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藤蔓进入的一瞬间,原先受到过影响的玩家顿时神色迷离起来。
罗静惊恐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随后便换上了欣喜的模样,兴奋道:“爱丽丝小姐喜欢的花!”
她喃喃着,朝藤蔓伸出手,任由有锯齿的叶片割开她的动脉,鲜血则径直浇灌在鲜花上。
她全然感受不到疼,即便脸色因为失学变得苍白。
花瓣的颜色,变得更艳了。
昨夜强撑着清醒的玩家也有不少中招,今夜的藤蔓,似乎比昨夜更凶猛些。
而外面的月光愈加皎白明亮。
*
应哲熙也发现了,今夜的情况似乎比昨夜更凶险。
两条粗壮的藤蔓将整扇窗户彻底撑爆,窗框破裂,就连墙都产生了一条横贯左右的裂缝。
好好的一栋建筑,登时变成了危房,所幸暂时没有坍塌的风险,且明早便会自己复原。
黎景思心下一惊,突然意识到昨夜自己没贸然和应哲熙同处一室的正确性。
即便是他,也无法在这样的场合中滴水不漏地护住对方,光是一条藤蔓就足够难以对付,更别说加倍的数量了。
但好在,今夜仍旧有文森提供的白色花束。
应哲熙抿了抿唇,迟疑着从花束中抽出一根,朝藤蔓所在的位置掷去。
白色的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看起来轻飘飘的,却让藤蔓避如蛇蝎般向后退去。
西奥多朝应哲熙要了一些白花,用驱赶蛇虫的动作,甩着手上的花枝。
白花摇曳,藤蔓尚未来得及耀武扬威,就被逼得步步后退。很快,他便将藤蔓驱赶出了窗口。
哪怕没有足够的武力值,游戏也不会有必死局,有些看起来不起眼的道具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但这种道具的寻找通常困难,确实等级高的副本,这样的道具会被藏得越隐蔽。
黎景思回忆了一番今日的行程,确定自己没有在庄园内见到过这些花。
“这些白花,是从哪里找来的?”黎景思看着西奥多,严肃问道。
“你没看到过很正常,文森种花的地方确实不起眼。”西奥多微笑着说道。
“文森?”黎景思皱眉,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但脑内没有人能和这个名字对应上。
应哲熙也好奇地朝西奥多看过去,他同样不清楚文森的身份。
完全将黎景思忽视,西奥多温和地朝应哲熙笑笑,解释道:“文森,同样是老公爵的孩子。”
“但这两天来,我并没有看到过这么一个人。”黎景思肯定道,“同为老公爵的孩子,为什么站到台面上的,只有爱丽丝一个?”
“老公爵邀请各方前来做客,无非是想给爱丽丝寻找对象,那么文森呢?难不成文森已经结婚了?”
“更何况,如果文森也是老公爵的孩子,为什么爱丽丝成婚之后,这座庄园会属于新婚的二人?老公爵又将那个文森置于何地?”
黎景思提出了一系列疑问,不只是针对文森是否存在,更是针对老公爵这样做的目的。
西奥多耸耸肩,“可能是偏心吧,毕竟在庄园里,老公爵更喜欢爱丽丝是有目共睹的。”
黎景思紧紧盯着对方,像是完全不相信西奥多的说辞。
应哲熙眨眨眼,也配合地盯着西奥多。
他昨夜也疑惑过,为什么文森像是庄园内的人,又能完全脱离庄园之外?
那些花究竟是什么?
被这么看着的西奥多稍微愣了片刻,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所知的信息一同分享给情敌。
“这或许是因为,对老公爵来说,爱丽丝比文森更容易控制。”西奥多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应哲熙的侧脸,“和爱丽丝相比,文森从小便是一个格外沉闷,但有自己想法的人。”
“和文森相比,爱丽丝先前对老公爵的父爱还是有幻想的。”
“文森从小便生活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于是他自行在庄园内划了一块地,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盖了一栋小屋。然后在某一段时间内,他又开始种花,就是这种白色的花。”
“和文森相反,爱丽丝自幼便非常听话。她顺从着老公爵的意思,去接近各种各样的人,用言语撩拨,用身体挑逗。”
“再到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某一日,爱丽丝开始种起追求者送的花来。”
不久之后,庄园里的花泛滥成灾,老公爵的行为也愈发怪诞神秘,一批批客人到来然后消失,爱丽丝的脾气也越发暴躁。
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老公爵。
但或许除了爱丽丝,谁也不知道老公爵在做什么。
剩下的话,西奥多没有说出口。现下情况不明朗,他不能用带着个人理解去误导应哲熙。
至少在说出来之前,西奥多想要去验证。
*
“西奥多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
西奥多抱着手臂,挂着让人熟悉的微笑,“老公爵找我来有事情。”
巡逻的佣人手持利剑,整个人的身形如同影子般被拉长,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庄园的管家先生。
它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眼睛里闪着猩红的光,“您刚刚在说谎,老公爵不会让任何人进入。西奥多先生,请您离开。”
西奥多仍旧保持着那副悠然自得的状态,像是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他唇角勾起,懒懒地仰头,“这样吗?你能确定老公爵的心里想的事情?”
说着,西奥多甚至嗤笑了一声,“怎么,这个公爵要不让你来当?”
黎景思和应哲熙靠在墙角,悄悄探出脑袋,看着另一边西奥多和巡逻佣人npc的对话。
黎景思轻声诋毁情敌道:“看来这个管家的地位也没那么高吗,一个下属都能随意阻止他的行动。”
应哲熙没有说话,碰上黎景思的手腕,捏着他的肉拧了一圈。
黎景思便轻嘶一声,没再说话了。
另一边,佣人虽然对上司有着天然的敬畏,但在副本规则的影响下,它还是一板一眼道:“抱歉,西奥多先生,您不能过去。”
“这段时间以来,想要偷窃公爵宝物的人太多了,恕我没有权力放您进去。”
它就这么挡在西奥多身前,不动如山,大有西奥多想要过去,便会动手的架势。
“不错。”西奥多满意地称赞了一声,让npc愣住片刻。
于是,西奥多便在佣人的面前,掏出了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巡逻排班表。
佣人眼睁睁地看着西奥多在它的名字后面打上了一个勾,用满意的语气道:“你合格了,接着好好工作吧。”
做完这一切,西奥多慢悠悠地将东西揣回口袋,朝门口走去。
佣人恍然大悟,将西奥多的行为归结于临时考察。
西奥多走到门口,转个弯,便与两人会和了。
“看来你说的话也没什么分量。”黎景思嘲讽道。
西奥多没有管明显喜欢针对他的情敌,转向应哲熙,认真地汇报着他刚刚的发现。
“那些佣人……确实是我认识的佣人没错,但又很不一样。”西奥多思考着,“像是被什么力量控制着,就连身体形状都大不相同。”
“可是,你从前也没有发现吗?”应哲熙抬眼,清粼粼地看着对方。说实话,他也很好奇这一点,在从前的西奥多眼里,就没发现过这些人的变化吗?
西奥多:……
他还真没有。
所幸,应哲熙很快便放过了这一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
“很快。”西奥多回答,“在值班的佣人在特定的时间点会一直在这里徘徊,等他们交接换班,便是最好的时机。”
*
那个形似竹节虫的细长身影终于远去,三人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某个房间。
一番寻找过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好黑。”
向下的楼梯旁,没有一丝光亮,应哲熙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摸索着墙壁,慢慢向下走。
在完全没有光的情况下,再好的视力也派不上用场,但黎景思能大致想象出当下的楼梯的位置,便将手伸向应哲熙,“要不要牵住我的手?”
“嚓。”
一缕火光跳跃着亮起,西奥多暂时确认了当下环境的安全性,才点燃了手上拿着的烛台。
火光幽幽地照亮了三人所在的一小块区域,应哲熙也终于得以看清现下的场景。
石阶一路向下,陡峭且粗糙,边缘格外尖锐。
那尖锐的边角,或许是为了印证应哲熙的猜想,边缘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地下室颇为阴冷,使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走吧。”西奥多站在最前方,手持蜡烛,朝应哲熙的方向递了递,以便让他看清前方的台阶。
见状,黎景思也收回了准备去牵应哲熙的手。
越往下,那股阴冷的气息便更加浓烈,不只是身体层面的,更直击灵魂。
更别说,还有带着恶臭的血腥味,存在感也越发强烈。
楼梯直通一间地下的简单房间,房间内部四四方方,是由泥土混合着未知物品支撑着的。
按理来说,这样的建筑方式很容易让地下室坍塌,可根据老公爵的怪异行径持续时间,这间地下室起码已经存在了十年。
西奥多提灯照上去的时候,能够清晰地看到,这所谓的墙壁几乎全是暗红色的,黑色和泥土原本的褐色反而像是少许的点缀。
若是再仔细观察,那股恶臭的血腥味,正巧来源于墙上。
“小应,你过来看看。”西奥多招呼着和,将手上的提灯抬得更高了些。
因为蜡烛未知的变动,西奥多身后的阴影扩大了不少。
闻言,应哲熙正要走过去,脚便被地上突出的物体绊了一下,像是树根,又像是别的什么。
为了平衡住身体,应哲熙朝前多行了两步,又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那东西形状有些圆润,只是简单地碰了一下,它便自己滚远了。
眯起眼低头看去,应哲熙发现那是一个骷髅脑袋。
西奥多意识到了什么,转向身后,蜡烛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着。
跳跃的橙红色烛光再次照亮了应哲熙的身侧。
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应哲熙终于看到,他正巧站在了地上画着的一个巨大圆形图案的正中央。
原本绊住他的东西,应哲熙也看清楚了。那是一截灰白色的成人腿骨,一半埋在地里,另一半露在外面。
刚刚下来的时候,三人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散发着浓郁气味的墙壁上,反而没分心思给地面。
又凭借着对在现实世界影视剧的了解,应哲熙猜测地上这花纹繁复的图案,大概类似于魔法阵。
而那个原本被放在图案正中心的东西,已经溜溜达达地滚走了。
应哲熙:……
好消息:大概知道老公爵在地下室研究的内容了。
坏消息:要完。
第112章 第112章一大把护身符
封闭的地下室内本该无风,此刻浑浊的空气竟自发流动起来,无端带上凛冽的气息。
西奥多手上的烛台被风吹得不稳,有熄灭的趋势。他不顾被火灼伤的风险,直接用手拢在火焰旁,挡住少许风吹。
但这么做也挡掉了一部分光源,本就足够昏暗的地下室可见度变得越发低迷起来。
周围传来了窸窸簌簌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应哲熙只能看到轮廓,却分辨不出它们的样子。
几乎是在异变开始的前一秒,黎景思眼疾手快地将应哲熙从原本站着的地方拽出,并迅速寻找那个被踹开来的骷髅头。
奈何光线太昏暗,黎景思也看不真切。
“是花。”应哲熙语气笃定,他隐约闻到了花香。
而且不是正常的花香,应哲熙皱起眉,他能感受到这股花香似乎带着致幻的效果,只不过他对这一点免疫,反而隐约产生了恶心感。
黎景思反应很快,他利索的捂住口鼻并屏气凝神,弯下腰,在有限的光线条件下认真搜索那颗被踹开的骷髅头。
西奥多毕竟从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才快步来到黎景思身边,将烛台捧得更近些。
烛火离得地面进了,黎景思终于能看清地上的东西。
只刚刚那么一小会的时间,那阵法之上已经生出了不少花,正热烈地朝外喷洒着花粉。
花朵的枝干和叶片一抽一抽的,显然还在不断生长,没有停止的迹象。
地下室的空气被源源不断地搅动,花朵就这么从诡异的阵法中迅速拔高,热烈奔放。
更诡异的是,在这阵法里,花朵不是均匀分布的,而明显聚集在六处。
其中一处正好在那截半露出的腿骨之上,腿骨几乎被花茎缠绕起来,裹入其中。
那么另外几处位置之下的东西,就显而易见了。
一个人,似乎被拆开埋在了这个阵法中,脑袋则是阵眼,也是触发阵法的开关。
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已然带上了不成形的呜咽声,如同有人在风中哭号,凄哀婉转,如泣如诉。
花已经长出来了,现在再想去将它捡起按回阵眼,难度可想而知,更别说他们现在也不能确定此法究竟能不能起效。
意识到这一点时,黎景思骤然起身,顺手拉了一把同样蹲在他身侧的情敌。
“咻——”
尖锐的声音混杂在风中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随后重重砸地,地上的泥土溅起半米高。
黎景思两人虽躲闪及时,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溅上泥土。
一击未中,那根长长的藤蔓将自己从被砸出的坑中拔起来,摇摇晃晃地又升到了半空。
更棘手的是,数量不少的花丛中,又伸出了不少藤蔓。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西奥多的语气隐隐带上了郁闷,他转向应哲熙所在的方向,“小应,那些白花,你有带过来吗?”
“没有。”应哲熙看似狼狈地躲过又一道攻击,身体正好抵到墙边,退无可退。
他也没想到这个副本竟然还带了一点西幻元素,连邪恶魔法阵这种东西都出来了。
“那你先走。”黎景思很快做出了决断,抽出了那把蓝色长刀。
地下室的情况他们差不多已经了解了,除了地上和泥土颜色相近的魔法阵,以及不知何人的骨头,连一张纸都没有,暂时没有了探索的必要。
若是再拖延,而狭小的场地内攻击施展不开,藤蔓只会越生越多,届时再想离开就麻烦了。
更别说这边传出来的动静,老公爵说不定能感应到。
黎景思用刀刃砍在再一次甩过来的藤蔓上。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刀刃像是碰在了另一柄坚韧的武器上,发出刺啦的刺耳声响,却没能将刀刃送进去哪怕一寸。
果不其然,魔法阵里出来的藤蔓,与外面自由生长的相比,总会有其特殊之处。
黎景思的神色更冷了,他没再尝试砍断藤蔓,几步来到了应哲熙身边,改用刀身狠狠拍开快要碰到对方身上的藤蔓。
藤蔓被打地偏移几寸,“轰”一声撞在土墙上,砸下淅淅沥沥的泥土。
与此同时,因为不断的躲闪,加上室内的大风,西奥多手上的烛台还是熄灭了。
地下室内彻底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听到黎景思的话,西奥多难得没有呛声,抓住应哲熙的手腕就要带他离开。
但西奥多拽了一下,没有拽动。
应哲熙短暂地扯住了黎景思的衣摆,小声问道:“那你呢?”
再一次听到破空而来的“咻咻”声,黎景思反手便凌厉地将想要偷袭的藤蔓打开。
“你先上去,我很快就会追上来。”
“带他上去。”这句话是对西奥多说的,用毫不客气的语气。
西奥多手上用了点力,做好了实在不行就直接把人抱上去的准备。
出乎他意料的是,应哲熙这一次没做反抗,被他拉着跑向楼梯的方向。
两人身后还传来了藤蔓想要偷袭的响动,都被黎景思拦下。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不用担心在狭窄的空间内误伤时,那把长刀终于幽幽亮起,再次挥出时,一道淡蓝色的弧光朝藤蔓的位置飞了过去!
两者碰在一起,发出了金玉相撞的声响。
只凭借着这微薄的光,虽不足以看清事物,但对黎景思来说,判断藤蔓的位置已绰绰有余。
他缓缓扬起一个笑容。
对黎景思来说,他的刀不是由温吞的宝物滋养而成的,而是在一场场惊险至极的厮杀中磨砺而出的。
在进入游戏后的第二个副本,也就是除了新手关的首个正式副本中,黎景思便是用这把刀,硬生生在鬼怪群中杀到通关。
后来,随着时间流逝,这把刀也逐渐被淬炼地更强。
在正式开始这次副本前,黎景思本以为他已经拥有足以护住应哲熙的力量。
但昨夜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认识到他还不够强。
他需要再养一养这把刀,而游戏正好送上了这个机会。
*
“你只管跑就是了,不用害怕摔倒。”西奥多没有放开抓着应哲熙的手腕的手,“要是快要摔了,我会抓住你的。”
应哲熙轻轻“嗯”了一声,想象着阶梯大致的位置,在长阶上奔跑。
【小应,你就这么离开,不管黎景思了?】系统没有监测到有人从后面跟上来,有些忧心。
虽然对黎景思还是有点意见,但在系统这里,黎景思仍旧算是“好人”。
现在这个“好人”,似乎为了救宿主陷*入险境了,若是……
想到了某种可能,系统伤感起来。
【他不会有事。】应哲熙肯定道,【我往他口袋里塞了护身符,就是和他认识的那个副本中,他给我的那种。】
系统的伤感戛然而止,它难以置信道:【什么时候的事?】
在遇到危险之后,系统的注意力全在自家宿主身上,为什么它没能发现?
【是你拉他衣服的那个时候?】系统迅速调出几分钟前的记录,终于反应了过来。
【对。】应哲熙回答得干脆。
【那些藤蔓的攻击性比之前破窗的还要大,可只有一个护身符……】
应哲熙打断它的话,【谁说只有一个的?】
系统:【?】
应哲熙理所当然道:【他们几乎每个人都给了我一个,我全都塞黎景思口袋里去了。就算那些藤蔓抽他几百下,也用不完。】
他当时动作的时候,特意把黎景思的衣服往下拽了下,就是为了防止对方太快察觉,然后要把东西还给他。
这可是一大把护身符呢。
系统:【……】
它就知道,宿主总是能考虑得比他这个做系统的周到。
【行吧。】系统干巴巴道。
【那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一个?】系统的中心点偏移。
应哲熙没再管这件事,转而问道:【系统商城还是打不开?】
说到这,系统有些沮丧,【打不开。】
在西奥多最开始电灯的时候,应哲熙就想买只手电筒出来应急。
出乎预料的是,那个总是能够提供方便的系统商城打不开了,无论系统如何努力,都毫无用处。
【这个游戏用积分购买商品的商城还能打开,但是那些不符合这个副本世界发展进程的东西也都灰了下去,不能被他们购买。】
否则,就凭应哲熙用不上的游戏积分,买只手电筒也是绰绰有余。
应哲熙眨眨眼睛,【你把游戏商城的界面打开给我看看。】
系统不解,但依言照做。
这个副本世界既然已经出现了魔法阵这种东西,那么它的科技树发展会比应哲熙先前想的还要差。
等系统打开游戏商城,映入应哲熙眼帘的几乎是全灰的界面,只有少数几个用处不大的水果还亮着。
早在最开始进入这个副本时,应哲熙就已经发现游戏商城能买的东西少了很多,不过都是些有科技含量的东西,不能购买也能解释,他最开始没在意。
系统那会还在沉迷于数据库,有黎景思在,它会暂时放松对宿主和宿主周围环境的监控,也就没发现应哲熙的动作。
可现在,那些难以解释原理的特殊道具都灰了下去,变得无法购买,事情就显得不对劲了。
现在,系统商城也莫名其妙地关闭……
应哲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这个发光话痨活蹦乱跳的小团子。
他有时觉得系统商城和游戏商城存在高度相似性,看来不是错觉。
“咚。”
上方传来轻响,是西奥多脑袋撞上了地下室入口盖板。
西奥多没有管脑袋传来的闷痛,抓着应哲熙的手稍微用力了些,似是有些紧张。他用另一只手缓慢地撑起地下室的盖板,往外探视两秒。
视线范围内,并没有任何人存在。
暂时没有意外出现,西奥多松了口气,将盖板彻底推开。
两人从地下室的楼梯内出来,西奥多借着窗外斜斜照来的月光,蹲在入口处向下望。
没有人要出来的迹象。
西奥多心中微凉,还是揉了揉身旁人的脑袋,叹道:“不用担心,他会出来的。”
虽然他还是很不待见这个情敌,但也不愿对方死在这里,应哲熙大概会因此伤心。
只是简短的一段时间,和他在庄园内待的时间长度不能相比,却让他对庄园的认识往上拔了一个高度。
西奥多觉得自己就像是舞台上演戏的角色,虽暂时看破了一点真相,但仍旧对舞台外一无所知。
应哲熙垂着眼眸,任由西奥多将他的头发揉乱,尚在思考问题的他没有说话。
“对了,这个给你。”西奥多掏了掏口袋。
应哲熙扭头看过去,顿时陷入沉默。
西奥多以为应哲熙是不想要,连忙解释道:“这看起来像是来自东方的东西,它有护身的能力,你先拿着。”
“我也不清楚它是什么时候在我这的,今晚想到就带过来了,只不过一直忘记了给你。”
他不由分说地将东西塞到应哲熙手心,才放下心来。
应哲熙:……
怎么又是这个护身符?
*
两人又在房间内等了一会,始终没能等到黎景思上来。
西奥多拽起蹲在地上的人,“我们先走,老公爵可能要来了。”
自从意识到庄园的不对劲后,西奥多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比之前好上了不少,现在隔着不小的一段距离,就能听到老公爵的手杖杵在地上的声音。
应哲熙最后往地上那个地下室通道暗门处看了一眼,却被西奥多误以为是对黎景思的担心。
西奥多安抚道:“放心,他不会有事,我去拖老公爵一段时间。”
“现在先离开。”西奥多强硬地将人半搂进怀里,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门缝,向外张望了一圈。
外面没有在巡逻的佣人,但现在显然不是交接的时间,那佣人只能是被老公爵叫住问话了。
顺着长长的走廊朝正门处望去,月亮此刻偏斜角度较大,老公爵的影子落了进来,被西奥多看得分明。
西奥多紧盯着那道影子,将应哲熙带出来,静悄悄地带上门。
突然,属于老公爵的那道影子动了。
“朝那边跑,然后稍微绕点路回去。”西奥多小声但语速极快地说道,“回住宿的地方去,只要你没被看到正脸,到时候就算他们找上来不要承认就行!”
说完,西奥多轻推了应哲熙一把,并从口袋里掏出那本用于装模作样的考察册子。
应哲熙回头看了一眼满是担忧的西奥多,抿了抿唇,像是在为难。
他伸手拽拽西奥多的衣服,很快便被对方拂开,转而被用力地向另外一个方向推去。
“快跑,不要留在这里干扰我的发挥。”
他说得嫌弃,但眼里的担心是掩盖不了的。
应哲熙没再拒绝,顺着那股力道小跑起来。
这回终于看清楚应哲熙小动作全过程的系统:【……】
恰好此时,异变得细长的佣人和老公爵终于走了进来。
看到一个快速远去的身影,刚刚还在和老公爵保证自己工作态度的佣人大惊,拔腿追了上去,“别跑!”
西奥多则手握册子,摆上专业的温和笑容,对着老公爵行了一礼,“公爵。”
他现在站在的位置已经不是那存在地下室的门前了,也不知道老公爵会信多少。
老公爵意味不明地笑笑,用手杖敲了敲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
应哲熙没有理身后传来命令他“别跑”的声音,面不改色地向前奔跑。
对方不过是想先诱导他回头,看清楚他的脸而已。
不过,想到佣人异化后修长如同竹竿四肢,应哲熙还是默默提了些速度,又迅速地转个方向,消失在拐弯处。
提着沉重的斧头,已经气喘吁吁的佣人不可置信:这人怎么能跑这么快的?
等佣人撑着快步跑到拐弯地,转换视线的方向时,却再也没能发现那人的身影。
这人跑得也太快了,已经到下一个拐角了吗?
佣人用细长的手掌摸了一把汗,继续提着斧头,认命般“咚咚咚”地继续向前跑。
至于这边的房间,佣人没有考虑对方躲在里面的可能。
这些房间都是上了锁的,而钥匙在交接的时候由上一个值班人员交到了他手上,他可以确定一把都没少。
更别说那人根本没有时间用钥匙开锁。
可事实上,锁也不是应哲熙开的。
在他路过的时候,其中一道门突然打开,有人将他迅速地拽了进去,再立即关上门。
应哲熙此时整个人都被抵在墙上,嘴巴也被死死捂着,不让他有逃开的机会。
“呜呜?”应哲熙发出微弱的声音,外面听不到,却让那人的手心微痒。
用身体将他按在墙上的人正在认真倾听外面的响动,面上很是严肃,却稍微蜷缩了一下手指。
等那佣人沉重的跑步声响终于消失后,那人才松开了捂住嘴的手,身体却仍旧没有放松。
“文森?”应哲熙困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第113章 第113章目的
“你……”应哲熙还想说些什么,便再次被文森堵住了嘴,他本想挣扎,却隐约听到了外面传来异样响动。
微弱的走路声在门外响起,若是不细听,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那位佣人竟悄悄折返回来,却装作已经离开的样子。不得不说,光是这一点,就足够碾压其他副本的怪物了。
若是躲在屋内的人放松警惕,从而发出任何动静,会有很大概率被怪物锁定。
佣人许久没抓到那个闯进来的人,又有种被遛了的愤怒,现在情绪越发极端,握着斧头形似竹竿的手指愈发用力,几乎快要将木头柄捏碎。
它恨不得将所有的房间门都劈烂,在看看里面有没有那个擅长逃窜的人。
但它不能这么做,这等于是破坏老公爵的财产,说不定还会因此撞见什么秘密,从而丢掉性命。
愤怒的佣人将耳朵贴在了长廊的其中一扇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应哲熙冲文森眨眨眼,示意他清楚了,抓住文森的手腕向外推。
文森犹豫片刻,还是放了手。
两人都没有动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文森离得很近,应哲熙几乎是被挤在墙壁和对方胸口之间,全然无法移动。
文森紧紧盯着应哲熙的脸,视线集中在那张淡粉色的唇上,若有所思。
那个人什么时候离开?应哲熙想做个口型稳稳,可唇只是微微张开一线,就再次被文森堵住。
现在不能说话,那么他堵住对方的唇也是理所当然,文森思索片刻,最后认定此逻辑没有问题。
那么便不要让他说话。
可这一回他用的不是手,虽不清楚内心的渴望和躁动源于何处,文森低头,轻轻咬上那抹魂牵梦绕的粉色唇瓣。
之后的事情便是无师自通,仿佛曾经做过许多次,他撬开了应哲熙的牙关,长驱直入。
应哲熙先是一惊,本能地想要推拒,又会想起外面正在游走的佣人怪物,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相比于另外的人来,文森的吻法更加毫无章法,又毫无节制。他不会给应哲熙彻底喘匀气息的机会,几乎凭借着本能索求着。
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短暂的缺氧让应哲熙渐渐迷茫起来,眼泪因为刺激再次染湿了眼尾的艳红,脸颊上也泛起粉意,带着暧昧的情思,让人联想到初春的温柔与鲜艳。
应哲熙想要后退,身后却是一堵厚重的墙壁。可他又不能发出声音,泪珠也只能无声地滑过脸颊,连间隙的喘息声都要压到最低。
力气逐渐消失,他甚至只能主动伸出手臂,环上了文森的脖颈。
可这样做又太亲昵,换来的只有文森的变本加厉。
唇瓣泛起麻意,混乱当中,又带着甘甜。
在这个漫长的吻中,时间都被混淆。
应哲熙不知道门外的怪物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知道文森什么时候能够停止,只能被困在墙前,任由对方用这种方式阻止他的话语。
“他已经走了。”文森突然放开了应哲熙,仿佛刚刚无止尽索吻的人不是他,语气无比冷静。
刚才的时间感受被无限拉长,应哲熙不清楚到底过去了多久,几乎是脱力般靠在墙上,整个人顺着重力向下滑。
文森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架住了应哲熙的两条胳膊,阻止他向下滑的趋势。
就像是架住了一条猫,文森漫无目的地想。
“你刚刚……为什么亲我?”应哲熙毫不客气地顺势往前一扑,瘫在文森怀中,全靠对方手臂的力道,才不至于整个人滑下去。
搂着应哲熙腰部的手臂绷得更紧了,文森看起来有些迷惑,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动机,还是老实道:“当时那个人还在外面游荡,你不能说话。”
“就只是为了堵住嘴,不让我说话?”尚且湿润的眼睛向上抬,应哲熙有气无力地瞥了文森一眼,幽幽的,给文森心上带来异样的痒意。
文森点点头,又摇摇头,诚恳道:“我不清楚,只是想这么做。”
应哲熙:……
“好吧。”应哲熙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跟着你们过来的。”
“跟着我们?”应哲熙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却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应。
那不是他和西奥多以及黎景思的相处却都被看到了?
应哲熙观察了一番文森的表情,没发现他对这两人有任何的意见。
文森还在认真地点着头,顺着应哲熙的动作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他更好地借力休息,“我本来是来接你到我那边过夜,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你和另外两个人出门的身影,就跟上来了。”
“你们是去了老公爵的地下室吧,”文森理所当然道,“你要是有什么疑惑,可以先问我。”
“你知道什么?”应哲熙终于一改被亲完之后无力的模样,饶有兴致地抬起脸,从下往上看着文森的脸。
作为掌管着整个庄园事务的人,西奥多反而对庄园的真实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很难不说这其中有游戏规则的控制。那么在庄园结构中几乎透明的人,又凭什么能知道得比管家要多?
从昨日起他就在疑惑,若不是自己本身对这些人的特殊性,他要是想要靠自我去寻找,极大可能是无法在第一天就发现那一小片湖边花田的。
文森的小屋靠近湖水,另外几侧都有庄园的建筑遮挡,再加上庄园广阔的面积和其他惹眼的花朵,只是简单在庄园内逛了一圈的玩家几乎无法发现那里。
就算玩家发现了这块地方,文森这个驻守在此地的npc,大概也不会让玩家轻易地摘上花。
“你想知道什么?”文森平静地反问道,接着便像抱小孩那样,将应哲熙向上托了一小段距离,让人坐在了他的手臂上。
应哲熙的视野陡然一高,随后好奇地伸出手捏了捏对方绷紧的手臂,衣服之下的肌肉柔韧又富有爆发力,流畅美观,块垒分明。
文森仅用一只手臂就稳稳地托住了应哲熙,另一只手则扭开了房门把手。
过去了一段时间,那个佣人终于不再折返回来,大概是值班时间到了,佣人正在交接任务。
现在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先说说你的身份,你在庄园内的身份是什么?”
西奥多说过文森也是老公爵的孩子,爱丽丝的哥哥,但应哲熙直觉不会这样简单。
文森的动作停滞一瞬,关上了身后的房门,随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应哲熙歪了歪头,“不能说吗?”
“不是。”文森像是变魔术般凭空变出了一把钥匙,将门反锁后又收了回去,搂住应哲熙的腰朝外走。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时间的流逝显得更快,月亮西斜得明显,犹如即将从空中坠落。
文森用一种格外不确定的语气回答道:“我可能……好像也不太可能是老公爵的孩子,所以也不太可能是爱丽丝的兄长,应该?”
应哲熙:“?”
“什么意思?”
文森将怀里的青年搂得更紧了些,又陷入了沉默,这回应哲熙知道了,他是在组织措辞。
“在大部分人眼中,我确实是这个身份。他们认为我是老公爵的孩子,但我知道我并不是,老公爵只有一个女儿,并没有儿子。不过这没有证据,只是我的直觉。”
“你显然相信你的直觉。”应哲熙说道。
文森应了声是,“但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也没兴趣知道。我本来想离开庄园的,结果意外获得了那朵白花。”
“我开始在庄园内种花,爱丽丝很害怕,但我不在意她的看法。”
“后面,庄园内来了一些客人。有些人拔了不少我种的花,最后只有少部分能够离开,也有不少人和爱丽丝一样,害怕起我种的花。”
部分玩家会害怕白花?应哲熙心念微动,有了些许猜测。
“可是那些花并不用一直照料。”应哲熙看得分明,突然说道,“那种花生命力很强,将种子随意扔在路边,它也能能自行生长。”
文森温和地笑了笑,即便是应哲熙,也很少在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这样发自内心的澄澈笑意,他说道:“我喜欢照顾它们,而且经过我照顾的花,能开得更好。”
应哲熙鼓了鼓腮帮子,莫名觉得这人口中话里有话。
文森的话让应哲熙回想起遇到顾席凝的那个副本,或者说,文森的情况和当时的顾席凝有些类似——
被游戏安排了一个身份,但对其存在质疑和不确信的状况。
不过不同的是,文森对游戏给予的身份认同度远远低于顾席凝,他甚至不认为自己是庄园掌权者的儿子。
“好吧,换个问题。”应哲熙没有太过纠结于文森的身份,转向更重要的问题,“关于老公爵的地下室,你知道多少?”
“我之前进去看过,那个被埋在阵法里的人,应该是我理论上的祖父。”文森的表情恢复成了原本空白的模样,“西奥多不清楚,是因为他是在现任公爵即位之后才被招进来的。”
文森抱着青年,绕过长长的鲜艳花海,又来到了那座湖边小屋。
“前任公爵也不是自然死亡的,是被老公爵杀死的。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是格外纯粹的恶人。”文森稳稳地将怀里的人放到椅子上,随后打了一盆水,将毛巾放进去浸湿再拧干。
应哲熙坐在椅子上,乖巧地任由文森将沾了水的毛巾在他脸上擦拭着。
“阵法的具体作用我也不清楚,如果你想知道,等明天,我可以带你去个地方。”
“我只知道,他们的目的大概和湖中央的存在有关。”
第114章 第114章受伤
应哲熙是在文森的怀抱中睡着的,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失重感骤然袭来,让他从睡梦中惊醒。
再睁开眼时,他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间。
身边甚至还传来了淡甜的花香,应哲熙扭头看去,是床头放着的那束白花。
从回到这里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十几秒,应哲熙尚未完全清醒过来,门就被来人大力推开。
来人是黎景思,他眼眶发红,随手把长刀扔在一遍,三两步窜到应哲熙身边,用力搂抱住了对方。
应哲熙不明所以,但还是缓缓地回抱过去,顺手拍了拍对方的背。
“怎么了?”应哲熙问道。
黎景思没有说话,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静许久后,终于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令应哲熙眼熟的护身符。
黎景思的声音很冷,“这个东西,你给自己留了吗?”
心虚地躲避着黎景思谴责的视线,应哲熙仰起头,对他扯出一个甜笑。
知道对方不会这么容易就认错,黎景思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强行调理自我情绪。他把护身符又塞回了应哲熙手中,“你数数有没有少。”
他没有问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联想到应哲熙曾问过他和情敌们的关系,黎景思心中多了些许猜测。
应哲熙不太想要,主要是这些护身符放在他身上完全没有用处,还不如放在可能会遇到危险的人身上。
这些护身符他已经研究过了,除了在遇到怪异的时候会发烫预警,就只会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产生抵挡作用。
应哲熙甚至不是从自己身上试出来的,而是在某个倒霉男朋友身上用过一次。
这个护身符甚至不会在使用一次过后便销毁,至于究竟能用多少次,应哲熙也不清楚。
但黎景思现在的情绪显然不太稳定,应哲熙顺从着粗略地点了一番数量,“没有少。”
应哲熙还挺惊讶的,黎景思居然能在不消耗任何一个护身符解决掉地下长出的那些藤蔓。
这么想着,应哲熙也便这么说了,顺带还夸赞了一句,“你真厉害。”
应哲熙已经在努力稳住对方情绪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特意在黎景思脸上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一下。
“断了。”黎景思低着头,突然小声说道。
“什么东西断了?”应哲熙故意歪了歪脑袋,在黎景思面前无辜地眨眨眼。在安抚这些人的方面上,应哲熙早就总结出了一套规律,要善于使用他自己的样貌,此法无往不利。
黎景思摸出了一条红绳,也可以说是一条断掉的手链。
应哲熙是认识这条红绳的,这就是他们最初见面的那个副本中,他送给黎景思的东西。
手绳是系统商城里买的东西,能够抵御一次致命伤,用过了便会断掉。
应哲熙总是能在黎景思手腕上见到它,不过黎景思似乎把这条手链当作了单纯的装饰品,并不清楚它的效果。
这就只是个一次性道具,应哲熙想解释,但看着黎景思现在失态的模样,他又默默闭上了嘴。
黎景思显然也是知道手绳为他挡灾了,他抓着应哲熙的手腕,焦急地问道:“它断掉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游戏商城虽然已经灰了大半,但能上架售卖的东西还是能看的,黎景思确信自己从未在商城内看到过这种手绳。
那么这条手绳就不会是游戏商城售卖的道具,只能是应哲熙在副本中获得的道具。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D级副本,在此之前,应哲熙能接触到的副本等级也绝对不会超过C级。
等级越低的副本,能获得的道具等级也越低。而道具等级越低,使用条件则越严苛。
更别说是这种可以挡伤害的道具,黎景思很害怕道具条件触发会对应哲熙造成不良影响。
黎景思有些歉疚,哪怕那个在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的人是他,还在责怪自己为什么没能看出手绳的特殊性。
他从前居然只以为这是应哲熙给他的礼物,甚至私心将其当成定情信物,却没想到是这么贵重的道具。
应哲熙看着黎景思双手抓着自己的一只手腕,愣怔几秒,随后乖巧地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
等两只手都被攥住,应哲熙才回答道:“没有,这只是一个道具,用掉了就用掉了。”
黎景思显然不太相信,他顺势将人按倒回床上,掀开对方的衣服检查可能会有的创伤。
应哲熙知道对方需要安抚,便干脆放松自己的身体,任由黎景思像给咸鱼翻面一样,将自己翻来覆去。
对此,应哲熙甚至还有其他猜想。
如果按照他的理解来看,系统和游戏有着暂时未知的关系,那么也有可能,系统商城里售卖的东西,和游戏里产生的道具有着相同的根源。
在游戏中,若是玩家佩戴了相同功能但不同等级的道具,被动触发时,游戏会率先用掉等级低的道具。
而那个能挡伤害的手绳,也确实是系统商城里最高一档的道具了。
所以有很大可能,那些护身符的等级比手链还要高。
也难怪系统再怎么升级,都扫描不清这些护身符的底细。
那么会给他护身符的男朋友们和游戏势必关系匪浅。
“我真的没事。”应哲熙无奈地拍开黎景思想要按压他腰腹的手,往床内缩了缩,表情无辜到了极点。
黎景思这家伙为了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上手摸就算了,居然还想要按压检查他是否有内伤。
应哲熙没有内伤,但是他怕痒。
现在黎景思没有那些旖旎的心思,他执着地想要给应哲熙进一步检查,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门再一次被“砰”一声推开。
“小应,你还好吗?”西奥多推门进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室内的情况,关心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然后,西奥多便看到了房间内另外两人的姿势。
应哲熙的上衣已经被人掀到了胸口,裤子不翼而飞,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还在奋力推拒着黎景思掐着他腰腹的手,脸颊已经因为这些动作泛起潮红。
黎景思的动作停了下来,面色不善地看向闯进来的西奥多。
若不是室内完全没有暧昧的氛围,西奥多险些要被这荒诞的场面欺骗过去。
在西奥多进来没多久,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应哲熙熟悉的身影。
竹冶走了进来,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面色不善地盯着黎景思问道:“你在做什么?”
令应哲熙欣慰的是,虽然今天的场面比昨天还刺激,竹冶却很好地保持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直接冲伤来打架。
*
在黎景思说明前因后果后,三人最后还是按着应哲熙做了身体检查。
“我真的没事!”应哲熙的两只手腕被竹冶按过头顶,还在奋力挣扎着,甚至挤出了两滴眼泪试图唤起对方良知。
他是真的很怕痒啊!
竹冶暂时不为美色所动。
西奥多也配合地抓住青年脚踝,不让对方把人蹬开。
看到应哲熙的抗拒,黎景思更忧虑了,他心疼且专业地按压检查,嘱咐道:“疼的话告诉我一声。”
“痒!”
检查确认没事后,黎景思拿着那断掉的手绳,神情遗憾心痛。不过他拿着这手绳在情敌面前晃悠,应哲熙很难不怀疑对方有暗戳戳炫耀的意思。
竹冶脸色依旧很差,看向黎景思拿着的那条红绳的视线中夹杂着嫉妒,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将一枚护身符塞到应哲熙手中。
护身符+1
应哲熙:……
其实就算他必须带着这种护身符,他也不需要那么多的。
西奥多则在思考他们所说的“玩家”、“道具”之类词汇的意思。
应哲熙抿着唇,一个劲地将衣服下摆往下拉,遮住身上暧昧的指印。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潮红,他漂亮的杏眼中仍旧水波潋滟,瞪到这三人身上毫无杀伤力,甚至像是在撒娇。
在他瞪人的时候,竹冶又被可爱到,朝应哲熙绽开一个笑容。
应哲熙愤怒地推搡着他,想把人推到床下,但没能成功。
“你真的没感觉到有付出什么代价?”就算已经认真地检查过一遍身体,黎景思还是不放心。
不是所有道具的代价,也就是副作用,都是直接体现在玩家身体上的,也有可能是运气方面的改变。
有些副作用会给玩家带来厄运,就比如,游戏要随机一个玩家进入危险境地,选中当事人原本的几分之一概率,都有可能大幅度增长,甚至转变成百分百。
“没有,”应哲熙脸颊微鼓,随口找了个理由,“我的运气一向很好,这个道具的等级很高,不会有副作用。”
“你的运气?”黎景思显然不相信,跟着应哲熙的时间长了,他当然知道在概率问题下,应哲熙运气的真实模样。
假如只是凭运气,应哲熙总是能在各种可能性中,被随机到最差的一个。
就连应哲熙的新手关卡甚至不是一般新手关卡的难度。
应哲熙当然看得出黎景思的质疑,他想辩驳,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张开嘴又愤愤闭上。
“我需要先离开了。”西奥多站起身,冲应哲熙温和地笑了笑,“经过昨天的事情,老公爵虽然没把怀疑放到明面上,但他已经在提防我了。”
从前老公爵没对他产生提防,不过是因为之前的他被迫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昨夜的事情,不论他如何解释,老公爵必定会对他的转变有所察觉。
更别说当时廊道上还有另一个人的离开的身影。
不过,凭借着老公爵的专制和狠辣,昨夜他没有因为疑虑直接动手,想必也是受到了什么限制。
就像他先前受到的限制一样,无声无息,又能渗透得无处不在,当事人还无从察觉。
“等过一会,佣人会带你们去花园那边的长桌食用早餐,流程和昨天一样。”西奥多关切地揉了一把应哲熙的脑袋,叮嘱道,“不过今天的早宴会比昨天更加危险,你跟着这两个人,遇到危险就把他们推出去。”
应哲熙:…………
倒也不必。
*
除了状态不正常的玩家数量更多和受惑程度比昨天更深外,早宴最开始的流程就是昨日的翻版。
应哲熙仍旧坐在最末尾的位置,冷眼看着那些沉静在自己情绪中、或哭或笑的玩家,以及摇晃着扇子正被诸多玩家追捧的爱丽丝*。
“爱丽丝小姐。”有玩家捧着一束花上前,送到爱丽丝手上。
染过色的指甲在花瓣上掐弄着,花瓣沁出水来,爱丽丝轻笑一声,终于接过了一整束花。
应哲熙在远处看得分明,那沁出的大概不是花瓣汁液,而是暗红色的血——因为那花瓣本是鲜黄色的。
送花成功的玩家露出欣喜的表情,贴得与爱丽丝更近了些,就被一扇子打在脸上,毫不留情。
那玩家的脸上登时留下了几道扇骨的印子,他本能地想要生气,但当视线在爱丽丝脸上停留,他的神智再一次恍惚起来。
许多玩家和也纷纷站起身来,尝试将花投递给爱丽丝。
爱丽丝也和昨晚一样挑挑拣拣,但不同的是,她今天收了很多的花抱在怀中。
乍一看,不是爱丽丝拥抱着花,而是她被花朵包围着。
送花成功的玩家脸上痴迷的神色更重了。
也剩下几个为数不多的玩家还在坚守着,他们也都准备着花藏在身后,神情纠结,似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随大部分玩家一同上前。
应哲熙倒是没这个苦恼,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过送花。甚至原本打算带来或许能用以防身的白花,也前来领路的佣人们强行拿走。
佣人们对白花的态度十分忌惮,但应哲熙暂时没看出他们有被这些花灼伤的可能。
黎景思尚在思考西奥多所说的危险,下一秒,思绪就被姗姗来迟的人打断。
那个人黎景思也认识,是昨天想要强行和他们换位置的人。
“亲爱的爱丽丝小姐!”来人跑步的速度很快,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手里似乎正举着什么色彩鲜艳的东西。
等离得近了,人们便能看清楚了,潘天江并不是手上拿着花,而是长着一朵花!
清醒的玩家遍体生寒,甚至有一个女生手一抖,径直将手上犹豫着要不要送出的花甩到身后的花海中。
但已经被爱丽丝蛊惑的玩家却露出了恐惧之外的神态,他们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异常,而是纷纷用鄙夷或是羡慕的表情望着潘天江手上的花。
潘天江兴奋地跑到爱丽丝身边,不等爱丽丝开口,主动伸出了那只长着花的手。
看到这一幕,黎景思扯住了应哲熙的袖口,神色微冷,危机感骤然紧绷起来。
竹冶也眼睛微眯,从百无聊赖地靠着椅背的姿势直起身来,也主动拉住了应哲熙的手。
“嘁,真是寒酸啊,就只送爱丽丝小姐一朵花吗?”有玩家不屑道,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酸味。
剩下的玩家也叽叽喳喳地主动说起了潘天江的坏话,像是想要抹黑他在爱丽丝面前的形象。
“你们这是嫉妒。”潘天江和昨日害怕的表现大不相同,他洋洋得意,甚至主动凑近爱丽丝的脸诚恳道,“爱丽丝小姐,虽然我暂时只能送您一朵花,但这朵花的品质可比这些花加在一起还要好。”
爱丽丝费劲地从一大捧花中抽出一只手臂,扇子都因为动作不便掉在地上,她掩唇一笑。
围着她的玩家看得痴了。
黎景思兀得内心警铃大作,他猛站起身,顺带提拉起坐在椅子上的应哲熙,将人往后带了一步。
竹冶也反应过来,迅速挡在应哲熙身前。
也就是这个时间,爱丽丝猛地伸出手,一把扯住了潘天江手上的花,用力往上一拔!
这花的花茎光溜溜的,除了最上面托着的花朵本身,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花茎和手臂相连的部位是紫红色的,这是血管的颜色,或者说,这朵花的根系本就是潘天江的血管。
花朵被爱丽丝连根拔起,鲜血因为血管的断裂骤然喷出,落在了爱丽丝捧着的一大束花上。
就这样,爱丽丝唇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这个表情落在爱丽丝那张洋娃娃似的脸上,形成强烈的割裂感,让人见之生寒。
就好像这位爱丽丝小姐不是一位活泼靓丽的年轻女子,而是披着美丽外皮的诡异怪物。
或许事实正是如此?应哲熙猜测着。
潘天江在凄厉哀嚎着,因为爱丽丝拔起花朵的动作,不仅拔出了那朵花,也拔出了不少手臂上的血管。他的惨叫声尤为尖锐凄凉,眼睛却仍旧是盯着爱丽丝的,流露出的沉静与痴迷与他的叫声格格不入。
爱丽丝没有理身旁哀嚎的男子,转而将手上的花往地上狠狠掷去,原先其他玩家送的花也一同落在地上。
甫一沾地,那些原本安静无动作的花朵骤然生根,瞬间绵延出去,在地上开出一小片低矮的花海。
花海之上,细小的藤蔓生出,迅速缠绕住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腿,就连佣人npc也不能幸免,接着顺势向上攀。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爱丽丝的动作快到不可思议,来不及让人反应。
竹冶只来得及挡在应哲熙身前,就被藤蔓牵扯住,险些踉跄摔倒。
爱丽丝仍旧微笑着,环视在场所有人,眼神却是冰冷的。
“啊,它在吸我的血!”坐在椅子上的玩家惊叫起来,脸骤然白了下来。
因为她刚刚没有和众多玩家一样走到爱丽丝身边献花,一直坐在椅子上,藤蔓迅速蔓延到了她的腰部,并将她禁锢在了椅子上,无法动弹。
也有暂时清醒的玩家反应很快,切断了想上爬的藤蔓,面无表情地看着扎在自己小腿间的藤蔓,由原本的绿色,渐渐转化为红色。
对没有追求过爱丽丝的玩家,庄园终于施加了惩罚,藤蔓几乎是奔着玩家的命般吸血以及攻击。有一个玩家不慎被勒住了脖子,藤蔓几下收缩后,他便再也没了声息。
非清醒的玩家虽然也有被大量抽血,但他们站在那里并不动弹,温驯得如同待宰羔羊,甚至还露出了幸福的神情。藤蔓对他们并没有下死手,而是抽到他们昏倒即止。
高级玩家的身体素质令他们只是昏迷,暂时不会因此死亡。
他们之中,唯有潘天江倒在地上后,手臂还在出血,血液浇湿了一片土地,其上的花朵开得更艳。
黎景思当即立断抽出长刀,首先斩断了缠绕在应哲熙小腿上的藤蔓,将青年公主抱起来,使其离开地面一段距离。
那些被斩断的藤蔓蠕动着,很快又长了回来,还将尖端撮在一起,迅速往上一刺!
这些藤蔓的尖端甚至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像是杀人用的锐器。
即便这次刺空,它们依旧蠕动着准备下一次攻击。
藤蔓想要刺穿的位置,正好也是应哲熙刚刚腿部的位置,若不是他动作及时,说不定……黎景思没敢再深想下去。
但已经缠绕在应哲熙腿上的藤蔓并没有立刻死去,它们还保留着活性,正窸窸簌簌地扭动着。尖刺穿透皮肤,深深扎了进去,鲜血随之溢出。
有东西扎在自己血肉里扭动实际上是一种很复杂的感受,除了剧烈的疼痛以外,就好像自己的身体正在失控,应哲熙神色怪异地看向自己的小腿,没有贸然伸手去摘。
与应哲熙相比的冷静,系统在他脑海里疯狂尖叫,声量甚至一波高于一波。
除了最开始的“新手副本”,在系统的要求下,应哲熙很少受伤。
更别说在遇到这些男朋友之后,应哲熙几乎失去了受伤的机会。
所以现在的系统比见了更掉san的场面时还要惊慌,小光球的眼泪都炸出来了。
程序出错导致系统语言混乱,但它还在慌张地翻找着存在系统空间的伤药。
实际上,应哲熙并不怕疼,相反,疼痛使他冷静。
地上的这些藤蔓看似和之前遇到过的相比要细小,但攻击性不比昨夜老公爵的地下室里的差,偏偏现在生长藤蔓密度比之前高,黎景思不一定能对付。
分析着当下现状,应哲熙肘了肘黎景思的胸口,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黎景思对此视而不见,飞快地将他塞到竹冶怀中,脸色彻底暗沉下来。他眼底翻涌着怒火,捏紧了手里的长刀。
竹冶抱着人不便动手,黎景思利落地帮忙将对方腿上缠绕的藤蔓斩断。
只用一个眼神示意,竹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毫不留恋地转身便走。
应哲熙“哎”了一声,挣扎着想要下去帮忙,脑袋就被竹冶用力按在了胸口处,脸上的肉都被挤得嘟起。
黎景思面色不善地看向地上正鲜艳盛开的花和蓬勃生长的藤蔓,以及微笑着的爱丽丝。点点血迹正在被慢慢吸收,消失在深色的茎干上。
那是应哲熙刚刚落下的血。
当时藤蔓蔓延的速度很快,在场的所有人都至少有被缠住小腿,黎景思也不例外。
更别说今日的藤蔓更加特殊。
藤蔓上的细长尖刺会扎进血肉中,还时不时地搅动,导致肌肉都泛起僵直的怪异感。藤蔓上还带着毒素,导致伤口处产生犹如火焰灼烧般的疼痛,火辣辣的。
一旦被这样的疼痛缠上,人很容易失去行动能力,就算那人想要立刻调整回状态,也不一定能在藤蔓长到腰部之前成功。
就连已经习惯受伤的黎景思太阳穴处都因为疼痛而一抽一抽的。
黎景思强行忽略了刚刚应哲熙淡定的神情以及表现,恼火只余只觉得心疼自责。
应哲熙是被他们一群人精细养着的,向来没受过这样的伤……黎景思嘴角扯了扯,看似在笑,眼底却极尽晦暗阴森。
他抬起手,淡蓝色的长刀一挥而下。
第115章 第115章谢莹
藤蔓没有心智,无法察觉到危险,站在不远处的爱丽丝却脸色一白,敏锐地意识到不对。
刀锋自上而下,以极快的速度破开空气,淡蓝色的刀光卷携着寒意,冲向地上的猖狂爬行的藤蔓!
锐利的刀光丝滑地割开植物长茎,没有发出响动,就像切开了一块豆腐,顺利至极,再深深切进地里。
但这藤蔓分明是难以被刀砍火烧伤害到的,爱丽丝难以置信地看向面色阴沉的男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竹冶回头看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闪身避开想要缠绕上他脚踝的长藤。
应哲熙也看到了这一幕,眼眸微亮。不说别的,黎景思身上的那股气势倒是比昨夜强上许多。
昨夜他们离开之后的事情,因为今早时间有限,应哲熙便没来得及问,但他大概知道黎景思的转变是在地下室时发生的。
应哲熙还想再看,就被竹冶上蹿下跳的躲避动作颠得头晕,默默缩了回去,环住他的脖颈。
腿上传来的疼痛几乎一路蔓延进骨髓,黎景思可以不在意自己受的伤,但一想到应哲熙同样疼痛着,他就难以抑制情绪,再次扬起手腕。
藤蔓多少有些趋利避害的本能,它瑟缩了一下,很快再次被面前内里流淌着鲜血的人类吸引。
它尚未来得及靠近,下一刻,刀光织成网状,密密麻麻地落于其上。
由花朵和藤蔓铺就的“地毯”停滞一瞬,外表看去毫无伤痕,仿佛那刀光只是虚张声势。
下一秒,被刀光触碰到过的地方错位开来,切面平滑如镜,劈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这对黎景思来说还是不够,他再度将刀光挥动成网,藤蔓碎得更厉害了,变作一颗颗不规则的小块,暗红色的汁液飞溅出来。
爱丽丝看着这一切,脸色更差了。
她扯了扯自己的裙摆,拔腿想要离开,一道凌厉的刀光便落在了她的脚边。
爱丽丝的呼吸滞住一瞬,准备动作的腿僵在了半空中,身上寒毛倒竖。
虽然爱丽丝是暂时不能死亡的重要npc,但稍微威胁一下,问出一些游戏信息,对通关应该没什么太大影响。
在爱丽丝惊恐的眼神中,黎景思对她露出一个阴气森森的微笑,笑意浮于表面,威胁之意尽显。
黎景思对能否从爱丽丝口中问出信息不抱希望,他不过是不能忍受对方伤害了应哲熙,却还能暂时性全身而退。
见黎景思自己完全能够应付那些怪异的藤蔓,应哲熙便不再尝试从怀抱中出来,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了竹冶身上。
黎景思站的那一片藤蔓看起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就算它们能够恢复,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但在竹冶这边,藤蔓依旧非常活跃。
若是竹冶带着应哲熙到黎景思已经清理过的那片地方去,他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各种躲避,还时不时被藤蔓划伤了,但他的目的是将应哲熙从这片地方带出去。
竹冶躲闪之余,时不时看向应哲熙的小腿,心疼的视线总在上面一阵一阵地流连,却不带有任何旖旎的意味。
他恨不得痛的是自己。
竹冶也想让这些藤蔓付出代价,但于他而言,现在更重要的还是将应哲熙带到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
可出乎他预料的是,或许是为了防止玩家提前离场,这片早宴的地点被无形的薄膜包裹起来,形似游戏的空气墙。
这是在从前的副本中都为出现过的情况。
竹冶的神色更差了,抱着应哲熙转了个方向,走向另一侧的出口。
竹冶还在不死心地四处尝试,企图找到空气墙的漏洞。
应哲熙搂着竹冶的手臂稍微用了点力,将脑袋抬得更高些,环视全场。
黎景思已经走到了爱丽丝身边,阴沉地将长刀抵在她喉间。
皮肤破开一丝血线,爱丽丝血管中流出的却是淡绿色的液体,像是植物真正的汁液。
更让应哲熙感兴趣的是,他再一次注意到了玩家间显得特立独行的人,谢莹。
谢莹也是没去给爱丽丝送花的人其中之一,她正坐在椅子上,任由藤蔓缠绕自己的腿。只不过她的腿还在晃动着,时不时踹藤蔓一脚。
滴滴答答的血液顺着她的腿向下滑落,藤蔓上的尖刺死死扣在她的皮肤中,谢莹的神色却毫无改变,仿佛感受不到痛觉。
她不像是正在被怪异的藤蔓圈在椅子中吸血,更像是现实世界中搭建场景进行拍摄的人,每一个动作都自然平和。
她手上倒是没有被藤蔓缠绕,这不是因为藤蔓区别对待,而是她此刻正认真地将藤蔓捏成碎渣。
谢莹的唇角微微上扬,仿佛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再随手将已经报废的藤蔓扔下,随手接过正甩过来的下一根。
应哲熙突然觉得等当下事件过去,他或许可以去和谢莹交流一番。
竹冶烦躁地抱着人在场内的边缘打转,却无力地发现四面都有看不见的屏障,将所有人包裹在内。
他再一次看过应哲熙的腿,心中烦躁更盛。
缠绕在应哲熙腿上的藤蔓已经死亡,失去了活力,但其尖刺还牢牢扣在小腿中。或许是藤蔓上的毒素有抗凝血的作用,应哲熙腿上流下的血液比之前少了许多,但还是在一股一股往外渗。
“再忍忍。”竹冶心疼地眼睛发红,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小声对应哲熙说道。
“其实不是很痛。”应哲熙无所谓地晃了晃腿,朝竹冶露出一个轻松的笑以作安慰。
当然是骗他的,其实很痛,应哲熙心想。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似乎很能忍受疼痛,就好像从前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痛意。
可他明明从高空坠落都是一下死掉的,在记忆中并没有忍受过这样的疼痛,那他的习惯又是从何而来?
应哲熙更迷茫了,过当下这个副本时,问题总能一个接一个出现,导致现在他都不太相信自身的记忆。
应哲熙垂眸,看着腿上像是装饰物的暗绿色植物茎干,稍微弓起身体,尝试着伸手去够那串藤蔓。
“别动!”竹冶将他抱在怀里颠了一下,阻止了他贸贸然的动作。
在当下场景下,应哲熙贸然将藤蔓扯下只会给他自己带来二次伤害,被尖刺扎出的伤口将再次大量淌出血液。
被阻止了,应哲熙朝竹冶无辜地眨眨眼,闭着嘴没有说话。
竹冶却以为应哲熙是疼痛到难以忍受,才不顾后果地去够那串藤蔓,再看着对方故作镇定的表情,心口一阵一阵地发麻。
“先不要去拔,等过一会我会帮你处理。”竹冶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痛意了,满心满眼全是怀抱里的人,声音前所未有地软和下去,甚至夹了些许。
“好。”应哲熙点点头。
幸运的是,这场共进早餐的宴会很快就结束了,如同昨日一样,后来进入的佣人们邀请所有玩家自由地游览观光整个庄园。
在宴会结束的那一瞬,地上临时长出的花瞬间枯萎,藤蔓搅动着土块,卷携着地上残存的血珠,涌动回了地下。
地上的砂石都被翻得咕咚作响。
只不过在佣人恭敬地说这话时,在场清醒着的人显然不多了。
众多爱丽丝追求者躺在地上,陷入婴儿般的睡眠,还有某个失血过多的人脸色格外差。
那些被藤蔓缠绕住的佣人也大同小异,和这些玩家没有实质性不同。
坚持没有成为爱丽丝追求者的玩家则惨状更甚,好几个玩家已经被藤蔓吸成了人干,脸色苍白至极,毫无血色。
侥幸活下来的玩家也伤势过重,在藤蔓撤下的那一瞬便昏迷了过去。
现在还清醒站在这里的玩家,也不过寥寥数个,佣人却对此视而不见,仿佛那些躺在地上的人还有听人说话的能力。
佣人也忽视了神情惊恐的爱丽丝。
爱丽丝的脖颈上还架着黎景思的长刀,冷汗直流,男人正冷冷地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至于竹冶,他根本就没听佣人说的废话,在屏障消失的一瞬间,飞快抱着应哲熙离开当前场地。
竹冶带着应哲熙,来到了昨日他们谈话的凉亭。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桌面上,防止应哲熙的腿撞上他物。
站在原地目光放空几秒,他才发现游戏商城大部分东西无法被购买的事实,暗骂一声。
手上暂时没有能够用于包扎的绷带,竹冶思考几秒,利索地将外套脱下。
应哲熙原以为他打算将外套撕成布条用于包扎,眼睁睁看着竹冶将外套铺在了石桌桌面,又将他整个人从腋下提起来,像是提着一条猫,再放到外套上。
应哲熙:?
“外套比较脏。”面对着应哲熙疑惑的眼神,竹冶哑声解释。
经历了刚刚那一场混乱的早宴,外套无可避免地沾染上了血迹和植物飞溅而出的汁液。
那汁液也是暗红色的,带着股腥臭味,竹冶不愿意将脏衣服缠绕在青年腿上。
但竹冶里面穿的那件衣服是他今早新换上的,尚且干净。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撕扯下来,露出里面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
应哲熙沉默片刻,要不是现在场景不对,他都要怀疑竹冶是不是打算色诱。
撕开布料后,竹冶又拿出一柄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应哲熙腿上的长裤,露出对方血迹斑驳的小腿。
在早上来到应哲熙房间时,竹冶也看到过对方的腿。那时这双腿还非常干净漂亮,修长优美,现在却是伤痕累累,伤痕的边缘被毒素沾染成黑色,仿佛被凌虐过一番。
皮肤在拔出尖刺的一瞬间又开始往外流血,红艳艳的,就这么烫进了竹冶的心底。
平时向来随性恣意的人,在看到青年腿上狰狞的伤口时,瞳孔骤缩,连呼吸都变得破碎。
他的眼眶红了起来,整个人方寸大乱,还在强行稳住想要颤抖的手,嘴里念叨着“不怕。”
也不知道他是在和应哲熙说话,还是在对自己说话。
应哲熙觉得竹冶的情绪反应有些过度,但他又不知道作何应答,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突然,他想到什么,凭空拿出一只药瓶,“那个……我这里有药。”
这份伤药还是很久之前在系统那里买的,后来一直放在系统空间没有用武之地,还险些被他清理出去。没想到,在最后一个副本这瓶药还能派上用场。
他猛地抬起头,让应哲熙看清楚了他眼中的慌张和晦暗,抿着唇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竹冶没有问这瓶伤药的来处,只是认真检查了一遍,眼底的欣喜稍微落下些许,但情绪还是比之前好上不少。
这东西是应哲熙在遇到黎景思之前的副本买的,那时的人设值还需要精打细算,因此这伤药虽然属于道具,但等级并不高。
看着面前整个人都陷入低迷情绪的人,应哲熙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囤货的习惯。因为嫌系统空间内东西太杂太乱,他向来是需要什么现买什么,没预料到某一天系统也会出问题。
今早应哲熙看系统商城的时候,发现可购买范围又进一步缩小了。
“稍微忍一忍。”竹冶对应哲熙扯了扯嘴角,还是无法装出轻松的模样,神色灰败下来。
他还在安慰应哲熙:“我动手很快的,不会痛很久。”
应哲熙沉默地点点头。
竹冶强行打起精神,拿起匕首认真地割下青年腿上的腐肉,正如他自己所说,动作又快又稳。
但细看之下,应哲熙仍能看到竹冶尚在颤抖的唇瓣。
上了药,再用布条将小腿一圈圈裹起来,竹冶已然大汗淋漓。
做完这一切后,他长舒一口气,身体稍微轻松些许。
处理完应哲熙的伤口后,竹冶则扯开了自己腿上的藤蔓,随意粗暴地撕扯下裤腿,正当他要动作的时候,应哲熙提前拿起对方的匕首。
竹冶对他投以疑惑且担心的目光。
“我来帮你吧。”
竹冶不想将伤口暴露在心上人面前,在应哲熙靠近的时候,明显地往后退了一步。
应哲熙知道这人心里很乱,也不想和竹冶费劲沟通。他便干脆地摸了一把竹冶露在外的腹肌帮人转移注意,还顺手揪了一把对方胸口。
如应哲熙所料,竹冶立刻僵住不动了。
*
应哲熙能清楚地记得,玩偶之家的那个副本,最后进游戏结算空间的人中并没有谢莹。
但既然现在谢莹能出现在当下副本,说明她确实是成功通关了玩偶之家。
他上前叫住谢莹,语气礼貌,“我能问你一些事情吗?”
和当初一样,谢莹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带着无机质色泽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应哲熙。
应哲熙从对方毫无表情的脸上莫名看出许可,接着问道:“你是怎么来到游戏的?”
“睡了一觉。”谢莹言简意赅。
她没有再解释,但应哲熙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等着自己结束话题然后离开。
但应哲熙还有一个问题,“当时在玩偶之家,你当时为什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回想玩偶之家,那时候谢莹看着她的眼神莫名复杂却未掺恶意,应哲熙总觉得她看出了什么。
第116章 第116章藏书
“直觉。”少女的声音冷冰冰的。
“什么?”应哲熙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颇有些意外。
他有些想要追问,但看谢莹已经不耐地揪起了花朵的花瓣,还是将话收了回去,“打扰了。”
谢莹手上拿着的是一朵鲜艳的花,看样子是从身旁的花海中摘来的。她缓缓地用指尖碾过花瓣,暗红色汁液随沾染皮肤,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应哲熙不知道的是,这只是谢莹的习惯性动作,她本人并没有对询问感到厌烦。
“你给的的感觉很奇怪。”那朵花本就只剩寥寥无几的花瓣很快就被撕扯干净,谢莹折断了花茎,“你让我感到危险,但你偏偏在装……弱?”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的双马尾还左右摆动了两下,明明那张脸看着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应哲熙能从她的眼睛中看出一丝浅薄澄澈的疑惑。
她是真心实意地在为应哲熙的“表里不一”而疑惑。
应哲熙:……
其实谢莹也给他一种怪异的危险感,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无害的危险感。
应哲熙向来对自己的演技很骄傲,可现在站在疑惑的谢莹面前,对此都有些不确定了。他应该在游戏里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在应哲熙疑惑的时候,谢莹将手上的花茎对折再对折了,带着血液腥味的汁液已经淌了她一手。
她的声线有一种超脱俗世般的平稳与冰冷,“不只是你,你身边的那些人也给我差不多的感觉。”
“表里不一?”应哲熙试探着询问。
谢莹摇头,“不是,他们只是让我感到危险。”
言下之意是,始终在表演的只有应哲熙一人。
应哲熙:……
谢莹用词不是“他”,而是“他们”,就说明代指的不是黎景思,她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副本里应哲熙新出现的男朋友们。
见应哲熙没再回话,谢莹先是在原地等了十几秒,才转身离开。
徒留应哲熙一个人在原地思考。
*
就算应哲熙拿出的那瓶伤药道具等级再低,它也是道具,效果不是一般伤药能够比拟。
至于纱布,是那个神出鬼没的管家带来的,让他撤掉应哲熙腿上临时用的布条。
不过西奥多行动匆忙,整个人都透露着仓促的气息,将绷带交给竹冶后又消失了。而黎景思去寻找副本线索,嘱咐他一个人给应哲熙换药。
“别怕。”竹冶小声说道,与其说是在安慰应哲熙,不如说他是在给自己壮胆。
竹冶蹲在石桌前,屏住气息,小心翼翼地将应哲熙腿上的纱布褪了下来。直到看见白皙光泽的皮肤,他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压在胸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竹冶没注意到自己的眉眼间难得地透露出轻松之感。
应哲熙坐在石桌上,颇有些新鲜地看着竹冶的表情,便晃了晃小腿,故意在他腿前蹭了两下。
只是隔着裤腿的轻轻蹭过,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却被竹冶敏锐地一把攥住脚踝。
“干什么?”竹冶皱着眉,抬眼看向上方,似是很不赞同。
应哲熙明白他在意什么,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另一条腿稍微向前伸,示意道:“已经好了。”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可竹冶总能回想起青年早晨的模样,并不免感到心惊肉跳,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心疼。
在早餐之后,除了应哲熙去找谢莹的时候让他下了一会地,怕他难受的竹冶几乎是全程抱着应哲熙走的,不让他动自己的腿。
竹冶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应哲熙的表情变了变,由原本的自如的表情变得羞赧起来,脸颊飞起两片红晕。
忍着笑意,应哲熙小声道:“你放手。”
说着,他动了动腿,试图将脚踝从竹冶手中抽出来。
竹冶愣住了,在察觉到应哲熙的意图后,本能地收紧了手指,将有回撤趋势的腿拽了回来。
拽完之后竹冶就后悔了,他现在松手也不是,不松也不是。握着的那只手心似乎灼热起来,像是握着一束火焰,热量顺着手臂一路烫到了心口。
竹冶突兀地感到口干,他没有说话,愣愣地仰头看着那人,直到应哲熙再次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像是恶作剧得了逞,骄傲又欢欣。
应哲熙的表现毫不收敛,竹冶哪能不知道对方戏谑的心思,面前之人并不是完全单纯无害的小绵羊。
他心中仿佛有谁叫嚣着,让他将人从上方拉下来,狠狠拥入怀中,然后融入骨血,再难分离。
但他不能这样做,竹冶制止住了思绪。
“我……”竹冶还想说什么,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文森手里提了个纸袋,眯了眯眼,神色不善地盯着竹冶。
除去那天温和的笑后,应哲熙再一次见到了文森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其他模样,蓦地感到新鲜。
竹冶另外的心思在文森出现的一瞬间消耗殆尽,他松开手站了起来,面对向来人。
文森没有回答,将纸袋放在了应哲熙手心,“午饭。”
拆封着袋子,应哲熙眼前一亮,“你自己做的?”
“嗯。”竹冶向来惜字如金,但看向青年的眼神自然地温柔下来,一点没有见到竹冶时的戒备和不善。
“他是谁?”竹冶想要阻止应哲熙打开食盒的动作,又碍于没有理由,只能愤愤地坐到石凳上。
“文森,老公爵的儿子。”
*
文森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幢低矮的建筑外。和庄园内其他的建筑一样,它被广阔鲜艳的花海包围着,只留下了一人宽的石子过道任人经过。
房子的墙上爬满了花藤,有些花藤甚至已经撬开了窗户的一脚,伸进暗沉的屋内。
竹冶和应哲熙走在后面,他小声地对应哲熙问道:“这人可信吗?”
说着,竹冶伸手指了指文森面前的门把,上面积了一层灰,大概是许久都没有人进去过。
哪怕竹冶压低了声音,但现场只有三个人,四周寂静一片,花海之中更是连虫鸣都没有,文森自然是听得到这话的。
文森沉默了一瞬,他还有更让人不能信服的话要说,“*我进不去这里,只能在外面等你们。”
在庄园这么多年,和西奥多那个一直没意识到问题的家伙相比,文森有段时间确实对庄园内秘密感到好奇。但每当他碰到关键信息时,总会突发各种意外。
上一次尝试进这里还是三年前,他刚打开门把手,就忘记了自己前来的动机,转而回了他的花田小院。在他回程时察觉不到任何异常,仿佛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回去。
文森不能保证自己这一次拧开门把手会变成什么样,不善言辞的他只能用沉默应对竹冶带着压力的眼神。
“我怎么相信你?”即便应哲熙和他解释了文森的来历,竹冶对副本的npc还是放不下心来。
说着,竹冶紧紧拉住了应哲熙的手腕,不让他走到门前。
“大概在三个月前,上上批客人部分进了这栋房子。”文森认真地叙述着,“出来的人比进去时少了几个,但是出来的人面露欣喜。”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对里面的情况也只是猜测,信与不信,决定权在你手上。”
屋内有危险,这是肯定的事实,这也是他虽看竹冶不舒服,但还是没有对他进行驱赶的原因。如果非要少一个人,文森希望是这个讨厌的情敌。
“上上批客人?”竹冶微愣,他说的是之前的玩家?
“那上一批客人呢?”
“他们之中没有人来到这里,平均死亡时间比上上批早许多。”
竹冶清楚副本不是循环的事实,但这话从npc口中说出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按理来说,副本会主动弱化之前的玩家在npc当中的存在感。
文森一板一眼道:“这是庄园里的藏书室,在很久之前庄园还没开始给爱丽丝招亲的时候,我记得老公爵经常到这边来,不过现在他不怎么过来了。”
“这藏书室也就积了灰。”
听着文森的话,应哲熙抬眼看向带着裂痕的窗户,压在窗口的花枝似乎摇晃了一下。
应哲熙还想再看,那花枝却是一动不动。
文森从口袋中拿出一朵花,用夹子别在应哲熙头上,语气柔和下来,“小心些,不要受伤。”
竹冶没再说什么,只是冷静地看着两人亲昵的姿态,握着应哲熙手腕的力道加重些许,却也不至于让人感到难受。
“嘎吱——”
年久失修的门被推动时,屋内沉寂的空气流动起来,被门框推下的灰尘纷纷扬扬地洒在空中,进入的人不由自主地捂住口鼻。
房子的窗户并不大,且被花藤遮掩了许多,即便现在是下午阳光最强烈的时间,漏过花藤落进房内的阳光依旧稀少,室内格外昏暗。
竹冶擦亮了一座小的烛台,将室内的黑暗稍作驱赶。
和文森说的一样,这里果然是一座藏书室。
陈旧的书架上凌乱地摆放这各式各样的书,许多书本内页被扯了出来,破开许多孔洞,还有不少掉落在了地上。
按理来说,即便藏书室许久没有佣人清理,来了许多批次的玩家,也不该乱成这样,仿佛是被人故意破坏的。
应哲熙带着竹冶慢慢向前,眼前的场景变得更乱了,有许多书架倒在了地上,书本散乱地被压在下面,各处的灰尘厚薄不均。
“我们应该不用把每本书都找过去吧……”应哲熙小心翼翼地从一堆书上跨过去,向竹冶问道。
“应该不需要,线索大概率会被放在特殊的地方。”
两人不论是走路还是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搅起了地上的灰尘,不得不说,这屋内的积灰量还真的惊人。
若是不小心在书架上靠了靠,衣服都会变得灰白。
“咔擦。”
细微的声音从竹冶身后传来,他敏锐地回头,在微弱的烛光条件下,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四周静悄悄的,对竹冶的警觉并没有回应,仿佛刚刚只是竹冶的错觉。
但副本中最不能被忽略的就是这种错觉,竹冶能肯定刚刚确实出现了响动,心中的警惕更盛。
这栋房子一共有两层,两人在一层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只能再向上走。
应哲熙踩在木制楼梯上时,脚下的木板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响声,如同垂暮老者腰痛时的呻吟叫唤。
猝不及防被楼梯吓了一跳,应哲熙身体一颤,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在了竹冶胸口。
竹冶拿着烛台,从楼梯上下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安抚道:“没有东西,别怕。”
楼梯并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年久失修,木板之间难免会有松动,但暂时没有塌陷的风险。
踩着会叫唤的楼梯上了二楼,应哲熙率先看向了自己在外面看到过花枝摇晃的窗户,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东西背着光,应哲熙并没有看清。
二楼的布局和一层大差不差,只不过没有倒塌的书架,仍旧有许多书本散落在地,内页落了不少出来。
在书架间穿行,应哲熙突然注意到了一处异常,拉着竹冶拿烛台的手就往书架靠近。
书架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所有木板都显得灰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平整的灰尘在某处塌陷,随后便是一连串被压出的痕迹,方向正好是应哲熙看到过异样的窗口。
除了大小外,这痕迹的形状倒像是某种啮齿类动物的脚印。
“咔擦。”
熟悉的声响又从身后传来,竹冶毫不犹豫地将应哲熙拽到身后,自己则举着烛台往后照,他终于看清楚了发出声音的东西。
那是一只足有篮球大小的老鼠,两只眼睛正在黑暗中莹莹亮着光,贪婪之意尽显。
第117章 第117章尸骨
竹冶神色未变,将手上的蜡烛左右移动几下。老鼠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偏移,但很快就再次锁定了站在书架间的两人。
老鼠嘴里啃食着花枝,青翠的长杆在它嘴里嘎吱作响,许多汁液被挤压而出,沾湿嘴边的毛。它的眼睛却仍旧盯着竹冶,明明不是人类,却能将觊觎贪婪之类的情感展现得生动深刻。
明明已经对眼前的人展现了极高的兴趣,老鼠却没有轻举妄动,像是在和两人僵持,又像是再等待着什么。
应哲熙突然意识到,偌大的藏书室出现了老鼠,那又怎会只有一只?
先前的玩家进来后总有死伤,但若是只有一只老鼠,几个高级玩家不可能没有应对的能力。可如果,老鼠不止一只呢?
藏书室的书架排列紧密,人们能活动的位置本就不多,若是在追逐间撞到部分书架也在情理之中。
一层倒塌的那些书架很有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书架上的那一连串脚印虽然不是一般体型的老鼠踩出来的,但显然不是面前这只篮球大小的老鼠的痕迹。
像是为了验证应哲熙的猜想,他感知到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饱含食欲和贪婪的情绪。
应哲熙扯住竹冶的衣摆,凑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道:“老鼠不止一只。”
竹冶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始终和那只老鼠对视着没有移开,再次摇晃了两下手中的蜡烛。
虽然对其其他生物的情绪感知并不深刻,但竹冶也能感受到它几乎溢出来的食欲,不只是对着他们两人,也对着他手上的蜡烛。
看来蜡烛也对老鼠有一定吸引力。
竹冶不再停留在原地,而是拉住应哲熙的手,带着人缓缓往后退。
老鼠仍旧啃食着花枝,在蜡烛远去后逐渐淹没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亮着绿光的眼睛。
就在两人快要退到窗边的时候,那只老鼠似乎终于啃食完了嘴里的花枝,细碎又连贯的嚼动声消失不见,只听见它“吱吱”叫了两声。
随后,黑暗中探出许多双亮着荧光的眼睛,全都一眨不眨地看向两人。
应哲熙心尖一颤,和竹冶交握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吱吱——”那只最大的老鼠再次尖叫了两声,气息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似的,然后率先冲向了站在烛火光中的两人。
竹冶的反应很快,他的手腕倾斜,一滴灼热的蜡油滴在了地板上,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将蜡烛熄灭。
果不其然,在失去了足够显眼的光源之后,那只老鼠的动作顿了下来,踩在木地板上噔噔作响的频率慢了下来,但还是坚定地朝他们跑来。
这些老鼠在昏黑的地方待得久了,视力已然退化,但相对的,应哲熙猜测它们的听觉或是嗅觉得到了增强。
正当应哲熙思考着,竹冶也松开了手,转而用指尖在他掌心缓缓描摹着,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别出声。
轻柔的触感拂过柔软敏感的掌心,滑动间又给予了充足的痒意,应哲熙的手指微微蜷缩,还要坚持着等待写完。
娇艳庞大的花瓣覆盖在窗户表面,只在细小的缝隙处能透出些许光亮,但足够站在窗边的竹冶大致看清楚地上的大致布局,避开所有的障碍物了。
那些莹莹亮起的眼睛都在朝他们靠近。
在老鼠扑过来的前一秒,竹冶一手搂住青年的腰,将人拦腰抱起,另一手则将烛台摔了出去,随即旋身躲开了那只肥胖的老鼠。
烛台底座迅速碰撞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扰乱了老鼠对于声音的判断。
那根蜡烛也随之摔得七零八落,迸溅出细小的碎块。许多小一些的老鼠禁不住诱惑,转而去追逐蜡烛碎块。
应哲熙先是迎来了一阵失重感,小腿无措地晃了两下,却沾不到地面。竹冶顺势将他再向上推举了些,让他以一个更舒适的角度倚在他怀里。
放我下来。应哲熙想要说话,却又记得不能发出声响,在黑暗中他即便做口型对方也看不清,只能略带恼意地闭上嘴。
这些人总是将他抱来抱去,是把他当作玩偶了吗?
竹冶不清楚应哲熙的想法,他跨过地上杂乱的书籍,稳当且轻巧地向后退了几步。
模糊的黑影中,大老鼠的嘴似乎动了动,带着它细长的胡子上下摇摆,迈动着肥胖的腿就要再次朝他们奔来。
早上会被花藤伤到,是因为花藤出现得迅速又突然,攻击性强,还几乎铺满了整个场地。相比起花藤,对竹冶而言,这些零散移动的老鼠要好对付得多。
竹冶毫不犹豫地用足尖挑起平摊在地上的书籍,再将其狠狠踹向老鼠扑来的方向。
由于对方突然的动作,惹得应哲熙慌乱地抱住他的脖颈。竹冶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转而轻笑一声,明明现在的场景不算很好,心情却莫名愉悦起来。
一边用散乱的书籍干扰那些老鼠,竹冶一边对应哲熙低声说道:“这里不能久待,我们得快点离开了,你对线索有什么想法吗?”
即便竹冶说话的声音已经极尽轻声了,但手附在他脖颈上的人依旧能感受到声带传来的震动,惹得应哲熙手心一阵酥麻。
这位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就算知道了老鼠听觉灵敏,还能不慌不忙地来问他问题。
应哲熙斜睨了一眼竹冶,哪怕对方现在看不到。
虽然在诟病对方,应哲熙仍旧思考着破局的关键。
窗户已经被花藤封死了,这些花藤和那些会吸血的看起来并不是同一种,有攻击性的可能比较低。但看窗户即便已经被钻出的裂缝和空洞,还没能破碎的情况来看,窗户并不是一个能走的位置。
想要通关副本的线索和场景通常是有关联的,既然这里是藏书室,那么线索是书籍的概率很大。
从前有玩家在这里有所发现,也有不少玩家在这里折戟沉沙,而这个副本会遗留下玩家的尸骸……
应哲熙戳了戳竹冶的肩膀,小声凑在他耳边说道:“我们去找之前玩家留下来的痕迹。”
“屏住呼吸。”竹冶了然,并顺脚踹开小只的老鼠,没让其的牙齿沾染到裤脚分毫。
他用的力气很大,老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在了书架上,让装满书的书架都向后倾倒。
书架上的书簌簌落了下来,再加上书架的摆动,厚重的灰尘终于再次被扬起,声势浩大。若是灰尘稍微单薄一些,都造不成现在的场景,明明只是微风,却卷出了狂风席卷烟尘的架势。
那只老鼠不愧是啃过不少书的老鼠,即便这样,它依旧没有死。砸落在地上之后,老鼠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呛咳了几声,喷出一口血,却依旧坚强地呼吸着着。
不过现在,它呼吸的空气种已然混杂着浓度极高的灰尘。
众多老鼠的行动就此慢了下来,正好为竹冶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机会。
以从楼梯进来时的方向判断,他们一直在藏书室二楼的左侧探索,右边尚未查看,线索大概是藏在藏书室右边。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似乎只要他在,就总能选到错的一边,应哲熙在灰尘漫天中闭上眼睛,将长袖拽到手心处捂住口鼻。
过浓的灰尘虽然给老鼠带来了不便,在场的人也不会例外。动作前竹冶就已经深吸了一口气,他屏住呼吸,正准备迈出的脚步却微微一顿。
一只带着馨香的袖子贴上了他的口鼻,属于青年的香气一直往他鼻腔中钻,向来不起眼的气息此刻被疯狂放大,甚至带上了一点攻击性,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竹冶的瞳孔微微放大,但仅仅一瞬,他便调整好了状态。
“吱吱!”那只最肥大的老鼠像是被他们的行为所惹怒,终于再次开口大叫起来。只不过没叫两声,老鼠便被空气中的灰尘呛住,压着嗓子干咳几声。
竹冶毫不在意愤怒的老鼠,灵敏地躲开再一次吨吨吨跑来的大黑耗子,便往藏书室的右侧跑去。
虽然已经有一些老鼠从右侧来到了左侧,但看它们的行动轨迹,说明老鼠一般生活的区域在藏书阁二楼的右侧,这大概也是他们打着灯时只发现了一串脚印的原因。
或许时经验使然,许多老鼠蹲守在了楼梯口,就等闯入者慌乱地想要离开此处,它们再一拥而上。
那两人却根本没有朝这边来,如同一阵风般从它们身边掠了过去。
许多老鼠怔在了原地,或许是经验出错的惊讶,也有可能是被地上吐血的那只吓的。就算它们反应过来,每只扑上去的老鼠,就会被那个可怕的人类狠狠踹开。
等来到另一边,应哲熙就知道那些老鼠为什么会将活动范围局限在藏书室的一半内了。
这边的窗户破损得厉害,几乎是几块玻璃镶嵌在花藤之间。也因此,花藤之间的缝隙较另一侧的大,洒落进室内的光也较多。
虽说仍旧不是很亮堂,但和另外一侧相比好上不少。
花藤像是一汪潮水,从窗户的缝隙之间流淌进来,再顺着墙壁向下,爬满了地上的尸骨。
那些尸骨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凹痕,花茎分散出许多细小枝条,从中间穿过。
副本的线索也显而易见,一本书正被牢牢绑在花藤上。大概是被从前玩家撕扯过,几页纸皱巴巴的,从花藤之间的缝隙露了出来,若是打着灯,倒是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迹。
就算奈何不了副本里的花藤,高级玩家也不会没有撕扯下一页普通纸的能力,这本书大概不能被暴力拆分。
对此竹冶心知肚明,但人毕竟是不亲自尝试一下就不会死心的生物,他还是上手拽了拽。
书本纹丝不动。
竹冶伸手向下,正准备拉动花藤,却蓦地感到手上一疼。
手指上落下的血滴滴在了花藤上,那花藤便像是吸收到了什么养分似的,骤然长出了一大截,还开出许多花来,花苞发出“噗噗”轻响。
果然是同一个副本的植物,喜食血液这一点如出一辙。
竹冶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花藤,将应哲熙从怀抱中放下。
“我先做个尝试,要是遇到危险,你就先跑。”竹冶眯起眼,“那个护身符会保护你。”
说着,他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本书,朝偷偷靠近的老鼠砸了过去。老鼠被砸中,发出细长的尖叫。
他再站了起来,对着应哲熙打开手心,一枚打火机明明白白地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应哲熙睁大了眼睛。
“地上捡的,从前玩家留下的。”
竹冶没做过多的解释,他将打火机点燃,火焰点燃了绕着书本的藤蔓,却只有一小部分断裂开来。
应哲熙知道这种打火机,它是游戏商城中高价售卖的商品,所以只能是玩家的遗留物。一般情况下,这种打火机并没有用武之地,玩家也通常不会花大价钱购买这个。可在现下真正需要用上的场景中,游戏商城却直接关闭了。
火光导致汲汲追来的老鼠们更兴奋了,密密麻麻闪着光的眼睛朝两人靠近。
竹冶手中出现了一把枪,是把高等级道具。藤蔓不会因为一处的破损而死亡,但这些老鼠说不定可以。
眯了眯眼睛,竹冶先瞄准了一只小的老鼠,只听见“砰”一声,巨大的力道穿透了它的心脏。
应哲熙接过那只打火机,只再尝试添了几次火之后,藤蔓便再也无法点燃。
花藤被烧出一个口子,正好是看似努力一把,能将书本抽出的大小。
应哲熙的思绪动得飞快。
这些老鼠可不吃人,看尸体的状况就知道了。但它们的主要食谱是花藤,这也是老鼠想将闯进来的人喂花藤的原因。
在一楼时,老鼠也并没有对玩家发动攻击,是因为一楼的窗户虽有破损,却仍旧没有花藤的进入,玩家的尸体落在一楼便浪费了。所以,只要玩家逃到了一楼,大概率还是能逃出去的。
死在这处的玩家大概是被差一点就能获得重要线索的假象迷惑了,才会多“坚持”一会,最后命丧于此。
应哲熙怜悯地看过几眼地上的尸骸,转而望向已经被扯出来的几页纸,再一次打开打火机。
游戏不会有死局,既然整本书拿不出来,那么只看这几页纸的信息也足够了。
突然,应哲熙想到了什么,握着打火机的手顿住一瞬。
一直用余光观察着这边的竹冶很快问道:“怎么了?”
如果用一般的道具伤不到藤蔓,那么用不一般的呢?应哲熙回想起顾席凝送他的匕首。
那个未曾谋面却三番五次出现在他男朋友口中的某个人,似乎正是那把匕首的来源。
应哲熙利索地从系统空间内翻出了那把匕首。
即便光线微弱,这把匕首的刀刃却仍旧能折射出亮眼的光来。
第118章 第118章你和文森的关系?……
连炽热火焰都难以灼伤的藤蔓,在匕首的锋刃下如同豆腐般被划开,就连花藤都像是暂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涌出汁液来。
应哲熙及时收回手,才没被腥臭的汁液沾到,略带错愕地看着。
汁液从切口处汩汩涌出,让他怀疑自己割开的不是植物,而是谁人的血管。
他原先以为这把匕首不过是比寻常道具要高级一些,会给他的破局带来一丝助力,结果匕首的威力和他所想象的不是一个量级。
应哲熙甚至怀疑他现在拿这把匕首前去找副本boss单挑,说不定也有获胜可能的错觉。
那个拿来匕首,对他非常关心的人到底是谁?他当时和顾席凝说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来不及深想,应哲熙瞥了一眼还在尽力护着他的竹冶,灵活转动指尖,将匕首尖端向下握持,朝缠绕着书本的花藤最主干刺去。
顺着和花藤相触的位置,诡异的搏动感从刀刃传导到刀柄,再顺着手掌一路向上,仿佛真的有血管在应哲熙手下生生搏动着。
应哲熙蓦地感到恍惚,错觉地以为手底下的不是花藤,而是真正鲜活的生命。
不过只一瞬,他就调整好了自己,握着匕首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地向下,彻底斩断花藤!
应哲熙清楚意识到,刚刚的那股力量在试图改变他的认知。危急关头被强行唤出犹豫和心软,反而会害了自己,这些躺在他面前的尸骨中绝对有前车之鉴。
他们之中有可能会有玩家拥有足够强力的道具,兴许能稍稍破开花藤的表皮,却在与花藤内部间接相触的瞬间中招,丧失了生命。就连对精神类控制大部分免疫的应哲熙都有了一瞬恍惚,更不要说其他玩家了。
在应哲熙彻底砍断那根主要花藤时,一直注意着青年的竹冶配合得迅速,迅速伸手,将书本从花藤之间松垮了不少的缝隙中暴力抽出。
老鼠也在那一刻彻底暴动,原本对竹冶凶残行径而有些踟蹰的老鼠们,现下像是失了智一样地向他们扑过来,争先恐后,让竹冶都应付得有些困难。
“小应,你能砍断窗外的花藤吗?”竹冶冷静询问着,反应很快地躲过了又一只尝试从侧边靠近的老鼠,抬起手腕给它补了一枪。
这些老鼠攻击性有限,奈何数量多且多数个头小,原先被威慑住的情况还算好对付,现在却是不管不顾地想要将他们两人留下的架势,竹冶担心自己不能完全护住应哲熙。
要是换个人来,说不定会被直接耗死在这里。
竹冶的意思很明白,老鼠已经将他们半包围了,他们现在很难无伤通过老鼠群来到楼梯口。若是那把匕首真的能破开花藤,那直接走窗户说不定是个很好的选择。
这些花藤虽然以人类的尸体为养分,但和夜晚的花藤并不相同,它们似乎没有直接的攻击手段,仅有坚固的表面和精神干扰作为自保手段。
这代表着,就算他们近距离接触接触大量花藤,顺着花藤直接从窗户下楼,也不会遭受其攻击。
应哲熙握紧匕首,正准备说声好,正抬眼看向花藤间,他微微一愣。
透过藤蔓微小细碎的缝隙向外看去,应哲熙便看到了一轮皎白的明月挂在夜空,周围是点点繁星。
可他确信,按照现在的时间点,窗外应当艳阳高照。
竹冶注意到了应哲熙的愣怔与迟疑,在应付疯狂的老鼠间抽出空隙问道:“怎么了?是不行吗?”
“不能从窗户走。”应哲熙回神,果断将匕首塞进竹冶手中,“我们必须从一楼的正门口出去。”
说着,应哲熙又分出心神,再次瞥过那处缝隙。
可现在再看,外面却已然是金灿灿一片,阳光将所有景物染上金黄。
这反倒证明了应哲熙刚刚所见不可能是幻觉。
应哲熙收回目光,在竹冶刻意下蹲时心有灵犀地跳上对方的背,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腿则环住对方的腰,将自己牢牢挂了上去。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柔软触感,黑暗中,竹冶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带着疯狂的微笑。
竹冶兴奋地握紧匕首,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挡住他去路的老鼠,对应哲熙叮嘱道:“抱紧。”
说着,他便朝老鼠的方向奔了过去。
最大的老鼠嘴一咧,终于找到机会冲到两人身前,它从地上弹了起来,便朝着竹冶手腕的方向张嘴咬去。
就在这时,它闻到了一股浅淡的花香,不是它熟悉的那种,清甜之中又掺杂着圣洁,使它硕大的身子停滞半秒。
那是一朵洁白到堪称干净的花,被趴在旁人身上的青年从头上摘下,轻飘飘地朝它扔来。
只是这一瞬的停滞,下一刻,竹冶便拿起匕首穿透了它的脑袋,另一只手则对着身后开了两枪,小鼠的呜咽出现又消失。
鼠群的疯狂在此刻消减不少,让竹冶的压力骤减。
*
应哲熙遇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当下副本似乎有自己的世界观,导致他不清楚书中很多词汇的意思。
草草翻过许多页,各式各样极具艺术美学的魔法阵图在他眼前一晃而过,最后将其“砰”一声合上。
倒是先前从花藤之间被强行抽出来的那两页纸,应哲熙能看得懂,但问题是,这两页纸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少了。
其中一张还是月影岛的素描像,下面用飘逸的字体写上了“神灵沉眠于月影岛中央,非一般人无法登岛”,这件事应哲熙早就在文森那听到过了。
至于另一张纸,则详细描述了人与植物相融合的可行性与操作方法。
再联想到爱丽丝如今的模样,就不难猜出老公爵对此事的态度如何。甚至有很大概率,爱丽丝不过是老公爵的一个实验品。
若是一般玩家看完了信息便逃跑,也能猜到不少事实,毕竟这两张纸可谓是游戏划出的重点。
但对应哲熙来说,他都已经拿到了整本书,不多获得一些信息岂不是太亏。
“你帮我看看。”应哲熙将书塞进文森怀中,理直气壮道。
这本书里有这么多魔法阵,和老公爵的地下室绝对有关联。
文森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看向应哲熙的眼神总会不自觉地软化下来,“好。”
竹冶似乎对这本书的兴趣不深,冷着脸擦拭着匕首,时不时阴恻恻地朝和应哲熙靠着坐的文森一瞥,又在应哲熙看过来时掩住敌意。
那把匕首原本沾染上的血迹已经被竹冶擦得干干净净,刀刃闪着锋利的光芒,竹冶却仍旧像是没注意到似的,一下一下用力的用布条抹着刀身。
至于竹冶自己衣服上溅着的血迹,他则全然不在意,机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应哲熙:……
文森对竹冶的挑衅和醋意没有任何反应,依照着应哲熙的要求,认真将书本一页页看过去。
竹冶的神色更加不善了。
他们此时正处在一处空闲的房间内,此时没有一人说话,空气安静下来,就连气氛都稍显奇怪。
一道敲门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门并没有被上锁,很快便被人打开,露出西奥多儒雅温和的那张脸“小应,你在吗?”
“怎么?”受不了屋内氛围的应哲熙连忙上前,将门完整拉开。
西奥多温和地牵起应哲熙的手,“老公爵想让我带你过去。”
闻言,竹冶和文森都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椅子和地板发出巨大的刮擦声。
“他想做什么?”文森冷冷开口,声音像是结了一层冰。
竹冶握着匕首的手猝然握紧,视线则落在西奥多和应哲熙交握的手上,“那你的态度是?”
西奥多柔和一笑。
“我在,不会有问题的。”
*
老公爵单独邀请一个玩家,并且是到现在为之都没有展现出对爱丽丝有意思的玩家,这件事本身便很蹊跷。
从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老公爵似乎在爱丽丝身上做着什么实验,追求者说不定是实验的一环,而他现在却独独指明了要应哲熙前来。
难不成对方是知道了那晚闯入地下室的客人是谁?可如果是这样,就不会略过黎景思。
还是说他们进入藏书室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可竹冶和文森确定了周围没有人,才带他过去的。
还是说之前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地方?
应哲熙陷入了深深的疑惑,被西奥多带到了老公爵面前。
“下午好,这位客人。”老公爵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脸上的褶子因为笑意堆叠在一起,像是干枯的橘子皮。
应哲熙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出声,抿着唇向老公爵点了点头。
老公爵摆摆手,西奥多便走到对方身边,躬身倒起茶来。
应哲熙看得出来,虽然西奥多此刻的姿态看似轻松,但每一块肌肉都是紧绷着的,似乎只要见势不妙,很快便能控制住老公爵。
但老公爵现在显然没有对应哲熙产生攻击的意图。
老公爵接过茶杯,却只是在杯口轻嗅了一下,不徐不急地说道:“先坐。”
说着,老公爵点了点桌面,文森贴心且专业地端上盘子,是一碟甜点。
应哲熙能感受到从外面锁定住他的担忧视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茶桌的另一边。
“公爵,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应哲熙装作一派无辜的模样,仿佛那夜触发老公爵地下室法阵的另有其人。
西奥多也为应哲熙端上一杯茶,里面正飘着一朵花,比老公爵被子中的那几朵要鲜艳得多。
应哲熙了然,西奥多是在提示泡茶之物的来源,示意他不要饮用。
坐在原地不动,应哲熙没有搭话或是触碰那杯花茶的意思,老公爵也不恼,而是细细品鉴了一番花茶的味道,才慢悠悠放下杯子。
“我就开门见山,你和文森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
西奥多手上拿着的杯子悄无声息地被捏出裂痕,又被他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放了回去,换了一个新的上来。
想过老公爵找他来的各种原因,但唯独没往文森这方面想的应哲熙:?
“什……什么关系?”应哲熙磕磕绊绊地问道。
老公爵朝椅背上一*靠,浑浊的目光落在应哲熙脸上,“那束白花,是文森送给你的吧。”
应哲熙回想起早上被收走的花,心下了然。
“这么多年了,那些花他连我都不让碰,却愿意采那么一大把送给你。”老公爵勾起嘴角,语气似是感慨,又毫无诚意,“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这送花的含义。”
“假如你不愿意,自当会拒绝,但你没有。”
“今天下午,也有佣人看到你们一同在庄园内散步。”
“你们现在的关系如何?”说话间,老公爵浑浊的眼珠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微微亮起。
应哲熙眨眨眼,他很难形容老公爵现在的状态。
虽然老公爵已经有在掩饰,但对应哲熙来说,对方的期待和兴奋的情绪几乎是扑面而来。
若非要打个比方,就好像对方期待了很久的机会,此刻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他欣喜若狂,对此还有些意外,并对机会势在必得。
应哲熙毫不怀疑,假如他现在肯定了对方的猜想,老公爵势必会做出什么让人意料之外的事。
第119章 第119章你和游戏的关联
西奥多的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来。
老公爵问的这话并不会是无的放矢,据他所知,老公爵对文森一向是放养的态度,总不能突然关心起文森的情感状况,其中必定有什么他们还没了解到的地方。
“啊?”在短暂的思考后,应哲熙选择装傻。杏眼睁得更圆了一些,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身体微微后仰,脸颊稍稍带起粉色。
“你对他的观感如何?”老公爵无视应哲熙略带抗拒的表现,继续追问道。
应哲熙突然对老公爵此刻的情绪产生了既视感,可他们明明在此之前没有直接接触过。
装作被问到问题无措的样子,应哲熙偏开了脑袋,正好和站在老公爵身后侧方的西奥多对上了视线。
西奥多冲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
这是要给出提示的意思。在老公爵的期待中,应哲熙垂下眼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话题转了个方向,“可是我对文森的了解并不多。”
老公爵张了张口,还想要说话,就被一旁俯身给他倒茶的西奥多打断。
西奥多笑得温和,仍旧是那副挑不出错的姿态,温声道:“公爵,文森少爷或许并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他或许没想到送花就是表白的这一层面上。”
说完,西奥多就收起茶壶,再次站到了一边,就好像刚刚的话只不过是随口一提。
几乎不用多思考,应哲熙很快就清楚了西奥多的意思,他在将“喜欢”这个概念和文森区别开来。
于是赶在老公爵说下一句话之前,应哲熙迅速回应道,“非常抱歉,我对文森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应哲熙并不害怕老公爵会在这个时候因为失望对自己翻脸,即便是游戏boss,在攻击玩家之前也必须要满足一定的条件,且有一定预兆。
“这样吗。”老公爵的脸色看似未变,但应哲熙敏锐地察觉到他一瞬间变得失望的情绪。
应哲熙强调道:“我和他只是朋友。”
接下来的场面变得沉闷,应哲熙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而老公爵时不时看过他,动作缓慢地品鉴着花茶,却显得心不在焉。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离开了。”即便失望,老公爵仍旧没摘下他在外和蔼的面具,对拘谨坐着的应哲熙温和说道,拿起手杖离开了,“西奥多,你去送一送客人。”
“是。”西奥多应下。
老公爵既然让西奥多带他来这里“用下午茶”,想必原本的计划绝对比现在要长。但因应哲熙从开头便截断了他本想说的话,现在大概率是提前离开。
应哲熙看着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和尚未被动过的点心,在心中分析着。
*
“我有一个猜想。”西奥多整理完思绪,对应哲熙说道。
竹冶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强行上去将两人分开。他硬邦邦地问道:“什么猜想?”
感受到手上骤然一空,应哲熙无奈地瞥过冷着脸的竹冶,再将视线投向西奥多,“我也有一个猜想,说不定和你的是一样的。”
西奥多用指尖碰了下似乎还留有柔软触感的掌心,又走得离竹冶稍微远了些,“那你先说吧。”
一直抱着书本走在最后面的文森稍稍抬起头,分了一些注意过来。
“在和老公爵说话的时候,他很明确地表现出了对我和文森之间关系的在意,似乎很希望我和文森之间真的存在暧昧。”
“他有想尝试诱导我承认喜欢文森,只不过没能成功。”
听到这话,文森不再看书,而是定定地看着应哲熙,没有说话。
“这很奇怪,老公爵平日里对文森漠不关心,邀请这么多客人前来也只是为了给爱丽丝相亲,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开始关心起文森,这中间一定有个变量。”
“从他找我的举动看来,我就是那个变量。他向来关心的人是爱丽丝,也在期待着爱丽丝能找到真正的心上人。先暂时不论其,老公爵的这番行为像是为了达成一个目的,而这个目的不一定非要和爱丽丝绑定,也可以通过文森来完成。”
“而文森和爱丽丝有一个绝对的共同点,”应哲熙感受到文森平静目光下的一丝别扭,回想起他对自身身份的不认同与质疑,打上补丁道,“至少是在现有信息下的共同点,他们都是老公爵的孩子。”
“老公爵一直在为爱丽丝找心上人,或者说是全心全意喜欢爱丽丝的人,那些被研究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花和藤蔓大概也与此有关。”
“我们现在真正需要知道的,就是老公爵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西奥多揉了揉应哲熙的脑袋,称赞道:“思路清晰,很厉害。”
文森举了举手中的书,“那我大概知道老公爵想做什么了。”
*
几人还是回到了那间空闲的房间内,文森将书摊在桌上,指着其中一页说道:“这是一个置换法阵,下面的字是被人后面加上的,说是能置换世界上的任何事物。”
“这个阵法的核心材料是真心,属于阵法启动者的、最纯粹的真心。又或者,是极恶的灵魂。”
“然而很不幸的是,”文森再翻过一页,指了指下面写满的密密麻麻的批注,“这个阵法不是没有漏洞可钻,阵法归属权可以由血缘转移。”
倘若没有之前的铺垫,玩家不一定能想到这个层面。毕竟整本书内稀奇古怪的阵法很多,书中描写效果更为夸张的还有不少,玩家的关注重点应该还是在关于爱丽丝本身与花上的。
“所以,老公爵想要置换什么?”西奥多皱起眉问道。
应哲熙想到游戏标注的“重点”,也就是花藤未被切割开来也能看的那两页,将书翻了过去。
“神灵沉眠于月影岛中央,非一般人无法登岛。”
月影岛中央无法被看清。
“人类与植物相融合的可行性及操作方法。”
一般人无法登岛,可若不是一般人呢?月影岛四周开满了花,又和人与植物相融合的议题有什么关联?
还有所谓的置换法阵……
应哲熙戳了戳书页上画着的月影岛图像中央,仰头对文森和西奥多问道:“神灵指代了什么?”
文森摇摇头,“不清楚。”人们很少谈论这种脱离现实的存在,更多的是把他当作一个幻想符号来使用。
西奥多猜测道:“权力?能力?抑或是永恒的寿命?”
追寻一个可能不存在的幻想符号,老公爵真是疯得不轻,西奥多在心里评判着。
*
夜晚,应哲熙再一次跟着文森去了他的小屋过夜,只不过这回身后跟了几个文森无论如何也赶不走的人。
虽然到现在都尚未弄清楚喜欢的人之间应该做什么,但并不妨碍文森本能地对几人产生排斥心理。
“你们没别的地方能待吗?”文森绷着一张脸,面对三人冷言冷语,却动作轻柔地将应哲熙放到床上。
“这不是怕你偷偷对小应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吗?”西奥多面上笑意盈盈,却不达眼底。
竹冶站在一旁抱着臂,坚定道:“反正你不许和他睡在一起。”
黎景思垂下眼眸,在一旁沉默地擦着刀。
应哲熙看不清对方眼底的情绪,但隐隐嗅到了种山雨欲来的气息。
文森只觉得莫名其妙,“这里是我的房子,你们可以出去了。”
几人僵持不下许久,最后还是应哲熙率先打了一个哈欠,缩进被子中,他们才勉强互相妥协。
“晚安。”应哲熙将自己整个人裹在被子中,露出来的脑袋上头发乱乱的,眼睛却很亮,冲几人温和地绽开一个微笑。
“晚安。”四人对应哲熙轻声道,才拖拖拉拉地离开了房间。
但今晚或许没有那么安好就是了。
应哲熙睡得迷迷糊糊间,感受到床先是震了一下,随后身边凹陷下去一部分。接着他就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贴在在他脖颈和脸侧。
朦胧地睁开眼睛,应哲熙便看到自己身上架了个人,此人正在用鼻尖和侧脸磨蹭着他。
是黎景思。
黎景思见他醒了,小心翼翼地在他脸颊侧轻吻了一下,接着将脑袋埋在应哲熙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宝宝,你身上好香。”浅淡的香气因为贴近的距离变得馥郁起来,行为本就像变态的黎景思更是说出了变态发言。
应哲熙睡得迷糊,再加上他那些男朋友几乎都说过这些话,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稍微废了点劲,将一只手从被子中抽了出来,抵在黎景思脸上,将人向外推着。
湿漉漉的感受从掌心传来,应哲熙原本半睁着的眼睛完全睁开,错愕地看着俯首在他身上的人。
应哲熙想要收回手,就被黎景思拉住了。
黎景思冲他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捧着那只手,虔诚地落下一吻。
应哲熙彻底清醒了,他加大了力道,强行将自己的手从黎景思那里抽回,“你想做什么?”
其他人就睡在隔壁,以应哲熙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少了一个人,再来到这间屋子。
黎景思冲他一笑,却莫名笑得凄凉,“宝宝,假如我们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我真的能找到你吗?”
“你身上有很多我不清楚的秘密,同样,我也看不清我自己身上的谜团。我们真的能按部就班地回到现实世界吗?”
“你是担心游戏不会兑现通关奖励?”应哲熙眨眨眼睛,疑惑问道。
不知为何,应哲熙直觉性地认为游戏的通关奖励是真实的。
但黎景思担忧的方向显然不止这一个。
黎景思在他身侧躺了下来,他伸出手臂,将应哲熙整个人环进怀里,“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当下副本的信息越来越明朗,黎景思却更加心慌,就好像有什么倒计时,在逼着他看清事实的真相。
他是谁?或者说,他们是谁?黎景思清楚地知道自己与那些情敌之间的相同与不同,尤其是都能拿得出一模一样的护身符这一点来说,他们之间绝对有更深层次的关联。
或许就真的像应哲熙所说的那样,他们实际上是同一个人。
在游戏中,黎景思看清楚自己的情敌涵盖范围很广泛,除了玩家,还有npc和副本boss。
在玩家的一般观念中,npc和boss都是游戏的产物,但换个角度想,玩家又何尝不是呢?
黎景思认为很有可能,他本身和游戏的关联也不少。可假若真的是那样,就算他真的通关了游戏,还能回到现实世界吗?
那是不是会和应哲熙分别?
黎景思将想法汇集成语句,缓缓说给应哲熙听。他抱得很紧,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飘来的浮木,无论如何也松不开手。
应哲熙唇齿微张,正想说些什么,颈侧就传来了一阵湿润的触感。
有那么一瞬间,黎景思是真的想将这个人永远地强行留在自己身旁,但他最后也没舍得用力,只在应哲熙颈侧吮出一道红印。
做完这一切,黎景思再次将脑袋埋在应哲熙的发丝中,贪婪地闻着属于对方的味道,“宝宝,我不止一次地说过你很香,像是某种花香。”
应哲熙有些疑惑地偏过头,想询问对方的话题为何跳跃,就被黎景思接下来的一句惊在了原处。
“你身上的香味,和文森种的那种花如出一辙。”
“小应,你是不是也和游戏有关联?”
第120章 第120章大雨
几乎每一个和他相处过有一段时间的男朋友都说过差不多的话,应哲熙原以为这只是他们在动情时的臆想……但听黎景思的表达,这香味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应哲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系统。
系统和游戏有很多的相似处,它的存在本身也不像是正常世界的产物。
而黎景思说的花香,是不是也和“小白花”有关?毕竟系统的全名叫做“小白花人设扮演系统”。
但现在别说是他,就连系统本身都不清楚自己的来处。在系统最初始的记录中,它就已经在现实世界寻找宿主了。
“我不知道。”应哲熙轻声说。
黎景思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是想在应哲熙这里获得一个准确的答案。他盯着应哲熙的侧脸静默良久,最后缓缓地靠近,再碰上那两瓣唇。
这个吻比应哲熙以往经历过的都要凶猛,黎景思毫无克制地掠夺着属于他的空气,托着他的脑袋,不让他有任何躲开的余地。嘴中渐渐泛起淡淡的血腥味,应哲熙的眼尾沁出泪花,脸颊蔓延上粉意,如同春日初绽时最鲜研的一抹色彩。他用力推搡着黎景思的胸口,换来的却是越发变本加厉的对待。
黎景思就像是饿了许久的猛兽,终于找到了心仪的猎物,正在大快朵颐。
时间被进一步拉长,应哲熙来不及思考黎景思突然的变化,甚至也不清楚这人是什么时候放开的,只能迷茫且无措地躺在原处。因为刚才短暂缺氧而流下的泪水沾湿了枕头,就连听声音,都像是被谁蒙上了迷雾。
外面的月光透过薄纱撒了进来,将屋内微微点亮。
他只能透过朦胧的泪水,看到黎景思的唇在张合,似是在说什么。
“可以吗?”见应哲熙像是没听清,黎景思又重复了一遍。他伸出手,将应哲熙脸颊上沾染的泪水抹下。
黎景思清楚地知道,他现在急需一个舒缓不安的出口,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应哲熙没有回应,他便反复询问,一遍又一遍。
“可以吗?”
应哲熙终于听清楚了,可大脑尚未梳理出这句话的含义,就已经本能地点了点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
*
这边的动静,挤在隔壁屋内的人不可能听不见。
木门被重重推开,摔在墙上,甚至带起了小屋的震颤。只不过对另外三人来说,远没有面前的这一幕来得震撼。
利索地扯过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黎景思脸上汗津津的,冲门外的三人投去一个带着挑衅意味的笑。
他没有出声,而是清晰且缓慢地做了几个口型。
他在说:是我先来的。
这句话不只是说给三人看的,也是黎景思压抑许久后的表达。
强烈的不安只能用拙劣的占有来缓解,却无法触及根本,黎景思的心脏始终空悬,无法触及实处。
明明是他先来的,黎景思心想。
后面的场面再次变得不可控起来,其中竹冶的反应是最过激的。
不过竹冶终究还是有所顾及,最后也无人受伤。
等快要天亮的时候,应哲熙昏沉间,感到又有人在他脸颊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这个吻不包含情欲,仅仅只代表着爱意。
好像是有谁在效忠,将自己赤忱爱意化作一句滚烫的誓言。
“我将永远爱你。”
熟悉的失重感传来,应哲熙再次费劲地睁眼看去,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副本安排的那个房间。
床头的花瓶中,静静地立着一束白花。
忍者强烈的困意,应哲熙伸手将花扒拉到身前,第一次凑近细闻。
确实是沁甜的味道。
*
被迫工作了一个晚上的后果就是,应哲熙白天一直都昏昏欲睡的。
这个副本的难点在于未知的通关条件,对玩家悄无声息的削弱和精神异化,攻击玩家的方式相对来说没有新意。
至少对应哲熙几人来说是这样的。
第四天发生事件的流程几乎是昨天的翻版,不过与前些天“未减员”的情况相比,坐在餐桌前的玩家倒是少去了昨日早上被藤蔓杀死的那些。
原本打定主意不给爱丽丝送花的玩家撑不住了几个,纷纷拿着色彩纷呈的鲜花,和爱丽丝忠实的追求者们一同献起了殷勤。
也有昨天还算正常的玩家,今天依旧没有分出心思给爱丽丝,却喃喃自语地进食了餐桌上原本不该出现的食物。
有了武力值的增长以及昨日的经验,黎景思在藤蔓出现的前几秒便做出了反应,没让其沾到应哲熙的一片衣角。
下午用来探索副本的时间中,应哲熙意外地有了新发现。
他看到爱丽丝和一个干瘦的男人站在一起,姿态亲昵,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他。
原本打算靠在竹冶身上睡过去的应哲熙清醒过来,轻手轻脚地移动到掩体后,时不时小心地探出一双眼睛进行观察。
“你说,你真的已经全身心都属于我了吗?”应哲熙最先听到的是这么一句话,精神为之一振。
爱丽丝一改之前的嚣杂跋扈的气质,现在倒像是礼仪良好的贵族小姐了。她手持带着花边的折扇,将其抵在唇边轻笑一声,涂着色彩的指尖点在男人胸口,指尖向下滑动。
说话的声音也和之前有些不同,语调多有波动,夹着嗓子,轻柔了不少。
那个干瘦的男人也让应哲熙感到眼熟,不过睡眠不足的大脑多转了一圈,应哲熙才想起来这人的身份。
他是最开始想强硬地和他们换座位的那个人,似乎是叫……潘天江?
不过,和之前相比,他的身形明显瘦削下去不少。潘天江现在给人的观感像是骨头外套了一层皮囊,虽仍剩有血肉,但失了灵魂。
潘天江的眼睛暗淡,却仍能在爱丽丝带着挑拨性的动作中兴奋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肯定道:“是的,爱丽丝小姐,我的全身心都属于你,也只属于你。”
“真的吗?那如果我让你去死呢?”爱丽丝笑得更开心了,她贴近了潘天江,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各种浓郁的花香混杂在一起,扑向潘天江。
对于生死的话题,玩家一向敏感,潘天江表情微动,神色稍微清明了一些,却在下一秒又望进了爱丽丝身后大片鲜艳的花田。
“我什么都听你的。”潘天江回应道。
已经被干扰了心神的潘天江看不分明,应哲熙却能捕捉到爱丽丝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与嫌恶。
或许是在厌恶对方刹那间的犹豫不定?应哲熙猜测着。
但爱丽丝还是将自己的口红印在了男人脸上,作为他回答的奖励。
那两人走远后,竹冶拽了拽应哲熙的衣袖,突然来了一句,“我也可以为你去死。”说完,他眼巴巴地盯着应哲熙。
应哲熙:?
应哲熙拂开他的手,转身回了屋内,冷酷地拒绝道:“不亲,我要补觉了。”
“哦。”竹冶不情不愿地挤出一个字,跟在应哲熙身后进了屋。
要不到亲亲,他也可以做一个人形枕头。
*
第五天的早上,爱丽丝没有出现。
老公爵倒是到了场,他坐在最前方,目光沉沉地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佣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脚步也变得极轻,如同幽灵一般,在场内端着盘子飘来飘去。
若是一般的玩家,定会被老公爵阴沉的视线震住。但现在下方坐着的,大部分已经变成了爱丽丝的狂热追求者。
有不少玩家的身形也开始变得瘦削起来,露出来的皮肤无一处不是苍白的。他们都成功在自己的身上种上了花,扎根血肉的花朵比一旁花海中长出来的还要夺目。
等到了时间,玩家们没有看到爱丽丝的身影,开始躁动起来。
“爱丽丝小姐呢?”
“公爵大人,爱丽丝小姐什么时候能够到场?”
“爱丽丝小姐是不是生病了,需要我们去看看她吗?”
有个玩家大着胆子向老公爵询问,却没能得到回答,反而被老公爵阴沉地瞥过一眼,被看得汗毛倒竖。
那个玩家瞬间坐了回去,从心地低下头,拨弄着自己大腿上长出来的花。
真漂亮啊,爱丽丝小姐一定会喜欢的,玩家在心中自我安慰。
又等了许久,老公爵终于阴沉着脸,对佣人缓缓吐出几个字:“去找。”
那个佣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开,并做手势招呼着另外的佣人。
老公爵拄着手杖,黑沉着一张脸离开。
坚定的爱丽丝追求者们也纷纷跟了上去,他们看起来比老公爵还要在意爱丽丝的去处。老公爵也对他们没有过多阻拦,算是持着放任的态度。
应哲熙拽了拽黎景思的袖子,另外一只手被竹冶牵着,三个人一起混进人流。
……
爱丽丝最后还是被找到了。
佣人们将爱丽丝和另外那个男人包围在墙角,堵住了她所有的去路。许多玩家怀抱着,或者自身生长着花混入其中,目光爱怜,像是在看误入歧途的羔羊。
她难得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本该一丝不苟的零乱地披散着,身上血迹斑斑,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应哲熙却意外发现,在她看向老公爵的时候,那双向来冰冷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里面燃着愤怒的火焰。
老公爵用手杖敲了敲坚硬的地面,沉声道:“爱丽丝,回来。”
“爱丽丝小姐,你这又是何苦?”有一个玩家恳切道,“接受我的爱意,我们一起生活在庄园内不好吗?”
马上有玩家帮腔起来,“是啊,爱丽丝小姐,你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吗?”
玩家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起来,场面变得非常吵闹,而老公爵却异常沉默,身上的气压也变得越发低迷沉重。
老公爵毫不避讳地对上了爱丽丝的眼睛,并和她对视着。
就在佣人的包围范围进一步缩小时,爱丽丝突然笑了。
她扬起脸,用手指将凌乱的发丝梳到脑后,露出一个洋溢的笑容,“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不就是和一个男人私奔,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爱丽丝说着,亲昵地搂住了身旁潘天江的手臂,轻声细语,“你不是说你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情吗?”
说着,爱丽丝用手指了指老公爵的位置,“现在,帮我去杀了这个老头子,他是我们私奔的最大阻碍。”
潘天江的脸色倒是比昨天红润了一些,他视线平直,僵硬地点了点头,像是个丢了灵魂的木偶。
可正常情况下,已经丢失了自我思考能力的潘天江不可能有机会让身体恢复。应哲熙的眉心一跳,福至心灵般看向爱丽丝——她的脸显得格外苍白。
去掉了原本格外膨大的裙摆,应哲熙却没能从她身上长有花枝藤蔓的迹象,再结合潘天江的变化,应哲熙带着另外两人迅速后退了一段距离。
爱丽丝松开了搂着潘天江的手,用下达口令般的口吻说道:“去吧。”
潘天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佣人们不明所以,但仍旧在小心地靠近着。
下一秒,地面骤然升腾起大片藤蔓,先后缠住了包围住他们的所有人。
应哲熙站得足够远,得以幸免于难。
藤蔓深深扎入他们的身体,贪婪地吸取起人类的血肉来,却唯独绕过了依旧稳稳站在原地的老公爵。
或者与其说是藤蔓自动绕过了老公爵,不如说是靠近老公爵的藤蔓还未来得及长出,就已经枯萎了。
爱丽丝不可置信地看着毫发无伤的老公爵,一双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大,她嘴中重复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适才的淡定从容瞬间消失不见,爱丽丝的声音都劈了个岔,她冲到潘天江身边,尖锐的指甲掐入了对方手臂皮肤,歇斯底里喊道:“你给我杀了他!杀了——”
爱丽丝的话戛然而止,温热的液体溅上了她的脸和身体。
被潘天江制住的那些人没了桎梏,纷纷摔落在地上。被过度地吸食血肉,部分佣人已经没了气息,但所有的玩家都还能吊着一口气。
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白光的藤蔓穿透了潘天江的胸口,也穿透了那颗维系生命的心脏。即便身体异化了大半,心脏仍旧是供给生命的重要动力来源。
心脏破碎,草木凋零。
紧接着,那根藤蔓将爱丽丝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再将她拉近。
应哲熙几人已经退到了最近的一栋建筑旁,也不知道老公爵有没有注意到他们。
距离得有些远,应哲熙听不到老公爵说的话,所幸身边有一个能读懂唇语的人。
竹冶抱臂靠在柱子上,眯起眼远远看去,同步翻译道:“你忘了吗,我也是上一任公爵的实验品。”
“你所拥有的能力,我同样拥有。”
“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竹冶的翻译还未完成,那边的老公爵若有所感地抬起眼,直勾勾地望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黎景思眼疾手快地将应哲熙拉到柱子后,徒留竹冶一个人面对老公爵的视线。
竹冶动作未变,神色未变,只是略带嘲讽地对着老公爵勾了勾嘴角。
老公爵的视线也只是一扫而过,很快便被收回。他指挥者藤蔓,指挥着藤蔓,将爱丽丝运了回去。
“他们用自己的孩子来做实验居然还是个传统。”应哲熙震撼道。
“弑父这件事也是。”竹冶点点头。
黎景思:“……”
*
等到了下午,爱丽丝美得更心惊了。她重新换上了属于贵族小姐的繁复服饰,头发也被一丝不苟地挽起,插上众多精致的发饰,也更衬得她面容姣好。
“哦,爱丽丝小姐,您今天真的是光彩照人。”
在爱丽丝出现的一瞬间,很快便有玩家捧着花迎了上来,不过说是捧着,花束实际上是长在那人手臂上的。
爱丽丝没有粗暴地将其撕扯下来,即便对方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将花凑近眼睛,像是在细细观赏,最后对那人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来,“谢谢,我很喜欢。”
那人受宠若惊,毕竟和之前的爱丽丝相比,她现在就像是换了个人。
接下来,应哲熙就看着爱丽丝像一只花蝴蝶,流连在玩家之间。
“老公爵对她做了什么,是洗脑了吗?”竹冶问道。
应哲熙摇摇头,“应该不是,她现在更像是认清了现实,在获得足够力量扳倒老公爵之前需要蛰伏。”
“不过,文森没有说置换阵法需要这么多的真心啊?老公爵收集这么多真心做什么?”
黎景思在桌上认真挑选出一个原材料不含花的小蛋糕,将其递给应哲熙,并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可能是因为纯度不够,都被老公爵算作了实验耗材。虽然我对这个副本的魔法不是很了解,但也能预见到,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阵法,所要求的真心绝对需要足够纯粹。”
“唔。”应哲熙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若有所思。
那边爱丽丝已经将追求者们招惹了一遍,转而将视线转向了剩下寥寥无几的非追求者们。
除去应哲熙几人,居然就只剩下一个谢莹独自坐在宴会厅的角落。至于其余坚持着保持清醒的玩家,早就陆续夭折在了前几天。
爱丽丝扯着裙摆,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笑着朝谢莹走去。
“你这花真好看,是送给我的吗?”爱丽丝走到了谢莹身前,挡住光线投下一大片阴影,都没能得到对方的一个眼神,不得已出声寻找话题。
“不是。”谢莹言简意赅,并伸手扯下了一片花瓣扔在地上,依旧没分出心神给爱丽丝。
于是,不论爱丽丝接下来如何撩拨,甚至从身后拥住了谢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如何蹂躏花瓣,连茎叶都被捏得稀碎,完全无视自己。
爱丽丝:……
爱丽丝转身朝应哲熙几人的方向走来,就被黎景思义正言辞地拒绝:“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竹冶:“我也是。”
至于应哲熙,爱丽丝没能获得和他说话的机会。
爱丽丝:…………
*
像是对事情有所预料,几人今夜没再闹应哲熙,而是嘱咐他好好休息。
“根据已知信息,副本一共只有六天,”黎景思在应哲熙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起*身便走,“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那你呢?”应哲熙一把抓住黎景思的手,没让他离开。
黎景思没回头,只是声音蓦地低了下去,“我不知道。”
他抽了抽自己的手,却没能抽出,一向喜欢犯懒靠着他的人此刻力气格外得大,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需要一个确切的回复。”
“你会来找我的,对吧?”
黎景思沉默良久,才回应道:“一定会的。”
哪怕他死在了副本中,或者因为一些原因被游戏留住,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寻找他。
黎景思走之后,剩余的几人也都陆续来到了应哲熙的房间,讨得一个吻便离开。文森照旧带来了一大捧白花,插进花瓶摆上柜子,散发着清新沁甜的香味。
今夜没有藤蔓破窗打扰,周遭的事物安宁地恍若梦境,月凉如水,流淌在窗棂。
应哲熙难得地失眠了,他叫出系统,【你知道你来自哪里吗?】
【小应,怎么了?】系统依然是那副无知单纯的模样,它兴奋地规划着回到现实世界之后的计划,【问这个做什么?】
应哲熙抬了抬唇角,【就是单纯好奇。】
【这样啊……但我也确实不记得了,数据库中没有。】即便是数据被删除,数据库中一定会有删除过的痕迹,但应哲熙确实没找到过任何痕迹。
要么是他的权限不够……
要么就是这个系统在被制造出来的一瞬间,便被投放到了外界。
【都是系统了,你真的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吗?或者像是小说中写的那种,有属于自己的编号?】
【没有。】系统的回答在应哲熙意料之内。
应哲熙翻了个身,透过窗户,看向天上悬挂的一轮圆月,半晌没再说话。
就在系统以为宿主快要睡着时,应哲熙突然又出声了。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是关于你自己的异样。】
系统不解,但耐心地听着自家宿主接下来说的话。
【你之前说过,你和我是契约关系,好比老板和员工。】应哲熙抿了抿唇,落在系统收音器中的声音夹杂着困惑,【但是,正常来说,员工不会从老板这里拿到控制公司运转关键的权力。】
【可从最初的绑定时开始,你的管理员权限一直都在我手上。】这也是应哲熙能够删除或者增加系统数据库内信息的原因,只要他想,他甚至能给系统多添几道程序。
系统蓦地一惊,小光球都因为惊讶亮了一度,它傻傻地重复道:【对哦,为什么呢?!】
*
第六天早晨,应哲熙是被游戏的提示音叫醒的。
【通过诸位玩家近日来的探索,现副本00001的通关条件正式解锁,通关条件如下:】
【1.成功存活。】
【2.找到副本出口的位置,并从出口离开。】
【注意,以上条件均需满足,才算作游戏通关。】
【感谢诸位玩家对游戏的陪伴与支持!】
在当前背景下,阔别多日的游戏提示音响起,竟让应哲熙有些怀念。
他再一次看向窗外,却意外地发现今日没有太阳,黑沉的乌云笼罩在天空,像是下一秒便会落下倾盆大雨。
游戏的通关条件看起来非常基础,但“存活”的条件被单独放出来,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即便是再萌新的玩家,都知道死去的人会被永远留在游戏中,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和生命体征,自然也谈不上通关一说。
应哲熙不知道这处的“存活”指代的究竟是什么,不过至少他可以保证,自己是切实活着的。
但对许多玩家来说,存活就并不是一个友好的条件了。
在游戏提示音响起的瞬间,原本痴念着爱丽丝的玩家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强烈的刺激让他们发起颤来。
有玩家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胸口,那里早在第一天,就已经被藤蔓贯穿过。
自己还算是活人吗?
可仅仅在游戏的播报声消失后数秒,这些玩家短暂的清醒便结束了,接着进入到浑浑噩噩的状态。
“爱丽丝小姐……”他们嘴中喃喃自语,并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痴迷表情。
*
“你确定你获得了他们的真心?”老公爵用手指逗弄着身侧的藤蔓,就像是在逗弄一条小蛇。
爱丽丝强忍着惧意和愤怒,挤出一个敷衍的笑来,“这么多人,总能有一个真心的。”
“你知道,我年纪大了,等不了太久。”老公爵长叹一口气,虚伪道,“我也是为了你好,早点完成计划,你也能早点解放,不是吗?”
险些翻了一个白眼,爱丽丝脸上僵硬的笑容也变得摇摇欲坠,她表情变得更勉强了,“是啊……”
“可不是还有几个你没有撩到手的吗?”老公爵语气悠闲,似是调侃。
爱丽丝的呼吸粗重了一瞬,对老公爵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没有用的人,埋了种花就行。”
这也是他们向来的传统,不少每一个客人都愿意开给她送花的这个头的。
两人身侧没有留有佣人,一起静静等待着玩家的到来,好完成计划的最后一环。
*
应哲熙被佣人带领着,一路穿过弯弯绕绕的花海小径,身后则跟着另外两个沉默的玩家。
黎景思一直盯着属于应哲熙的身影,时间长到眼睛都产生刺痛,才囫囵眨几下眼睛。
竹冶知道的内情比黎景思少很多,但他莫名觉得心中空落了一块,情绪是和黎景思吻合上了。
应哲熙跟着佣人又转了一个弯,思绪漫无边际。
花海中小径的形状狭隘修长,有很多弯绕,虽然看起来美观,但走过去需要花费的时间属实不少——就好像繁复花纹中的其中一笔。
一笔?应哲熙愣了下,随后猛地反应过来。
站在高处时,他确实能看到花海之间形状优美的纹路,现在想来,这些“小径”的作用,原本不是供人们通行的呢?
再进一步联想到老公爵地下室的那个阵法,应哲熙退后两步,主动拉上了黎景思的手。
黎景思的手指微微蜷缩,还是默契地问道:“怎么了?”
“阵眼。”应哲熙看着在花海间特意空出来的露天餐厅,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黎景思尚未反应过来,但作为一个刚进入副本,就去花海中挖了不少东西的竹冶迅速理解了应哲熙的意思,“这些花海小径是法阵的组成?吃早饭的地方实际上是阵眼?”
阵眼,是魔法阵的触发位置,也是“耗材”的摆放位置。
应哲熙点点头,审视起这个由花架与花藤搭建而成的入口。
“那怎么办,你要进去吗?”黎景思看起来有些不安,却还是选择征求应哲熙的意见。
“当然要进。”应哲熙冷静地回应道,抬腿进入其中。
里面已经有玩家团团围住了爱丽丝,他们将扎根在自己血肉中的花捧到爱丽丝身前,各种献着殷勤。
应哲熙没有选择坐下,而是选择在一旁观察。
“你们真的愿意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献给我?”爱丽丝表现得像是被玩家的甜言蜜语打动,笑得花枝乱颤,随意到随口一问。
那些玩家早就忘了昨天潘天江的下场,争先恐后地强调道:“真的,爱丽丝小姐,我的心永远忠于您。”
“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有一件需要你们帮忙的小事。”笑得太厉害,眼泪都出来了。爱丽丝用袖口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可以吗?”
“当然可以,为了你,我能上刀山下火海……”
“不用那么麻烦,”她打开扇子,用夹在其中的铁片往腕上用力划下,“现在就能帮。”
暗红的血液滴落在地,补全了阵法中最为关键的一笔,阵法瞬间启动。
一时间,花海中央光芒大盛。等现场暗下来之后,所有的玩家消失一空,地面上徒留一颗发着金光的、带有棱角的东西。
爱丽丝眼疾手快地俯下身,伸手去捡那件东西,却被一闪而过的藤蔓抢占了先机。
“你刚刚在想什么?是想独吞这东西吗?”老公爵将手中的东西上下抛动着,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她不满的扁扁嘴,“嘁”了一声,“没有,我是为了捡起来给你。”
老公爵没有诚意地“哦”了句,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行了行了,这东西你都准备过多少个了,又有哪次成功过。你还是去做你登岛的准备吧。”爱丽丝摆手,“我就不用去了吧,反正又不会成功。”
没等走出两步,爱丽丝就被藤蔓勒住了脖子,老公爵语气温和到近乎阴森,“谁说你没事了?你要和我一起去月影岛。”
爱丽丝脸涨的通红,艰难地拍打着脖子上的藤蔓,还是要嘴快道:“你有这么好心?说的好像我们的关系就是正常父女似的。”
“怎么不是呢?”
“你想要我死,我也想让你死,这是正常的父女关系?”爱丽丝嗤笑一声,评价道,“你可真变态。”
父慈女孝的两人并没有看到,或者说他们看不到,一个散发着白光的小球正在滴溜溜原地打着转。
【宿主?小应?你听得到吗?】骤然和应哲熙断联,这是二十几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系统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
乌黑的云层中,闷雷炸响,随后天空便哗啦啦泼撒起了大雨,将应哲熙浇得透彻。
狼狈地抹了一把脸,来不及看清楚周围的景物,应哲熙推开了最近的门。
应哲熙原以为能遇到很快找到能够挡风挡雨的建筑物,结果很快,他便在里面迷了路。
这里居然是一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庄园,景致优美,奢华非常,但此时应哲熙无暇欣赏。
走了大概起码半个小时,应哲熙才终于湿哒哒地来到了一间低矮的小屋——是的,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大到壕无人性的庄园内,居然有一间破破烂烂的低矮小屋。
小屋的墙面不堪风吹雨淋,已然斑驳掉漆。和破烂的墙面不搭是,上面镶嵌着一扇崭新的金属门,看起来坚硬非常。有一把厚重的锁扣在上面,紧紧锁住了里面的事物。
墙面上还有一扇小窗,窗户前有金属栅栏挡着,应哲熙随意地瞥过窗户,里面没有透出亮光来。
这里似乎没有人。
应哲熙挤着头发和衣服中过于饱和的水分,再对比着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庄园建筑。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冒一段路程的雨,去到那边找人求助。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原本就不小的雨此刻竟变得愈发猛烈,劈里啪啦的声响越发猛烈。
应哲熙:……
应哲熙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望向雨幕时,窗户后悄然探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因为被水染湿,唇红齿白的青年眼尾迤逦出一道惑人的红意,那双漂亮的杏眼迷茫且无助地眨着,长长的睫毛也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湿的无辜小猫。
衣服湿哒哒地贴在他的身上,将身体姣好的曲线勾勒得一览无余,透出些许肉色来。即便那双手将衣摆拧了又拧,淅淅沥沥地挤出一汪小水滩,对整体都无济于事。
几缕淡粉的发丝贴在脸侧,青年伸手将其拨到一旁,动作间,余光中似乎瞟到了什么。
应哲熙再次朝窗户看去,这回,他对上了一双浅紫色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