我拍不了这种广告,就是不行。”
阮夜笙憋着笑说:“我看了下,距离拍这个还有一段时间呢。说不定那时候我们就换回来了,我自己拍,又不用你去。”
奚墨一听,立刻紧张了:“你自己去,那更加不行。”
阮夜笙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蜜桔,眯起笑眼,看起了热闹:“为什么我去,更加不行?”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划算
第一百一十三章——划算
奚墨语塞了。
她低着头,看着打开的行李箱,在听到阮夜笙问话的那一瞬间,有些愣住。
是了,为什么阮夜笙自己去,更加不行?
她知道阮夜笙是在开玩笑,也知道阮夜笙或许很喜欢看她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模样,而她一向骄矜,换做以往,肯定会不习惯,也没有人会这样去逗她。但是如今她却并没有对此介意,甚至会觉得,如果阮夜笙这样比较开心,那也挺好。
毕竟,她是希望阮夜笙能够开心。
但是此时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介意的。
只是介意的不是阮夜笙在寻她开心,故意连着问这么几句问题堵她,而是别的某个点。这个点模模糊糊的,她看不到内里的本质,摸不到触感,更尝不到滋味。
只是隐约明白,阮夜笙当然非常性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喜欢别人看到阮夜笙的这种性感,更不愿意这种隐秘的性感被摄影机捕捉下来,再被外界观众的目光这样那样地进行审度,窥探。
一方面,娱乐圈是最容易被标签化的,一旦被贴上标签,就很难转型。
赵行芸走了性感路线,她这个标签也很难被撕下来。上次那个内衣广告虽然为她带来不少热度,更送她上了热搜,但是因为内衣广告少不了外放的动作撩拨和身材特写,而在这个复杂社会,像这种镜头特写,最容易吸引两种对比极端的人:一种是道貌岸然的卫士,这种人只恨不得全人类都只能进行有丝分裂,稍微穿暴露点对这种人来说都是折磨,而一种则是带着猥琐心态的,这种人到底是奔着来干什么的,心知肚明。
所以在那条广告爆了以后,赵行芸虽然更红了,但关于她的评论也开始变得群魔乱舞,鱼龙混杂,赵行芸自己也不堪其扰。
奚墨总是为阮夜笙想得很长远,她不希望阮夜笙也陷入这种处境。
而另一方面,她也说不清,就是觉得自己受不了。或许就当她是有私心吧,有些美不必对外人道,只想藏起来,保护起来,只被她一个人欣赏就好。
想到这,奚墨似乎更尴尬了,身子似乎都有些发起热来。
这想法很羞耻。阮夜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自由自在,不受任何人拘束,为什么自己有时候却有这种要将她揣进兜里,不让人看的古怪心态。
阮夜笙……又不是她的。
她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什么了。
面对阮夜笙的连环逼问,奚墨憋了好一会,脸都有些憋红了,不过她眼下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头,就装出一副强硬的模样,说:“没有为什么,我……我就是觉得不行,不……不可以。”
然后把脸扭过去。
言下之意,你不要再讲了。
可能是奚墨一直以来都十分理智,印象中阮夜笙从未见过她这样不讲道理的时候,根本就是个明知道自己说不赢,却偏要这样的小孩子似的。
一般来说,生活中如果遇到不讲道理的小孩,其实很讨人厌。
但奚墨此刻却难得说得磕磕巴巴,分明是外强中干,没有底气,她看上去甚至知道自己其实是不对的,但她就是要装。
这副模样,不但没有半分讨厌,反倒更让人觉得她可爱。阮夜笙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心里快要冒泡,想要抱一下她的悸动又从心底蹿上来了。
但终究没有这样做。
她怕吓到她。
于是阮夜笙哄她似的,笑起来:“好好好,你说不行,那我就不去了。”
这下奚墨回过头,看了阮夜笙好一会,才老实交代说:“我……是不喜欢你去拍这个广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想,也可能是上次看了那些因为广告而攻击赵行芸的网友留言,我心里不舒服,我担心你也会遇到。”
她说到这,有些顿了顿,面色更加惭愧,声音低了许多:“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才会告诉你我的这个想法。但是你是独立的个体,你想要做的事情,不受任何人的约束,如果你想去,你当然可以去,不需要因为别人的话,而强行改变你自己的意愿。我不应该擅自将那个内衣广告的合作给删了,应该和你商量的,对不起。”
她很后悔,这次确实是出于私心了。
但她自问又不是什么圣人,私心总是不可避免的。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这份私心,却会与阮夜笙有关。
阮夜笙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有点怔住。
但是却又觉得,能坦诚地向她说出真实想法,能承认自己出于私心,却也会告诉她,人生都是需要自己来把握和进行抉择,这才是奚墨会做的事情。
“我是逗你的。”阮夜笙这下也不开玩笑了,认真地说:“我真的并不想去。你说你拍不了这种广告,其实我也拍不了。我对资源有要求,不会选择自己不适合的资源。”
“真的?”奚墨眼睛微微亮了些,能看出她尽力掩饰的喜悦。
“当然是真的。”阮夜笙凑了过去,在她面前眨眨眼:“而且我害羞嘛,怎么拍这种广告,我会很不好意思。”
奚墨:“……”
……你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你不好意思的话来的!
阮夜笙继续在那“好意思”地盯着奚墨的眼睛:“我知道我很性感,但是我希望我的性感,只让我喜欢的人看到,这都是隐私。”
奚墨:“……”
你别说了!
阮夜笙的声音像勾人的水波:“是秘密。”
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奚墨听得心口似乎都麻了下,莫名觉得秘密这个词语,在阮夜笙的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别有意味。她想起了以前阮夜笙说的话,阮夜笙说过,不想知道她的秘密,只想知道属于她和她的秘密。
看奚墨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似乎对自己这番发言十分震惊。阮夜笙心底实在是笑了又笑,脸上却没怎么明显地表现出来,只是眼睛里带了那么几分软腻,说:“明天就别走了吧?”
奚墨听她终于问自己了,目光落到了阮夜笙面上。
奚墨却没有立刻回答,将快要绷不住的笑勉强收住,端着面色说:“你有什么事吗?”
阮夜笙说:“你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你说人是独立个体,要自己来把握和做决定,不能一味地听从别人的意愿。谁也不是谁的附属品,都有自己的思想。但是呢,这也不是绝对的,如果是彼此信任,看重的人,相互商量着来,也挺好的,人无完人,谁又能保证自己做的决定每次都是正确的呢。是人就会犯错误,也会考虑不周,很多事情在做决定之前,听听对方的意见,仔细权衡,其实也很有必要。”
这一点奚墨十分认同,很多时候,她的确觉得和阮夜笙说话很舒服,因为她和她的观点,经常都是一致的。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阮夜笙懂她,她也懂阮夜笙。
这很好。
但是奚墨却还是很警惕地问一句:“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目的?你直说。”
毕竟她太懂阮夜笙,知道她可能在酝酿什么说辞。
阮夜笙噗嗤笑了,说:“我说这么多,意思是,一个人独立抉择很重要,但是多一个人商量着来,也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明天别走了,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也好商量着来嘛。”
奚墨却继续装:“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电话里商量。”
“电话里商量,哪有面对面商量好呢?”阮夜笙仍旧笑:“拜托你留下来。”
眼见阮夜笙绕了这么一个大弯请她留下,诚意十足了,后面还这么主动,奚墨这才终于藏不住唇边的笑,嘴角微微一翘,说:“行,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多待几天。”
阮夜笙说:“我可没说要你待几天吧?只说的明天别走,一天就够啦。”
奚墨:“……”
“啊。”阮夜笙“恍然大悟”地感谢:“我知道了,你还待一天送几天,这么好的优惠呀?”
她这次说话带着小小的语气尾词,软软的嗲气,让人听得很心痒。要是换别人来说,可能会有些造作,但是她说出来却没有半点这种异样感觉,仿佛骨子里的娇嗔,却又带着她独有的狡猾。
奚墨自己会装,也知道阮夜笙这人也惯会装模作样,她冷哼一声,气势倒也不减,顺着阮夜笙的话说:“你就当我庆祝自己杀青,做活动,买一送几,大酬宾。”
“太划算了。”阮夜笙剥下最后一瓣蜜桔,准备要放到奚墨手里:“喏,一瓣桔子,这次活动我全场买下了。”
奚墨眼睛一瞥,盯着这瓣蜜桔。
阮夜笙却在将要放上去的那一刻,转而收了,跟着抬起手靠近了奚墨唇边,又将这瓣蜜桔送到奚墨嘴里。
她笑眯眯地说:“你都这么优惠了,我也要有所表示,还是我喂你吃,你也当我大酬宾好了。”
奚墨嘴里含着蜜桔瓣:“……”
她看着阮夜笙,轻轻咀嚼了下,天冷,蜜桔的汁水总是很冰凉的。
她却觉得比之前阮夜笙喂她的那一瓣,还要更甜了。
且更温暖。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规划
第一百一十四章——规划
明天不走,行李箱也不必再收拾了。反正奚墨将行李箱搬出来,不过是做个样子,她整理了下,就收了回去。
两人坐着商量之后档期里的一些安排。在顾如的电影进组之前,还有段空余时间,阮夜笙给自己选了个容易拍的洗面奶广告,另外还有一期的综艺做客。
她挑的这个综艺去年已经播过第一季了,虽然算不上什么国民大热综艺,但是收视率还不错,一季下来,积累了一大批忠实粉丝。
现在这档综艺在制作第二季,已经拍了好几期了,每期都会邀请几个嘉宾参加,有以前经常参加的老熟人,也有新面孔,现在制作组过来接触,问第八期有没有空去。
“这个还行。”奚墨权衡了下,说。
奚墨以往从不参加综艺,但她也知道现在各类综艺风头正劲,不少艺人就是靠参加综艺翻身的。阮夜笙近期并没有任何可以播出的作品,很需要曝光度,趁着档期空出来,去参加综艺,倒不失为一个合适的选择。
相比电影和电视剧,综艺制作时间快,效率高,尤其这档综艺录制也快接近尾声,制作组打算明年年初就开播。而且口碑很稳,从时效和质量上来看,都是阮夜笙目前资源里的上上之选。
不过奚墨还是皱了皱眉:“综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要走的不是这条路,现在只是靠它给你重拾下热度,让观众对你有个印象,也能让以后的资源有机会注意到你。”
“我知道我现在资源很虐。”阮夜笙并不在意,笑着说:“有个好综艺给我刷刷脸就不错了。”
奚墨沉默,大概是刚才吃阮夜笙喂的蜜桔瓣吃出些许滋味了,她顺手在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个蜜桔,自己给自己剥了吃。
“张之洇是我的朋友,她以前对我很好。”阮夜笙说:“能去她综艺里做客,我也不会有什么压力。”
张之洇是这档综艺里的常驻主持人,可以说这档综艺就是靠她和叶也两个人做起来的。
综艺名叫“我和我亲爱的朋友们”,张之洇很会做人,人缘十分广,许多明星都愿意卖她面子,其中还不乏顶流,所以她这档节目也算是星光熠熠。
奚墨听了,剥蜜桔皮的手微微一顿,目光瞥向阮夜笙:“你还和张之洇很熟?”
难怪节目组会来找阮夜笙,想必是张之洇推荐的了。
阮夜笙点点头:“以前她还不是综艺咖,在踏歌声里有出演,我们当时在同一个剧组,当然熟了。”
奚墨眉微蹙,似乎是仔细回想了一番,才说:“踏歌声里有张之洇吗,我看了好几遍,怎么没看到她出场?”
阮夜笙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骤亮:“你看我的踏歌声看了好几遍?”
奚墨有点不自在:“就随便看了看。”
“原来看好几遍,对你来说就是随便看了看。”阮夜笙喜滋滋地问:“那你要是仔细看了看,按照你的标准,得多少遍啊?”
奚墨:“……”
阮夜笙憋着笑解释:“张之洇就是踏歌声里的女三号,的确是很难认出来,现在知道这个的都不多。”
奚墨这才明白过来。
因为踏歌声里的女三很特别,她是被毁了容的,再加上这部电影的服化道在那时候已经出神入化,扮相上根本看不出演员原本是什么模样。
至于演职员表,阮夜笙排在最前头,奚墨就扫了一眼阮夜笙的名字,后面的她也没兴趣,自然不知道张之洇其实就是那个在电影里容貌尽毁的女三。
“她演得不错。”奚墨很少夸人,但知道那位女三是张之洇扮演的以后,她对张之洇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张之洇人长得漂亮,那时候已经小有名气了,还甘心为当时还是新人的阮夜笙做配,甚至愿意出演丑角,足见她的牺牲有多大。踏歌声虽然火了,但可惜张之洇并没有以真实面目示人,只留下一个丑陋的荧幕形象,她本人并没有从这部电影里获得多少红利。
“她科班出身,功底过硬的。”阮夜笙说:“现在综艺主持得也好。”
这综艺里有张之洇做镇场主持,奚墨这下也算放心了。本来她还担心阮夜笙刚复出不久,不管到时候是自己代为前往,还是阮夜笙亲自去,都有些够呛,现在看来,这个顾虑消除了。
“你看过这个综艺吗?”阮夜笙又问她。
“我不怎么看综艺的。”奚墨说:“但是我见对方制作组来联系了,去了解了下大概的情况,观众评价倒还不错。”
是个田园生活类综艺,总是得辗转于各种偏远地区的小镇或者村子里。张之洇带着她的朋友们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完成各种生活挑战,明星们面临窘迫时的反应,也是综艺的一大看点。
很多观众就很沉迷各类明星在这个综艺里自己杀鸡宰羊,可惜不会,然后只能哭爹喊娘。
“第一季的第五期和收官的第十二期,沈轻别都去了*,特别好笑。”阮夜笙提到这个综艺,一下没忍住,将沈轻别提溜出来了:“她在里面很受欢迎,网上第二季最想邀请的做客嘉宾名单里,她的呼声是最高的。”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奚墨,想看看奚墨的反应。
她和沈轻别是特别要好的朋友,但奚墨和沈轻别之间却有些尴尬。
不过随着沈轻别之前来剧组那么一遭,奚墨对沈轻别有了不少改观,阮夜笙有心想让奚墨再多了解沈轻别一些,如果能化解以前因为不熟悉而带来的误解,那最好不过。
奚墨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抗拒,含糊说了声:“我有空看看吧。”
“这几天你有什么安排吗?”阮夜笙欣喜之余,却又有些失落,说:“我再过三天就杀青,戏排得很满,得一直在片场,不能陪你,你会不会觉得无聊了?”
“不无聊。”奚墨声音温和了些,似乎在安慰阮夜笙:“我会待到你杀青那天,再和你一块回上海。”
“真的吗?”阮夜笙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赶紧在心底稳了稳,好歹压住了兴奋。
奚墨仔细看着阮夜笙眼底那些快要溢出来的兴奋,也没来由的心情好:“嗯。林导说你杀青以后,第二天举办杀青宴,媒体会到场,剧组以前杀青过的演员都会邀请。到时候反正要来一趟的,这么短时间,跑来跑去挺麻烦,不如在这等着。”
她说着,又利索地在平板上做起了时间规划:“杀青宴过后没几天,这期综艺就要录制了,行程是有点赶的,我得提前一天赶到录制现场。是四川的一个偏僻的小镇子,我没去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正好趁着这些时间,和制作组那边接洽下。”
她一向细致严谨,甚至还查了下四川那边的天气预报:“这天就快下雪粒子了,室外天冷地滑的,估计这期节目不好录制,也得做些准备。”
“那边的镇子彝人居多,我不熟悉,还得看下彝族的风土人情。”她一板一眼地看资料。
阮夜笙就在一旁,盯着她这副凝眉认真的模样,边看边笑。
奚墨察觉到了,盯着她:“怎么了?”
“你这样好像一个面面俱到的经纪人。”阮夜笙打趣她:“又是联系资源,又是做规划的。”
一听经纪人三个字,奚墨的脸就凉了,说了句:“颜听欢最近又消失了,电话也总是打不通,她这经纪人做得倒‘称职’。”
“她经常这样,我习惯了。”阮夜笙笑着摊手。
“你为什么让她当你经纪人?”奚墨实在是对颜听欢在经纪人方面的才能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几个月在剧组,她全靠自己自力更生。
“我反正又没经纪人,她又嚷着要当着玩,就让她凑合了。”阮夜笙并不在意。
“以后打算签经纪公司吗?”奚墨说:“签了公司,资源会不一样的,公司会捧你。”
阮夜笙抬头,看了下天花板,沉默了片刻,才说:“我还没想好。”
奚墨能看出来,阮夜笙有顾虑,也就没再问了。
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奚墨将视线收回,继续做事无巨细的行程安排。
“对了。”过了一会,奚墨想起了什么,神情严肃了起来:“我下午见到崔嘉鱼了,听到她在给她哥打电话,好像她哥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阮夜笙心里一跳,一下抓住了重点:“她那么谨慎一个人,你怎么能听到她讲电话的内容?她不可能给你听到的吧。”
她顿了顿,恍然大悟:“你偷听?”
奚墨没吭声。
阮夜笙知道她默认了,心跳更快:“她不简单,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你认识她哥吗?”奚墨问。
“我之前都不认识崔嘉鱼。”阮夜笙疑惑了:“上次酒店查房,我第一次见她。”
奚墨的眉蹙得深了些:“她哥在电话里提到了你。”
阮夜笙越发惊讶:“确定是我吗?照理说,你就算听到了崔嘉鱼说话,她哥的声音在听筒里,除非外放,不然是听不到的。可崔嘉鱼这样性格的人,在外面打电话,也不可能外放啊。”
“我听不到她哥的声音。”奚墨说:“但崔嘉鱼在对方说了什么以后,接了你的名字进行反问确认,看上去也很惊讶的模样,她哥肯定在电话里提到你了。”
阮夜笙低了低头,以前听到崔嘉鱼的名字时的那份疑惑重新涌入心头,她琢磨了片刻,说:“我的确认识一个叫崔嘉树的人,如果崔嘉鱼的哥哥真认识我,那多半是他?名字听着是挺像兄妹的,也可能是巧合,我不知道崔嘉树有没有妹妹,他这人话不多,从没提过。”
“你认识的那个崔嘉树。”奚墨问道:“他在上海有调动和任命警务人员的权力吗?崔嘉鱼职位不低,好歹是个队长,对方也是说调就调的,权力估计挺大。”
阮夜笙摇摇头:“我只是认识崔嘉树,但是不知道他的职业。平常主要是听欢在和他接触,我也是在听欢的介绍下,才认识的他。他这人很可靠,可以看出关系面很广,我曾拜托他帮我调查一些事情。”
“调查?”奚墨双眸微微一收:“他有可能也是警察吗?”
“这是有可能的。”阮夜笙拿出手机拨了号:“这样猜测也没用,还是问听欢最直接。”
电话拨过去,无法接通。
“没人接。”阮夜笙叹了口气,看上去见怪不怪:“她可能又去没信号的地方了。”
“颜听欢经常去没信号的地方?”奚墨越来越觉得颜听欢是个迷。
“对,她去的地方通常非常偏僻,是不可能有信号的,人迹罕至。”阮夜笙回想起颜听欢当初和她说话时的语气:“听欢说,那些地方很危险,或偏远或荒芜,什么山沟沟里,沙漠里,沼泽里,大草原的悬崖底下之类的,一般人去了会死,有机关,有怪兽,也有死人。”
奚墨:“……”
阮夜笙煞有其事地形容起来:“她还说,有的时候,那些死人也可能会突然坐起来,然后看着你。”
奚墨:“……”
颜听欢你要死!
别说了!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无聊
第一百一十五章——无聊
阮夜笙看奚墨脸色都变了,显然是听不得这些,却还在那死撑着面子,就问她:“你是不是怕听这些啊?”
奚墨冷笑一声:“我的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阮夜笙噗嗤笑得更欢了:“咦,你怎么突然背起了霸道总裁语录?”
“什么东西?”奚墨蹙眉。她有些没太懂。
阮夜笙半打量半琢磨地看着她,逗她说:“你平常上网都看些什么呢,流行霸总语录你不知道?那你还说得这么溜。”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奚墨眉蹙得越发深。
她从不看乱七八糟的,这是事实。
奚墨很忙,她有自己的规划,除去工作,她得空的时候就看书,健身,练钢琴等,至于那些无聊的碎片时间,最多是开着小号暗戳戳偷瞄娱乐圈的八卦。虽然饭圈暗语滚瓜烂熟,看个字母缩写就能知道是指哪个明星,霸总语录却一个都不了解。
阮夜笙发现她是真不知道,顿时笑得不行,饶有兴致地与她科普说:“那我告诉你,这是有出处的。就是说有一个霸总喜欢上一个家境困窘的女孩,和她一起走进一家餐厅吃饭,那家餐厅是大众水平的消费,经常会做活动,搞促销。”
真奇怪,故事里的霸总无论多霸,总是会喜欢看上去十分寻常的女孩,而且这个女孩必须要坚强,如同小草一样面对风雨百折不挠。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
奚墨没再说话,手里剥着蜜桔,仔细听起来。
倒也不是她对这个感兴趣,而是因为这是阮夜笙在与她科普,即使科普的是很无聊的东西,她竟然也觉得津津有味。
阮夜笙继续说:“然后服务员过来问霸总,问他要点什么,并且推荐了几款打折的菜品。霸总眉头一皱,说:‘我的字典里就没有打折这两个字。’然后摸出一张金卡,递给服务员。”
奚墨:“……”
阮夜笙把这样一个闲得慌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还模仿起了霸总的语气,沉着脸说:“之后服务员又过来问霸总,说因为他点得多,达到了优惠额度,店里会免费赠送他们两杯饮品。霸总眉头一皱,说;‘我的字典就没有免费这两个字’。然后摸出金卡,递给服务员。”
奚墨:“……”
她眉头一皱,吃着蜜桔,心说这霸总有病。
“就是这样了。其实霸总语录挺多的,这也只是其中的零星半点。”阮夜笙思索了下:“不过呢,我仔细想了想,你字典里的确没有怕这个字,因为只有另外三个字。”
“哪三个字?”奚墨颇有耐心地陪她玩。
阮夜笙眼睛里藏了些狡黠:“你的字典里只有不高兴这三个字。”
奚墨:“……”
她脸色沉了沉,嘴里却哼了一声:“我不高兴了。”
阮夜笙先是一愣,跟着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她从没想到有一天,奚墨竟然也会主动去接她的梗。
“你好无聊。”阮夜笙笑她。
“你更无聊。”奚墨回她。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房间里聊着天,就连空气都是轻软的,似乎带着蜜桔的清冽与甘甜。
惬意的时光总是走得很快,眼看时间渐晚,阮夜笙也得起身离开了。她打开门,站在门口看着奚墨,心里压着层层叠叠的不舍。
“我走了,晚安。”阮夜笙在廊下光中站着,轻声说。
奚墨点了点头:“晚安。”
阮夜笙转身走开,只是在走廊里走了没几步,奚墨走出门,在背后叫住她:“你等下。”
阮夜笙回过头来。
“我明天,会去片场。”奚墨声音很低。
阮夜笙的双眸略微睁大,眼角眉梢染上喜色。
奚墨已经杀青了,没必要再去片场,她现在特地告诉自己明天会去片场,意思不言而喻。
对明天有了更好的期盼,阮夜笙回到自己房里,洗漱过后,却还是兴奋得睡不着觉。以往她每天都能与奚墨见面,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两人都在一个片场工作。
没想到不用一起工作了,她却还是能有机会见到奚墨。
奚墨竟然愿意专门去看她。
阮夜笙睡不着,背靠着床头拿着手机,看她和奚墨以前的聊天记录,边看边笑。
过了一阵,消息提示音响起,是沈轻别发来的。
沈轻别在语音里抱怨:“阮阮,怎么办,我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吧。”
阮夜笙心里知道不妙了,一旦要陪沈轻别聊天,少不得要聊到天荒地老,她别想再睡了。于是她也没有正面答应,只是打字回复说:“你怎么了?”
沈轻别委屈地说:“不是我怎么了,是阿郁怎么了。从你们剧组回去以后,她就怪怪的,最近对我忽冷忽热。你也知道,以往我总和她黏在一块,比亲姐妹还亲,如今她看上去都不太愿意我黏着,除了谈工作以外,她不太和我闲聊了。而且好几次被我逮住,她在旁边盯着我看,脸色很沉,看上去似乎对我有意见,却说不出口似的。我好不习惯,好烦闷,闷得我睡不着。”
阮夜笙叹口气,回她:“其实这个世界上,能和你闲聊的人,可能是不存在的。你的闲聊等级太高,我们这种凡俗之人,不够资格。”
沈轻别:“……”
阮夜笙试图帮沈轻别分析:“一个人突然改变态度,一般都和遇到的人或者经历的事情有关系。郁安从剧组回去后,有没有频繁接触过什么人呢,或者遇到了什么事?”
沈轻别想了想,说:“公司新签了一个帅哥,安排她带,她最近的确和那个帅哥走得很近,要谈很多事,公司有心在包装他。”
“哪个?”
沈轻别在自己所在的剧组酒店翻了个好不做作的白眼:“一个新人,叫林瞬风。偶像团体选秀出道,他当时第二名。”
“好像有点印象,长得是挺不错的。”阮夜笙想起来,在网上曾看过林瞬风的照片,好像是那次选秀里最帅的一个,不过因为跳舞失误,并没有拿到第一。
沈轻别话匣子一开,豆子似的往外倒,控诉说:“最近阿郁都不跟着我了,我这几天在这拍戏,她甚至不来看我,而去林瞬风的生日会现场。阿郁她变了,她以前答应我,主要是带我一个人,要对我最上心,至于别人,意思意思就好,我们拉过勾的,谁知道她转头就把自己的誓言给忘了。林瞬风,就这名字听着跟快递似的,居然对他比对我还好,我好气,公司每年签那么多新艺人,阿郁从没这样过。只闻新人笑,不问旧人哭,我现在很怀疑,阿郁就是看上这小白脸了,不然怎么会行为举止这么反常。”
阮夜笙:“……”
这都嘚吧嘚吧到哪跟哪。
“郁安不是这样的人。”阮夜笙对郁安还算了解,说:“她不会喜欢这种流量偶像。”
“我怎么觉得她就是喜欢这种。”沈轻别十分警惕,犹如侦探附体,分析得有模有样:“阿郁人成熟漂亮,一股子知性美,戴上眼镜就跟个斯文败类似的,这样有能力有脸蛋的大姐姐,最可能喜欢的就是小白脸了。她在公司地位那么高,还占股份,就算她不喜欢,也有小白脸往她身上扑。你是不知道,那些新人为了上位,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就是希望有话语权的经纪人能多分给他们一些资源。”
“经纪人和手底下的艺人谈恋爱,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一般都是藏着掖着的。”阮夜笙说:“尤其是流量,一旦谈恋爱就是死路一条,脱粉无数,公司是绝不可能让经纪人和流量谈恋爱的,你别瞎想。”
“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啊。”沈轻别过于熟悉八卦:“虽然规则上是不允许,对流量发展不好,但是架不住他们背地里来吧?只要对外打死不承认,小心点不就好了嘛。上个月我还看到公司的萧凌,就那个歌手,抱着他经纪人偷偷亲来着。他粉丝都不知道这事,也不敢让粉丝知道,不过我们一个公司,有些事是藏不住的。”
她说到这,越说越气:“别人怎么样,说实话我也不在意,管他谁跟哪个经纪人谈恋爱呢,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是阿郁就是不可以!我看公司那些个小白脸,对阿郁就是非常殷勤,阿郁在公司有权又有钱,人脉那么广,智商还那么高,特别会投资,她的各种财产加起来居然比我还多,这样一个完美的事业有成的女性,林瞬风这小子肯定是想抱她大腿!”
“你这……你这根本不是在骂郁安吧?”阮夜笙揉着眉,说:“你这都夸她上天了。”
“有吗?”沈轻别浑然不觉。
阮夜笙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点,问她:“奇怪,你怎么知道郁安的财产比你都多?你已经足够吸金了,她财产比你多,而且很多隐藏投资,你怎么能知道?”
“阿郁告诉我的啊。”沈轻别说:“她的各处不动产,投资,存折,甚至是银行卡上的钱,她都给我一一看过的,我还知道她银行卡密码,阿郁对我从不隐瞒。阮阮,虽然你跟我姐俩好,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把阿郁的银行卡密码告诉你。”
阮夜笙:“……”
……得,我问你这个了吗。
不过确实是很奇怪了。郁安都把自己的财产情况告诉沈轻别,足见她对沈轻别的信任,却突然对沈轻别冷淡起来,也难怪沈轻别会在意。
“啊,我好烦。”沈轻别拿着手机,在酒店床上一个人滚来滚去,之后躺着拿着手机语音,手机差点砸她脸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烦什么。
但是一想到阿郁可能在谈恋爱,她就好烦。
她以前和阿郁最亲了。可是如果阿郁谈恋爱了,就不能再和她亲了。
“你别东想西想,可能是郁安工作需要,你也说了,公司在捧林瞬风。”阮夜笙安慰她说:“她是你的经纪人,却也是林瞬风的经纪人,而且以郁安在公司的地位,其实你很难要求她每天都陪着你。她这么一个大忙人,以前却总是跟在你身边,我都觉得惊讶。”
“行吧。”有阮夜笙和她聊天,沈轻别也算倒出了憋了许久的苦水,终于舒坦了许多:“对了,你们的杀青宴具体是几点开始直播啊?官博之前预告的时候只说了日期和直播间,没说具体几点,卖什么关子,你悄悄告诉我,我去蹲。”
“上午十点。”阮夜笙问:“你那时候还在剧组拍戏吧?”
电视剧拍摄和制作周期长,为了持续保持吸引力,现在剧组都聪明了,不放过任何一个媒体炒作的手段。杀青宴那天群星汇聚,把杀青宴的情况直播出来,又是一波大浪热度。
粉丝们知道杀青宴会直播以后,都炸锅了,翘首以盼。
“我有休息时间嘛。”沈轻别说。
两个隔着手机聊,只可惜沈轻别太能聊,最后阮夜笙困得不行,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阮夜笙很早就到了片场,今天戏份吃重,她得提前很久做准备。
她一边听林启堂讲戏,一边时不时瞥向片场附近,那里到处都是忙碌的工作人员,她心神恍惚,却始终没能看到自己想看的身影。
“好的,开始!”林启堂喊道。
阮夜笙走到机位前,出于期盼,再度侧过脸看去。
奚墨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在她的休息椅旁边坐下,向她看过来。
阮夜笙眼中终于含了笑,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她站在镜头前,很快进入了状态。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宴会
第一百一十六章——宴会
冯唐唐见奚墨出现在片场,也十分惊喜,快步跑了过来:“阮阮,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奚墨坐在椅子上,略抬了眼,说:“我会在这待到杀青宴那天,再和你们一起回去。”
冯唐唐激动得不行了:“太好了!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热饮。”
“好,谢谢糖糖。”奚墨笑了笑。
以前为了扮演阮夜笙,她总是需要学阮夜笙的笑意,但心里是不情愿的。如今却时常是发自内心,大概是身边的这些朋友带给她的是触手可及的真实温暖,她的笑容也真实了起来。
等冯唐唐拿了热饮回来,奚墨一边喝,一边看着阮夜笙与另外的演员对戏。
有时候会低下头,看着平板里的内容。
水果店老板还是会按时给她送酒店附近的监控。
她寻思着那个道具师杨阵无故失踪,离开酒店那天的细节,肯定能从监控里看到,就把那一个时间段附近的监控挑出,放到平板里带过来。
看监控需要十足的耐心,奚墨仔细寻找,终于在那天早上七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找到了杨阵。
监控显示,杨阵当时正推着一个大行李箱,与他的同事走出酒店。这趟他和同事要去剧组的外景地工作,两个人自然都带了行李箱,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常。
奚墨按了暂停,杨阵的身影定格在了画面上。
他穿着一件带帽子的黑色卫衣,大概三十来岁,体型不胖不瘦。
那个行李箱是最大的那一款,也同样是黑色。
奚墨又重新播放了一遍监控。杨阵出门的时候,要下台阶,他有些吃力地将行李箱拎了下来,旁边的酒店工作人员见了,主动要帮他拎,却被杨阵摆手拒绝了。
最后还是杨阵一个人将行李箱拎下了台阶。
奚墨盯着这个行李箱,看了许久,心底思绪转开,且想法变得越来越凉。
……这么大一个箱子,完全可以装进一个蜷缩的成年人。
丁其红个子不高,看着比较憔悴干瘦,以她的身型,如果将丁其红装进去,完全没问题。
假如说,杨阵是丁其红的同伙,酒店查房那天晚上,他将丁其红藏在了这个行李箱里。然后在警察敲门以后,他神色自若地应付警察的问话,当时警察就算再聪明,一时间也不会想到要去翻他的行李箱。
等到第二天早上,丁其红再躲进行李箱里,由杨阵带出酒店。
虽然那天晚上丁其红被顾栖松从后面追赶,逃跑路线自然被限制了,很可能会因为没有多少选择余地,而被逼入事先没有踩过点的楼层。
但这种可能也只是几率最高,不代表没有别的可能。
万一杨阵是她的同伙,之后就是那么巧合,丁其红还是跑到了杨阵所在的楼层,进入杨阵的房间与杨阵合作,那上述可能,却也是能够说通的。
奚墨想着想着,眉皱了起来。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杨阵失踪的原因,要么是他为了躲避风头,故意躲起来,不想让人找到他,造成失踪的假象。
要么就是因为他知道太多,而被丁其红灭口了。
不管怎么看,都和丁其红有关。事发以后,警察肯定会仔细查看酒店的监控,这些画面崔嘉鱼必然早就看过了,而她能想到这些,崔嘉鱼肯定也能想到,所以崔嘉鱼才会跑到剧组问杨阵的情况。
理顺这些,奚墨收起平板,将目光重新投向片场。
阮夜笙休息时间到了,过来找她。
趁着冯唐唐不在,奚墨给阮夜笙看了和杨阵有关的监控,并与她说了下自己的猜想。
阮夜笙听完,点头说:“不排除这个可能。虽然当时顾栖松追得紧,丁其红转圜的余地不多,但她还是有可能跑到杨阵那楼的。杨阵的楼层最高,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都能对得上。”
奚墨的逻辑一直很清晰:“丁其红是环卫工人,杨阵则是剧组道具师,看上去两人之间好像没有任何交集。但是他们如果要合作,必然之前会有接触,而且拥有相同的目的,得查清楚他们之间的社会关系。”
“调查社会关系,还是得警察来。”阮夜笙低声说了个名字:“崔嘉鱼。”
奚墨沉默了。
现在杨阵和丁其红都音讯全无,他们没办法继续追查下去,也不方便,不过崔嘉鱼对这个案子咬得那么紧,应该不会放弃。
过了片刻,奚墨说:“或许能查清楚这一切来龙去脉的,还真的只有崔嘉鱼了。”
“你为什么对丁其红这个案子这么上心?”阮夜笙问她。
“我也说不好,可能直觉吧,而且张玉宁的死状也太奇怪了。”奚墨随意扫了一眼嘈杂的片场,继续与阮夜笙说着话。
现在不是拍摄时间,工作人员走走停停,到处是晃动的人影,搬运器材的声音时不时响起来。
一个人站在这片喧闹之中,隔着人潮看着远处坐在一起低语的她们。
之后扯了下压得低低的帽檐,转身离开。
阮夜笙连着拍了三天戏,终于迎来了杀青。她是这部戏的大女主,她的杀青,意味着整个剧组的杀青,在林启堂说出杀青那两个字的瞬间,整个剧组都沸腾了,送花的送花,祝贺的祝贺,气氛热烈,简直就像是提前过年了。
而第二天的杀青宴,更是将这份喜悦的氛围攀升到了顶端。
因为要直播,这场杀青宴早些天就开始筹备,各项布置井井有条。昨天晚上官博才把详细的直播时间点公布出来,许多粉丝一大早就蹲在约定好的直播间,页面还是黑的,但也无法阻挡粉丝们的热情,黑屏上飘过一条又一条留言。
最疯狂的自然是奚墨和严慕的粉丝。
“剧组快开开门啦!让我看看我家女神!”
“严慕爱护小分队第一分队光速报道!开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坐等十点!剧组一定要准时啊!”
这部戏众星云集,许多演员都自带流量,丁沛的粉丝也早早地就到了,每个明星都有应援,但是却很少有人提到阮夜笙。
提前蹲着的都是各自的死忠粉丝,路人们都还没来,对比之下,阮夜笙这个名字仿佛成了最不起眼的衬托。
大概九点左右,沈轻别的粉丝竟然也杀进了直播间。
原因没别的,是因为沈轻别在九点左右转发了剧组官博的直播宣传,没说什么,就是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这下沈轻别的粉丝也炸了。
之前沈轻别也曾转发过绥廷剧组相关,甚至发了去剧组探班时的一些照片,但是粉丝们都以为她是因为严慕的缘故,毕竟在剧组的自拍照,大多也是和严慕在一起拍的。这次沈轻别来了这么一手,粉丝们不疑有它,只以为沈轻别又来帮严慕宣传了。
“卿卿转发了绥廷直播的宣传!难道卿卿也会去看直播!”
“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吗,我要去蹲了,四舍五入就是我和卿卿一起看直播了!”
于是粉丝也不再计较绥廷是由奚墨主演的,纷纷追随沈轻别的脚步,前往直播间。
这一去可不得了,又掐起来。
奚墨的狂热粉丝质问起来:“这部戏有你们安静的女子吗?你们粉丝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沈轻别的狂热粉回击:“我们又不是看你们奚娘娘,略略略,这直播间你们奚娘娘粉开的吗?我们偏要进来,你们管得着吗!哎我们又进来了,哎,我们又出去了,哎,我们又进来了!”
好在更多的是理智粉:“来者都是客,有人来支持难道不好吗?每次都闹得这么难看,不觉得让人看了笑话?你们自己想想,这样闹,女神和卿卿会高兴吗?你们这种根本不配称为喜欢,而完全是自私自利。”
“掐架的不管哪一边,全都滚出,丢人现眼。”
“大家别搭理她们,好多谁的粉丝都不是,故意挑事的。”
直播间的管理们也出来维持秩序,该封的封,慢慢的,作妖的那些见掀不起什么风浪,也逐渐偃旗息鼓,总算勉强消停了下来。
杀青宴在另外一家酒店的三楼举办,会场宽敞,光灯闪耀。尽头搭好了舞台,背后的投影幕布上循环播放着绥廷的概念宣传片,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嘉宾们都在底下的宴席酒桌旁落了座,等着十点正式开场。
十点整,直播间屏幕终于有了动静,画面切到了杀青宴的舞台上。
直播间瞬间被点燃,热度攀升,随着官博的通知,人们不断涌进来。
粉丝们在留言里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主持人说了一堆例行的开场白,介绍了这部剧的一些宣传细节,之后站在台上微笑着说:“让我们欢迎绥廷剧组的各位主创入场!”
林启堂走在最前面,与一众主创步入舞台。各位演员个个衣着光鲜,妆容精美,摄影机给他们一一特写过去,每一个演员的特写出现在直播画面上时,直播间就是一阵欢呼。
众演员依次排位站好,林启堂作为导演,站在最中间,阮夜笙和严慕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至于奚墨,剧组里要么是别的知名演员,要么是流量,她现在只能以阮夜笙的形象示人,生平第一次,她站在了从左边数过去,倒数第三的位置。
以往她都是绝对的C位。
“欢迎我们的邓绥,奚墨!”随着主持人这一声介绍,镜头特写与打光全都送到了阮夜笙面前。身后的投影幕布上同步播放了邓绥在戏里的一些镜头剪辑,顾盼生姿。
阮夜笙面对着镜头,优雅微笑。心里则再度感叹,奚墨实在是太红了,每一次,她以奚墨的身份出场,都能切实感受到奚墨在娱乐圈里的地位。
绝对的大女主戏,番位毋庸置疑,严慕的粉丝大部分也都是服气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女神绝美!!!!!”
奚墨的粉丝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些邓绥的画面,一边在留言里呐喊,一边疯狂送礼物。
礼物特效就没停止过,其中有一个叫做“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的粉丝最引人注目,因为这个粉丝出手实在是太阔绰了,礼物栏里价格前几的那些礼物,她仿佛不要钱似的,在那随便刷。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以绝对的碾压实力,一跃成为礼物榜第一。而且粉丝们发现,这个粉丝还是在奚女神出场以后,才开始刷礼物的,之后只要是奚女神的画面,这人都在送*。
众人一下看出了这人是奚墨的土豪粉,纷纷感叹这位大佬想必是矿里有家。
自家突然出了这么一位引人注目的粉丝,虽然不眼熟,奚墨的粉丝们也特别激动,觉得自己倍有面子。
这位“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可是女神的粉丝!在场别的明星全都被比下去了!
主持人将话筒递到阮夜笙面前,说:“我们都知道,奚墨你以前都在拍电影,这是你第一次拍电视剧。这次的绥廷电视剧,和以前的电影,感受上有什么不同吗?”
阮夜笙笑意明丽,说:“电视剧集数多,进度慢,会拍得更为细致些,情感也递进得慢一点。而电影时间短,节奏会更快,情感随着情节的变化时,碰撞更为激烈。以前拍电影的时候,重头戏很多很紧密,每场都很难拍,来来回回要拍很多次,不过在电视剧里,会有很多日常生活细节,拍摄的时候,相对能够放松一些。”
主持人一一采访过去,每一位演员都有发言时间,终于轮到了奚墨。
“接下来是我们的定厄,阮夜笙!”主持人走到奚墨身边。
镜头转过去,特写一出来,一些路人都在问这是哪位,怎么会这么漂亮。也有很多人这几个月看了各种热搜,知道她是阮夜笙,于是在留言里科普起来。
有意思的是,最开始还没什么人提到阮夜笙,现在却突然有一批人在不断地送礼物,她们也不怎么说话,或者只是偶尔的几句暖心问候。
但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些人全都是阮夜笙的粉丝,只为阮夜笙而来。从排行榜来看,她的粉丝虽然话不多,呐喊也不浓烈,但是礼物排行榜却意外地排在前排。
路人们都在讨论:“阮夜笙真的厉害了,之前退圈,还以为人气全给磨没了,现在重新回归,一出来居然还这么多礼物。”
“好酒,搁在角落里放久了,却还是好酒。”
阮夜笙的粉丝们看到这些,礼物送得越发频繁。
是啊。
这样浓烈的,漫长的思念被时间发酵,又怎么能不让她们激动。
主持人也很懂,笑着说:“我们现在正在同步直播,今天也来了很多阮阮的粉丝,让我们来看看直播间的情况。”
舞台幕布画面切换,切到了直播间页面。
奚墨和阮夜笙同时回头,看着身后的投影幕布。
那些问候,伴随着那些礼物特效,一一掠过她们的眼前。
“阮阮,我们想你。”
“阮阮,我们等你。”
这样的简短。
却又是这样心有灵犀的整齐划一。
阮夜笙看着看着,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略微低了下头,勉强忍住情绪,将这不易觉察的感动收到心底,继续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奚墨也看得微愣。
这时候,那位叫做“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的粉丝却又刷起了礼物,而且也和之前投出去的礼物一样,都是前几的昂贵爱意。
矿里有家的土豪再度降临,礼物特效也重新爆炸了。
各大粉丝们也傻眼了,尤其是奚墨的粉丝。
怎么回事?这个“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难道不是奚墨的唯粉?
而居然是奚墨和阮夜笙的双担粉?
沈轻别待在自己的剧组,十点不到就开始休息,一个人坐在边上看平板。助理见她盯着平板,眼睛都不挪开,也不好去打扰,将热水搁在她旁边的便携桌子上,说:“卿卿姐,请喝水。”
“哦,好。”沈轻别挥挥手,让她去忙:“去吧,去吧,你放在这里就行。”
她忙里偷闲又抬起眼,看了看助理,笑着说:“你也是,多喝热水。”
助理:“……”
助理打量了片刻,边走边心想最近郁安姐不在,卿卿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以前卿卿姐挺矜持的,现在话变多了,也变活泼了,对身边的人也是越发明显的好。
沈轻别喝了口水,心中豪气万丈,继续用她那个“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的小号送礼物。
她偶像奚墨,那是必须送的。
阮阮是她好朋友,那也必须送。
都送,都送,不差钱。
她看到直播间不少人在讨论这个“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到底是谁,居然是奚墨和阮夜笙的双担。
双担哪两个不好,却去双担奚墨和阮夜笙,这两个人,一个是顶端影后,一个退圈许久,以前好像也没什么交集啊。这样的双担粉,实在是闻所未闻。
却又有人反驳:“怎么没交集!奚墨和阮夜笙是大学同学好不好!”
沈轻别心里可得意了,哼哼,你们就是想到宇宙爆炸,想破了脑袋,都不可能知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是谁的。
看完直播间状况投影,主持人按照流程发问了:“阮阮,你对定厄这个角色,是怎么理解的呢?”
奚墨静了静,视线越过旁边的演员,看向站在最中间的阮夜笙,说:“定厄是邓绥的影子,也是邓绥的光。”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依靠
第一百一十七章——依靠
剧还没播,直播间的粉丝们都对剧情一知半解,路人更是什么都不清楚,但一听奚墨这样形容定厄对邓绥的感情,有些人留言表示,突然有种被戳中了的感觉。
路人们都在说:“阮夜笙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这么温柔啊。”
人们最开始都是将目光聚焦在男女主身上,现在不少人却开始对定厄这个角色好奇起来。
奚墨接着说:“定厄从小如同光一样,照着邓绥,却也似影子一样跟着她,如影随形。影子阴暗地瞒着邓绥秘密,同时也照耀着她,最终更为她而熄灭。当光熄灭了,光和影子就都消失不见了。”
主持人很懂怎么接话,惊讶地说:“我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阮阮你说了熄灭,这岂不是不小心告诉了定厄的结局?”
奚墨微笑:“不是不小心,就是故意的。”
在杀青宴开始之前,林启堂和主创们聚在一起,聊了下待会上台时的大概发言方向。
考虑到定厄这个角色前期瞩目度不够,而且现在阮夜笙的人气也还远远没有恢复,但是这个角色又在剧里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为了吸引观众们的注意力,林启堂特地嘱咐奚墨,让她在定厄的结局上做文章,甚至是鼓励她提前告知观众们定厄的结局。
“故意的?”主持人笑着问她:“那林导会不会生气。”
奚墨说:“定厄现在人气不够,我说点噱头出来,也好吸引吸引人气。我说的这些话,也都经过了剧组的批准。”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先是被这一套操作整懵了,之后反应过来,纷纷笑得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阮夜笙怎么这么直啊?这都能说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爱了,粉了粉了!”
“好好好,给你人气!”
奚墨心思深,在娱乐圈见多了套路,早就知道观众们对那些矫揉造作,故意定好的台本已经不感冒了。有些目的大家其实都懂,又何必遮遮掩掩,与其装作不小心说出来,还不如坦诚相待,效果反倒好得多。
主持人把话筒递到林启堂面前:“林导,阮阮说是你批准的?我们就来求证下。”
林启堂也是个人精,知道这是个绝佳机会,笑哈哈的:“是我批准的没错。以后定厄的人气,就靠大家多多关照了。”
主持人又问了林启堂几个问题,之后再度走到阮夜笙面前,说:“刚才我们知道了定厄对邓绥的意义,现在我们来问问邓绥,邓绥对定厄的理解又是怎么样的呢?”
阮夜笙毫无半点犹豫,从容回答:“虽然定厄是邓绥的影子,仆从,但邓绥从未真正将定厄当做影子看待。对于邓绥来说,那就是她的光,最后看着熄灭了,但是这点光其实还留着。它藏在邓绥的心底,在往后邓绥孤独的一生里,照耀着她心底的那个小小的角落。”
明明中间隔了好几个演员,她站在中间,奚墨站在远处,她说话之间,却往前略探了身。
眸子瞥去,专注地看着奚墨。
仿佛是专门对着奚墨说的。
眼神更是柔情似水。
因为是直播,这眼神被特写镜头捕捉到了,映在直播间的画面上,奚墨的一些粉丝们纷纷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她们女神参加了那么多活动,以往却从没在台上互动时,用这种眼神看过别人。
有人暗戳戳地吃糖回复:“阮夜笙之前的回答那么直,奚墨现在看她的眼神却挺弯的,我先磕为敬!”
不过直播间实在是人太多了,各路粉丝汇聚,这样小众的留言很快就淹没在粉丝们高调告白的浪潮中,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主持人说:“看得出来,我们的邓绥对定厄实在是太好了,我们也很期待到时候绥廷播出以后,两人之间那种主仆情深!”
一听主仆情深这个词,奚墨就很怀疑,林启堂可能是和主持人聊过,这用词和林启堂简直如出一辙。
不止这样,主持人还或多或少地撺掇她和阮夜笙互动,而台上互动多了,观众的目光渐渐地都投到了她们两身上。
沈轻别看直播看得兴起,送礼物更是毫不手软。
看到觉得有趣的地方,她下意识伸出手,往旁边拍了拍:“阿郁,你快看这个。”
结果却拍到了空气。
沈轻别一愣,拿着平板,往旁边的椅子瞥去,空的。
阿郁不在,好多天都没来看她。
这一下子,沈轻别突然又有点不是滋味了。
可她也不知道不是滋味,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就是觉得很不习惯,讪讪地收回目光,盯着直播页面。
“看哪个?”身后却突然有人回应了她。
沈轻别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就见郁安站在她椅子后面,略弯了腰看着她。
郁安围了一条浅灰色与粉色拼接的围巾,有些冷郁,却又有些糅杂的温柔。
郁安的模样姣好,很多明星都远不及她,但她常年在幕后,知道怎么收敛锋芒,这种漂亮并不似明星们那样张扬,而是掩在爬满藤蔓的阴凉墙壁里面,那一朵蔓延而上的蔷薇。
沈轻别:“……”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郁安问她。
沈轻别呆愣地看了她好一会,之后眼圈渐渐泛了些红,嘴也微撅了,似乎是在压抑心中的不满。压抑着,压抑着,脸颊都快鼓成一个委屈的包子。
郁安从没见她这样过,有些惊住,靠她更近了。正要说话,却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紧张,这才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了退,说:“怎么了,生气了?”
沈轻别憋了好一会,一个一个地蹦字出来:“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郁安:“……”
她语塞了起来。
因为她其实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去看她。只是觉得最近看到沈轻别的时候,总有些心慌,有些灼然,这让郁安感觉到了潜藏的不安,她需要冷静一下。
“我忙工作。”郁安从后面绕过来,很自然地坐在了沈轻别身边,以前她就是习惯这么坐的,然后伸手拿了下沈轻别的平板,发现沈轻别在看绥廷剧组的杀青宴活动现场直播。
“那你现在怎么记得来看我?”沈轻别看上去还是气呼呼的。虽然看到郁安的那一瞬间,气早已消了一大半。
“我怕我不在你身边,你在剧组说错话。”郁安看了她一眼:“你有没有乱说话?”
沈轻别消掉的气又上来了些:“我就这么不让你放心吗?”
郁安叹了口气:“我就是不放心你。”
沈轻别没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以为她是质疑自己的业务能力,气哼哼地端着之前助理给她的热水猛地喝了一大口:“反正我没说错什么话,剧组的人都和我相处融洽,也没有娱记乱报道。就算你不在,我也过得特别好,你还是去找别人吧。郁大金牌经纪人,手底下带的艺人个个都好厉害,怎么有空管我呢。”
郁安看她这样,轻轻笑了下,低头看了下直播页面,看到沈轻别用“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的小号刷了数不清的礼物,礼物值排在直播间全榜第一。
“花这么多钱?”郁安一边看,一边与她闲聊起来。
“我花我的钱,又没花你的钱。”沈轻别说:“我看直播看得高兴,就送礼物,你管不着我。”
“你可以花我的钱,反正你知道密码。”郁安又问:“直播里面你喜欢看谁?”
沈轻别禁不住她套话,脱口而出:“当然是奚墨和阮阮啊。”
“你叫阮夜笙阮阮?”郁安仔细盯着她。
“不……不行吗?”沈轻别有些慌,她知道阿郁精明,生怕被看出来:“网上的人都叫她阮阮,我不能叫阮阮吗?”
“当然可以。”
郁安点点头,打开页面也注册了一个小号,名字叫做:“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
然后等奚墨和阮夜笙在台上互动的时候,她就用自己的这个号开始刷礼物,而且送的都是价值第一的礼物,因为第一的礼物金额实在太大,礼物积分一下就水涨船高。
直播间又惊呆了,纷纷感叹矿里有家的双担大佬又来了。
但是细心的人们很快发现了这两个大佬名字的不同:“不对啊,一个是叫做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同的两个号!两个都在礼物榜上!”
“什么?那位大佬又注册一个小号来送礼物?有钱人也太会玩了吧!穷人落泪!”
郁安送礼物送得更多,榜单排行蹿得飞快,很快就蹿到了第一位。
现在礼物排行榜上,排在第一的是郁安的“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
第二的是沈轻别的“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
“你怎么也送礼物?”沈轻别在旁边看着,十分惊愕。
“你不是喜欢她们两吗?”郁安说:“我也送一点。”
沈轻别只觉得十分感动,脸颊上重新绽出笑意。虽然自己之前是生气了,但是仔细想想,阿郁的确是对她很好,她说喜欢看阮阮和奚墨,阿郁就来给她砸钱捧场。
阿郁总是希望她开心的。
“高兴点了?”郁安看出沈轻别表情的转变,心情也好了许多。
沈轻别点点头,只是高兴没一会,她突然又不满起来:“你怎么跑礼物榜单第一了,都把我压下来了,不行,我要第一!我才不要在你下面!”
郁安:“……”
……这都说的什么胡言乱语。
她看着沈轻别,神色十分复杂。
沈轻别根本没意识到,一手指着平板屏幕,一手还在摇她:“你看,你都超过我了,你要在我下面,不能在我上面,你知不知道啊?”
郁安眼睛顿时笑得弯了,说:“知道了,你说在上面,那就在上面。”
沈轻别着急地抢过平板,用自己的那个小号又送了一大堆礼物雨,看到自己那个“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重新降临榜首,压着第二位郁安的“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当当”,这才满意。
杀青宴的直播圆满结束,不出意外,很快就上了热搜,热度居高不下。受这个影响,奚墨和严慕的热搜也上去了,不过他们名气在那,上热搜见怪不怪。
林启堂看到了这次直播的效果,知道目的达到了,笑得合不拢嘴。
中午宴席一开,气氛热络,推杯换盏,敬酒频频。阮夜笙和奚墨坐在一桌,也少不了有人来敬她们,尤其是阮夜笙,来敬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不过她每次都只象征地喝一点点。
以前奚墨往那一坐,别人对她恭敬,遇上敬酒当然不可避免。但她却可以自主地掌控饮酒的度,只微笑抿一小口,对方也不会觉得自己没面子,毕竟谁敢强求呢。
所以阮夜笙托了她的福,从没受过罪。
但名气不够的演员,就没有这样的好运,酒还是要喝的。
制片那边有位高层过来,先是敬了阮夜笙一杯,阮夜笙没怎么喝,这位高层始终客客气气的,不能说什么。
他不敢招惹奚墨,尤其不敢招惹奚墨的父亲奚季,明星们或许还不了解奚季的背景,但他身在商界,对奚季的手段尤为忌惮。
奚季吃人,不吐骨头的。
他看到了阮夜笙边上的奚墨,就又倒了一杯酒,递过去:“阮小姐,我来和你喝一杯。”
奚墨站了起来,手里举着酒杯:“谢谢张总。”
她现在以阮夜笙的模样示人,也只能处处谨慎,以前的骄矜高傲都得藏好了,免得给阮夜笙以后的发展之路带来隐患。
奚墨今天喝得比阮夜笙多了些,脸颊微红,如飞桃花。阮夜笙原本的那张脸又是个妩媚得不行的好模样,一喝酒,更是动人。
这位张总就一直盯着她看:“阮小姐,你这次复出以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我听说你还没有签公司吧?”
“是还没有,在看。”奚墨心里烦他,回答却还是得装出一片耐心。
“阮小姐,你……”
张总还要说话,阮夜笙站了起来,将奚墨手里那杯酒拿开,向张总说:“不好意思,下午我就和她一起回去了,晚上要去见我爸。我爸不太喜欢别人见他的时候喝酒,所以她不能再喝了,还请见谅。”
张总听到她提到了奚季,骤然一凛,尴尬地笑笑:“没事啊,我干杯,阮小姐是随意的。奚小姐,你也随意。”
喝完一杯,他赶紧灰溜溜走了。
奚墨与阮夜笙坐回去,奚墨微松了口气,却想到了什么,皱眉看着阮夜笙。
阮夜笙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看着她,给她和自己盛了一碗汤,说:“喝点热汤暖暖身吧,这汤我刚才尝了,很鲜美,不知道放了什么,反正挺好喝的。”
奚墨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还是盯着阮夜笙看。
阮夜笙一边喝汤,一边笑着低声说:“你怎么了?又不高兴?”
奚墨看了同桌的那些演员,收回目光,知道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只是说:“没什么,这里有点闷,我看酒店后面有个园子,吃完饭出去走走。”
两人喝完汤,在桌旁待了一阵,起身离开。
顾栖松站在不远处看着,见她们走了,就默不作声地跟着她们。
阮夜笙走过去,向顾栖松交待一声:“你就别去了,我和她就在后面园子里走一走,没什么的。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先去吃饭吧。”
顾栖松犹豫片刻,点头。
阮夜笙大概猜到奚墨可能要与她说些悄悄话,不然不会在桌旁欲言又止。这里人太多了,还是得换个清净地方,至于顾栖松,有他在也不方便。
两人一路走到园子里。这园子在酒店后面,地方不大,酒店做了修,种了些花树与草皮,中间一条石子小路穿过去,尽头是几间包厢,挨着一个亭子。
这里的包厢所处环境幽静,价格当然不菲。
沿着小路漫步,因为饮酒而发热的脸颊被寒风一吹,也逐渐凉了下来。
“冷不冷?”奚墨问阮夜笙。
“不冷。里面太闷了,走到外面反倒清爽很多。”阮夜笙很享受与奚墨的独处时光,现在这里没什么人,她得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待会酒宴快散了,估计过来散步的人就会多起来。
“给你。”奚墨见阮夜笙没戴手套,就把自己的手套递过去。
阮夜笙看着她,没有接。
“难道还要我帮你戴上?”奚墨斜了她一眼,说。
阮夜笙顺着她的话,见杆往上爬:“你如果愿意帮我戴,那我肯定乐意。”
奚墨看了她一阵,停下来,一手捏着她的手腕子,开始给她戴手套,语气缓和了许多:“你出门为什么不戴手套,天这么冷。我以前都戴手套的,好歹是我的手,你也不学着点,不然护手霜都白擦了。”
“我忘了。”阮夜笙感觉自己有些发热了,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被奚墨这样攥着手的缘故:“以后我一定记得,保护好你的手。”
奚墨立刻说:“我也不是要保护自己的手,才让你戴手套的。”
顿了顿,她低声说:“……天冷。”
阮夜笙越发想笑。其实她早就明白奚墨的意思,保护自己的手不过是粉饰过后的说辞,担心她被冷到,才是原因。
帮阮夜笙戴好手套,奚墨就把自己的双手揣到大衣的衣兜里,埋头走路。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阮夜笙低声问她。
走了一段路,奚墨说:“我不高兴。”
阮夜笙笑她:“你不是经常不高兴吗?这次有什么新鲜的,还特地出来说。”
“那个张总。”奚墨不悦地侧过脸,眉皱了皱:“像那样的人很多。你知不知道资源有时候很难争取,有的时候,有些高层会拿资源为筹码,拿捏演员,喝酒还是轻的。而你没有经纪公司,没有靠谱的经纪人,以后如果要拿资源,都得你自己出面应对,你……”
“我当然知道。”阮夜笙垂眸说:“今天我看那个张总跟我说话的时候,说让我问你爸好,他看上去对你爸挺忌惮的,还好我把你爸搬出来挡酒了。”
“今天可以搬我爸的名头挡酒,以后呢?”奚墨问她:“以后真要换回去,你一个人,你要怎么办?”
“你担心我,才不高兴的吗?”阮夜笙笑盈盈的。
奚墨没说话。
阮夜笙伸手摸了下逐渐滚烫起来的脖颈,看着她,为难地说:“我以前签过经纪公司。但是你也知道,之后我就退圈了,那时候公司一直给我资源,可我接不了,觉得很愧疚,并没有履行好合同,也向公司支付了违约金。还好公司大度,没有多做纠缠,也算好聚好散。现在我回来了,知道经纪公司很重要,但签了公司以后,会有很多桎梏,我得慎重选择公司,现在说要签我的那些公司,或多或少都不适合我,我的戏没有播,却又没有什么可以谈判的筹码,好公司轮不到我。”
“你到我公司来吧?”奚墨没忍住,脱口而出:“我让路清明签你,条件随你开,路清明听我的,没人敢欺负你。”
阮夜笙错愕地看着她:“……”
奚墨:“……”
阮夜笙心有疑惑,向她确认:“我以前看网上的人说,你一直签的这家经纪公司,背后注资大头都是你爸那边的。你那时候刚出道,还很多人黑你,说是因为你爸的原因,才没人敢看轻你,一出道就能赶上大制作。你现在能轻易决定公司签谁,所以公司背后真的是你爸?”
“是真的。”奚墨坦白说:“随便他们黑。我有个爸可以依靠,他们有吗?没有个好爸,偏说依靠爸爸不好。”
阮夜笙笑起来,笑得却有些寂寞:“你爸爸很好。有个爸爸可以依靠,是非常好,我……很羡慕你。”
奚墨看着她这笑意,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她家里看到的那个相框。
阮夜笙青涩时期,和她父母的合照。
可是如今,阮夜笙的父母呢?
为什么从来没出现过。
她以阮夜笙的身份过了这么多个月,阮夜笙的父母却仿佛不存在似的,没有电话,没有书信,连消息都没有一条。
“你觉得孤单吗?”奚墨凝视着阮夜笙。
阮夜笙心里突突乱跳,浑身更热了,脑海里的思绪也好似因为奚墨的问话而漂浮起来,整个人又烫,又轻飘飘的。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独立自主,但是你……有没有想要依靠的人?”奚墨问话更轻。
阮夜笙眼前似乎浮起了一层雾气,奚墨站在她面前,也好似模糊起来,有了重影。
“我是说,如果有人愿意给你依靠,你会依靠吗?”奚墨似乎有些局促。
阮夜笙耳边听着她这问话,嗡嗡作响,脖颈上都是冷汗,仿佛发起烧来。她努力眨了眨眼,双手伸出,抱住了奚墨,整个人像是软了似的,几乎是攀在奚墨身上。
她脸颊泛红,嘴里呢喃着:“奚墨……嗯……”
在外面,她很少这样叫奚墨的名字,怕被别人听到。现在她却说了出来,带着寻求依靠似的楚楚可怜。
奚墨感觉阮夜笙好像怪怪的,连忙回抱住了她,阮夜笙整个人都瘫在奚墨怀里,脸颊贴着她,声音都发起了抖:“奚墨,我……我难受,不对劲……”
奚墨一手揽着她,伸手去摸她的脖颈,竟然全是滚烫的汗。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死地
第一百一十八章——死地
阮夜笙晕乎乎的,陷入一片昏沉。
身体的不适来得那样突然,恶化又是那样的迅速。不一会功夫,她已经感觉呼吸吃力,就连破碎的几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喘着气,缩在奚墨的怀里发抖。
奚墨抱着她,心里更是慌得不行。不过好在奚墨遇事再慌,分析能力仍稳得住,看到阮夜笙这一系列的反应,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赶紧将阮夜笙的衣襟拨开一些,看到她脖颈处已经泛红了。
奚墨一颗心猛地往下一沉。
这个症状实在太熟悉。
阮夜笙过敏了。
不,准确的说,是奚墨这具身体过敏了。
她以前对海鲜的过敏达到了极为敏感的程度,根本就沾不了海鲜类,所以她一向格外注意饮食。而她的过敏反应很快速,如果真的吃了,二十分钟甚至半个小时就可能发作,算算她和阮夜笙到园子里散步的时间,唯一可能接触过敏源的,就只可能是在杀青宴的餐桌上。
可是她们的餐桌上并没有任何与海鲜有关的东西,阮夜笙知道她过敏,也绝不会乱吃。
奚墨一手揽着阮夜笙,另外一只手拿了手机出来拨号。她暂时没空去想是怎么回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治疗。
她先叫了顾栖松来,话语有些哆嗦,却仍旧有条不紊地交代清楚:“顾栖松,奚墨过敏了,你快把车开到酒店后面来,园子的包厢后面有个围墙,那边有个铁门出口,你赶紧去,我就在出口那边等你!”
顾栖松不是那种浪费时间的人,特种兵的经历让服从命令变成了他的本能。他听明白了,也不多问,说声好,就挂了电话,立刻快步往停车场那边跑,前去取车。
奚墨第二个电话打给了路清明,开口就直接说:“路清明,奚墨过敏了,你赶紧拿着你包里的过敏药过来我这边,我现在带她去医院,顾栖松已经往这赶了!”
然后又把碰面的地址重新说了一遍,问:“你听清楚了吗?”
路清明一听奚墨过敏,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一边招手,让边上的助理把包递给他,一边皱眉快步走:“我马上过来。”
他感觉电话里的这个“阮夜笙”语气有些古怪。
以前阮夜笙都对他很客气,叫他路先生,现在不但一上来就叫了他路清明不说,语气也带了些从高处吩咐的骄矜感,听上去既陌生,却又熟悉。
平常只有奚墨会这么对他说话。
因为奚墨对海鲜过敏,路清明就在包里常备过敏药。上班之前,他查看包,都会第一时间确认过敏药是否完备,即使他有些天里不会去见奚墨,但过敏药却每天都会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这么些年,没有一天例外。
奚墨饮食挑剔且谨慎,过敏次数屈指可数,这个过敏药很多时候只是静静待在包里,派不上用场。
不过知道这个的非常少,除了奚墨,也就路清明身边几个信得过的人了解。
路清明以为阮夜笙知道过敏药的存在,是奚墨告诉她的。他挂了电话,立刻改走为跑,往园子的方向冲过去。
在路清明身边待了好几年的助理一脸惊讶,路先生以往都是西装革履,举止稳重,像今天这样匆忙的失态,实在是罕见。
到底发生什么了?
奚墨打完电话,低头去看阮夜笙,就见阮夜笙的双眸闭着,呼吸越发的重。
“你别担心,是过敏,路清明拿着药来了,我现在带你去医院,顾栖松在后门口等。”奚墨心里针扎似的,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安慰阮夜笙。
她怕阮夜笙害怕。
其实,她自己也怕。她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敏,知道治疗流程,但她从未像这样紧张过。
她怕阮夜笙因为过敏而难受,毕竟那滋味太难捱了。
阮夜笙浑浑噩噩中,听到了奚墨对她说的话,但她勉强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脑子里烧得厉害。
奚墨不再耽搁,背起阮夜笙,就往园子铁门那边走。
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背人,背的却是自己的身体。阮夜笙以前常年跳舞,这副身子练习出来了,柔韧度那是没的说,可力气也不弱,背人还是能*背得起的。
但奚墨本来的身高比阮夜笙高一些,一双大长腿,背起来却也不太容易。
背了一段路程,奚墨有些喘,但仍旧背得稳稳当当的,边走边和阮夜笙说话:“等换回来,你得健身了,知道了吗?”
她现在焦急,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她还是得说些话,免得阮夜笙睡过去。
没人吭声,耳边只有冷风呼啸,背上那副身子却是似火在烧灼一般的滚烫。
奚墨眼眶有些微酸,低声抱怨了一句:“这铁门怎么还没到。”
她心急如焚,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太慢了。
觉得门怎么那么远。
路清明怎么还不来。
顾栖松的车到底到了没有。
其实按照路程来看,这是最快,也最安全的一条路线。关于这一点,奚墨早就心念电转地考虑好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从酒店前门出去。现在办杀青宴,一堆娱记等在大厅或前门口,她倒也不是怕这事被娱记拍到,娱记无孔不入,捂是捂不住的,而是那么多人堵在那,一旦经过那里,许多没有职业道德的娱记会不管病人死活,挤过来就要拍摄和采访,只为得到第一手现场报道。
那种情况下,将阮夜笙送到医院的路上必然障碍重重,浪费宝贵时间。
而后园子的铁门那边车辆人流少,娱记也寥寥无几,路程还短,是最佳选择。
奚墨背着阮夜笙走,路清明却是跑过来的,没等走到铁门,路清明就赶来了。
他看了看奚墨背上的阮夜笙,脸色极其难看,沉着声音说:“先吃药。”
奚墨将阮夜笙放了下来,路清明拿出过敏药,奚墨接过来,一手托着阮夜笙后背,让她靠着自己,一边将一粒药片塞到阮夜笙嘴里,低声说:“这是过敏药,吃完你会舒服很多。”
阮夜笙勉强睁开眸子,模模糊糊看了一眼奚墨,药片发苦,像是卡在那。
路清明赶紧又将拧开瓶盖的水递过去,奚墨喂阮夜笙喝了几口水,阮夜笙这才勉强将药片吞咽了下去。
奚墨又重新将阮夜笙背了起来,对路清明说:“我来背她,你快到铁门口去和顾栖松接应,如果他还没到,你快点催他。”
路清明站在一旁,踟蹰片刻,这才快步走了。
顾栖松跑得快,驾驶也是一流,反倒是他第一个到达会合地点。他在铁门口不远处等着,先是看到了路清明,之后又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奚墨,连忙迎了上去。
背上的阮夜笙突然紧紧攥住了奚墨的胳膊,那力气太大了,攥得奚墨生疼,奚墨心底一抽,感觉到不妙,立刻把阮夜笙放下来,让她倚靠着自己。
能攥得这么重,可想阮夜笙现在多痛苦。
阮夜笙眼睛已经彻底睁不开,胸口剧烈起伏,脖颈上的红色蔓延到了手上,浑身如同入了冰窖一般哆嗦起来。
“不是吃了过敏药了吗?”奚墨扭头看路清明,急道:“怎么看起来更严重了?”
路清明也慌了,说:“这就是奚墨以前吃的过敏药,一向是最有用的。”
过敏反应迅速,强烈,而过敏药吃下去,通常起效也快,慢的几个小时,快的二三十分钟就能看到一定效果。现在阮夜笙吃了药,就算才过了十几分钟,也应该有所缓解才对。
这时候阮夜笙浑身抖得更加厉害,呼吸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奚墨的手跟随她的身子抖了起来,用手去试探她的呼吸,一张脸顿时煞白,边解开阮夜笙领口的扣子,边说:“她现在呼吸艰难,需要……呼吸机。”
“医院和救护车上才有呼吸机。”路清明紧张道:“120过来这边需要时间。”
正因为120过来需要时间,一来一回的,奚墨才打算先送人过去。
开始她以为只是以前那种过敏,先吃了药缓解,再去医院,就没有问题。现在她发现事情好像完全脱离了她能够掌控的轨道,症状毋庸置疑,就是过敏,但是她想错了一点,这不是一般的过敏。
而是极其严重的过敏。
过敏和接触量有关,之前还不知道浓度,现在她隐隐感觉,这次的过敏接触量可能远远超过她的想象范畴。
一旦过敏严重起来,就是关乎性命。
呼吸困难,接下来可能出现过敏性休克。
甚至……死亡。
阮夜笙到底吃了什么?
奚墨脑海里走马灯一样,餐桌上那些演员的表情,敬酒时的酒杯,吃过的食物,筷子触碰餐盘的瞬间,服务生过来上菜时的微笑,还有喝过的汤,一一从她眼前掠过去。
桌上并没有明面上的海鲜,如果有,阮夜笙绝不会去碰。
那就是什么食物中暗地掺杂了海鲜制品,比如研磨的海鲜粉末,又或者是用海鲜熬过的汤底。
……汤底。
“这汤我刚才尝了,很鲜美,不知道放了什么,反正挺好喝的。”
阮夜笙的话在奚墨耳边回响着。
那汤的确是又浓又鲜美,阮夜笙很喜欢,一共喝了满满两碗,如果里面真有高浓度的海鲜成分,这个剂量完全可以……要了她的命。
可是这里太诡异了。
每次只要是公共宴会,路清明肯定会严格把关,他会关照厨房,告知厨房的厨师们,不要使用任何海鲜,否则厨师们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那些厨师知道过敏的严重性,也不敢闹出大事,在路清明交待以后,肯定不会让食物接触到海鲜的。
又怎么会用海鲜去熬制汤底呢?
奚墨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可她也不敢耽搁,现在阮夜笙呼吸不畅,她不敢背着她,怕压迫了她的胸口,可又没有担架,就咬咬牙,一手揽着阮夜笙的背,一手托着她的双腿,将她抱了起来,往车那边快步走去。
得快点去医院……得快点去医院!
眼看着快到车那边了,一向是棒槌冷脸的顾栖松难得面露惊喜,大声道:“这有救护车!还有个医生!”
一边喊,顾栖松已经往前面跑了起来,路清明也赶紧跑。
救护车和医生这两个词汇,瞬间刺激了奚墨的神经。
她转过脸一看,就见前面一段距离停了一辆救护车,救护车的车厢是打开的,能看到里面抢救设备一应俱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长发女医生正站在车厢外,与里面坐着的两个护士说话。
眼前仿佛是做梦一样。
一个绝处逢生,何其幸运的梦。
奚墨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阮夜笙,双眼酸得几乎发了涨,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之前那种怀中抱人的姿势其实很累,但她太着急,仿佛忘记了双臂的疼痛,也不知道用一种什么样的毅力在那里坚持。
现在看到救护车,她立刻将阮夜笙放下来,保障她呼吸尽可能通畅一些。
很快,顾栖松和路清明推着一辆担架车,旁边跟着一个护士,快步跑到奚墨边上。
几个人合力,将阮夜笙小心翼翼地放到担架车上,一路推往救护车。
听到路清明说的话,那名女医生和护士也做好了准备,阮夜笙一送上救护车的车厢里,就展开了一系列的抢救。
女医生给阮夜笙戴上氧气罩,嘱咐旁边的护士:“量个血压。”
护士量了下血压,血压已经低得可怕。
“病人休克了,准备输液,建两条静脉通道。如果待会血压还是偏低,给一点升压药。”
那名女医生说着,没空搭理奚墨和另外两个,和护士在那忙活起来。
奚墨站在车门外面,她想进去,又怕影响里面的抢救,只能站在那,心急如焚地望着。她扫了一眼救护车的车牌,再看下车身标志,是一个正规医院的所属救护车,一般附近的人打120,来的就是这家医院。
再看车里齐全的设备,还有医生护士们的手法,显然是专业的,奚墨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路清明来回踱步,顾栖松也站在那看。
过了一段时间,那女医生戴着雪白的口罩,弯了腰,搭着后车门,语气倒是很温柔和善,说:“我们先送病人去医院。”
奚墨一听,立刻说:“医生,请让我跟车。”
车里一个护士说:“不好意思,一般没有这个规定,你们家属可以开着车跟在我们后面,但是车厢里不适合有医护人员以外的人跟车。一旦家属情绪激动,会对病人抢救造成影响,还请理解。”
“我不会激动,你们不让我说话,我就不说话。”奚墨的声音带了些难得的祈求与示弱,这辈子她还没求过谁,低声说:“拜托你们让我跟着,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只要一个很小的角落,我保证不打扰你们。”
护士皱眉,还要再说,那女医生摆手打断了她。
女医生露出的一双眼睛清亮,说:“行吧,你上来。如果她待会有了些意识,你可以和她说会话,鼓励她。”
“谢谢,谢谢医生。”奚墨反复道谢,嘴唇都在抖。
她爬上了救护车后车厢,回头对路清明和顾栖松说:“你们在后面开车,跟紧点。”
路清明点点头,和顾栖松往回走。
救护车车门被关上了,车子启动,奚墨小心翼翼地坐在角落里,身子却往阮夜笙躺下的位置那边倾斜了一些,想看一看阮夜笙的情况。
车里最开始一片寂静,过了一会,一名护士看奚墨在那,一副想说话又怕打扰,想看又怕不被允许的可怜模样,心软地说:“她在输液,你别担心。”
“……谢谢。”奚墨声音放得很轻,怕吵到阮夜笙。
那名护士说:“你们也是走运。午饭前我们医院接到一个急救电话,说这边酒店后门边上的居民楼里有病人要抢救,要我们快点来,我们饭都没吃,到了指定地点,上去一看,根本就没有病人。”
她大概是被这事气到了,没忍住说:“我们打电话联系联络医院那边的人,电话却打不通了,现在我们回去要把这事报上去,对那个乱打急救电话的人进行追责。太过分了,不知道报假警和谎报120是犯法的吗,浪费社会医疗资源。”
“不过还好,我们正要回去,就遇到你们需要抢救,也算巧了。”护士说到这,又松了口气:“不然以病人现在的状况,会很危险。”
“那她现在脱离危险了吗?”奚墨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阮夜笙的安危,来不及想别的,只是问。
“不知道,还在观察。”护士说。
说完她就去忙了。
奚墨只好坐在那,尽量压制着内心的焦急,等着接下来的结果。
时间滴答流逝,车速也很平稳,很少有颠簸的时候。
过了一段时间,奚墨却发现那两个护士靠着车厢壁,低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这下奚墨忍不住,轻声对那名女医生说:“医生,她们……”
那女医生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不过眼睛很漂亮,她温和地回答:“她们是太累了,之前参与了好几场抢救,又没吃午饭,靠着休息一下。没关系,我在这,不会有影响。”
虽然女医生这么说,奚墨一颗心还是悬着。
碰。
碰,碰。
突然,奚墨却又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撞着箱子,她左右看了看,这才看到其中一名护士坐着的固定长椅底下,放着一个银白色的箱子,大小有些像装大提琴的箱子。
是这个箱子发出来的响声?
女医生发现奚墨在盯着那个箱子看,就说:“这是医院配的一些医疗器材,放在里面。”
奚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心里却知道,那箱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但她谨慎,这种情况下,她绝不会当着那个女医生的面说出来。
那女医生看了她一会,眼睛像是含了笑:“你过来看看病人,跟她说说话。”
奚墨这下注意力都被阮夜笙吸引住了,她赶紧挪过去,双膝跪在地上,在担架旁边看着阮夜笙。
阮夜笙脸色苍白,透明的液体沿着输液管慢慢进入她的静脉。
“能听到我说话吗?”奚墨声音轻柔极了,带了明显的抖,问阮夜笙。
这个时候,她很想叫阮夜笙的名字。阮夜笙意识涣散,估计此刻不太记得在扮演她的身份了,或许叫她本来的名字,更能勾起阮夜笙内心深处的意识。
但她不敢,如果叫了,那名女医生可能会觉得奇怪。
虽然现在看不出来那名医生到底认不认识自己这张脸,但她也不能保证对方就绝对不知情。酒店今天很多明星,或许女医生知道一些事,她不能冒险。
女医生笑着问她:“她是你什么人?你怎么不叫她名字呢?”
奚墨就看了那名女医生一眼。
女医生说:“一般家属上来,为了唤醒病人,都喜欢叫病人名字的。”
奚墨没有说话。
那个银白色箱子突然又动了下。
奚墨脖颈已经开始出汗了,她扭头看了下那个箱子,再看着女医生。
女医生的眼睛弯了弯,看着担架上昏迷的阮夜笙,说:“我们抢救已经很尽责了,但是她现在血压非常低,怎么都升不上来,给了升压药都没用。”
“这……意味着什么?”奚墨感觉车厢里骤然冷飕飕的。
似乎还有一股隐约隐约的气味。
“这意味着……”女医生脾气非常好,很耐心地和奚墨说话:“她很可能就要死了呀。”
奚墨浑身的毛孔像是要在此刻炸起来,寒气灌入她的毛孔,在折磨着她每一根血管。
碰。
碰!
箱子的响动越发明显了。
奚墨却顾不上那个银色箱子了,她发现阮夜笙浑身已经开始抽搐起来,她一下慌了神,攥住了阮夜笙的手,阮夜笙的手摸上去已经开始冰凉了。
就像是女医生说的。
她就要死了。
那股古怪的气味越来越浓了些,奚墨看着阮夜笙,浑身都在发抖。
女医生没骗她。
阮夜笙的脉搏,已经微弱得快要感觉不到了。
奚墨双眼酸涨,眼眶红通通的,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马上就要停止心跳了,自己再也不能以奚墨的身份出现,只能永远寄居在阮夜笙的身体里,过完这一生。
而是因为,阮夜笙这个人就要消失了。
如果她的这颗心停止了跳动,阮夜笙这个人的存在,就会全部不见。
从古至今,有些人会去思考,一个人存在于世界上,到底是因为身体的存在,还是因为人的思想,或者说是灵魂,决定了这个人的全部意义?
奚墨在和阮夜笙交换以后,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随着相处渐深,奚墨觉得,思想灵魂,才是最重要的。
身体,不过是一具空壳。
奚墨从没感到这么绝望,小时候曾遇到的可怕,都不及这次给她带来的痛苦。她感觉自己几乎无法正常思考,只是如同掉进深渊,恐惧阮夜笙会因此而消失。
她害怕,再也看不到阮夜笙了。
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笑。
生平第一次,她从未有这样强烈的愿望,希望自己能和阮夜笙换回来。如果自己的身体真的快不行了,那就让她代替阮夜笙,去面对死亡。
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
想要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阮夜笙的命,竟然是她此刻最迫切的愿望。
她只要她活着。
哪怕……哪怕为她奉上自己的命。
奚墨的头脑也开始昏沉,她能闻到那种气味,有些熟悉,却又熟悉得让她恐惧。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似曾相识。
“你怎么了?”女医生问她。
箱子还在动。
奚墨没有回答,她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溃散,眼前的所见模糊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扭曲了,世界颠倒,在她眼前犹如缤纷的万花筒,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身体突然甩出来了,甩进炽热的岩浆里。
她被那些岩浆烫着,每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火焰一路烧灼到她的魂里似的,她疼得实在受不了,只盼着早点结束这种地狱的酷刑。
旁边女医生跟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很简短,但她已经听不清楚。
天旋地转。
耳边轰鸣,又归于沉寂。
奚墨趴在阮夜笙身上,彻底昏了过去。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回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回来
下午五点四十三分,网络舆论突然炸开了锅。
这锅炸得突如其来,没有半点思想准备,不但将吃瓜路人炸懵了,更把粉丝们炸得三魂不见七魄。
原因很简单,一个专门发布娱乐圈资讯的营销大V突然在下午五点四十三分的时候,发了一条微博,内容是:“奚墨这次的处境非常危险,建议粉丝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这也是营销大V的套路,故意语焉不详,引发的猜测越多,营销大V也就越高兴,最好是引导全网讨论。他们关心的并不是真相,而是这样的一手资讯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流量和热度,粉丝就是他们推波助澜的利剑。
但是娱乐圈的很多粉丝们却是最容易咬这种钩的,有些明知道是营销大V的套路,还偏忍不住要咬上去。这条微博一发出,奚墨的粉丝转瞬就冲了进来,转发和评论里全都是满满的冲突味。
有上来就点炮仗的。
“你又在这带什么节奏!什么叫非常危险,什么叫心理准备,敢不敢说清楚点,你但凡要有点良心,就别利用别人在这造谣!”
“呵呵,又缺流量了?造谣的你飞了。”
“博主造谣惯犯,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信。”
也有心急如焚的。
“奚女神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有危险,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你还知道什么,拜托你别卖关子,告诉我们吧。求求博主回复一下,求求你了,好人一生平安。”
这条评论被那个大V简短地回复了,排在最顶端:“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抢救一下午了,救不救得回来还不一定。”
一回复,事态更是刹不住车,这条回复底下评论叠得犹如万丈高楼直耸入云。
“怎么回事!怎么会到需要叫救护车抢救的程度?今天是杀青宴,也不是拍戏,不可能出什么安全事故啊。而且我全程看完直播,她状态特别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博主能不能说得再详细点,拜托拜托!”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听,你们这些无耻营销号,全都是骗我的!”
“博主说都说不清,一看就是造谣!公司没有发布确切消息之前,我什么都不会信的!不造谣,不传谣!”
“看不惯她很久了,都在抢救了,那请问她什么时候死?”
“楼上希望人死的是什么品种的变态?报复社会?”
“别回复那种人,那种人故意骂得难听来激怒粉丝,就是为了博取关注度,别上当了!”
“路过,吃瓜。”
他们被烩在一个锅里,什么样的声音都有,惊讶,愤怒,伤心,崩溃,冷眼旁观,甚至是幸灾乐祸的恶毒。人世间是什么样,这里就是什么样,一时看尽世间嘴脸。
这条营销微博出来以后,与之相关的各种消息也开始变得铺天盖地,每个营销公司会养着几十甚至上百个营销号,一旦点燃了这根导火线,网络就再也无法阻止它的肆虐。
热搜前三被奚墨包揽,每一个都和她生命垂危有关。
有说得跟真的似的,也有假得连傻子都不会信的,甚至算命程的那些迷信号也来掺和一脚,在那神神道道地分析起了奚墨的生辰八字。说她八字里显示命里有劫,今年多灾多难,不然也不会先遭遇酒店大火,又过劳入院,这回还生死未卜。
底下一堆路人求这些“大师”给他们批命。
粉丝们快被逼疯了,冲到公司的微博留言,纷纷让公司别装死,赶紧出来给个说法。
不过也有一些细心的粉丝发现了一个人的评论,那个人说:“我就在奚墨住的那家医院上班,亲眼所见,奚墨确实住院了,因为过敏。但是没有生命危险,过敏症状也消退了,粉丝们别担心,等奚墨醒了,公司应该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不要听信谣传。”
公司的微博负责人悄悄点赞了这条评论以后,更多人得以看到这条。
于是不少理智粉们提到喉咙口的心勉强往回落了几分,在那焦急等待,任凭外面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只想等奚墨出现。
还有人多提了一嘴:“阮夜笙也住院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救护车上推下来的。”
但现在奚墨的名气实在是碾压级别,将很多热点都盖住了,又怎么可能会有很多人去关心这一条。
阮夜笙的粉丝们急得不行,却没有公司能问,只能在那提心吊胆,默默祈福,并且希望能通过查看奚墨的资讯,来找出一星半点阮夜笙的状况。
晚上六点五十。
奚墨缓缓睁开了眼。
房间的灯是半开的,光并不刺眼。她感觉有些头晕,又闭上眼眯了片刻,这才睁开,慢慢地适应着眼前的一切。
她的脸往一侧偏去,很快就看清了这是病房,床边悬着输液瓶,液体正在往下滴落,桌旁收拾得非常干净,没有半点杂物。
路清明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正皱眉看手机,手指飞快动着,忙着回复。
奚墨看了路清明片刻,意识开始慢慢汇聚。
阮夜笙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模样闯入脑海,瞬间将她整个毛孔都炸起来。她惊得浑身一个激灵,也不顾自己正在输液,立刻坐起身来,就要下床。
她的手机,她的手机呢?
给阮夜笙打电话,还是要去问医生护士,她一时也分不清先后顺序。整个人浑浑噩噩,只知道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知道阮夜笙的情况,她必须要尽快联系到阮夜笙。
阮夜笙……现在怎么样了?
她不敢想,对于未知的恐惧让她直吸冷气。
路清明见她醒了,一张冷冰冰的脸终于舒展开来,腾地一下站起身,眼中满是欣喜,声音却是温吞地说:“你在输液,先别动,躺好了。”
奚墨之前几乎将他当成了空气,现在才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路清明的眼睛里都是血丝,面目憔悴,一身的西装也皱了,很不得体。
奚墨从没见他这样不顾形象的一面。
而很快,更大的疑虑漫上心头。
如果现在是别人守在病床边上,奚墨还算理解。路清明会坐在这里,她实在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路清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阮夜笙了,居然还会到病房里看她?
这不合理。
奚墨拧着眉,看了路清明好一会,等她确定路清明眼中的关心是那么熟悉,分明是以前路清明看她时才会有的程度,她浑身突然像是僵住了。
仿佛一道闪电划破漆黑夜空,她在这片陡然绽开的光中,找到了一个几乎让她发抖的要点。
“镜子……有没有镜子?”奚墨嘴唇发抖,如同着了魔似的,低头看着自己摊开掌心的双手。
手指修长,这是弹钢琴的一双手。
此刻说出口的声音,也是那么耳熟,正在那样证据凿凿地告诉她真相。
其实到这一步,她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觉得不够,生怕自己正在做梦,非要眼见为实。
“没带镜子,你用手机照吧?”路清明不明白为什么奚墨和上次酒店大火以后一样,一醒来就要照镜子,但仍旧拿出手机递过去。
奚墨接过他的手机,手指微微发抖,悬在照相机的那个按钮上,却并没有立刻点下去。
过了好一会,她才像是下定决心,点开了照相机。
路清明很少自拍,所以他的手机拍照是默认模式,奚墨深呼吸了下,颤巍巍地切换到了自拍,这才在手机屏幕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属于奚墨的一张脸。
她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浮在烟雾上,是那样的不真实。可是仔细看了看,却又分明是她自己的模样。
过去的那几个月,她无时不在盼望这一刻的到来。
而这一刻真的到来了,她竟然一时之间适应不了。
是真的吗?还是她现在正在发烧,已经烧糊涂了,所以会产生一些幻觉?
等她暗地里掐了下自己的手,感觉到疼痛,心口的那块压着的大石才总算松动了几分,不是幻觉。
原本是自己的身体海鲜过敏,性命岌岌可危,现在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而且安然无恙,这是否就意味着阮夜笙也回归到了她本来就健康的身体里,一切平安?
路清明在旁边观察她脸色的变化,觉得她十分反常,考虑到她刚醒,也不敢多问,只是说:“你先休息下,想吃什么?我叫人帮你准备。”
奚墨将手机递回去,问:“我的手机呢?”
路清明打开他的包,将手机拿给她:“我帮你充了,电是满的,不过现在先不要上网,舆论我都会处理,交给我。”
“我现在不上网。”奚墨说:“只是打个电话。”
她顿了顿,这才轻声问一句:“我记得是阮夜笙送我去医院的,她人呢?怎么没看到。”
在剧组相处了这么久,路清明看得出她对阮夜笙的在意,就详细说道:“她之前和你一起上了救护车,我和顾栖松跟在后面。到了医院,车厢打开,我看到她和你都昏迷了,之后她被另外一个医生推走了,不过我已经让顾栖松去盯着,你别担心。”
“她昏迷了?”奚墨心里一跳:“医生有说什么情况吗?”
“我不是很清楚。”路清明说。
奚墨捏了捏手机,说:“你能帮我去买晚餐吗?”
路清明皱眉,犹豫了一瞬,说:“我让我助理帮你去买,是不是要吃得清淡一点?”
“你自己帮我买吧,别人我不放心。”奚墨低低说。
路清明见她这么说了,只好点头:“行,那你在这等着我。”
支走了路清明,奚墨赶紧点开手机,给阮夜笙拨了一个号。
一段接着一段等待接通的长音响起来,每一下,都是期待,却又是忐忑。
奚墨的手心出了汗,过了一会,手机终于接通了,通话记时显示在屏幕上。
彼此却没有声音传来,像是两边都是长久的静默。
过了好一会,久到奚墨觉得自己是不是在犯癔症的时候,阮夜笙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明显的颤抖:“奚墨?”
这一声轻唤,瞬间瓦解了奚墨的紧绷,她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含糊“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阮夜笙有些紧张,说:“我刚才去洗脸了,没有很快接到你的电话。”
“没事。”奚墨问她:“你边上有人吗?”
明明才与死亡擦肩而过,明明心底装着那么多涌动的情绪,明明现在有说不完的话,现在两人的通话,听上去却是那么平静,那么简单。
即使这份简单底下,压着极力的克制。
“没有。”阮夜笙说:“之前顾栖松在的,刚我让顾栖松去给我买饭了。”
“我也让路清明帮我去买饭了。”奚墨回她。
阮夜笙听到这,这才笑了下,说:“那你来不来?”
奚墨此刻觉得心有灵犀这个成语,或许是世界上排在前列的美妙词汇,她说:“来。”
阮夜笙挂了电话,在病房里来回踱步。她一颗心怦怦直跳,说不清是换回来的莫大兴奋,还是奚墨平安无事的喜悦,又或者是更深一层的意味。
等了一会,她又走到盥洗室,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
她对着镜子,看着属于自己熟悉的眉眼,笑了下。现在不适应是正常的,她明白。
过了大概十分钟,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透着规矩和礼貌,听上去却又是那么温柔。
阮夜笙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快步走到门边上,伸手摸到门把上。
奚墨站在门外,手也同时搭着门把。
彼此隔着一道门,此情此景,像是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当初。
但心境却早已经不同。
还是阮夜笙先拧动门把,打开了门。
以门为界,阮夜笙站在里面,奚墨站在外面,两人对视。
“奚墨,欢迎回来。”阮夜笙的笑意染着明亮的光。
“阮夜笙,欢迎回来。”奚墨低声应着她。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讨厌
第一百二十章——讨厌
关好门,两人向病房里头走去。
期间阮夜笙的目光就没从奚墨的身上挪开过,担忧与惊喜糅合在一起,将奚墨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看了又看,像是生怕她少一根头发似的,步伐更是带了些克制不住的激动与雀跃。
等她瞥到奚墨的手上,脚步蓦地一顿。
奚墨手上有个拔针后压血管的白色小绷带,她进来后,一直用手紧紧按着*,没有松开。
阮夜笙看一眼,就明白了。奚墨这是刚拔完针头,就立刻按压着出了门,匆忙往她这边走,路上这段时间太短,并不够她止血的。
曾几何时,她总在大学的树下等她经过,即便很多时候,她等不到她。
而如今,她竟然也愿意为她步履匆匆。
即使她刚从危险中醒转,还是快步赶来与她见面了。
奚墨停下来,也打量着阮夜笙,说:“以前在镜子里看了这么久,没看够吗?”
“那种感觉当然和现在不一样。”阮夜笙这才如梦初醒,面上的恍然被笑所替代:“现在的你,就是你。感觉好久好久没见到这样的你了,我当然要仔细看看。”
她的笑明丽且妩媚。
奚墨盯了她一会,觉得这笑意与阮夜笙原本的模样实在是相得益彰。
阮夜笙生着一张天生勾人的脸,睫毛很长,笑起来的时候,长而密的睫毛扑闪,双眸更是似银月一般弯起来,夜色的惑人蜜意就晃荡在这片月影之中,看得人心痒。
她这张脸,衬极了这抹笑。
“还是现在这样好。”奚墨看着阮夜笙的脸,终于说。
阮夜笙其实察觉了奚墨看她的那种目光,那目光格外专注,像是胶着在她的脸上。
她很少见奚墨这样,心里忍不住跳了几跳,嘴上却逗奚墨说:“你是夸我的脸好?”
谁知道奚墨看上去却并没有冷脸。
以往如果她说出这番自恋意味的话来,少不得要被奚墨呛几句,但现在奚墨却并不在意,甚至默许了她的说辞:“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非要?”阮夜笙眨眼:“那还有别的理解?”
奚墨也不跟她客气,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说:“也可以理解为现在这种彼此换回来的状况,很好。”
阮夜笙走到她面前,眼神仍在她身上打转,甚至弯下腰去观察她颈部的肌肤,眉间都是喜色:“何止是很好,简直是太好了。我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终于可以自在做自己,虽然我喜欢演戏,但是如果时时刻刻都得扮演,说不累那是不可能的,有时候我都提心吊胆,生怕别人看出端倪来。”
但她的喜色却并不放松,掺着几分忧虑。
“你看上去却并不自在。”奚墨看穿了她。
她知道,阮夜笙如果在笑,有时候是真的发自内心,而有时候不过是一张她掩饰自己内心的温柔面具。
阮夜笙怔了下。
“从开门看到我以后,其实你一直都很紧张。”奚墨说:“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们到底是怎么换回来的?过程是否危险,是否还会互换,以后又该怎么应对?”
“你说的这些都对。”阮夜笙被她发现了内心深处的情绪,反倒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了她好几眼,这才坐在床沿。
目光最后落到了她按压的手上:“不过我最担心的是,你现在的身体状态。”
这回换奚墨怔住了。
难怪进来以后,阮夜笙一直盯着她,甚至还去看她脖子。她海鲜过敏以后,肌肤上有时候会出现红痕,阮夜笙这是在确认她的症状是否已经消退了。
“我没事的。”奚墨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将手上止血的小绷带撕掉,扔进垃圾桶里,说:“我的过敏虽然严重,却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控制住了。”
仿佛是为了让阮夜笙安心,她特地将病服衣袖往上撩了几圈,露出段小臂,展示在阮夜笙眼前:“你看,我现在基本上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了。”
她的小臂线条修长,匀称,肤色更是白如皓玉。
阮夜笙像是犯了痴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小臂。
奚墨低咳一声,将衣袖往下落,藏起了那片白皙。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的寂静。
阮夜笙脸颊有些发热,没话找话地问她:“你什么时候醒的?”
奚墨反问:“你呢?”
阮夜笙说:“我刚醒不久。”
“我也刚醒。”
阮夜笙重新站起来,给奚墨倒了一杯温水,说:“醒了以后,本来要给你打电话,又怕你还在睡觉,会吵到你。我听顾栖松说了,你是过敏性休克,需要休息,就想着等你醒来以后再联系我。”
她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实际上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醒来以后的惊慌失措。
她在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仿佛做了一个漫长且痛苦的梦,像是被人丢到油锅里煎熬,疼得死去活来。
等睁开眼的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已经换回来了,以为自己还在过敏。
她在以奚墨的身份生活的前几个月里,饮食合理,护肤精心,吃穿用度全都是最顶奢的,每一刻都活出了精致与讲究。倒也不是她与奚墨换了人生以后,就心安理得地享受奚墨的一切,退圈的这些年,她早已学会了忍耐与低调,对享受这个词并没有任何想法。
她会这样考究生活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她知道奚墨从小养尊处优,什么都是最好的,她当然要给奚墨这副身子最好的一切。
她不但将奚墨这副皮相保持得神采奕奕,别的细节也是小心翼翼,生怕磕碰到哪里。
如今她知道奚墨居然过敏了,这意味着这副身子正在遭受折磨,这叫她怎么能不慌。而等她察觉到自己回归了本来的模样,非但没有放心,反倒更焦急了,生怕奚墨换回去后,还得继续受罪,更害怕如果过敏严重,会不会危及到奚墨的性命。
昏迷之前,虽然意识模糊,她却也感觉到奚墨这副身体正在垂危。
所以她清醒以后,有些可能她根本不敢去想象,只希望能尽快确认奚墨的情况。
当时她完全是哆哆嗦嗦地要去找手机。
如果不是顾栖松在边上告诉她,奚墨已经脱离了危险,正在安睡,她恐怕真的要疯了。
“你……”奚墨斟酌了片刻,还是低声说:“你接我电话之前,哭过吗?”
阮夜笙:“……”
“没有。”阮夜笙看着地面,难得表现得有些局促:“换回来可是大喜事,我干嘛要哭,我有病吗?”
“你的眼睛看上去有点红。”奚墨煞有其事地分析起来:“而且我拨通电话以后,你等了一会才接通电话,语气有点抖,说你之前是去洗脸了,所以没来得及接电话。”
阮夜笙低着头。
奚墨问她:“你是因为哭了,才去洗脸的吗?”
阮夜笙没有吭声。
双肩却微颤了起来。
仿佛醒来以后的牵肠挂肚,惶惶不安,终于在这一刻,被发酵到最浓的那一度。
等阮夜笙抬起脸的时候,双眼已经噙满了眼泪,泪水将掉未掉地在眼眶里打转,更将那一片长睫毛濡了个透湿。
她这张脸,笑得时候有多勾人,哭的时候就有多让人疼。
奚墨看着她,面上骤然一紧。
阮夜笙又哭又笑,半嗔半怪地抱怨起来:“你这个死木头,讨厌死了,这种时候还搞你的逻辑推理。行,我承认我就是哭了,你逻辑好,还擅长观察,推理出我之前哭了,还跑去洗脸,你觉得自己挺能的?你这么能,你怎么不去坐火箭登月,顺便慰问太空宇航员?”
奚墨:“……”
她好久都没遭到阮夜笙这连珠炮的一顿怼,仿佛身上插了好几把阮夜笙放出来的箭,心尖疼,小心着问道:“你……觉得我讨厌吗?”
阮夜笙听得目瞪口呆。
果然是木头,自己朝她撒娇都听不出,还在那纠结讨厌这个词。
现在就气死她得了。
阮夜笙抬手擦了下眼泪,心想她喜欢谁不好,为什么非要喜欢一个木头,可是下一秒却又觉得,还是木头最好。
她就喜欢木头。
就算木头不喜欢她,她有时候会难过。
但她还是要喜欢木头一辈子。
奚墨看着阮夜笙眼睫上的泪花,站了起来,走到病床边沿,低下了头。
阮夜笙察觉到她的靠近,抬起头来,不明白她的意图,只觉得她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让她心头那悸动的血液瞬间滚烫:“……干什么?”
“上次你说你想你妈妈,结果哭了。”奚墨神色认真地说:“当时我抱了你,你就不哭了。”
阮夜笙终于知道她要说什么,惊讶之余,心底的鼓都快被敲打得失了节奏。
奚墨的双臂垂着,手微微一动,问她:“你现在也哭了,需要我抱着哄一哄你吗?”
阮夜笙:“……”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等仔细一咂摸,确定奚墨说的是抱和哄的字眼,内心既荡又气。她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品类的木头,居然会直接问她,要不要抱,要不要哄,还问得这么端正。
更无奈的是,她被这样问了,一颗心却跟随着这木头怦然乱跳,快要压抑不住节奏。
“要。”阮夜笙回她,嘴里要得理直气壮。
奚墨走到她面前,伸出双臂,环住了她,将她温柔地揽到自己身前。
并且和上次一样,不忘和着安慰的节拍,在阮夜笙的背上轻拍起来。
阮夜笙坐在床边,抱着奚墨纤细的腰身,双眼笑得弯了,却又涩然起来,眼圈更红。
分不清楚是之前担忧奚墨的焦急落泪,又或者是换回来的喜极而泣,还是因为奚墨的这个拥抱感动,只觉得情绪被积压到一个顶点,又在奚墨这怀抱的港湾里毫无顾忌地倾泻出来。
她忍不住往奚墨怀里缩。
“不哭。”奚墨感觉到了,拍她的背,低声说。
“我没哭。”阮夜笙这回笑起来,将眼泪蹭到奚墨的病服上,说:“那我可不可以要抱久一点?”
“你想要多久?”
“我也不知道。”
反正阮夜笙就这么抱着不松手,大概是这样的拥抱让她觉得舒服和安心,说:“之前换回来,还不适应,现在好像适应一些了。上次你抱着哄我,是用我的形象,或多或少有种自己抱自己的错觉,现在不一样了,还真的是你在抱我。”
奚墨含糊回她一句:“我也觉得现在比刚醒来时,要适应多了。”
阮夜笙也学着奚墨语气,分析起来:“应该是这个拥抱的原因。用各自的身体拥抱对方,可以提升个人适应感,更好地习惯使用自己原本的身体,渐渐的,就适应了。”
“有这个可能。”奚墨唇边有了一丝笑。
“那为了加快适应,以后多抱抱吧?”
奚墨:“……”
阮夜笙抱着她,眉开眼笑。
特别好。
她好喜欢这种感觉。
她好喜欢换回来。
她好喜欢,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