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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patient你耍我


    难搞,非常难搞,上楼之前李岳珩就这么对她说。


    摇着头让她赶紧滚上去睡觉,别大晚上的吓人。


    乌妤躺回岚苑的床上,头发都没吹干,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爬起来把笔记本搬上来给自己找事做。


    放暑假前学院让她们好好准备毕业设计,她暂时还没确定要录制哪种类型,纪录片、非遗传承、博物馆这些类型都太多人做了,导师放假前还找她们谈过,尽量好好想想做什么,碰这些是没问题,但后面分数肯定不高。


    她在看导师发群里的历年学长学姐们的优秀作品,靠坐在床头,抓起旁边的枕头压在肚子上,下巴抵上去,想汲取点有用的信息,半个多小时过去,视频自动重播,她人已经滑下去,困睡着了。


    接连几天,都快开学了,老魏那边还没动静,乌妤没有主动去问,她知道李岳珩肯定正上火,第二天是‘淮巷’新一期的录制,换了人,不再是李岳珩组里原先交替出镜补音的同事,而是腾万塞进来几位新人。


    得知这些她在家里也很坐得稳,窝在沙发上和崔藜发信息,崔藜要给自己寄生日礼物过来,问她最近缺什么。


    她按住语音条回过去一句:“把你寄过来咯,陪我玩儿两天。”


    崔藜这两个月是最忙的,保研结果即将出来,忙里偷闲能记起这件事都不容易,她听完乌妤的话,戴着耳机从图书馆出去去食堂吃饭,路上回道:“没空啊,等结果出来了是好消息的话,我飞过来找你,不是的话你就藏着吧,少叭叭,听着闹心。”


    下午快六点,乌妤刚结束和崔藜的聊天,李岳珩就弹出来一个电话,让她换身衣服下楼瞧瞧合同去。


    还得多亏了之前她新换的合同,今央至今做的最过火的就是无视她,她现在相当于游走在失业边缘,她想走很简单,找宗崎提一句,她能不付任何代价就离开,最初她割舍不下的是‘淮巷’,是这档节目支撑着她愿意留下。


    可这两个月,工作上人为或非人为的阻碍挺让她不舒服的


    “‘瞧’?不是签啊?”乌妤甩开这些东西,腾地坐起来,一只拖鞋被她不知道踢哪儿去了,单脚蹦着回卧室找衣服。


    “赶紧的下来吧。”李岳珩催促,听她那边咚咚的动静,叮嘱道:“不用穿太正式。”


    乌妤哦声,放下略显正式的衣服,重新换了身,简单上了妆就下楼了。


    李岳珩等她系好安全带,照着刚得知的地址调导航,系统自动播报全程要花多少时间。


    乌妤顺着声音看过去,再看老神在在的李岳珩,疑惑问:“瞧是什么意思?去你才说完不熟的公司瞧,有这道理吗?”


    “人家抽空的意思,这几天休息够了吧,我今天顺嘴说起,王瑞回我他们都在新区观摩自家合作方,你理解理解,择日不如撞日,待会儿记得克制点,先让他们把合同签了才好。”李岳珩调好导航就坐了回去。


    边打方向盘出去,边让后面的卫泱把纸质版的项目细节给乌妤,“这是王瑞发给我的,刚刚在微信上也给你发了份,来不及就看着这个。”


    乌妤应好,一小时后抵达新区,再往前开,她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外来访客得从一楼正门进去,乌妤仅有的几次来这里都是直接去负一层,再乘电梯上去的。


    登记过后,王瑞的电话也回过来了,电梯下来一个面熟的人,乌妤对她有印象,是冬天那段时间宗崎来台里和谢勤谈事时带上的助理之一。


    女助引着他们上楼,按到最顶层,李岳珩问:“不是去办公室吗?”


    女助解释道:“魏先生和王先生他们都在天台。”


    正疑惑观摩怎么还能观摩到天台上去,电梯门开,乌妤稍微落后小半步在李岳珩身后,女助拉开厚重的大门,外面声浪立刻钻进来。


    是露天酒宴,看上去还没正式开始,太阳落了山,估计要快开始了。


    乌妤跟着出去,和李岳珩遥遥看见正在和人攀谈的王瑞,对方朝着他们点了点头,王瑞的助手引着他们落座,解释王瑞说完马上能过来。


    看了一圈,明白了这是把上市成功和上市后拿到的首个项目一块办了,这勉勉强强算个庆功宴?


    女助拿了杯喝的过来,乌妤接下,看她再看门口,慢悠悠回头问:“你们老板呢?”


    女助还记得乌妤的样子,答道:“老板好像一直没调过来时差,刚刚陆总去叫他了,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开始。”


    意思是最多十五分钟他就得上来。


    乌妤看见李岳珩起了身,不是找王瑞,而是碰见了别的朋友,那背影看着还挺开心,她看着入口处纠结了半分钟,仰头喝了一口酒,低头疑惑看过去,边吞,边想这不白水吗?


    杯子一放,她往回走,路上碰见的新面孔不少,这人在国外到底做了多少事?还是说在国内的时候她一直没太关注?


    从顶楼电梯到他办公室她没去数,但刚出去,就瞧见陆言慎从他办公室出来,站门口,两人对上眼,陆言慎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给她让开位置,补了句:“七点半得开始。”


    乌妤觉得不对劲,反问:“我叫他?”


    耸耸肩,陆言慎回:“他最近躁死了,我没那受虐癖好。”


    “难道我就有?”


    陆言慎挑眉,乌妤立刻看出来他想说,你人都来了这不算有那什么算。


    行,她叫。


    乌妤进去后利落关上门,绕过办公桌往右侧走,那里有一扇隐形门,直接推门而入。


    刚进去就被里面极低的温度冻得一抖,忍不住


    看向空调上面的数字。


    18度,这人火焰山吧。


    床上深灰色的被子拱起,被角皱,她放轻声音过去,暂时没出声,单膝跪上床的边缘拍了拍他。


    再拍两次,还没醒,凑过去,这呼吸一听就知道睡得沉死了。


    视线转移到旁边,桌上一支手机,半杯冷掉的水,笔记本打开着,但熄了屏,椅背还挂着件外套。


    手下的被子动了动,她趁势再拍他,这回有反应了,但也只是不耐烦地转过身面朝里侧,手跟着出来搭在外面扯住被子往上挪。


    嫌冷还开这么低,乌妤腹诽,紧跟着眼睛移不开。


    搭在外面的胳膊刚好抵在她大腿一侧,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取下手表的这只手腕上面又多了道纹身。


    也不管宗崎睡得死不死,她抓起来一看,还是黑色海浪形的纹身,绕满手臂内侧,能抵到肘弯处,浪尾弯曲的弧度与鱼尾好像。


    就想到底验证是不是,乌妤扒着被子往下拽,宗崎不知道真的是她,身上一凉时一只温温热热的手就覆了上来,没他体温高,这触感熟悉,隔着老远的记忆,恍惚。


    他一个人睡时不爱穿上衣,最多一条睡裤,乌妤一手按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手臂,轻而易举就对比出来,这浪尾跟鱼尾还真挺像,呼吸慢慢变沉。


    难怪前几次见他稍微有露手臂的时候都戴着表,还以为他多了什么玩表的爱好。


    就她回忆以前这几个瞬间,宗崎潜意识里感受到身上的手温被他烘得越来越高,空调扫着沁凉的气,冷热交织。


    趴着的姿势很容易让他拽下来压在身上,虎口握住她的脸亲上去,右手再自然不过地滑下去,跟以前睡着睡着来一次的步骤差不多,掌心盖在她臀上揉。


    乌妤“嘭”的砸上去,唇瓣磕疼了,下意识张嘴,正好方便了占便宜的混蛋,愈发急促,宗崎闭着眼想这梦也太真实了。


    腰腹稍稍用力,屈起里侧的腿,掀开被子,手臂钳制住她的腰提上来,在乌妤差点想骂人的时候舌尖长驱直入,嘬吻动静听得她面红耳赤,嘴撞疼了,但她脑子没懵,反应过来双手撑在他胸膛上。


    完全不给她空隙说话,宗崎抬手按住她的后脑,乌妤清晰感受到他在顶自己,进门前陆言慎那句“他躁死了”还真没说错,比往日起得快多了,几乎是她一躺上去就硌肚子。


    跑国外进修吻技去了是不是,乌妤胡乱地想,又是一次深吻,完全不顾着她的承受能力,舌根发麻发痛,她唔唔两声,来气,用力咬他不加收敛的舌尖。


    宗崎闷哼一声,皱眉觉得疼,缓和下来,手已经伸进去解她的扣子,掌心和四指熟稔往中间一怼,她身上的束缚瞬间消失。


    胳膊被两条肩带勒住,宗崎烦躁地去扯,弹性极好,肩带被他扯住“啪”一声弹到乌妤胳膊上,那句“你急什么急”卡在嘴里,宗崎伸手进去握住,腰腹再使力,单手拉着她的腰往下,布料被他单指侧拉开。


    没入两节的指触及莹润,乌妤哼一声,抱着他的力道变大,有所缓和,她再低头,瞧见宗崎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黑眸。


    都没说话,但乌妤知道他这会儿算醒了。


    宗崎止住手不动,哑声:“我以为在做梦。”


    乌妤平复着呼吸,双眼灼灼盯着他,只问道:“梦里在想我?”


    宗崎摇头。


    一股气上来,乌妤张嘴咬他唇,感受到他退出来改成扶住她小腿的姿势,还很气:“不是我,你跑国外招谁了?”


    没彻底清醒,他看天花板,唇上闪烁着刚才深吻后的涎液湿痕,他舔了舔唇,和乌妤对上视线,慢吞吞给她整理衣服,问:“谁叫你来的?”


    “你在手臂上纹干什么?”


    宗崎给她扣好,垂眼不看她,“我想睡觉。”


    “你今天这行为是下意识的,你懂吗?”乌妤坐起来,看他揉眼睛。


    像是懊恼,但又感觉犯困没睡醒。


    “我闲的。”宗崎把住她伸过来握自己胳膊的手,阻止她再看下去。


    眼皮都揉红了,乌妤抽回手,转了一圈发现休息室里没钟表,记起来了,他嫌钟表走动有响声,这里面不爱放。


    “那我不相信就这么巧,两个元素都和我有关。”


    “就这么巧,谈生意喝大了路过纹身店睡着纹的。”


    乌妤扬唇,很快敛起,随即轻声问:“我问你前因后果了吗?”


    一句话落地,宗崎身上的状态倏地显示出一股“你嘴怎么这么烦”的意思,掀眸看她,双手往后撑,脾气硬:“你非得问,我不答的话你下一秒又哭?我专门给你擦眼泪的?”


    “行,我不问这个。”乌妤接受良好,侧过身,双手往他腰侧按,正好卡进他手臂与后腰的缝隙处,接着问:“你回答我上一句,梦里想我做什么?”


    “没想。”


    领口有点斜,半隐半现地露出肩头上细窄的肩带,她越问靠得越近,“哦,那就是承认你刚才对我又啃又咬的是潜意识行为?”


    宗崎饶有兴致地瞧着她这副模样,没后退。


    “潜意识行为需要我现在给你搜是什么意思吗?”


    宗崎因她不断靠近而微仰着头,明明一开始是想躲避的,但这会儿自己先低了低头,听到这句话立刻回道:“我想做怎么了?”


    她问的不算直接,但他回得利落,不给她分毫发散思维去遐想或乱想的机会。


    “想跟谁?”手心盖住他的手,重力全支撑在他身上,意识到这句话即便让他回答也起不到自己想要的完整意思,接着补充问:“做什么?”


    “你。”又挠他,宗崎驾轻就熟地翻手扣住她不安分的手,着实好奇她这几回的行为究竟是在哪儿看来的,还是自己以前从来就没逼出过她这些挺好玩的行为?


    亏了。


    于是顺着她的话组一个两人心知肚明的词,懒声懒气地答:“爱?”


    “那谁跟我做?”乌妤的唇已经快贴上他的下巴了,呼吸出来的小气流浮在他皮肤上,慢慢开始痒。


    宗崎眯着眼,了然笑笑,“谁教你说这仨字都得拐着弯来说?”


    “我可没说。”乌妤无辜摇头,抬指戳上他胸膛,轻点,“全从你嘴里出来的,你赖我?”


    行,他以为刚才那躁意完全是梦里干的事渡到现实里起来的,现在几句话给自己绕明白了。


    他哼笑一声,脾气有些上来,嘴都快张开了想说自己也没这么拐弯抹角过,意识到面前这人现在趁他刚睡醒、又亲又啃的来了那么一回,就他这老被羡慕的坚定意志,跟她磨了这么些年,一到这上头,他和乌妤都清楚,坚定不了,知道他坚定不了还故意套他话。


    宗崎敷衍地开口:“厉害。”


    “然后呢?”乌妤追问。


    宗崎像跟着她的话思考然后是什么,乌妤眨眼凑近,眼里透露出“礼尚往来懂不懂?”的反问,她都说了爱他,干什么不回。


    想了半分钟,半分钟的时间在乌妤眼里无声拉长,难怪空调这么低,她现在觉得自己也在燥,手下滑摸到他的手腕,虽然没圈完全,但圈得紧紧的。


    宗崎恶劣扬唇,故意叹一声:“没了。”然后往后一仰,慢条斯理


    地看着乌妤脸上笑容僵住。


    再抽出手,反按住她,噙着笑说:“别使劲儿压了,没用。”


    乌妤没回话,感受着他手上的力道,脸上透着恼意:“你耍我?”


    宗崎本来低着头在看她圈过来的手,想该起来上去了,闻言回看她,脸上的笑还没散,直接回问:“你没耍过我?”


    “我耍你什么了。”


    “很多。”宗崎看她不够气一样,还补:“特别多。”


    乌妤心口起伏,瞪他,伸手下一秒就能打过去,手都伸到他胸膛上了,认为他乱讲话。


    “真。”宗崎斜着头摁亮屏幕,边侧身看时间,边握住她的手,没让她挣脱,再回来,微眯眼看她:“你今天来是朝我发脾气,还是来说爱我的?”


    第82章 patient给爷开门


    七点半是赶不上了,宗崎盯着乌妤,她正烦他又说自己,坐床上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这几个月真的被他钓着磨得没脾气,反正自己什么样子他都看过了,乌妤努了努嘴,不大想回答。


    就努嘴这一下,宗崎低头挠了挠被角,再抬头时,利落起身下床,去卫生间洗漱,乌妤听着里面的声音,走觉得不甘心,不走又别扭。


    起身站起来时后背不舒服,摸过去发现这人给自己扣错位了,难怪她刚刚就觉得憋闷,还以为是被气的。


    卫生间的门敞开着透出光亮,乌妤过去,双臂交叉着抱住靠在门框边。


    宗崎嘴里含了口泡沫,咬着牙刷,密闭空间里全是浓薄荷。


    乌妤看他的眼神太直接,居然没走,他偶尔也从镜子里飘个眼神过去。


    怎么说,像调。情,想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


    讨厌死了这男人,她现在好喜欢,这算不算距离产生美。


    乌妤觉得要不是现在话没说清楚,换做以前就这种程度的对视,他下一秒能过来拖着自己上床。


    身上裙子有些皱,刚刚在床上挤压过的缘故,乌妤从镜子里打量了一番,指头卷着长发绕圈,说:“我没发脾气,我这几回在你面前什么样,你不都一清二楚?”


    宗崎低头洗脸,好好流淌的水珠子四处迸溅,没回。


    再直起身时,眼睫鼻梁还有脸上全挂着水,一颗颗往下坠,一言不发地从镜子里看她几眼。


    “扣子给我扣错了,好勒。”


    乌妤说完,瞧镜子里疑惑看过来的宗崎,他擦干了脸上的水珠,没有追问她,而是绕出到衣柜前找衣服。


    她跟着出来,站在床边看他换。


    休息室除了卫生间照出来的微弱光亮,什么都没有,天已经黑了,窗外面高楼的每一层的灯光都离这里太远。


    一时半会屋里只有宗崎换衣服的声响,微躬着身穿裤子,桌椅和上面的台灯将他的身形挡住大半,她就只看见屈起的小臂。


    乌妤想起来,告诉他:“七点半,你要迟到了。”


    宗崎抓起上面挂着的一件衣服,伸手往旁边椅子上搭着,手还握着搭扣,金属齿轮咔啦洗响,他边系,边过来站乌妤面前,皮带妥帖收缚紧,将她想看又不想看的表情收入眼底。


    低头看她,在她说第三句前先开口:“我迟到怪谁?”


    话落,手伸到她后背,刚沾过冷水的手很凉,目的明确地伸进她衣服里面,半道让乌妤背过手按住他,仰头:“你还会不会扣?”


    “太薄,没留意。”宗崎顶了顶指节,让她松开,试着给她调整了下,垂眼慢慢问:“现在还勒不勒?”


    “勒。”乌妤面露埋怨,嫌他解开后扣了两回都没扣号,胸口还被这件新胸衣上面的细小花边磨得不舒服。


    他在调整,自己按在他尚未穿衣服的胸膛上,发泄般挠了挠,另一手挪到胸前,换成自己来,慢慢托住调好,上衣也很薄,她自己撩起时,馨香往上飘,宗崎稍微别开眼。


    乌妤收回手,拍他仍握着自己身后扣子的手背,再抓住一旁的衬衣往他身前砸,突然呛声:“不会扣,解得倒是很快。”


    砸得有点懵,宗崎后退半步才拿下来,勾唇笑了笑,是被说中却不知道怎么反驳的样。


    半分钟的时间,不避不让地看清楚了乌妤调整胸衣的过程,看她微抿着唇,还抬眼瞪自己的模样。


    以前没少看,自己也没少上手过,但站这什么都没做,只看,感觉就是不一样。


    他三两下将衬衣穿好,正在往上扣纽扣,乌妤也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见状过去。


    宗崎顺手给她钻进衣服里面的几根头发勾出来放好,指头再往上,抬起她下巴,摸着她的唇角,告诉她:“有点肿。”


    “你也是咯。”乌妤不甘示弱地搭上他手臂,仰脸回:“我现在特别爱你,这两个月里想明白了,我确实给你的,给你的爱不算多,但时间还很长对不对?”


    “你在向我讨时间?”宗崎微微俯身,“难受是不是?我也是,我给你挺多次机会了,你都做得一塌糊涂。”


    “我爱你,你现在还爱不爱我?”乌妤踮起脚,落在他唇上一枚吻,接着眨眼问:“你还爱不爱?你说一句爱,想要什么我都给。”


    隔着一扇门,外面办公桌上的电话开始响,又催他呢,但谁都没去搭理。


    乌妤这两句话掷地有声,宗崎稍微一顿,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我又不傻,没喝酒没醉,更没生气故意说反话,什么都没有,全真情实意。”


    宗崎隔了好一会儿,缓缓点头,哦了声,看着乌妤:“我不想上去了。”


    她试探着问:“想睡觉?”


    宗崎垂眼,“想跟你好好谈谈,我还是不相信你。”


    刚才的吻实实在在地唤回了他的过往记忆,很少主动,一主动就有猫腻,触感柔柔,喜欢,但也后怕。


    怕她前后不一致,怕她得到了又不当回事,怕的太多。


    乌妤显然也记起来了,看着他面上变化的神色,自己表情立刻颓起来。


    大脑里荡着他刚才的话,轻轻啊了声,沮丧地想,原来他也不是回回都能那么简单就哄好。


    仔仔细细看着宗崎,她不再做多的动作,和他对视:“先谈谈吧,像你以前那样。像以前我不想听你讲题,你先给我讲要走艺考得先平衡文化分那样?我能听进去,我也做得挺好的,不是吗?”


    “你还记得这些。”


    “只是过去太久了,我没有忘记,而且,我们不是还有很多时间吗?”乌妤晃晃他,外间电话又在响,她全然忽略,“别对我那么严格好不好,我再不对,我也是你爱了四年的人,对不对?”


    宗崎反手握住她,低眸,慢悠回道:“等把老魏送走,我们谈谈。”-


    没法再耽搁,宗崎握住休息室的门把手时,突然停顿,想起来问:“你今天来做什么?”


    “……签合同。”乌妤抱着胸,踢了他一脚,“走不走?不走让开。”


    她可是收到李岳珩催促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消息了的,他是老板不在意迟不迟到,但她不行。


    两人隔着一臂之遥出门乘电梯,这几层现在都没人,隐隐听见天台上面的麦克风声音。


    她交叉着双臂,脚下高跟鞋站久了有点累,宗崎在回手机消息,挂掉了两个火急火燎催他上来的电话。


    电梯门反光,临到顶层时,乌妤下意识快步出去找李岳珩,都走出去好几步了发觉根本没必要,但李岳珩已经在朝她招手了,有点心虚。


    李岳珩跟王瑞挨着坐,显然正在聊天的兴头上,满面笑容,她坐过去,知道已经比预计的七点半上来晚了二十分钟。


    慢悠悠喝着白水,远处宗崎和陆言慎他们碰了头,台上有主持人在讲公司在过去做了什么,未来的展望,还介绍了首个项目的合作方……


    乌妤来的晚,只看见老魏上了台,草草讲了一段就下来了,正和宗崎站一块有说有笑,他们那边人多,王瑞刚找助理下去把合同带上来,走过程互相再检查一遍,她握着笔落下名字。


    悬了几天的心彻底放回去,签字笔被那位助手一并收走,李岳珩找卫泱把合同好好放包里,乌妤现在浑身轻松,给李岳珩说了声,就起身握着那杯装作酒的白水,一路婉拒掉旁人的邀请,去了天台边的角落。


    那里人相对比较少,面前是一整个花坛的风铃海,乌妤过去站定,刚吹了会儿风,肩头搭上来件外套,回头看是那位女助。


    女助替她披上就离开了,顺着女助离开的方向,隔着墨蓝夜空,攀上枝条的灯影憧憧,留意到宗崎的四周始终围着人,喝过酒,身段笔挺有型,微低着头听老魏说话。


    许是被调笑嘴怎么肿了,脸上有些笑意,算是长辈,又微醺  ,笑得很过分,跟着就和乌妤望过去的视线对上。


    那一刹那,乌妤立刻能意识到他那颗沉寂静默许久的心脏开始蠢蠢欲动,跟随转过来看她的这一眼,在横跨数月的忽视、并着前两个小时在休息室里的欲求不满,全部交付于压在她肩头这件还残留着体温的外套上。


    ……


    宴会快结束,宗崎他们一行人还在陪着老魏,乌妤看见虞雪霁也来了,知道后面这些事他肯定有得忙,干脆和李岳珩一块离开。


    简直贴心,她知道宗崎态度软了,认为今天没白来,回岚苑洗漱完躺上床睡觉,开了盏台灯,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了,想给他发消息,但在输入框打了好几句都没能发出去。


    这感觉好别扭,她侧过身,腿夹着被子无声尖叫,往上翻,心酸上一次他回消息还是在六月份,看着那句“等我”堵得慌。


    卷着被子,她退出去看朋友圈,一晚上的心都在宗崎那里钓着,原先还因为他始终不搭理自己,共友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招呼过,她没刷到过他的动态时,一边骂他狠心一边难受地点进这些人的动态里,想能不能看出来一点他的近况,结果始终碰不着,她也就死心了,甚至还一个个单独屏蔽掉。


    这会儿,一个个放出来。


    就看见了今晚上很多人与他有关联的动态,他本人没空回消息,但这些照片清清楚楚的写明了他今晚都做了什么。


    刷得差不多,这人怎么还没忙完,说要谈谈总不能是挪到明天吧?好像也是,他今晚又陪着人喝那么多,她都怕他以后胃不好。


    乌妤记得那位女助说宗崎时差还没调回来,那岂不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见到人……或者这“谈谈”得往后挪?


    胃不好怎么办?乌妤上网搜酒喝多了会怎么样,一个比一个吓人,抖着手出来,重新给自己舒口气,再去搜酒喝多了可以吃什么缓解,这一连串的搜索还自动弹出来与之相关联的吸烟内容,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最后给手机充上电,睡之前,打着哈欠给宗崎发了条消息:[少喝酒,别得胃穿孔。]-


    假期里要没事的话,她的闹钟一般都是九点,除此之外什么动静都吵不醒她,今天也是,但她刚关掉闹钟打算再睡五分钟时,李岳珩火急火燎地来了个电话。


    “来台里一趟吧,有个活儿,你看你要不要去。”


    瞌睡瞬间没了,乌妤拧着眉想,什么活儿值得大周末的特地通知一声去看看。


    揣着不大好的预感,乌妤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出门前点开微信,发现宗崎没回,倒是在朋友圈看见了王瑞发的动态,估计是凌晨两点才结束。


    他们这个项目签完字,老魏回了弥渡后,大概在九月份能开工,她回忆昨天看到的项目细节,她只需要去最后弥渡和京淮这次项目落地的主持会,时间得在年底了,也就是说,宗崎在这半年里会特别忙。


    悠悠叹口气,乌妤开车去今央,乘电梯上楼进李岳珩办公室,这刚进门脚步就一滞,不禁退出去半步,看了看上面的牌子,嘀咕想这副台长谢勤又是吹哪门子的风来这儿了。


    李岳珩朝她招手,指旁边的凳子让她坐。


    乌妤过去坐好。


    谢勤瞧了瞧她,继续和李岳珩讲:“你清楚这节目耗费资金有多大,还是半月上一次,你精益求精,乐意扣细节,但我们等不起,栏目组里的员工也等不起,你明白他们现在能跟着你,是一开始你向他们下的保证,谈理想谈未来,但这些玩意儿值什么钱?”


    换别人来讲这番话,李岳珩能将电脑扣对方脑袋上去,谢勤说完,他都没有反驳,而是跟着回:“所以一定要改一周一次?一定要那些人来主持?”


    谢勤淡声回:“可大家就是喜欢这种类型。”


    李岳珩点点头,自暴自弃地说了句行,身下的椅子随着他往后摔背的动作而发出呲的刺耳声,乌妤被吓了一跳。


    李岳珩看着谢勤:“没问题,我就带上乌妤去燕北一趟,‘淮巷’是我做出来的,我不同意改录制形式,也不想任何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你说的交换条件我也琢磨好了,给那几人专门弄的节目收视率达标了,那我带着‘淮巷’走。”


    谢勤喝一口水,“有什么需要给台里打报告,能批的都给批,资金够,就是得辛苦你们了。”


    谢勤说完,临走前看着乌妤,拍拍她的肩:“以前我们选的另一位主持人,不是说你不好,而是今央这现状,真没办法,‘淮巷’也是。”


    门重新关上。


    乌妤看李岳珩沉默挺久的了,回忆着他们刚才说的话,去翻了翻桌上边角被揉皱的通知单,看完,抬头问:“这交换条件,就算你达到了,谁愿意接‘淮巷’?”


    “走一步看一步,我不能让那些人糟蹋我的东西,得寸进尺不要脸。”他唾着对方。


    起身,李岳珩站去了窗户边,给群里发语音艾特全员:“接下来去燕北出差一段时间,具体要多久的时间待定,但加班费管够,大家收拾收拾,做完这档节目,算是我带大家的最后一次出差,以后,就江湖再见。”


    乌妤被李岳珩这番话说得动容,决定以后少骂他不做人了,都在这一行谁没个言行不由衷的时候。


    就李岳珩刚刚和谢勤的交流,她也在想离开今央后会怎么样,之前就是因为续约一事和宗崎有过分歧,如今这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好像对她来说,好像没那么难以割舍,她指了指自己:“我也去?”


    “合着我以前没站你队?你必须去,我早不想干了,要不是‘淮巷’我早应该退休回家的。”李岳珩白她,随即惆怅道:“你说做出一档节目怎么这么难?”


    难归难,乌妤既然知道李岳珩下定决定了,回了群里几个同事的私聊消息,单打独斗又有一群人撑着的高昂情绪一上来,回了岚苑收拾东西。


    李岳珩给大家订的下午的机票,一刻钟都不想耽搁,酒店也是现定的。


    乌妤收拾行李、赶飞机、给同事们解释这次出差通知的前因后果,身心俱疲,出了机场还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打得不想出去。


    等抵达酒店,和大家稍微休整,李岳珩带着他们一行人去和这档节目的制作人会面,这档被台里用来和李岳珩不允许人玷污‘淮巷’做交易的节目,被李岳珩付出了不比‘淮巷’少的精力,连带着乌妤他们都得打起精神应对。


    对方也知道他们是来辅助自己的,相当于两拨人共同为腾万出资、今央出品的新节目添薪加柴,对方需要优质经验,李岳珩需要完完整整拿回‘淮巷’。


    乌妤需要带第二天才赶来的新人,这两天整理装备、认人、初步沟通交流花了她很多精力,以至于这晚上勉强能早点回酒店躺下,想着过两天要不要约崔藜出来玩玩时,一个都快忘记的人来了电话。


    手机差点砸脸上,她按耐住心跳,抿着唇接通。


    宗崎倚着墙,握住手机,不太耐烦:


    “跑哪去了?给爷开门。”


    口气大到能下一秒能砸门,乌妤吐槽完,心想,大就大吧,她还挺喜欢,发丝还有点湿润,她搓了搓,回:“我不在家。”


    对面安静三秒,变了口气,像被气笑,挤出来两个字:“在哪。”


    “燕北。”乌妤快速地回,顺带把自己给摘出去:“我想解约,不想待今央了,他们就给我安排最后一次活儿,做好了收视率达标,连李岳珩都能带走。”


    “地址。”宗崎说完,勾了勾门把手,转身下电梯,补充提要求:“我要酒店地址,带门牌号的那种。”


    “你现在来找我?半夜?”


    宗崎关电梯门:“是啊,半夜来找你算账,准备好受着了吗?”


    “好凶啊你。”乌妤开了免提,翻身趴在床上。


    “这也叫凶?”宗崎去了底下车库,坐上车,打算先买票,听到那边滚床上乱动的窸窣动静,单手控着方向盘,稍微皱眉,“还不发?”


    乌妤后知后觉哦了声,退出通话界面给他发过去定位,回他上一句:“当我面儿凶呗,隔着电话我听不出来,冷冰冰的。”


    “谁教你说这些的?”宗崎轻笑,搜了地址顺利买到今晚十点的票,飞过去得凌晨两点了。


    挺糟心,时差刚调好,又来。


    对面还浑然不觉,拖着嗓音问:“我自己想的,你就说你喜不喜欢?”


    第83章 patient能不能只招惹她


    电话在他上飞机那一刻挂断,乌妤拿着他的航班号刷新时间,做不到听到他的先睡一觉,精神亢奋着,估计到他晚饭也许都没吃,翻到外卖软件找还在营业的饭店。


    但她现在住的酒店,是为了方便缩短录制前在路程上花费的时间,定的离商业区比较远,为数不多的几家饭店她这几天吃过,味道很一般,他的胃口比自己挑。


    真烦,乌妤给他的对话框发过去一句抱怨,转念想到崔藜在这边待了几年,说不定会知道哪些藏得深的好吃小店,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


    隔了五六分钟,崔藜给她拉了个excel的表格,将附近这几个区大大小小的饭店分门别类地分好了级,非常好吃到特别难吃,价美味鲜的早餐到晚上的夜宵……甚至连拐几条巷子、绕哪条马路都附在了最后。


    这下不愁了,她挑选了几家自己喜欢的罗列到备忘录里,暂时先不定,到时候看他选。


    估计他从机场到酒店的时间,乌妤本来想要不真去睡一会儿吧,不然他到时候精神奕奕,谈着谈着给自己带沟里怎么办?她这会儿是真的怕跟他面对面强调谈论这些事,容易招架不住他。


    决定下来,她关了灯蒙在被子里试了半小时,最后顶着翘起的发尾,睡不下去索性坐起来去桌前找出部电影看。


    屏幕幽幽地亮着,乌妤蜷着双膝,下巴搁在交叠搭上去的手臂上,剧情过半她脑子里只记得女主角的名字,打着哈欠等宗崎落地。


    电影自动播放到花絮,桌旁手机嗡地响了一声,她稍稍伸长手臂过去,解锁一看,是宗崎发来的一条燕北这边机场的实时定位。


    没了,就给一条定位?还是系统延迟了二十多分钟发来的。


    她回复过去:[到哪儿了?]


    乌妤啪地关掉面前的笔记本,摔去床上,抱着手机滚了两圈,跳转去了导航在估计他的路程时间,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没算明白,微信上方先弹出来条过分他的消息。


    [7:快到楼下了。]


    都能想象到这人坐车上撑着头满脸倦怠的样,边打字回,边得琢磨怎么和她谈,然后叹一声得死好多脑细胞。


    她现在得承认,这几年她就是非常喜欢宗崎给自己掰开揉碎讲一件事的样子,会不耐烦,但立马会怂,怕她真撂挑子嫌麻烦离开。


    不想等了,乌妤立刻起身,出门前突然反应过来,回来抓上件薄开衫穿好,连拖鞋都没换,一路从电梯下去,走到大堂前面时放慢了脚步,放缓了呼吸。


    路过前台时瞧见两位员工在打瞌睡,酒店旋转玻璃门静悄悄不漏一丝响,甫一闻到夜里独有的闷热气息,不远处就停下来了辆出租车。


    有花坛绿植挡住视线,宗崎从后备箱拿下行李时刚转过身时,一团温热就扑了过来。


    先懵了下,随即用双臂稳稳托住她,“吓我一跳,不是让你在房间里等?”


    “等不了,我一点不困。”乌妤埋在他颈侧,用力蹭了蹭,才抬头看他,双腿牢牢夹住他的腰,视线灼然:“你还有时间收拾行李箱?”


    “就在车后备箱。”宗崎颠了颠她,低声:“下来,我放行李箱。”


    “放了然后呢?跟我谈?你得提前说要谈哪些事,不然我没准备,你准备好了,我到时候说不过你怎么办?”三句问,没给宗崎回答时间,乌妤又挺了挺腰,不想他给自己放下去。


    “你当打辩论赛?还提前准备。”宗崎见脱不开手,索性抱着她往酒店走,腾出左手拉着行李箱。


    离马路越远,乌妤越过分,亲了两次宗崎的脸,小声靠他耳边谴责道:“怎么不能提前准准备了,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早埋坑等我跳对不对,谈好后你倒一身轻,什么风占完了,我可惨了。”


    滚轮静音的动静在这个点响起来也很刺耳,前台投过来两道逐渐清醒的视线,乌妤往他肩头躲了躲。


    “晚上睡过没?”进了电梯,宗崎侧过身让她按电梯,低头问她。


    乌妤伸过去按下自己住的那层,两只手臂吊在他后颈。


    暂时都没说话,刚刚在外面是天黑的状况,这下电梯里亮得能将她脸上所有表情照得无所遁形,宗崎还看她,又问了遍。


    她老实摇头。


    宗崎突然低头亲她,他们两人之间这两年来最纯情的一个吻,乌妤侧过头,感觉心跳有点快。


    漫长又令她脸红心跳的一场被注视。


    挺久没这样抱过了,越等越焦躁的情绪中在现在退却大半,乌妤拍了拍他的肩,捱不住:“干嘛呀,又不是没看过。”


    “想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宗崎略一抬眼看楼层数,手臂稍用力再将她往上轻颠。


    “电梯里呢!你悠着点儿。”乌妤瞪他,去扒他胳膊。


    宗崎开始笑:“心虚?”


    “我没,少找我茬。”


    他点点头,不给她面子:“没你还揉我耳朵,你这小动作自己琢磨过没?一心虚就这里碰那里按的。”


    “这不一样。”乌妤反驳。


    “哪不一样?”


    乌妤翘了翘唇,“以前是以前,我现在就特别想跟你做到天亮,所以试探试探先。”


    宗崎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想了好几个回答都觉得不行,说不出口,有点被气到,但不打算丢她下去,干脆压着她的头靠自己肩上,顺带揉了把她的头发。


    让她一句话说得压根不想谈了,电梯门开,最后他侧身拉着行李箱出去,往房间走,声线低低:“你就拿我有办法。”


    “那你接不接受?”乌妤得寸进尺地问,但手还是乖乖放了下来,两条纤白小腿就悬在空中晃荡,剩下的力道便慢腾腾地晃去宗崎腰上。


    门把手向下,两秒后进了门被乌妤踢回去,磕嗒一声彻底关严。


    “看你答得怎么样。”宗崎今晚就打算最多和她接个吻,谈好、谈拢了,就放她去睡觉,其余的得看感觉来。


    但乌妤不清楚,她就知道宗崎进门先开了灯,有点破坏氛围,人落了地,手还吊在他后颈,寸步不离:“那你问。”


    宗崎想收拾下行李箱都不行,被她一步一步挤压着坐到了沙发上。


    他扶住乌妤的腰,擒握住她的手,知道她一旦伸进去绝对出不来,眼神往她身上放,看她光洁的肩,细细的肩带,微红的脸颊,心思动了,呼吸变缓:“别来这套。”


    这声警告来得有点晚,乌妤本就穿吊带和短裤下去,手被桎梏住,她暂时消停下来,双膝跪在他腰身侧边,“怎么谈?”


    宗崎拉下她两根指头,握在手心里,掀眼说:“你先把你心里头这馊主意收回去,不适合你来做。”


    “你以前不也这样的?”乌妤不服气,抽回手捶他胸口一拳,“我跟你学的,你以前惹我生气了,不就是这样?”


    宗崎睨着她。


    “行行,你说,我听。”乌妤没底气。


    “签字那事,你心里过了这个坎没?”


    “过了。”乌妤答完,和他对视一眼,多说了句:“但这事你瞒着我,你也有错。”


    太安静了,宗崎掌心贴着她的后腰,摁开了遥控器,随机播到某个频道,然后回她:“我挺好奇,你次次做不对,我在你心里地位是不挺低的?”


    “你太厉害了。”乌妤见他表情变化,捂着他的嘴,“你别乱想,我就是想


    说,我在你眼里什么样,你一清二楚,你连我远在青港的姥姥都能露上面,在她嘴里占一席之地,你就摸我摸得全乎,自己是半点风声也不透。”


    “你地位不低。”她看着宗崎补充。


    宗崎开始揉她后腰,掌心温度很烫,偶尔夹住她垂下来的长发,绕在指间旋,扒下她的手,应好,随即问:“能往我身上稍微花点心思吗?”


    “花。”


    “遇事能别防我,稍微给我露点情绪,让我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吗?”


    “我没防。”乌妤想反驳,看他又不想说话的样子,屈起指节按住唇,不说了。


    “又装可怜。”宗崎顺手拍她臀,整个人都松了下来:“没了,我要的就这些。”


    “你真容易满足。”


    “容易满足你也没舍得分我点儿注意力。”宗崎慢悠悠看她,“能做到吗?”


    “那你还爱不爱我?”乌妤揪着上次他没答自己的问题问,没得到确定答案,她心里过不去。


    宗崎这会儿长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以前觉得说爱没用,她不喜欢听,自己也嫌这这种字眼说多了就不被当真,不爱说。


    “我不爱你,有必要这半个月和你兜着圈儿的试验来试探去?”宗崎想到什么,伸手放到了她脸侧,拇指抵住她的唇,“我在国外,想了一个多月没想通,我不知道你怎么就能因为一份儿可有可无的东西,质问我拿你当乙方。”


    乌妤闷声应:“我知道你想不通就不会回国,你早给那些人打过招呼,不准透露你半点消息。”


    “是。”宗崎承认,“我回来也没想通,但一遇上你,我觉得我挺缺理智的。”


    “那就不要好了。”乌妤勾着他的抬过来手臂,“反正我现在也没,遇上你就没。”


    “算表白?”


    干嘛这么看她,乌妤忍不住掐他手臂,耳朵烫,回道:“你觉得算就算。”


    宗崎收回手,微低着头笑了下,再问:“还有没有话讲?”


    “没。”乌妤摇头。


    “行,那我洗澡,睡觉。”宗崎直接起身,将她放地上,自己去旁边行李箱里去拿睡衣。


    乌妤看着他的背影,不想睡,伸腿拦住他,仰头问:“一起?”


    ……


    睡衣也不拿了,宗崎左手托着她,一手环住她的腰进浴室,灯亮如昼,他凝视着乌妤,唇凉,密密的吻落在她肩身每一处,压着她进里面,头顶热水很快蒸腾出雾汽。


    “张嘴。”宗崎扣住她的手心按在冷热交替的瓷砖上,扣紧怕她脱力下滑,俯身吮咬着她的舌尖,拇指揉着她的下巴往下使劲,让她合不上,一次次吞咽交换的涎液。


    吸到几口薄荷气到喉咙里,凉一瞬,乌妤两手忽然用力想挣脱,宗崎已经压住她挤进去两指,唇齿咬着她的舌尖欺负。


    憋闷的空间快喘不上来气,热水再次浇下来,没离手地淋走了沐浴香,乌妤趴他颈窝,腰肢细细抖着,细数他连日来的过分。


    宗崎耐心听,带她离开滑得不行的浴室,乌妤被调转成坐他膝上的姿势,半边身子悬在床边,怕他玩性大要松手,一直没敢松开他。


    只拉了半边的窗帘,乌妤一边环抱着他的后颈,一边被引着下去,嫌烫,也怕明天手心疼,仰头和他接吻,间隙催他到底能不能直接进。


    小腿压在棉被上,绒面薄且柔软,宗崎单手往后撑,轻咬她耳垂,没答应,但起了身,将她放去了窗前的桌上,手揉着她的头发,一缕缕往下顺,顺到后脊柱沟,带着凉意的指尖慢腾腾挪到莹润。


    宗崎将她翻过身,牵扯出她的动情,低头和她接吻,窒息又紧密相接的吻,再堵住她的抽气声。


    没哪儿是空闲的,横过一只略微充血的手臂压在她身前,再低头,甚至能在吻后咬她。


    真不会亏待自己,接吻等她喘不上来气就换地方咬,乌妤向上伸手按住他的头,摸到他汗湿的鬓角,手抖了抖,“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坏毛病?”


    “改不了。”宗崎抬起脸,嘴里还留有挥之不去的香,啄吻她侧脸,拉着她的双手,十指紧扣,一遍遍说喜欢她这几次找他的样子。


    前后都没一处好的,乌妤与他唇瓣相贴,微蹙着眉,时不时开口让他别那么凶,回到了床上,手心撑在他膝上,慢慢退离,和宗崎双眼对视。


    “爱不爱我。”


    仍旧认为这样的话太过矫情的宗崎,在浴室散出来的橘香被这几个小时亲昵交换的气息覆盖掉大半时,于最后一次情深处承认他就是爱她爱得要死。


    落入颈窝的汗珠往下滚,乌妤困得不行,他也慢下来,将手压去了她的后颈,凝望着她绯红眼皮底下的眼睛,低声:“答应我的不许忘、不许做不到。”


    那会儿已经是早上六点多,她想睡觉又不想他抽身走,意识也不大清醒,勉强听到答不答应,一晚上的情话、粗口、缱绻密吻……她都喜欢,抱着宗崎说好,再勾住他的手臂,轻揉眼眶,要他看自己:“你呢,你能不能做到?”


    “能。”他将乌妤红的唇、红的鼻尖都用脸去蹭,再盯着她的双眼,抚她后背一掌心的薄汗,都不说话,就接吻。


    细数过往,没有比这一夜的吻更多,没有比今晚的她更乖,但乖一半,任他予取予求到快想睡觉的时候,开始眨着不清醒的眼拷问他,在国外有没有招惹哪个漂亮女人。


    他说没有,就招惹过她一个。


    乌妤踢他,说不信,她没亲眼看着就不信。


    宗崎就只能给她解锁手机,让她翻,输入密码比自己的熟练得多,宗崎全程看着,没吭声,隐在夜里笑得有点明显,乌妤翻够了,丢开手机就开始说好话,让他别凶,拐着弯地问他,以后能不能也只招惹她一人。


    这一次完美了,哪哪他都喜欢。


    从头到脚,从缠他指头上的头发丝到刚才踹他的那一脚都喜欢。


    宗崎搂着靠他肩上已经闭上眼的乌妤,给彼此重新洗了澡,盖上被子,调高两度空调,给手机关机,紧紧圈住她的腰陷入睡眠。


    第84章 patient吃点儿,老婆


    乌妤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她塞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就开始振动,摸出来解锁,看见群里卫泱弹出几条问大家想吃什么早餐的消息。


    意识逐渐回笼,她撩起被子瞧见腰上横过来的手臂,太重,又给被子盖上,闭上眼缓了缓精神,慢腾腾挪开他的手臂想下床。


    只是刚有动作,宗崎一勾手臂将她圈过去,头埋在她颈窝,哑声:“去哪?”


    乌妤小声回答:“去录节目,你继续睡。”


    听到要走,宗崎稍微睁开眼,手伸到她脖子下面,绕着她的头发,箍住她:“你才睡了多久?”


    “没事,我一会儿在车上补补。”乌妤拍拍他,轻揉他的耳根,让他松手,不给自己留念想的径直下了床。


    浴室里洗漱的动静响了几分钟,乌妤换好衣服,点开天气预报瞧了瞧,刚刚推开窗,天是挺亮的,温度还没上来,但空气里总觉得弥漫着淡淡泥腥气。


    估计晚点可能会下雨,她要去衣柜的脚步突然调转方向,转道去外面翻他的行李箱,找出件中性外套,先放门口怕一会儿忘记。


    大致翻了翻这两天要做的具体事项,乌妤算算时间,马上八点了。


    卡着点待会儿上车的点,她回到床边,没轻没重地压他身上,宗崎没睁眼,但隔着被子伸手裹住了她,再一横腿,顺势将她压在了侧边,手搂着她的腰往上抬。


    乌妤摔床上滚了半圈,长发飘到了脸上,嘴里还吃进去几根,扒拉下来,去捏他耳朵,轻笑着:“那我走咯,你就好好的在这儿睡着?”


    宗崎嗯声,松开压她身上的力道,乌妤起了身,在走到门口时蹬蹬蹬跑回来,亲了口他的脸,吧唧脆响,她亲完就走,半道让宗崎抓住手。


    稍一使劲,她重新栽回床上,宗崎闭着眼扣住她的


    后脑,碾着她的唇磨,吮咬她主动递进来的舌尖,亲够了,告诉她:“这才叫亲。”


    “嗯嗯你什么都懂。”乌妤推一把他,敷衍回完,理了理头发,重新扎好才拿上外套出门下楼。


    ……


    她最后一个上车,卫泱在后排,递给她奶黄包和豆浆,乌妤系好安全带就闭着眼往嘴里喂。


    前几天是布置场景搭棚,协调安排各组人员这些,跟当地人也沟通过,做好了基本前采,本来计划是要跟他们同住的,但他们工作人员太多,别人家住不下,就只能安排一些人先去和对方沟通好,消磨掉陌生感,以防正式拍摄的时候画面呈现出来的效果不好。


    所以来燕北几天,直到昨天才正式开始录制,首次拍摄的地方选在了一处人少但风景好的山。


    这一档节目是台里见‘淮巷’播出口碑和效果不错,但认为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反正腾万又不缺钱,干脆请了人重新制作一档,打着高回报率来的,捧自家公司的人。


    一个多小时后,快抵达目的地,乌妤勉强睡了会儿,但这边毕竟没完全开发出来,盘山公路又绕,整条路都坑坑洼洼,总是颠簸,她睡不沉。


    下了车,卫泱捡起她起身时滑落的外套,追上去,“妤妤姐,衣服。”


    乌妤正在听李岳珩的交代,闻言回头,啊了声,暗忖自己睡懵了,她接过来搭在手臂上。


    卫泱凑过来,“妤妤姐,这外套好大,你男朋友来找你了呀?”


    “刚刚不还闹着说困?”乌妤伸指头推她的肩,又低头看了看这外套,没否认,回道:“还行吧,能穿,待会儿人多了别那么八卦。”


    “知道的,妤妤姐。”卫泱还想再说,被前面的人招手叫走,离开前忍不住回头对着乌妤小声抱怨:“真把我们当苦力使。”


    匆匆撂完这句话,乌妤也跟着进棚正式开始工作,为了呈现出最好的画面,两拨人对每一帧的画面要求都极高。


    李岳珩带来的人更是一个顶两个用,体力稍微弱一点的,早上跟着大部队扛着机器上山爬小路,高度劳累到了中午下来吃饭,身上都沾着或多或少的树叶杂草,下午就交换成别人上。


    得庆幸这段时间燕北没下雨,路况还行,不然扛着那么多东西在泥路上爬上爬下,一个磕碰就容易出事,机器不能摔,人也不行,组里还有一部分由对方临时招的员工,出了事稍微往网上漏点风声都够他们忙。


    乌妤前两个小时在棚内指导那两位新人,不知道是不是这机会得来的太容易,早就发下去让准备的稿子,她前两天才拿到都背得滚瓜烂熟,他们今早上念都念得磕磕绊绊。


    瞅准老师给他们继续梳理修改脚本的机会,她告诉了李岳珩一声,带着点儿补给食物,循着大部队的踪迹上山去了,扛机器总比教人主持容易。


    大部队在上面已经待了很久,守着这一处山涧里的清潭,他们要拍摄捕捉的是隐藏在布满枯树叶的草泥地里的松鼠,还有划船的当地人,会水上漂一样,乌妤今天是第一次看见,将补给放到地上,招呼空下来的人先过来补充点能量,自己跑摄影大哥旁边去看,兴致勃勃地掌了半小时的镜。


    脚本里是要他们将这样的动静画面框在一起,但大家隐藏得再好,架不住松鼠容易受惊,一直没法如愿框进去,捱到了中午快到一点,这半分钟的画面总算记录了下来。


    当地老伯擦着汗和他们一块下山,乌妤跟着老伯闲聊,对方谈性很高,下山的那半个多小时里,嘴边没停地的他们介绍组里搭棚的后面有条小路,那边的风景不比这边差。


    这地方应该是得拍完的,不然搭棚雇人的钱回不来,乌妤应和说好。


    出了这条下山路,组里其他留在原地的人基本上都吃了午饭,远处一长排的车停着,有人在车上补觉,后备箱敞开,里面放着暂时用不到的道具,车外三三两两站着人,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她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江维笑嘻嘻叫她,喊了声卫泱,再指了指棚内用帘布隔出来的小空间,“李老大和别的老师去后边了,盒饭我拿出来放休息间里的,小妤姐你快去吃。”


    乌妤话都说不出来,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才进去,身后是卫泱和江维拌嘴的动静,她抬手按了按肩,旋着手臂晃动。


    上山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下山这一路真的是腰酸背痛都齐全了,带来的手机和外套都放在小休息室里的,绕过棚内中间正闲谈打发时间的一群人,她不熟悉,也就没往他们身上放目光,径直朝里走。


    抬手撩开布帘那一刻,她人有点懵,眼前坐那破破烂烂凳子上的人是谁?


    松手后退,布帘垂下来受力飘动着,略微拧眉,她再掀开朝里看,这临时搭起来的棚就是借助原先这里的仓库勉强改的,最右边的小房间里全堆着器材,就算上了锁,进出开门拿取器材还是会冒出里面的霉潮气,并不好闻。


    但宗崎坐那椅子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翘着二郎腿,低头看手机,椅子扶手上还搭着他的外套,一份压着一次性餐具的盒饭在后面的折叠桌上摆着,塑料味有点明显。


    第一次掀布帘进去,那人就将视线挪到了她脸上,没吱声,好整以暇地看乌妤的表情变幻,侧撑住头,在乌妤第二次掀的时候,有了反应,朝她勾了勾手指。


    没得跑了,这死样子真是宗崎。


    三步并作两步扑坐到他身上去,用挂钩钩起来的布帘轻响,乌妤双臂吊在他后颈,再抽回手掐他脖子,问道:“你疲惫驾驶来的?不是说好在酒店好好睡吗?你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怎么找上来的?”


    “你要我先回答哪一个?”宗崎将她调整为侧坐着的姿势,左手环过去揽她腰,右手摸她肚子,想看看饿成什么样了。


    临时休息间狭窄逼仄,正前面一扇不大的窗,照进来的光线里浮动着细小尘埃。


    乌妤声音说的小,不想外面人听见,揪着他的领口问:“几个意思啊,你笑我是不是?”


    “哪敢。”宗崎被勒得仰了仰头,鼻尖顺着蹭过她,“找李岳珩要的地址,我没开车,让司机送的。”


    “你这儿也有司机?”


    宗崎嗯哼一声,扬眉:“厉害不,你老公人脉遍布全国。”


    乌妤才不惯他,“可我好酸,现在哪哪都酸,还饿,怎么办?”揪着他的衣服让他想都这么厉害了,怎么不解决解决她眼前的问题。


    早有准备,他朝侧边桌子上点了点,乌妤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家她在崔藜拉的表格里看见过的饭店袋子外包装。


    立马抛弃盒饭,她拿着盒饭出去交给江维让他吃掉,自己重新回来,宗崎正坐在桌前拆包装袋,将吃的一一打开摆好。


    重新拖了张椅子进来,乌妤将头发用夹子夹在脑后,单腿搭在他腿上开始吃饭。


    桂花小排外酥里嫩,偏甜口,宗崎筷子都懒的拿,从她嘴边咬走一半,挨了一脚,手伸下去给她揉小腿,交替着揉,不知道是不是揉对了,乌妤觉得小腿某根连着跟腱的筋在抽动。


    倏地躬身,脑袋砸他胸膛上,手垂下去按住他,声音痛苦:“别,停会儿,别揉我。”


    独自缓了缓,没缓过来,宗崎低头试探性地挪去旁边的位置给她揉,最后才慢慢回到刚才她抽筋的地方,夹住她的腿,没听到抽气了,右手箍着她的后颈抬起来,“好了,不疼了,我揉会儿就好。”


    饿意战胜了刚才那两分钟的抽筋,缓和了一阵,乌妤直起身,往嘴里喂米饭,旁边还有一盅清汤,正散发热气,宗崎给她打开晾着,左手仍压在膝上给她揉小腿。


    话也多,不知道问了谁,开始絮叨讲她:“搞不懂你,别人没叫你上山去,你看个热闹就成,还一站就是两个小时,你不抽筋谁抽筋?”


    乌妤闷头听,等他说完,推过去那


    盅还很烫的清汤,有点烦:“你少说点,我抽筋也得赖你一份罪。”


    宗崎点头,睨着她,半点不含糊地伸手用了点力,就差说“我不正赎罪给你揉腿么”?


    瞬间读懂,乌妤一点点的气消磨殆尽,她晃了晃小腿,“困不困?我下午还不知道多久结束,你要不先回去睡觉,时差刚调好吧?”


    两句话听完,宗崎拉着她空闲的左手,五指扣进去,懒声:“你当我纯送温暖来了?”


    “那不然?”乌妤换成调羹加速清汤的降温,热汽徐徐上浮,再转过头看宗崎,等他的下文。


    “生日啊老婆。”宗崎憋不住了,“手机静音听不见?姥姥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你要不看看?”


    晕乎乎接收到这个消息,乌妤探身去拿难怪她疑惑一整天都没收到消息的手机,的确看见了姥姥在早上九点给自己打来的电话。


    前几天姥姥提前给她打过电话,自己当时有印象,但加班加得现在完全记不起还有生日这回事。


    重新拨打过去,姥姥在楼下店里,能听到对面让添茶的招呼,她看了看宗崎,捂住听筒,指着问:“你怎么说的?”


    “跟朋友出去了。”


    乌妤扭头跟着扯了句谎,说了两三分钟挂断,刚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几分钟前的记忆回笼,看宗崎,没表情:“你刚才叫我什么?”


    对视,宗崎拿过停下已久的调羹继续搅动散热气,将菜往她面前挪,坐下还是比她高,这会儿向前倾身,不敢撑胳膊上桌,怕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就虚靠着,把她已经有些吃凉的米饭换掉,新拿了盒出来,塑料盒拆得脆响。


    乌妤后仰,心思全放他做的这些上面,眼睛跟上他的动作转,宗崎弄完,抽纸擦了擦手,再环过去搂她腰,自然靠过去亲她嘴,“多吃点儿,老婆。”


    “你占我便宜呀?”乌妤忍不住问。


    “我一会儿问问李岳珩看多久结束,带你出去玩?”宗崎说完又给自己否定掉,“算了,昨晚没休息好,跑不了太远,我晚点再琢磨琢磨。”


    荡着腿借力踢他,乌妤喝口汤,再抬脸,说:“你真占我便宜了。”


    “又怎么着?”宗崎来劲了,左手按住她右边小臂,右手照旧环抱住她让他给动弹不得,腿一颠她,乌妤整个人跟着动,他倾身过去亲她。


    乌妤现在怕痒,他的唇落在颈窝、耳垂、脸颊,还躲不开,只能迭声说:“不要脸啊你,宗崎。”


    “老婆你真得多吃点儿,刚刚姥姥不还叮嘱你别乱减肥么。”宗崎逗她逗得差不多,拉着她起来,不打扰她,让乌妤专心吃饭,手搁着衣服贴她肚子上,没动:“喊老婆不行么,我喜欢,只有我能喊,现在不好意思是不是?可昨晚你应了,特别可爱。”


    就那么一声,他都吃不消。


    乌妤放弃和他沟通,脸上镇定,但米粒喂空了一次,才顺利喂进嘴里。


    这顿饭停停顿顿吃了快一个小时,外面陆续有人走动吆喝着得继续工作了,这休息室外边挂着李岳珩的牌子,没人进来,她才得以安安稳稳坐着。


    吃完饭,乌妤从他腿上下来,站起身重新放下夹子,散开头发重新抓,宗崎握在手里旋了一圈,递给她,乌妤从他手腕上褪下来根发绳,说不用这个,扎了个低丸子头。


    宗崎视线移到她在手里转了两次被拉扯开充满弹性的发绳,低头,给她理衣服,外面江维过来催。


    好吵,乌妤伸手抚他眉心,“别烦了,刚刚不还有人跟你打电话?工作上的事吗?你也别把时间耗在这,困就上车睡一觉,不困就出去溜溜,我忙完就下来。”


    宗崎仍坐着,听她讲完,嗯声,目光黏在她脸上一瞬,随即低头动手收拾那些吃完的盒子,告诉她:“我去协调下定的时间,完了就来接你。”


    乌妤拿上外套,准备要走了,听到这话又定住脚步:“你好想我喔,是不是?”


    系好结,他低着头蛮认真,又有股玩笑意:“对啊,我就一个老婆,一年过一回生日,不得上点儿心?”


    “你这是暗示我下回得对你上点心吗?”乌妤挠挠他锁骨,手滑下去摸到他手臂上的纹身,下定决心得快点做完。


    “我上心就成,你能出个人就不错了。”站起来,宗崎给她披上外套,摸到她细细的胳膊,还记着她刚刚腿抽筋的难受,低眸:“别总逞能,天塌了老公给你顶着。”


    第85章 patient说不上来的空


    乌妤出了门,今天下午的拍摄选在了另一条小路上去的山上,比较宽阔能开车上去,她走在最后一个,关门前回头,瞧见宗崎倚在门口,见她望过去,朝她晃了晃手机。


    临走前说的,让她结束就联系他。


    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反正乌妤点了头。


    就那么走了,说不上来的空。


    宗崎看着乌妤和别人一块出去,而他自己站车边,等李岳珩回来后,让人上车。


    司机开车下山,他原计划订了餐厅等乌妤工作结束能直接带去吃饭,吃饱了才好有闲情玩玩别的,但今天瞧她抽筋的样子,要不是重新拆了盒米饭和晾凉了汤堆面前,再加上搬出了姥姥,她都不一定能继续吃下去。


    李岳珩坐后排,有点愁:“我怎么协调?现在这组里又不是我能说了算,全员加班的意思懂不懂?”


    “那她的工作内容有跟上山去陪拍视频?”


    “她自己愿意的。”李岳珩悠悠说。


    宗崎本来靠在车窗旁闭着眼养神的,闻言有些气,但这事儿还真是乌妤自己愿意的,只得憋回去,问:“还要录多久?她的工作还有多少,要做多久能结束?”


    李岳珩翻阅着手机里他刚传过来的文件,默了半分钟,才回道:“预期是半个月,但今天来看进度有点慢,其实她只要带着那两位新人顺稿子,教他们些经验就成。”


    “你也别这副表情,我就一打工的,底下员工乐意多做我还能阻止啊?”李岳珩回头看宗崎一眼,幸灾乐祸:“你能你劝呗,这种事你插什么手,再说了,她不乐意见到那两个新人,你顺着她不就好了,捱过这半个月就行。”


    宗崎在看手机上预估的落日时间,“反正最多到天黑,我就得来接她。”


    “随你随你。”李岳珩沉浸在他给的那两份合同里。


    勉强睡了一个多小时,听到导航提示音宗崎才睁眼,不放心餐厅布置,他来燕北的时间少,这餐厅还是找朋友推荐的,氛围合适,但不知道这些菜品合不合乌妤的胃口,没敢确定,所以他还特意叫了乌妤的那位好朋友,崔藜来帮忙试试。


    李岳珩进去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下,宗崎没管他,崔藜是由司机绕道去接来的。


    其实昨晚回宿舍的路上,她就收到了这位躺尸列表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的消息,比乌妤的消息还来得早半小时。


    餐厅由宗崎订了整晚,顶层正在布置中,崔藜进去时被经理带去里面,瞧见宗崎微俯着身在试菜,见她来了,朝她招手笑笑,指了指面前这两份,先开口问:“这道鱼,左边的偏甜,有点酸,右边的偏辣,夹着甜,你觉得她更喜欢哪道啊?”


    崔藜毫不含糊,都试过后指着右边的:“这道吧,刺少,味道我觉得都大差不差,都有点甜。”


    “刺能剔,夏天热,吃点酸的应该比较舒服?”宗崎再试了试偏甜的,有了倾向。


    崔藜忍住追问的冲动,试到最后,实在忍不住:“那你叫我来干嘛,自己都能决定了,不是多此一举吗?”


    上面布置得差不多,有人过来叫宗崎上去看看,他一边和对方对流程,一边抽空回一句:“不多余,我求个心安。”


    “你惹她不高兴了啊?求心安都说出来了。”崔藜一下午试菜都试饱了,见宗崎要上楼,不打算跟着上去。


    应该也没有吧,乌妤昨晚还找她要这附近好吃的饭店地址,她又不挑,出差来的,肯定忙,以前都是吃外卖或者剧组里的盒饭,减肥期更是只吃水煮菜。


    眼睛徐徐转去宗崎身上,他已经进了电梯,注意力压根不在她这里,崔藜原地思考一阵,想不通。


    转身去了外面,坐在李岳珩对桌,她之前从乌妤那里知道李岳珩算是她老板,还带过宋心南呢。


    宗崎提前交代过司机待会儿崔藜要走的话,路上开车稳一点,去了顶层后,转悠好几圈,特别满意,落地玻璃窗能清晰映出夜景。


    还有一地的蓝玫瑰,宗崎用手拨了拨餐桌上的其中一枝,香味正好,闻起来很舒服。


    ……


    下午五点,山里。


    大部队找好了景,老师正在指导那两位新人,乌妤将摄像机递给别人,回来从地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


    视线转移,临时竖起来挡太阳的几顶黑篷底下


    摆着几张椅子,前不久闻晓把陈北骁也领了上来,美其名曰视察工作,但他人坐那,眼睛都不往拍摄现场看,全场就他格格不入。


    乌妤对他的观感不好,默默做自己的工作,数着时间想早点结束。


    但她早上出门的预感还真没错,她歇会下来没多久,头顶就开始蓄黑云团,远处还打来两道雷。


    导演举着对讲机,让大家赶快动起来,给机器都罩上防水袋,抓紧拍完。


    山里不比市区,茂密树林黑幽幽压在头顶,伴着雷声蔓延着慌张压迫感,人群短暂躁动一阵,飘着蒙蒙细雨,幸好节目组早有准备,让工作人员都套上雨衣,乌妤叹口气,她裹好那件外套,过去和那位老师一起给那两位新人顺情绪。


    越紧张越说不好,眼见黑沉沉的云团飘过来,闪电亮在不远处,霎时间雨势加大,坠落的雨珠啪嗒落在黑篷布上,听得人焦灼。


    已经陆续有人站不住了,泥路滑,鞋上都沾着泥,两位新人对乌妤似乎信任至极,整理好情绪面对镜头时,连连被严肃的导演叫停,时不时得飘眼神去乌妤脸上。


    陈北骁站去了导演身旁,俯身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导演正跟闻晓她们商量,犹豫要不今天算了,雨势越来越大,这泥路还不好开车,怕车轮打滑到时候出事,再不济去仓库后山那一块,那边的景跟这里差不多,光一打,能成。


    雨再小,连续不断地飘过来,空气闷热,林子里钻着风吹出来,体感冷热交织,更别说有些人近视还戴着眼镜,雨衣薄薄一层哪里起作用,挨着挤着在等导演发话。


    陈北骁看了看四周的人,抬手压在导演肩上,目光落在乌妤脸上,很快收回,以至于乌妤都没察觉到,他说:“其他人回呗,但我看剧本原计划不就是要在雨景下拍么?留下打光的,还有那谁,几位老师留下指导指导我们这几个小朋友,经验不够,就靠大家帮帮忙,来弥补了。”


    原本还揪着的心瞬间放回肚子里,乌妤偏过头和江维说话,低头摸出手机,给宗崎发消息,告诉江维:“把东西整理下,今晚能早点收工。


    右上角信号差到只有一格,乌妤盯着聊天界面上不停转动的小圈,微皱眉,举着手机在四周试信号。


    这样也行,闻晓安排其他人先乘车回去,器材道具全部一收,车就坐不下人,已经人选择徒步下去,乌妤找信号无果后打算等下山后再发,江维站在车旁催她赶快上车,身前身后背着自己组里的机器,不放心跟对面的搁一块。


    “来了。”乌妤应一声,抬手将雨衣帽檐往前扯,低头看路快步过去,谁知道陈北骁突然伸手抓住她胳膊。


    骤然刹停,她皱眉抬头。


    陈北骁点了点还在雨幕里努力的那两人,手用力,“教教两个小朋友,也是你的工作。”


    乌妤拒绝:“我不是专业的,有专业老师在,轮不到我来指手画脚。”


    “那就只能让他们耽搁下去了。”陈北骁拉着她去看导演面前的监视器,乌妤挣开她,烦声说了句“别碰我”。


    凉风夹着细雨,陈北骁笑笑,挑眉,如她愿松了手,“老师是专业,但他俩跟你相处熟,抓紧时间吧,趁着雨还不大赶紧拍完,再磨蹭得磨蹭到什么时候去?”


    车子要准备离开了,江维又叫她,陈北骁稳得很,单手撑在导演身后的椅背上,说完话就直勾勾看着乌妤。


    “得拍多久?”她吸口气,挥手让江维先走,瞪着陈北骁,骂了句:“你这是威胁我。”


    “本来也是你的工作。”


    乌妤已经不想听他讲话了,目送江维他们那辆车下山,咬咬牙去老师身边,所谓的小朋友没比乌妤小两天,出道早,有一定的粉丝基础,算是童星出身,签在了腾万名下,当潜力股捧的。


    这两天被导演骂得跟鹌鹑一样,生怕说多错多,刚才其他工作人员整理装备下山时已经拍过一段,导演不满意,又觉得自然景肯定比人造景真实,铁了心的要在现在拍好。


    天色渐渐暗下来,乌妤跟着大家在雨里已经站了快两个小时,又是一次录完,她已经口干舌燥,除了正式录制的时候,她是全程都没停的和老师一块给他们讲,恨不得干脆自己上。


    大家都将视线转去了导演脸上,仍旧严肃到害怕下一秒又是一句“重来”。


    乌妤抹着眼睫上挂着的水雾,终于听见导演说没问题,就这版了,忍不住松口气,跟着剩下的人一块整理器材,想早点干完能早点上车离开。


    拆黑篷,搬机器,几辆车的司机在路边候着,乌妤搬了些小件的上去就没动了,不给其他人添乱,回来撑着伞和那位老师等。


    再试试调信号,还是不行,来回切换飞行模式还尝试过一次关机都不行。


    陈北骁把伞收起,略一俯身钻到她伞下,也不嫌憋屈,“找宗崎?”


    “跟你有关系?”乌妤收起手机,抹掉屏幕上的水渍,她可没有跟人分享和宗崎聊天记录的习惯。


    “谁要跟他有关系。”陈北骁跟随她的视线,看向已经载着机器道具离开的第一辆车,“急着回去啊?以前不是挺想从我这里知道孟姨的消息吗,现在光谈恋爱去,半点不搭理你妈的事?”


    乌妤对这些事好奇这么多年了,她妈不说又怎么了,她又不靠这些过日子,闻言看向陈北骁:“我再想知道也能问她,你?你姓乌还是孟?”


    再不济也有宗崎,这几个月吵架,彼此都难受,她一是没觉得宗崎在国外忙上市的事时还能记得她这事,二是她自己真想知道她妈到底在干什么,飞过去找她就好,态度强硬点,她跟她妈又不是仇人,还能瞒她一辈子?


    她就是心里过不了那关,这些年跟她妈相处不多,几次问话,她能感受到她妈态度其实已经软化很多了,熬呗,熬一年,她妈是带回来个真的死讯,还是有了新欢,她都能接受。


    陈北骁幽幽开口:“凭我爸妈吵了这么多年,回回都是因老头子去找这位孟姨,现在离婚,也是因为她。”


    “所以你来整我?”乌妤仰头,神情认真:“你觉得你父母婚姻破裂,是因为我妈?没头没尾的事,你一句话就想甩锅给她,谁教你的?你多大年纪了,有点是非分辨能力行吗,你爸妈到底要不要离婚,不管我的事也不管我妈的事,她一心扑在我亲爹身上,你把气都撒我身上啊?”


    噼里啪啦一连串,陈北骁听完,反应淡淡,“你和她见了几次?我见她的次数不比你少,你亲爹,我也见过。”


    乌妤动作一顿,慢吞吞抬起脸,按耐住狂跳心脏,不带情绪地回:“哦,叫叔了吗?按照年龄,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姐姐?”


    “乌凛,我爸以前的朋友。”陈北骁从她手里拿走了伞,站直身子,旁边那位老师早被他让人叫走了,他的视线下移,“我知道宗崎查到了我爸妈这点私事,但早已成定局,无所谓,迟早都得离,我就是想不通,孟姨明明喜欢的是乌凛,谁都知道,可我爸怎么就那么死心眼,跟着个半死不活的人争抢?”


    “半死不活?谁?”


    陈北骁盯着她的脸,就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东西已经陆续搬得差不多,下雨的动静掩盖伞下他们的交流声。


    望过来的瞳孔幽黑,乌妤不禁一颤,想起宋心南先前告诉自己,陈北骁的心思不在谈恋爱上面,那在什么上面?给他妈孟愫出气?


    “你跟孟姨长得很像,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她,就很喜欢,她比我妈更好,会开玩笑逗我玩,带我买礼物。”陈北骁轻声说,知道乌妤所以注意力都在他的话里,满意,继续道:“我叫了她好几年的孟姨,我妈和她也是朋友,甚至还有隔了数代的血缘关系,你不知道?”


    乌妤肃着张脸,没给任何反应。


    “也正常,我也是逢年过节才见她一次,只记得找


    她要玩具,没去想我爸凭什么年年都要带我去医院找她,我妈为什么不喜欢她,却还是在我面前表现出是好友的假象。“他说到一半,被叫他们上车的工作人员打断。


    陈北骁看向乌妤:“太难理解了是不是?我那几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直接找上门质问她为什么明明知道我妈讨厌她,还要不主动和我们一家人断掉联系。”


    “可是她对我是真的好。”陈北骁字句温和,俯身想去拉乌妤的手,浸润着雨水的指尖刚一触碰到,乌妤就打了个哆嗦,他轻笑一声:“所以我特别好奇,乌妤,要是我追你的话,孟姨能回来吗?她不会想看到孟愫的儿子和自己女儿在一起对吧。”


    “你疯了。”乌妤摇头后退,人站去了雨里。


    “我爸喜欢你妈,宁愿舍弃大半辈子的家业也想干干净净追你妈,我就想知道和孟姨有五六分像的你,谈起来究竟是什么感觉,就那么难以忘怀?二十多年了,还没有放下!”


    陈北骁举着伞靠近她,擒住她的手腕:“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他查不到的事,我告诉你,你跟我谈?”


    “你有病!你也配和他相提并论?恶心!”乌妤唾骂他,手腕生疼,想跑,慌得差点踩滑,用力推一把陈北骁,不知道是不是地滑的缘故,陈北骁还真的被她推开了。


    愣神一瞬,立刻跑进雨里,不敢回头,挤进了即将关上门的车里,催促着司机赶快走。


    而关上车门那一刻,陈北骁站在雨里,几乎快与夜色融为一体,旁边仍有人在喊他上车。


    混着雨滴声,以及车上关切给她递毛巾的问候,车内空调开的高,身上逐渐回暖,那些慌乱勉强被她压下。


    思绪乱糟糟的,沿路开向山下仓库,乌妤靠贴在车窗旁,惊惧过度的后果就是下山这走走停停的这半小时里,嗓子干到冒烟,唇瓣发烫,想喝水,可车上都是不熟的人,问遍了也没有一瓶水。


    早先还温暖的身躯随着始终颠簸的车,逐渐变热,让她回温后,开始觉得闷热与窒息。


    她舔了舔唇,有点干裂,从口袋里摸到手机,发现从刚才陈北骁叫住她时候,就一直亮着屏,发出去的消息旁边跟着红色感叹号。


    还是没信号。


    屏幕上蓦地弹出条电量不足的提示,机身发烫,鞋底浸满雨水,都快冷得没知觉了,乌妤缓慢呼吸着,尽量压低情绪起伏,告诉自己别着急,继而将亮度调到最低,开了省电模式。


    机身边缘始终硌着手心,乌妤闭上眼想宗崎,让自己大脑保持活跃,随便想、乱想,等车子安全颠下山,她得找充电器和充电宝,让宗崎上来接自己,不知道电量能不能撑住。


    太吓人了,陈北骁说的话不断往脑子里钻,有好多问题想问她妈,怎么总是不告诉她前因后果,她是她女儿,又不是仇人。


    看吧,现在差点被问倒了她都没法反驳。


    宗崎也好讨厌,干嘛凌晨来找她,谈完又干嘛那么激动,就会熬她,她现在浑身酸疼,太阳穴突突的难受,好想睡觉,可是车里味道太难闻了,晕车了对不对?她好想吐。


    ……


    车子晃悠下了山,林子里有树木遮挡,敲打在车上的雨声虽然大,但不密集,可出了山路,往仓库开的一路上,隔着密闭的车窗,都能听见外面打的一阵阵雷,天际划过几道白色闪电。


    棚里已经没了人,先一批下来的人,能开车的都已经开车下了山回酒店去了。


    乌妤侧靠在后座,呼出来的气息异常灼热,浑身发热,身子却在轻轻发抖,鼻尖、鬓角、额头都冒着汗,细细密密的滚落脸侧,直入颈窝。


    旁人以为她睡着了,雨势越来越大,都着急,怕待会儿连山都下不了,群里已经有人在说,现在山下已经不让人开车上来了,仓库里没法过夜,吆喝着全下了车开始搬东西去侧边的仓库里,这里面提前做过防水防潮,沉重或者搬得麻烦的东西都能放。


    先一批的人搬下来大部分机器,地上还沾着泥脚印子,东西也乱七八糟的摆着。


    哄闹的动静不停往耳朵里钻,乌妤在梦境里踩空一瞬,大口喘息着惊醒过来,见仓库亮着灯,推开门踩上实地时,要不是扶着车门,她能真的腿软跌下去。


    仓库里进进出出,她去了休息室,没找到几个同事的充电器和充电宝,将亮度稍微调高点,右上角信号终于吝啬冒出来一格。


    百分之五的电,手机发烫,肯定打不了一个完整的电话,乌妤绕出去找到一个比较脸熟的朋友,好像是叫晓晓来着,问对方借充电宝。


    晓晓指了指仓库里面:“里面有备用电源,你试试?我的手机还有充电宝这些都没电了。”


    说完继续帮着赶快把这些东西弄好,铺上防水防潮的布帘,要下山的车的空位有限,机器能在山上过夜,人不行。


    乌妤不好再打扰对方问在哪里,硬着头皮推开门进去,扑鼻的霉潮气,顶着头昏脑胀,手里捏着数据线,翻找那些角落。


    仓库外搬东西的声音渐渐消失,乌妤蹲在角落,试过两块备用电源,总算在最里头找到还剩下一些电的,顺利充上电,不停刷新手机。


    越着急,身体上的难受就越严重,喉咙黏着挥之不去的痒和热,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她按住喉咙,不受控地呛咳起来,一声比一声大,耳朵像糊了层膜一样。


    鼻腔发酸,雨声浇打在仓库顶部,一声比一声急切,她盯着右上角的数字,续到百分之二十的电,备用电池也没用了,手心“滴”地振动一下,彻底充不进去了。


    乌妤喘口气,拔了线往外走,留意着右上角的信号格给宗崎打电话,将手机贴在耳边,“嘟嘟”的响。


    本应该从敞开的门缝里投进来几道刺眼光亮,乌妤走到门口,脑子里有这个画面,但注意力全在电话上,没留意到今天的异样,径直伸手去拉上面的老式铁锁,铁锁哗啦啦响,没能拉动。


    她一愣,以为是手软没用上力,甩了甩手,再一使劲,空荡荡的仓库里顷刻间回响着外面铁锁和挂链晃动的声音。


    什么人声都没有,锁链敲击铁门的动静无端让人觉得瘆得慌,过往无意间看过的电影画面开始浮现。


    乌妤抖了抖身子,吞咽口水这一下,嗓子像划拉过刀片,再拉拽门锁,嗅着浓重霉潮气,费力出声:“外面有没有人?门锁了,我还没出去。”


    再拉,再喊,没人应。


    刚才咳嗽到听不见任何动静时,好像有几束黄光从窄窄窗口照进来,混在雷雨声中的鸣笛……是不是都被她忽略掉了,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头皮发麻。


    慢慢抬起头,她看向四周,窗口映进来两道亮白色的闪电,照亮屋子里所有器材,黑洞洞的,紧接而来的是闷雷。


    她紧紧抿着唇,重新打开已经自动熄屏的手机,通话记录上显示着鲜艳的红色未拨通记录。


    第86章 patient老婆,醒醒


    仓库外暴雨如注,没有一丝人声,乌妤蜷缩坐在门口中间的缝隙前,屏幕上的光亮被她调到最低,右


    上角的信号格断断续续,拨出去的电话全都变换成了无法拨通。


    空气闷热潮湿,门缝底下诡异得钻不进来丝毫的风,她的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来任何字音,每一次吞咽都形如刀割。


    整个人侧靠坐在门口,双膝靠住铁门勉强维持住没有倒下去,手指吊在门上已经生锈掉漆的锁扣上,吱呀轻响,吵得脑仁疼,但也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她在数次无法拨通的电话里寻找到一点至少仓库里还有点声音的慰藉。


    身体昏沉难受得快抵不过这股不断上涌的困意,她的眼眶发热,又着急,快受不住而徐徐合上的眼皮还在努力盯着已经模糊不清的屏幕,想这信号为什么总是找不到。


    右手机械地划到通话记录找到最顶格的红色名字继续拨打,“嘟——”声响起,右上角黑色信号格跳动着她微弱的希望。


    可下一秒,先钻进她耳朵的,是很晚才下来的陈北骁声音。


    他站在仓库外的窗户前,飘荡着回音:“我车陷后山的泥坑里了,弄不出来。”


    她沉默很久,抬眼盯着那扇窗户,“你给宗崎打电话。”


    陈北骁执着,上一句就只是用来打开话匣子,怎么可能答应她这个要求,继续问她:“你答不答应我?”


    “我答应你什么?”乌妤掐着大腿,竭力压下喉间的刺痛,“我没做任何对你有亏欠的事,钥匙有没有?你开不开门?”


    “没有,但你有。”陈北骁身上同样湿冷,他看着漆黑的房间,凭声音知道了她缩在那扇门后,插着兜慢慢回:“我也有时间,你从山上下来到现在,快两个小时了吧,他来找你了吗?”


    陈北骁不等她说话,很快接上上一句,很像在消磨她对宗崎的信任:“乌妤,他没有,你用不着费劲给他打电话,压根没信号,他更上不来,没法上你懂吗?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谁不怕死?”


    乌妤细想他这话,脖颈上骤然刺入什么尖锐的东西,先是痒,她拧眉抬手拍开,又是一次刺,触感黏腻恶心,她的心思都在外面唯一的活人身上,只问:“你能不能开门?”


    “你到底答不答应。”陈北骁和她讲条件,抬手敲了敲窗旁边的铁片,刺耳,“听到了吗?这雨和雷,你下不去,他上不来,那我们不如聊聊。”


    “不能开就滚。”她哑声回,低头,刚才掀上去的袖子下,裸在外的手臂连同脖颈上刚被拍走虫子的地方,泛起麻痒像串着丝线般大片大片的难受,生理和心理层面都冒恶心,快呼吸不过来,要憋着,嫌这空气难闻。


    可陈北骁还在窗外和她讲条件,她已经听不下去,不断挠着脖颈和手臂,脸颊涨得通红,最后憋不住,一口比一口气喘得急,指甲一次次用力抓挠泛痒的地方。


    不应该,挠破了会留疤,她得养很久才会好,可她现在完全忍不住,咬着唇想控制自己,半点也做不到。


    陈北骁听见里面时不时响起的锁链声,谈条件的耐心全无,在窗口走了两圈,都躁郁难忍,再次敲窗:“你这就没意思了,你能忍,仓库睡一觉好了,到明早上我跟你也耗得起。”


    外面没了动静,乌妤不知道陈北骁是不是离开了,憋着情绪不应一句话,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手机电量弹出最后的预警,眼睛一酸,握不住手机,眼泪跟着它齐齐啪嗒落在地上,砸在耳朵里。


    实在受不了,她张口咬在手臂上,牙齿用力,含咬住先前已经被指甲抓破的皮肉,又痒又痛,阴冷潮湿,其实这些她已经感觉不太到了,只是在脑海里幻想今晚如果能早点下山,应该会有一个很累但会很开心的生日。


    ……


    与此同时,山脚下的数辆警车拦着一群人,拉起了警戒线,厉声呵斥胆大看热闹和拍视频的人。


    燕北的这场暴雨有所预警,但夏季总是这样,暴雨来得突然,下几天几夜还是几分钟都有可能,于是遇到这种突发的暴雨,郊区外的这些景点就会派出人手巡逻,时间短,那就还好,要是下大雨,没有停下的趋势,就怕出事,不会允许任何人上去。


    而在此之前。


    宗崎从顶层下来时,手里拿着支染色不均匀的蓝玫瑰,不知道怎么发现的,从角落里精准挑出这一支,嫌弃得很,让人重新换了支。


    从电梯出来,他的余光掠过澄澈窗外骤然变了色的天气,还没往心上去,瞧着时间差不多,过去准备找李岳珩探乌妤什么时候结束,却从李岳珩突变的脸色上发觉了不对劲。


    他伸手,指着手机,脸色平静:“拿来。”


    李岳珩支支吾吾,不给:“就快结束了,你先答应我别着急,山上到处都是我们的工作人员,晚点应该也能赶得上?”


    宗崎懒得听,直接将他的手机抓过来,在手心里转了圈旋到正面,是工作群里的群艾特,说暴雨来得急,赶紧收拾东西,检查好,先下山一批人。


    群里各组的负责人分别数人看谁没上车,事情发生的急,纯手打的名单,还有错别字,他的视线一一掠过,情绪难辨,抬眸问:“她呢?”


    李岳珩站起来,崔藜也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大事,拧紧了眉跟着起身去看手机。


    李岳珩划到另一个单独负责人的群,指着其中的某条视频,“他们说在导演旁边呢,我找找。”


    指头循着每一帧画面找乌妤的影子,宗崎锁定其中套着宽大外套的背影,眉头轻舒,拖着进度条回去,李岳珩一拍桌子,跟着指过去,说:“你瞧,不在这儿吗?导演也在,你知道她得带那两个新人,肯定走不了前面的,这雨说来就来,指不定过一阵就停了。”


    窗外天色愈加阴沉,郊区未开发的地方多,气候敏感度更强,以至于群里拍摄录到的视频里明明暴雨连绵,他们身处的市区却暂时只是天色阴沉,外面蓄飘着乌云团,还没到打雷下雨的地步。


    宗崎心刚刚放下去没多久,不想等了,直接出门上车,刚系好安全带,李岳珩和崔藜开门上车。


    他回头看崔藜一眼,手上在调导航,“你下车,你去她得担心,我不想她担心。”


    “你懂缘渠山的地势吗?我在这边生活了几年,我去过,我给你指近路,还有,这天气绝对不对劲。”崔藜心态没这俩人那么好,搜罗着过往记忆,降车窗,伸手出去再次感受空气里的闷热,嘴上催促宗崎:“快走啊!这雨下起来,景点的人绝对不可能让你们再上去的。”


    没必要再多说,宗崎提速跟着她的话抄近路,预计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被他开到了四十分钟,就隐隐看见了不远处熟悉的青色山头。


    越靠近郊区,拍打到车顶的雨声就越大,酷暑季节像下了场冰雹,沉甸甸落在他们揪起的心上。


    李岳珩看到一条消息就给宗崎转述,连编带蒙,心也虚,那么紧急的时刻,谁能随时注意到被雨衣笼着的人,他看见的是全是几个人负责人在群里发的点名点器材拍的糊图和糊视频。


    “刚录好一段,导演说情绪不到位,得重拍,她应该是拧了瓶矿泉水在喝。”


    “江维给她拿了件新雨衣,黄色的,很醒目,这小子我以后得着重培养了。”


    没人接他这句活跃气氛的玩笑话,李岳珩自个儿讪笑着呵呵两声。


    “这是陈北骁?!”李岳珩视频里盯着一晃而过的侧脸,下意识出声后,意识到糟糕,噤了声。


    宗崎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点,一次比一次急,闻声倏地回头:“他为什么在那?”


    “……我不知道,他,他是腾万的人,来这里好像也能说得过去。”越说越虚,李岳珩当然知道陈北骁和宗崎不对付,怕他一急就丢理智,安抚他:“工作嘛,上面都是人,你好好开。”


    宗崎没应声,转向前方,将油门踩到底,雨刮器数次晃动,扫干净了很快又覆上接连不断的雨珠子。


    他的手机在崔藜手上,沉默安静的给乌妤拨电话,全都无法拨通,长叹口气,“没信号,全都没有。”


    车内沉寂良久,李岳珩说不下去了,数着时间,给对面的导演发消息让拍完了抓紧下来,可以预见的全都石沉大海。


    ……


    山下拦着一圈圈警戒线,宗崎的车刹停在路口,因为知道这里有拍摄,上报的人数还不少,所以来了十多位交警维持秩序,景点的负责人也在,跟着在路边架起雨篷。


    一辆辆车往下开,宗崎挨着敲开主驾驶,让开门,看有没有乌妤。


    都没,崔藜跟在他身后,一遍遍拨打乌妤的电话,最后“嘟”的一声无法拨通,跟响在他耳边似的。


    宗崎转身往车上走。


    李岳珩眼疾手快抓住他,“我说了让你别急别急你听不懂吗?导演刚回我消息了,就在两分钟前,他们把器材都放好了,再有几分钟就下山了,乌妤在车上睡觉!你等会儿不行吗?”


    “谁看见了?”宗崎盯着他问。


    李岳珩比他还大声:“工作人员!”


    “棚里有信号了,她不会不接我电话。”


    李岳珩还是不赞同他上去,“没电了呢?”


    “她会找充电器,会找别人借充电宝。”宗崎语气平静,可眼神沉得吓人,“她没那么蠢,她比你我想象得要聪明机灵得多,所以我要是找不到她,那一定是有人在中间使绊子。”


    李岳珩紧紧扣住他的手臂,“不管有没有人使绊子,山里信号差你是知道的,而且她今早上还在车上补觉,就不能是太累了睡着了没注意到吗?”


    谁知道这话一出,宗崎更激动:“我他妈知道!要不是我,她早该睡的,而不是躺下还没两个小时就出门!”


    撇开他的手,宗崎找崔藜要手机,握手里,揉了次脸,呼吸微沉,覆上只手挡住手机上的雨,充耳不闻地绕开还要再说的李岳珩。


    这边的吵闹动静逐渐吸引了交警的注意,李岳珩突然高声起来,指着他后面,“他们来了!燕a车牌,就那位导演的。”


    宗崎回头,盯着车子缓缓停下,门打开,车身车轮全溅着泥,一个接着一个下来,直到最后一个出现,都不是她。


    李岳珩就知道糟了,他拽着对面的导演问:“你不是说她上了吗?人呢?啊!?”


    “我哪知道,天那么黑,我们在门口举着喇叭吆喝那么久,是个有耳朵、怕死的都得争着上来。”导演下了车,手脚还在发抖,下山这段路开得人胆战心惊,完全是以龟速在挪,沿途还没路灯,每个拐弯都黑洞洞的,生怕车轮打滑刹不住车,一不小心就摔下山崖。


    宗崎猝然甩了甩手上的雨珠,再看一圈,连陈北骁都没看见,将和导演理论的李岳珩一行人忽略得彻底,转身一言不发地上了自己的车。


    开车鸣笛将那群拍着胸脯交流劫后余生的人惊走,吹响了两声口哨制止别人进入警戒线的交警,面色严肃地举起手心拦在他车前,警告他赶紧停下。


    车身一寸寸向前逼近,李岳珩拖着交警远离车前,拍他车门,说着别冲动的废话。


    最后一声尖锐鸣笛声响起,他冲过警戒线往山上开。


    李岳珩原地捂脸长叹气,没两分钟,接到宗崎的电话,“三件事,第一,打120让救护车在山底下等着;第二,准备热水热毛毯热水袋和基本药品;第三,给我留意谁心虚,你干这行的谁眼神和肢体不对劲不用我教你,注意陈北骁在哪,看见了就拦着不准走,我不信我老婆蠢得听不见喇叭声。”


    李岳珩心头发梗,应好,嘴唇张合两回都没能说出劝阻的话,知道能劝早劝回来了,无力地交代最后一句:“你好好开车,别着急,算我求你,真得看路,路滑,你也得顾着她是不是。”


    挂断电话,他先联系搜救队。


    ……


    驱车开上盘山公路,越往上,信号掉得越快,宗崎存蓄着电量没有再做无用功,憋着一口气紧盯着前路。


    临近夜里十点,宗崎顺利将车停在了仓库门口,下车去推门时,瞧见上面挂着的锁,手不自觉发抖,蓦地用力拽着锁晃动,空荡山谷顿时回响着这刺耳动静。


    他掉头打开后备箱,找出把剪刀回来,怼进锁眼里试了几回,“咔”一声,锁眼松动。


    扑鼻而来的闷热潮霉味,差点呛得他咳嗽。


    紧拧着眉进去,按了按墙上的灯开关,没亮,打着手电筒进去,整个仓库都乱七八糟地摆着器材,防潮防水的布铺着,看上去阴气深深。


    环视一群,他径直朝着休息室里去,灯束照见了椅子上那件亮黄色的雨衣,宗崎伸手摸上去,一手水,地上还滴着一大圈的湿漉漉痕迹,仔细看,已经快被空气中的热意烘干了。


    手机冒出信号那一刻,他给乌妤的手机打电话,将听筒贴靠在耳边,休息室没人。


    转身往外走,好像有什么在振动,他的脚步慢下来,停在原地,耳朵转着,将手机拿下来,把声音开到最低,逐渐将眼神挪去最边上的窄门上。


    微弱无比的手机“嗡嗡”声,他屏息过去,目光凝在门上挂着的锁上,心头像被什么重重锤了下,伸手用力往外拽了拽把手,老化的铁锁碰撞声响立刻响彻整个仓库。


    手里握着剪刀再次对准锁眼,可这门上的锁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他试了好几次都没顺利撬开,来了脾气,转身在角落找到根铁棍,对准上面的锁口敲击下去。


    锁链哗啦啦断裂开来,宗崎往外拉门,下一秒,软塌塌的身躯倒在他腿边。


    浑身冒冷汗,宗崎跪下去捧扶着她的后颈托起来,手机翻滚在地,唯一的光亮朝上,还没有挨到她时,就能感觉到滚烫。


    后颈冒着汗,他抖着手摸去她的额头,手心手背全都试探过,低眸看,乌妤的脸颊红到不正常,唇瓣开裂,每一次的呼吸都携着灼热。


    他将乌妤往上抱,用脸贴住她的脸,感受她的低温,用冰凉的手按在她额头上,声音沙哑:“老婆,醒醒。”


    没应答,宗崎哽着嗓音,俯身拿过手机给山下打电话,一声接着一声的“嘟”听起来那么堵心。


    意识到什么,他摸到滚落在地的另一只手机,机身冰凉,解锁进去显示的是通红的拨号界面,最顶端,全是未拨通的。


    二十一个他的,一个110的。


    鲜红刺目的未拨通映在他眼底,立刻也将他的眼眶染红,再次俯身贴住她脸颊,乌妤身上的外套领口几乎快被冒出的冷汗浸湿,摸一手都是水。


    后知后觉在满鼻腔的霉潮味中,他闻见了不同寻常的血腥味,整个人像定住了一样,举着手电筒,照向她,手臂上、脖颈上、脸颊、甚至连蹭过水泥灰的脚腕上都冒着大片大片的乌紫与红肿,一定是被什么毒虫咬过。


    很痒,很难受,目光落在她没一处好皮肤的手臂上,湿淋淋地渗着血迹。


    手机振动,他抱紧了乌妤,不敢碰她破皮渗血的任何地方,接通电话。


    “你找到乌妤了吗?”


    他哑声回:“找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岳珩松口气,告诉他:“搜救队已经上来了,他们更专业,你别开车了,带着乌妤一块坐他们的车下来……”


    絮絮叨叨交代着好多事,宗崎一句也听不进去,外面的警笛声响起,他抱着乌妤往外走,软塌塌让他心慌,低声哄她快点睁眼看看他行不行。


    站出门那一刻,众多光束照在仓库门前,廊下不远处哧地刹住脚步的动静让他侧过了头。


    消防员三两下车过来,迭声问有没有事,陈北骁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根巨型剪刀,竖在地上,“我以为你不来了。”


    “‘你以为’,你用这种话欺负她了,对吗。”宗崎缓声开口,冷沉眼睛还未褪去里面的血丝,“她一定求你帮她开门了。”


    “我晾晾她,再谈,不行?”陈北骁望着他怀里的人,皱眉不解,进一步:“睡着了?”


    宗崎接过消防员给的衣服,盖在她身上,整整齐齐地掖好边角,听到这话,他盯向陈北骁,藏不住火,转瞬又全盘压下,大步流星地抱住乌妤上了车。


    第87章 patient凌晨四点


    下山这段路他们开得极稳,车上没有专业医师,后座开了灯光,宗崎单手搂着乌妤,将她的脸靠在自己肩头,小心翼翼地褪去她身上那件外套,旁人给他举着手电筒。


    “这种痕迹应该是山里的毒虫咬的。”其中一位消防员告诉他,有经验,见的不少,同样认为这抓挠得太严重。


    目光一寸寸掠过她身上的那些痕迹,乌妤额头还在冒冷汗,纸巾洇湿大半,宗崎拧了矿泉水瓶给她喂,喂不进去,稍微一沾她的唇,水就往外流。


    他的掌心发烫,抹干唇周的水珠,又试了两次,都没能喂进去。


    面前竖起视频,120没搜救队来得快,现在在底下等着,医生远程指导这些咬伤的紧急处理。


    “脖子那里是不是凸起了硬块?你摸摸,先看看,如果是的话就把酒精擦上去,


    对准多擦,用镊子夹出来虫子的口器,不要夹断,免得造成二次伤害。”


    宗崎嗯声,摸上她的脖子,还有延伸至锁骨底下和手臂的红肿,有硬块,但刚一触及破皮的周围地方,怀里的人就一抖,许是远离了霉潮味和冰凉的地步,乌妤在宗崎怀里躺了二十来分钟,就有了醒来的趋势。


    但只眨了两次眼,像是要哭,清醒没两秒,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酒精渗到了挠破皮的皮肉里,完全是无意识地抖,双眉紧蹙往里缩。


    “我轻点我轻点。”宗崎拍着她的肩,俯身蹭了蹭她汗湿的脸,没让旁人动手,自己低头取出棉签沾上酒精重新覆上去擦拭,抵按着硬块上的黑色小点,得先软化才好挑出来。


    车内光线没那么清晰,他左手从后搂住乌妤的后背,环过来向内扣住她的侧腰,酒精浸入皮肉时,乌妤总是会蹙眉,鬓角的头发一缕缕湿黏在脸侧,宗崎给她用矿泉水洇湿的纸巾来回擦拭了几次,她还是唇瓣嗫嚅着说冷,说热。


    声音含糊,混着时有时无的信号下断续的视频音,密密麻麻往他耳朵里钻,绕过最后一段窄窄的盘山公路,他盯着镊子夹出来两个完整的小黑点。


    继续找遍她全身,掀袖子和裤子,怕有遗漏。


    但乌妤不让他掀,宗崎每有探手进去的趋势,她就死死抓紧他的胳膊,急得他自己也满头大汗,“我看看,是我看,我看还有哪里被咬了,擦药好不好,老婆。”


    微睁着眼,头顶的灯光被他挡去大半,眼眶红,眼皮沉,就看着宗崎,瘪嘴一瞬,到处都痒和疼。


    宗崎握着她的手,贴过耳朵靠在她脸侧。


    手臂上陷进来的指甲逐渐松力,车子摇摇晃晃地拐弯,不敢快,求稳,宗崎余光留意着窗外的暴雨,知道还没到,他让人给她沾着棉签润湿干裂的唇,自己继续小心翻看她还有哪里被咬了。


    下山开了近一个小时,刚一停稳,他就抱着乌妤往下,李岳珩和崔藜她们守在外面,举过雨伞带着他上前面的救护车。


    医生护士早守在那里了。


    前面酒精擦拭配合着尖头镊子将毒虫残留的口器弄了出来,但药品不够,光后面擦的碘伏没法彻底消毒,甚至还因为耽搁时间太久,乌妤在路上时高烧越来越严重。


    医生给乌妤做紧急处理,在夏天,燕北的山上经常有藏在草丛和林子的蜱虫,越往深处,那些不知名的虫子就越多,一不小心就容易当成蚊虫拍死,口器在皮肤里面停留的时间越久感染的风险越大。


    他回头看了眼宗崎,面色严肃:“你知道她这些伤口出现多长时间了吗?她现在不止是毒虫感染,伴随着高烧,感染引起高烧的话,问题不小,身上伤口化脓破皮多处,心率也不正常。”


    宗崎点头,嗓子哑得不像话:“我看看时间。”


    他朝李岳珩要手机,而李岳珩交给他时,突然拧眉留意到宗崎压在身侧的右手,好像痉挛了两三秒,又很快被他握拳按压住,快得以为出现了错觉。


    宗崎翻到最后一次拍摄到乌妤的视频,再解锁乌妤的手机看她给自己打的电话,闭了闭眼,掌心捏紧手机,最后一次拨给他的时间,就是他在山脚下守车找人那阵。


    他转头问李岳珩:“我记得李助,我爸的助理,以前在这边的部队当过兵?”


    李岳珩一愣,立刻答:“是,但我记得已经退役十多年了。”


    ……


    凌晨一点,部队医院。


    宗崎电话拨出那一刻,李助便将这事告诉了宗序生,找他远不及找宗序生来得有用。


    淋雨一个多小时,身体过劳,被锁在闷热发霉的仓库近两个小时,高烧加剧了呼吸道感染,毒虫口器停留在皮肉里过久。


    如果真的是蜱虫,在仓库捂着待那么久,还被抓挠破了皮……


    匆忙套上手术服的温医生路过,看了眼宗崎,径直进了手术室里面,后面的助理见惯了这种突发事件,肃着脸让他们等血小板和血常规这些检测结果出来,先别慌,只要不是那种要人命的病毒,一切都好说。


    可这话一出,走廊霎时间没了声息。


    手术室的门进出几次护士,宗崎的目光凝在门口,一有动静就忍不住抬头,可护士匆匆忙忙哪里管得上他。


    崔藜和李岳珩都坐在墙角的长椅上,宗崎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又响,一个不接。


    全打去了李岳珩的手机上,又来一阵振动,李岳珩起身抹了把脸,捂着听筒去了尽头。


    夜里的风将他的声音也带过来,没什么底气:“是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他?他还在。”


    电话那头是刷到了同城资讯,着急上火的虞雪霁,劈里啪啦骂了一大堆,惹得走廊这一群人都忍不住看向宗崎,最后虞雪霁压着火气,“你把电话给他。”


    李岳珩拿着手机过来,往宗崎手里一塞。


    他没心思在这上面,眼睛发酸,微垂着头,举着手机靠在耳边,“小姨。”


    “你还知道叫我姨?”虞雪霁气笑一声,人在面前她能揪耳朵踹过去,隔着听筒,问:“进去多久了?你爹刚从会议上结束下来,连我都差点骂上了,说我惯着你,你说你在国外硬气那么久,你有本事别回来啊,回来别沉不住气去找她啊,你自己看看,你一回来干的都是什么事?”


    宗崎一声不吭地听着,虞雪霁知道现在说这些没用,她听着那边的细微动静,冷静下来:“我今天最早的一班飞机过来,李助瞒不住她,我也瞒不住,你自求多福。”


    电话挂断了。


    手术室的灯仍然亮着,宗崎躬着身坐下,手臂抵在双膝上,手里始终握着她的手机,没敢再看未拨通。


    崔藜抓住出来的护士问怎么样,护士脚步顿住,看了这一圈人,“有温医生在。”


    那位温医生,是温允辞的叔叔,夜里被宗序生叫来的,能来得亏了早年他们几人在部队里的交情,宗崎抬眼望着门,数着时间到底进去了多久。


    走廊里,李岳珩收到江维的消息,回过神虞雪霁那么生气的原因,他盯着实时刷新的同城资讯,刷地站起来走到拐角,压着声音联系台里赶快压下来这条雨夜


    里超速行驶还别车的消息。


    除此之外,没人吱声,直到有脚步缓缓靠近,挡住了一点光亮。


    崔藜瞪着他,李岳珩留意到这边,讲电话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我撤。”陈北骁看着宗崎说,沉默片刻,“也放‘淮巷’离开。”


    没反应,宗崎手里旋着乌妤的手机,在想乌妤打不通他的电话时,是以什么心情打的110,又在想,为什么打了21个他都没接到。


    暴雨没有消停的迹象,雷声轰鸣,裹着闪电映亮窗外,他人像从水里钻出来一样,后脊黏着汗,抬眸看向陈北骁:“跟你抢生意的是我,查你父母的人是我,她做错了什么?”


    “就两个小时,我在车里就只待了两个小时,等她想清楚。”


    宗崎的手顿住不动,语气平静:“她让你给她开门了。”


    陈北骁闭上嘴,转头看手术室,问旁边一位眼熟的导演,“还要多久?”


    那人摇头,崔藜看不下去,抓狂:“闭嘴好吗?不愿意讲就别在这儿杵着。”


    凌晨四点,雨还在下,手术室灯灭。


    一窝蜂人全都过去了,护士扶着床,出声阻止:“别靠近,先让病人进重监。”


    崔藜只看了一眼就捂住了嘴,眉心揪着,跟在几位护士身后,李岳珩上前和温医生了解情况,一行人往重监走。


    “病人皮肤敏感,常人被这类虫咬会有一周到一个月不等的潜伏期,她发作很快,加上感染源的口器处理得干净,现在情况还好,但这些东西存在体内的时间过长,还有高烧加剧了这些病毒的活性,刚发现她出现了咽肿,得先进重症观察一段时间。”温医生说完,抬手招了招宗崎。


    宗崎抿着唇站在门口,护士不让他们这些人进去,都拦在了门外。


    “特殊例子特殊对待,等检测报告出来前,这里会一直有人守着。”温医生看着宗崎,“我多问一句,这女孩我看着眼熟,老宗告诉我她是你女朋友,万一真感染了怎么办?这病毒我想你在外面至少了解过,你又怎么赔人家家里一个女儿?”


    宗崎握紧了手机,“叔,你厉害,我信你。”


    “我再厉害也没法给你百分百保证。”温正肃拍了拍他的肩,又看了看不远处离开的年轻男人,略微皱眉,对着宗崎说:“你在这儿待着吧,她睡得沉,我去催人取报告。”


    五点,崔藜让李岳珩和其他几人回酒店休息,宗崎守在门外看乌妤,隔着窄窄玻璃窗,只能看见床脚拱起的一点弧度。


    六点,外面的雨小了很多,不再打雷,宗崎偏头看崔藜:“你回去休息吧,我看着她就好。”


    崔藜摇头,“不用,没结果我放不下心。”


    分秒都难熬,隔音太好,他们听不见门里任何的动静,连仪器运作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微弱的光亮映在墙上。


    七点,走廊响起高跟鞋声,虞雪霁拎着包过来,站他旁边,跟着看了看,随即拉着他:“坐会儿,跟你谈谈。”


    一晚上没进食没进水没阖眼,宗崎被虞雪霁拉着胳膊坐下,脚步有些顿,虞雪霁当没看见:“给她家人打电话,这事儿你没法扛,她姥姥是不刷微博,但棋牌馆里多的是年轻人,只要透一句话给老太太……宗崎,你晚一分钟告诉她们,你和乌妤就得完。”


    到这里有人说了一长串话给他,他好像才有了点反应。


    “我打。”宗崎低头翻号码,找到姥姥的电话,快拨出去的时候,收了手,摁断:“小姨,你帮我,她姥姥有高血压,你帮我接她来行吗?”


    虞雪霁按住他的肩,“好,别丧气,老温在催结果,快来了。”


    虞雪霁来了又走,这条走廊安静没多久,陈北骁去而复返,来得还不止是他,身后跟了两人。


    背着光,宗崎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目光微怔,长时间未闭眼,眼前有片刻的模糊,可下一秒,那人便将手按在了他肩上。


    又沉又重,孟怀瑾盯着他的眼睛:“你告诉我,她出事是不是因为你?”


    “孟姨。”崔藜的目光由惊喜到担忧,不禁出声,站起来想去拉孟怀瑾,却只是握在了她按住宗崎肩头的那只手臂上,“结果在催了,只要检测里没有那种病毒,妤妤就没事。”


    宗崎说不出推诿的话,张了张嘴,声儿也出不来,他看着和乌妤五六分像的她妈,肩头压来几次不同的手,沉重得快喘不过来气。


    孟怀瑾前几天刚回国,先回的青港陪自己老妈,没两天就打算走,回栖沂碰上了在家的孟愫,就多待了两天聊了聊,昨天夜里看到关注的燕北同城讯息,脑子一嗡,坐飞机来的。


    她是不喜欢乌妤往这行里钻,但不代表她对这些半点不关注。


    孟怀瑾见宗崎不说话,气极往后退,那架势显然不会放过宗崎,退半步只是为了蓄力。


    将带铆钉的手提包径直朝他身上砸,“真行啊姓宗的,你跟你那个爹一样,我没记错的话你从高三那年就追在她后头,我以为她谈谈恋爱没什么,年轻人玩玩不就好了,我能理解,你呢?你倒好,三番两次带她上热搜,这回还给她弄进重监了!”


    铆钉直愣愣由上到下砸到宗崎脸上,他被打得侧过脸,没任何举动,安静受着。


    好半晌,宗崎站起来,看着被崔藜抚着后背顺气的孟怀瑾,“阿姨,我们不是玩玩的,我没有过玩的意思。”


    “孟姨,宗崎他真没欺负妤妤,下午我们还在给她布置生日现场。”崔藜找到说话的空隙,指着旁边从进来起就没说过话的陈北骁,“是他,他在山上不给乌妤开仓库,晾着她在屋里。”


    话落,陈北骁被他爸陈崇鸣踹过来,孟怀瑾瞪向陈北骁,气更不顺,回头指着宗崎:“我要跟你爸谈,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玩玩而已,你就记住一点,我女儿要有什么事,你俩,你和陈北骁我都不会放过。”


    再一指陈北骁,心虚,他扭头绕过他爸,给孟愫打电话。


    ……


    七点半,护士过来叫他们去办公室。


    孟怀瑾站在病房门口,崔藜回头看了看宗崎,本来想跟着一块去,却被孟怀瑾留下,指着座椅:“你在这里坐会儿吧,我不放心她。”


    也就是不放心宗崎,她只信得过崔藜,她女儿的好朋友。


    说完就由陈崇鸣护着一路去了办公室。


    宗崎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扇窄小的玻璃窗,床脚拱起的弧度就没变过,睡得好沉,往常再如何,也会稍微挪动。


    崔藜快看不下去:“你闭会儿眼行吗?医生说了她睡得沉,待会儿她醒了,你先熬不住睡了怎么办?”


    只是比检测结果来得更早的,是观察到仪器变动而赶来的几位护士。


    走廊闹腾起来,这里较先前那沉沉死气要好一点,两人守在门口,没等医生发话不敢迈进去半步。


    做完术后基础检查,确认没并发症后,护士先出来,看了看宗崎他们,交代他们:“病人呼吸道感染严重,咽喉红肿,这几天只能吃流食,还得尽量避免污浊空气。”


    护士说完,温正肃也过来了,他拍了拍宗崎的肩,给孟怀瑾腾出位置,“让家属进去,你爸快到了,先去办公室,你跟我走。”


    宗崎被扣着胳膊,没挪步,病床被护士缓缓升起,床角被褥拱起的弧度总算有了变化,他的视线渐渐往上挪,人倚在门框边,看见孟怀瑾的背影,看见她给乌妤在身后垫了只枕头,将乌妤挡住了,他费力最多只能看见她披散在后的长发,被枕头蹭过扬起一点弧度。


    有动静了。


    孟怀瑾抬手指向门,头都没回,房门从里被护士关上,隔绝外界嘈杂。


    只剩一扇蒙上模糊光影的玻璃窗,宗崎垂下眼,下一瞬让崔藜扒住胳膊,快速问:“她是不是在喊你?”


    宗崎就只能看见她微张的唇,乌妤扒着孟怀瑾的胳膊,孟怀瑾是要挡住他的,可乌妤像知道他就在门外,拉住她妈的手臂,头往侧边看,唇瓣张合两次。


    宗崎按住玻璃窗,和她对上视线,眉心轻蹙,鼻腔泛酸,想说话,可知道她听不见,就扬起唇笑,眼睛通红地回了两个字。


    第88章 patient舍不得她受那罪


    心思落在了病房里,宗崎坐在办公室角落,手撑在脸侧,手机续上了线在充电。


    宗序生则坐在办公桌旁边,温正肃拿着报告给他,又瞥了眼宗崎,说:“没事,这些检查项目的数据处于正常值。”


    宗序生接过报告,低头翻了翻,“做完手术多久了,还没醒?那姑娘家属来了吗?”


    “来了,在病房里守着呢。”温正肃敲了敲桌子,吸引宗崎的注意力,见他看过来,才说:“没醒不还是累得够呛?再说仓库里都多久没去人了?里面的霉菌吸多了,身体素质本身就不怎么样,再加上高烧一场,精神状态也不好,各方因素都有,所以现在看起来才那么嗜睡。”


    “嗜睡?”宗序生翻页的手一顿,缓缓抬起


    头,眉头拧起,转脸看向宗崎,见他又是刚才问一句才答一句的懒散样,伸手一叠报告拍过去。


    宗侧过身一躲,没吱声,俯身从地上捡起来,还拍了拍几乎不存在的灰尘,刚才和温正肃回来的路上只知道检测报告的结果,但这报告的具体数值没看过,低头刚看两行,反应过来宗序生的意思。


    起了身,他把报告压桌上,“你能不能别乱想。”


    宗序生仔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眉头轻舒,让李助过来,交代道:“和对方家长约个时间谈谈,耽误的工作,疗养的费用,还有别的什么尽管提。”


    这语气、这交代、这话的势头就不对了,宗崎插话,把李助一挤,声音不虞:“你打发谁?”


    李助后退两步,微垂着头当作没看见,过去和温正肃继续了解情况去了,宗序生没说,但他得做到位,况且他这几年替宗崎瞒着这件事,宗序生下会议后,定定看了他半分钟,要不是赶时间套上衣服就要走,不然哪会轻拿轻放。


    但那眼神的意思是,后面得再找他聊,李助心还虚着。


    “我解决问题,你要没事干就先回京淮,还是你想弥补大学没出国念的遗憾?”宗序生淡声回,目光施压。


    他不接这威胁,站着的姿态没被宗序生压低分毫,“解决问题是这么解决的?现在能当作那些人情世故的时候吗?”


    宗序生看着他,“那你想怎么做?”


    “正好她妈也回来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您跟人聊聊,她妈现在看我不顺眼,我要说那些话肯定不合适,给人落一个轻浮的印象在。”宗崎顺杆儿爬,也不计较他爸那张死人脸了。


    说完他又补充:“赔偿是肯定要的,但不能走以前那种路线,得好好琢磨,实在不行,把我赔过去也行。”


    “哪些话?”宗序生饶有兴致地看着宗崎这副模样,新奇,借着侧头喝茶的动作敛回点笑意。


    “还能是哪些?她是我女朋友,我估计她妈想给她灌输什么不好的念头,逼我们分手,你提前聊好了,安稳住了,我也省点心。”


    宗序生还没说话,温正肃卷着那叠报告敲上他的头,“怎么说话的?还省心,你什么时候能给你爸省点心?”


    “我省心啊,我什么时候让人操过心?”宗崎挨了这一次敲,过来两步,手撑在他爸面前的桌上,站得不端不正,“您跟人聊聊呗?我说实话,您儿子过去十几年什么样您心里清楚,过去可以说我挺让人费心的,但这几年我有吗?”


    没人出声,办公室里就宗崎一个人的声音,视线掠过另外两人,他看向李助,破天荒地跟他爸耍起了无赖:“李助知道,没有,我简直听话得吓人。”


    宗序生转眼看向李助,李助保持着端正站姿,不说话表态,但脸上写着确实是这样,他在宗崎上学那几年,没少给他和他那几个朋友顺带收拾烂摊子,这几年去学校的次数的确少之又少。


    “想结婚?”轻飘飘说完这句话,宗序生看看李助,再看宗崎,握着杯子又喝了口茶水,“你不急,还早,国内上完学继续去国外念几年,好好磨磨你这性子,正好那地方你去过不止一次,熟。”


    “我不去。”


    “那现在就回京淮。”宗序生充耳不闻,喊李助,“老李,送他去机场。”


    “爸。”宗崎没让李助拉动,右手还扣在桌沿,知道那无赖样没能得逞,就换上了另一副较真态度,“你不信我是不是?”


    “我没不信你,但你这年纪容易冲动,现在喜欢她喜欢得不行,再过几年激情退却,拿什么应对你即将脱口给我的保证?没用。”宗序生看得长远,连宗崎下一句话都预判到了,堵死他的话。


    他在飞机上听李助简单提了两句,高三一无所有去了青港,对方稍微对他好点、特别点,他这性子就容易上头,借钱都得撑面子,听说人家还有一副漂亮的皮囊,荷尔蒙作祟,没尝过这种事,全仗着年轻胡来。


    “我就喜欢她。”宗崎的胳膊被李助放开。


    一看这架势,温正肃带着病例报告出门顺带关严。


    “说我,我妈去世这么多年,你的激情早该消退了对吧?那别人给你介绍新人,你怎么不愿意?”宗崎唯一服他爸的,就是这点,宗序生越听脸色越难看,他却跟没瞧见一样,接着说:“我对她就跟您对我妈一样,我过去喜欢她,现在喜欢她,以后也喜欢她。”


    “拿激情当幌子都是虚的,你别把我看得跟什么似的,我对她的激情就没少过。”宗崎脸不红心不跳,当着第三人的面,耍无赖:“再说了,我承认我现在的激情是我爱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可我也必须得声明,等我到了七老八十时的激情,那是什么都做不了,也照旧愿意盯着她看一整天。”


    “我年轻,才二十出头,你不答应去聊我自己去,我时间很多,她妈再讨厌我,我也能给顺下来,两天不行就两个月,两个月不行,就半年,半年还不行,我就怂恿她带我私奔,我肯定不能提,不然她妈绝对要生气。”宗崎低着头,表情变化不大,倔脾气上来,两三句话气得宗序生黑脸。


    这桌上什么都重要,宗序生看了又看,没找到趁手的东西,气够呛,半杯水顺手砸过去,宗崎稍微侧身,水全倒地上了。


    宗序生换了个姿势,李助重新接了杯温水过来,递给他,他低头抿了口,那股火气压得差不多,才开口:“我这几年没搭理你,是看你到底能做出什么东西来,如果你到了现在,给我看的还是你这副不成熟的样,别说我,你以为那女孩家长能接受你?”


    “我是不成熟,但你自己回忆看看,你办公室里的茶喝得对不对味?”说到这儿,宗崎就有发言权了,“那茶是她去年到地方台录一配音,一位老太太上司喜欢她,送了她两盒茶,我从她那里顺了一盒半交给你,你挑成什么样了,喝这个喝得可不少。”


    宗序生有点想喊他滚出去。


    “你还问李助哪买的,他哪儿知道。”宗崎出声阻止宗序生找李助盘问,自己站累了,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还有你房间那DVD出不来声,让人去修,可这种老古董的配件不好找,乌妤的学姐家里专门做这个,她托人给你修好的。”


    李助开始拉他手臂,意思是让他收声别说了。


    宗崎一抬手,不回应李助,光看他爸,两父子过去几年说的话都没他今天说的多,“还有很多你要听吗?你前两年车里挂着的平安,里面的安神药草,是我从她姥姥手里拿的,放家里没来得及等林姨给我做个小荷包,你先带走用上了,你年纪大,我让着你,你就说你回回在车里闭目养神,这味道闻起来舒不舒服?”


    怎么这表情还像同情上了,李助在他身后搡他胳膊一下,宗崎别过肩,回头对上李助的眼神,再看他爸揉眉心的动作,不情不愿、勉勉强强收了声。


    “行,我闭嘴。”宗崎后仰靠椅背上,垂着脑袋真一言不发了。


    宗序生脸上表情稳得住,但揉眉心的手压根没停。


    宗崎等不住,总觉得空落落的,看了一圈,重新伸手拿上那叠报告,视线停留在上面的数据上,各种专业词汇,七拼八凑地望文生义,浏览到葡萄糖,C肽,胰岛素和糖化血红蛋白这熟悉的四项时,下意识比对着后面的正常数值。


    没问题,挺好。


    办公室里安静了好一阵,宗崎放好这一叠报告,说:“我不是杠你,我就想让你知道,我对她是认真的,至于成不成熟,一句话评判不了,你非得拒绝我俩在一起,我能做什么?我跟你呛,还是真当你的面儿搞什么私奔的戏码,受罪的是谁?”


    宗序生脸色好转一些,摆手让李助出去,门轻轻合上。


    宗崎自顾自地说:“我还舍不得她受那罪,再说了,她一旦知道我有这念头,只会让我早点去精神科看看,就没到那地步。”


    就冲最后半句话背后的意思,他还真设想过。


    宗序生胸口的气彻底卡住,不上不下,讽刺道:“你以前话挺少的。”


    “好了我打住,我控制不住,她在病床上躺着,我人就是浮的。”宗崎又挨了回宗序生的冷眼,给他爸重新倒茶。


    起身站饮水机旁,左边按三分之二的热水,右边按三分之一的温水,回来递过去,总序生想当没看见,但宗崎破天荒做了这事,就不允许被忽略,琢磨半秒他的脸色,选择吞回即将脱口的话。


    宗崎把杯子再往他面前推,说:“你和她妈谈谈吧,她家里就她一小姑娘,一七十岁的老太太,再一个常年在国外的妈,一家三口全是女性。你交代李助那话,把她们往哪儿放?我怕落她妈眼里一个仗势欺人的印象,不行的,爸,我妈以前说过,不准我今后长残。”


    “你把你妈都搬出来了。”宗序生还是没接他递过来的水,低喃,手背不小心靠上去,感受到合适的水温,一时恍惚。


    “你都知道我不成熟,我


    在她面前肯定更是没少犯错,我以前意识不到,好不容易这两个月想明白了,闹腾了很久,我离不开她,想好好和她过日子。“宗崎盯着他爸。


    两人五官轮廓相似,宗崎的眼睛更像虞雪浓,瞳孔黑亮,不爱流露任何真情,不愿意别人多想。


    可这会儿他看着他爸,“我昨天又没顾着她的身体,还不细心,让她一个人在山上仓库里挨冻挨虫子咬,说来说去,就是犯了错,得认。我也知道我不成熟,但你想让我出国继续读书磨性子,不现实。”


    宗序生从叫李助出去那一刻,就知道后面这些内容不适合旁人听,他自己端得再稳,心里其实也挺意外宗崎的这几番话。


    宗崎看不出来他爸在想什么,平时最烦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但这次不一样,他续着上面没说完的话:“没人控着我,我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她就是我脖子上那根线,让我知道什么该做、能做,什么不该做、不能做。”


    过去这些年,宗序生多多少少会注意他,在他身上看到的东西也很多。


    十二三岁时顽劣,抱着篮球翻墙跑去体育馆混入其中,浑身顶着脏兮兮的篮球印子回来,站门口被林姨拦住不准进,心不在焉地说绝对不跑宗序生面前招火。


    十五六岁爱上赛车,进俱乐部当回家,年夜饭等不到人,是他最叛逆的时候,郊区盘山公路,为了一口气将自己撞进医院在icu躺了几天几夜,好起来又活蹦乱跳地缠着李助引开他,好偷压下的身份证去弥渡玩玩。


    再然后是十七八岁,被扔去青港,顶嘴拒绝联姻,宗序生默许了,觉得宗氏还没到需要他付出婚姻才能在这次浪潮中站稳脚跟的地步。


    没多久,因为一张照片,他主动低了头,和宗序生达成交易去了国外,活在监控下一声不吭地筹谋着在分公司埋下不大不小的隐患支开他,悄悄回了国联系老师参加保送考试。


    事成定局。


    宗序生知道他翅膀硬了,开始不受控了,一肚子算计全用在他身上,对此,他没话说,心寒当然有,但得知宗崎真把公司弄上市了,更多的是欣慰。


    这些记忆电光火石般闪过,宗序生握着杯子,仰头慢悠悠喝了口,低头,掌心贴靠桌,也是习惯性地屈指敲桌子,三分钟后,抬头,问宗崎:“你想清楚了?”


    “我想在她身上成熟起来,我只能在她身上成熟起来。”宗崎立刻回。


    “你知道找我出手,得有代价。”宗序生慢条斯理地补充,想通这一切,脸上的神色缓和许多,“有代价也愿意?”


    奸商,亲儿子都不放过。


    两人对视良久,宗崎压着眉骨,不耐烦啧声,“你要什么?”


    “再说。”宗序生摆摆手,让他出去别碍人眼。


    宗崎利落起身,没拖泥带水,线一拔,“咔”的细响都没听清楚,人就闪身出去了。


    隔了一会儿,李助进来,见宗序生在沉思,没有打扰,屋子里陡然陷入安静,还有些不适应。


    “先去联系那女孩家长吧,拿出态度来,这事儿肯定不止宗崎的原因,查查看。”宗序生起身出门,拍板定音。


    “之前您说,得让他回宗氏?”李助跟上,犹豫问道:“那还需要她们的……?”


    “他小姨呢?也叫上,等她过来了,再谈。”宗序生来得匆忙,结束会议后,身上的衣服压根没换,洁癖快发作,回李助上句话:“不要冒犯,医院这边该跟上的就跟上,约时间和她们好好谈谈。”


    李助点头,着手安排去了-


    而那边,溜上病房的宗崎,被堵在了门外。


    不让进,挺高一个子的人站在门外,看着憋屈。


    乌妤打了针,吃过消炎的药,药效上来就犯困,但睡得不沉,睡前看见宗崎出现在门外,晃着她妈的手,嗓子肿,不能说话,眼巴巴望着门外,希望铁了心的孟女士别那么严格。


    没用,孟怀瑾盯着她吃完药,始终不松口,嘴上还在训她。


    宗崎没那么心大,知道孟怀瑾是变着法地点他,垂着脑袋听,侧身站在墙后,乌妤看不见人就安分下来了。


    他低头听着里面的动静,吃药、喝水、被子摩挲……各种小动静钻进耳朵里,跟她就在身边磨磨蹭蹭发出来的一样。


    乌妤看着药发愁,药苦,身上痒,伤口蒙着纱布不透气,她想抓挠一下就会被孟怀瑾或者叫来专门看护的护士拍手,再挠下去就得留疤。


    这些还好,最让她不安的,是自己的嗓子疼,医生说养不好的话,后遗症会很多。


    很心慌,这种心慌在吃药、打针后也得不到缓解,总觉得嗓子隐隐作痛,泛着绵针扎一样的疼与痒,即便勉强睡着了,梦里还是会忧心,睡得根本不好。


    睁眼前看见的宗崎不见人影,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堵着心睡着,昏昏沉沉醒来,发现床被下的手被人握着。


    没有睁眼,她感受到手上覆过来的力度,不松不紧的,更不高兴,烦他怎么进来了还优柔寡断的,半点不像以前。


    宗崎哪里敢用力,虚握着都怕她好不容易睡下被吵醒,垂着头盯着她看,脸白,唇色淡,露出的脖颈和脸侧咬着很多小红点,连他摸到的手,手背上都有隐约的凸起。


    可她太不会伪装,五分钟前就知道她醒了,眼皮底下轻轻转动着,呼吸更不对劲,他没吱声,静悄悄装没看见,看她想做什么,又或者能憋多久。


    度秒如年,乌妤颤巍巍睁开眼时,宗崎就低下头,唇覆上去贴住她的唇,一道沉灼,一道轻暖,暖热气息交织。


    有了深入的趋势,乌妤仰起下巴,想继续,却被宗崎轻轻按回去,她忍不住开口问,声音很哑:“你去哪儿了。”


    “挨骂去了。”


    乌妤眨眼,黑长的睫毛怎么就跟她人一样虚弱,闪动弧度都不明显,她完全没察觉,满眼就写着她的好奇:这么惨啊?谁敢骂你?


    看懂了,宗崎低头握着她的手贴上唇,唇蹭了蹭她微凉的手背,再落一吻:“那你帮帮我,他们都特别凶,我都不敢顶嘴。”


    乌妤张了张嘴,嗓子受到牵扯,有点疼,皱眉,朝他瞪眼,作唇形:都怪你。


    宗崎的笑渐渐收回,稍微扣紧她的手,靠近她,轻声认:“嗯,怪我,好起来随你怎么弄我。”


    乌妤丧气,不知道要多久,好难,抬手费力去戳他喉结,再抬眼看他:不信。


    “真的随你怎么折腾。”宗崎再给她保证,“但得好好吃药,我陪你养,养得比之前还好。”


    第89章 patient你不省心啊


    没别的牵挂了,乌妤身上那些咬伤开始痒,宗崎就闲扯,扣住她两只手,说着说着就亲她,逼得乌妤一边躲,一边得腾出手推他。


    药膏清凉,虽然有止痒的功效,但气味不好闻,她心情不好,开始折腾宗崎,渴了要喝水,但她第一回喝得急,半躺着的姿势呛了一声。


    忙给床头再升高一点,宗崎抚着她的后背轻拍,等她缓过去,乌妤揪住他的衣领,神情怨怼:真的不舒服。


    聊了两句就没困意了,找宗崎要镜子,他不大想给,


    装听不到,还转移话题,给乌妤剥橘子,橘络都没理干净,往她嘴里塞。


    乌妤别开脸,看他吃掉了,转回头继续朝他摊手,晃了晃:你给不给?


    “看我不就得了?镜子不好看。”宗崎按住她的手压去被子上,嘴里咬住一半,捏住她的脸喂进去,才说:“省省时间,老婆,待会儿说不定你妈就回来了。”


    乌妤抽回自己的手,从另一边下去,趿拉着拖鞋,不顾宗崎的阻拦往卫生间走。


    叹口气,宗崎起身绕过床尾跟进去。


    乌妤站在镜子前,表情更丧,脖子挨着锁骨的地方贴上两处纱布,药膏的气味刺鼻,正要去撩袖子,抬手时袖子往下垂落,刚看见许多凸起的小红点,宗崎从后圈住她的腰,头垂下去,抵在她肩头上。


    蹭了蹭她,轻咬她的肩颈上的薄肉,“咬伤会消,疤我找方法去,疼你就踢我,痒忍忍,你抓我,行不?”


    可这话不仅没让乌妤心情好起来,还特别不高兴,推他的脑袋,侧过脸仰头看他,“我妈说你什么了?”


    “没,你现在控制控制自己别挠。”宗崎的双臂稍微收紧,将她眼里的不安尽收眼底,“少瞎想,我记得学校里安排了毕设,你想好做什么了吗?没计划我们就聊聊,有人有设备有资源,放开手去做,你现在最多也只能想这个,别的都不该往心里放,又琢磨不出来什么东西,是不是?”


    话还没落,乌妤的手就去了他腰上,拧得用力,宗崎面不改色地说完,看她冷哼一声的样子,憋不住笑意,滑过她的腰侧,捉住她细细两根指头,握掌心里团着,较真问:“我只想要你,你呢?会不会被你妈两三句话带走,不想跟我在一块?”


    “我看着像没主见的?”乌妤几乎没怎么张嘴,声音小,似乎在烦他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语气不耐烦。


    “那就交给我。”宗崎从她这里得到说出口的愿意,右手虎口握着她脸抬起,视线低垂,“亲会儿?”


    乌妤抬手往上扒住他的拇指扣好,朝他皱鼻。


    药膏难闻,她现在怀疑宗崎是不是感冒鼻塞了,闻着这味道,刚才还能亲下去。


    说是亲会儿,但宗崎后面只是在她唇上稍微碰了碰,没敢深入,扶着她的后颈,掌心温度比先前暖和,差不多,抱着她回了床上。


    即便睡了半天多,乌妤还是容易犯困,躺下听宗崎说了会儿话,又睡着了。


    宗崎口袋里的手机在振,按了静音,估计他小姨应该知道不方便,转道发送消息过来,告诉他,乌妤的姥姥已经接过来了。


    他刚回完消息,孟怀瑾就推门进来了,看见宗崎在床边,没给好脸色,把汤盅往旁边桌上一放。


    宗崎先没敢动,瞧见她妈站着像要教训他但为了已经睡着的乌妤不得不忍住的表情,立刻懂。


    搬了把椅子过来让她坐下,自己抱着汤盅,极有眼力见地挪到她看不着的地方,拿出汤匙一勺勺刮去上面浮起的油腥,再一看盅底的细细姜丝,抽了两张纸垫着一一挑出来,团好扔垃圾桶,继续沿着盅壁搅动散热,动作小,基本没有声音。


    孟怀瑾抱着双臂,一边看乌妤,偶尔分过去个眼神到侧后方的宗崎身上,气不算顺,宗崎弄得差不多,给她妈接杯温水过去,递到她手上。


    孟怀瑾没接,下巴一抬,“出去,我只跟你爸谈。”


    宗崎把杯子放床头的位置,放轻声音:“阿姨,您过来一路肯定累,我给您安排酒店先休息一晚,行吗?”


    “等她这伤好得差不多就谈谈吧,你也别来找她了,让她好好养。”孟怀瑾看着宗崎,把他下一句话也堵死了,“她见到你就静不下来心,你们之前打打闹闹玩成什么样,那几条热搜我也关注到过,她没向我开口,我就当不知道。”


    “但这回你把她一个人扔山上,懂这什么意思吗?她现在脑子不清醒,嘴上和心里谈着爱,觉得了不起,但不代表我就能闭眼揭过这件事。”孟怀瑾出去这几个小时,找崔藜和李岳珩几人,了解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虽说这件事大部分的错不在宗崎身上,但乌妤之前追着他跑的这两个月……


    孟怀瑾压住脾气,说:“我不是想限制她这感情生活,而是她现在得好好养你懂吗?和你们接触久了,什么糟心事都找上来,她几次不如意,都和谁有关?嗓子废了你赔吗?医生说的话你难道不知道?”


    前面他愿意听,骂他、教训他什么都可以,但后半句他真的听出来孟怀瑾是打着不想让他再靠近乌妤的计划的。


    只是他刚张了张嘴,孟怀瑾就作势要叫乌妤起来稍微吃点东西,那些话只好憋过去,人也被孟怀瑾赶出门-


    接下来几天,台里的拍摄录制活动继续,少了乌妤,李岳珩把手里的活儿全扔给助理,没再去山上,天天绕着陈北骁逗。


    乌妤的姥姥在那天下午被接去了病房,看见乌妤身上的痕迹,知道这事有宗崎的原因在,姥姥对先前乐意他当孙婿的宗崎生烦,帮着孟怀瑾堵他。


    宗崎进不去门,示好更不被接受。


    医生特地过来和她们聊了聊,乌妤身上这些伤,按时打针擦药换药,能消能退,唯一着重注意的,是她仍旧不见消肿的喉咙。


    这诊断一下,宗崎在孟怀瑾面前,彻底没法张口说出任何辩驳的话。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来回接送姥姥,乌妤不让姥姥在病房过夜,两人就这短短两三分钟有交流,勾勾手指头,挠手心。


    在宗序生和孟怀瑾她们正式交谈之前,宗崎铆足劲查仓库那天发生的真相,没道理喇叭叫了那么多声乌妤都听不到,当然陈北骁也跑不掉。


    让别人去他不放心,更不踏实,揪上李岳珩,去山上组里待了两天两夜,依次搜寻不正常的细节,再加上宗序生也在帮他,进度还算快。


    乌妤只当他又被她妈赶出去了,没有多想,在换完药后的半个多小时里,总有人看着自己不准上手挠自己,这个时候是她脾气最糟糕的时候,但她基本不外露情绪,只给宗崎发消息骚扰他。


    不舒服到极点时,会细数他过往对自己干的坏事,从去年他在自己发烧时还要做,到早上他居然先松开手,问他是不是见到她妈就怂?嫌他怂死了。


    宗崎能怎么回,按着语音条,笑不行,语气严肃更不行,反正酝酿半天,给李岳珩看烦了转身离开,他才压着声音吊儿郎当地回:“这不是怂,老婆,这叫智取懂吗,我挨两句批,换你妈消个气,多划算是不是?”


    对这回答满意半分钟,乌妤听见她妈离开的动静,钻被窝里打字回:[谁跟你在一起?你要她消气,那我呢?你要不关心我生不生气,那你明天别来,看见你就讨厌。]


    发完还不够,附带一句:[怂!!]


    这几天宗崎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对劲,说高兴,谈不上,他连乌妤的面都碰不上,挨挨手指都能被她妈竖眉毛,可又很喜欢乌妤天天骚扰自己的这副样子。


    偶尔发来的两条文字消息,在他大脑里跟过了电一样,挺想让她别发了,不然他这注意力全落病房里,做别的就提不上劲头。


    现下消息振动,宗崎低头来回看她后面的这两个叹号,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太久没听她说一句完整的话,有事要么给他使眼神,要么发消息。


    休息室敞着窗,风徐徐吹着,温度稍高,衣摆轻动,他拨过去电话等接通,先出声:“我说就行,你听着,答应就嗯一声,不答应就嗯两声。”


    那边被子裹来裹去,别扭地不应他。


    桌面上摊着两份李岳珩放过来的剧本,是先前乌妤拿到的,有使用的痕迹,他边翻看上面的勾勾画画,翘着二郎腿,也学会了铺垫那招:“我呢,这段时间,还有接下来一段不知道多长的时间里,肯定不受你妈待见,你也知道对吧,前几次看我笑话,看我吃瘪挺开心?”


    没让她应,她还招打的嗯两声。


    “傻。”宗崎笑她,手里转着支笔,进入正题:“我在这边查些臭虾,见不着你,你妈在身边,起码你用不着操心我,能乖乖躺医院养伤养嗓子,但我发现你现在人离不开医院,心思倒飞得挺远。”


    乌妤捶被子,行,他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在说她心思全往他身上放了吗?那她没有,她就是见不惯他这几天的假正经,手抵着喉咙,劝告他:“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行不行?”


    “还嫌我被批得不够惨?”宗崎换了个姿势,心想她妈确实说的没错,“让你嗯,又说话,我们立个字据算了,你不省心啊,老婆。”


    布帘掀开,李岳珩从外面回来,往他面前推过来拷下来的视频,外面特别安静,但脚步走动的声音不少,轻轻压在地板上,是想进来又被什


    么震慑住,没敢多动。


    宗崎跟没发现一样,和乌妤打电话逗她。


    李岳珩拿来的,是那天夜里剧组的人匆匆忙忙搁下机器离开后,有些就没来得及检查,还开着机,他试着模拟过,摄像头是朝向大门口和休息室方向的,也许会录下一些视频,再不济,就算没灯,有音频也足够。


    在这儿守了两天,他跟那些人敲东诈西,李岳珩配合他,还有替儿子清扫后果的陈崇鸣,大概是真在追孟怀瑾,主动联系上他,暗地里给了他一些助力。


    他爸要怎么应对他不知道,但有用的信息他得收。


    宗崎过李岳珩的u盘,暂时没去看,而是往剧本最后的空白页继续画大概线路图。


    怎么能这么自然地叫她老婆,乌妤打字回:[你更需要省点心,晚上多久回来?我觉得我好得差不多了,没必要一直住着。]


    “叮”声弹出消息,宗崎拿下手机打开免提,看完回:“不着急,反正也没事,等谈拢了,你妈消气了,我接你回。”


    [那我妈这气很难消。]


    乌妤发完这条消息过去,嫌打字费劲,提起一口气,感觉有被他一句话弄得情绪不上不下,那处别墅?还是公寓?他回国前,她还买了好些东西过去呢,正要开口问他回哪。


    宗崎先警告她:“你要是还开口讲话,我得来气了。”


    他还敢来气?乌妤这声反问还停留在聊天框里,装了一肚子的话,就准备着质问他,但下一句他就让自己这火浇得干干净净,还很没出息地想他赶紧出现在面前。


    插u盘,宗崎等待视频加载,关了免提将手机贴到耳朵上,“先睡,我等忙完回来找你,悄悄溜进来,时间肯定不长,你困了就睡,别特地等,我看会儿你就走,明早勾手指,行不?”


    [行。]


    怎么不行,她看宗崎已经退而求其次到这地步,是真觉得新奇,也乐得将就她妈的反应,看他被折腾得如今一副纯得不能再纯的模样。


    ……


    挂了电话,宗崎收好手机,李岳珩见他讲完,拖椅子过来跟他一块看,视频内容很简单,开头是剧组陆续回来人放机器,等乌妤从车上醒来进仓库,找人问了有没有充电宝,跟着指引去了最里面。


    到这里,和乌妤告诉他的没出入。


    他点倍速,拉到了外面导演举着喇叭喊人上车的时间点,眼睛没眨地盯着屏幕,仓库里的人进进出出,各个连雨衣都没脱,放完机器就急吼吼的互相催着往外走,而视频只拍摄到乌妤进了仓库最里面,一直没出来。


    外面有闪电伴着雷声,而喇叭里的催促刚好和一男的倒回来,往最里面的门上挂锁的声音重合,三道一块,说他这卡时间卡得真好,还就是乌妤那会儿昏头昏脑满心思都放在充电一事上的时候。


    宗崎往椅背一仰,揉着眉心,这件事算长了教训,真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太久。


    李岳珩觑他一眼,自己搬过电脑,对照着这次出行名单上的人脸瞧,他找对面导演也要来了一份,但一个个对照完,都不是,都没对上。


    “那估计就是这次临时雇来搭棚的人了,对上了,他们比我们还了解这仓库的构造。”李岳珩自顾自说完,又觉得不对:“我们没亏待过他们吧?工资日结,知道上山下山不容易,还开的双倍,乌妤更是一心放工作上,每天打交道最多的是那两新人,跟这些人更没过节,那就是不知道乌妤在里面,误锁的?”


    分析一通,宗崎听了,继续拉进度条,将音量开到最大,听完了陈北骁告诉乌妤那些话,猜想得到证实,他的脸上表情不明,伸手将笔记本盖上,拔掉u盘起身往外走。


    李岳珩头大,追上去拉他胳膊:“我知道你生气,但你刚刚不是答应乌妤早点回去?”


    “所以你快点松手让我解决完,我才好早点回去。”宗崎晃开他的手,“你刚也听见了,乌妤什么时候对我看得这么严过?不就差点信了他的话,当我死的?”


    “你也知道乌妤没安全感,你现在出去干嘛?跟他干一架!弄得一身伤你回去怎么跟她交代?”李岳珩算是服他。


    宗崎因这两句话,顿下步子看着李岳珩。


    李岳珩脸色稍缓,掏心掏肺地和他讲:“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这另一个男的,不管是不是误锁,查清楚弄明白,让乌妤她妈还有她姥姥知道这事的真相,后两天两家人商谈的时候,才好想怎么弥补!不明不白的,你以为你们这关系进行得下去?”


    宗崎拨开他的胳膊,转过头,视线跟着阳光挪出去,这角度,正好能看见外面走动好的人影,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隐约还能听见汽车停在路边的熄火声。


    不知道在想什么,李岳珩拍了拍他的肩,以为安抚下来了。


    外面恢复安静。


    这回宗崎来山上,既没打扰他们拍摄,更没仗着身份乱来,相反除了找对面管着这些机器的负责人时态度强硬,对待别人都是能不麻烦就不麻烦。


    李岳珩先前都怀疑是不是他爸给他下什么死命令了,比如敢再被拍下来放网上,就不准他再往乌妤面前凑?


    见宗崎出去,身上没了那股找人算账的郁气,他赶紧收拾东西赶出来,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以为差不多到点要回去了,但没料到出门第一眼,就看见宗崎步伐直指路边的陈北骁。


    来不及追上去拉住他,李岳珩被围上去的人隔绝在外,就两分钟时间,宗崎已经招呼上了手,拳风的声儿大,他们以前去过拳击馆对打过,对对方的招数多少有点印象。


    反正宗崎的背影倔,那音频听完,就没打着好好回去的念头,李岳珩抱着笔记本望天,然后掏手机,找电话,回忆宗崎刚才肩头懈劲的一瞬,彻底没话讲,居然骗他。


    第90章 patient心脏有点疼


    夜里,的确回去得挺晚。


    山上仓库里的纠纷结束在陈崇鸣来之后,他们理亏,陈崇鸣把陈北骁塞进车里,陈北骁原本不想动,抹了抹唇角,唇周全是麻的,被他爸扫了一眼,闷闷坐上了车。


    而陈崇鸣定眼瞧着宗崎,情绪几乎没有,话是对李岳珩说的:“要什么东西我们配合,这些儿戏就别再来了。”


    宗崎被李助拉着,手上充血,眼前有些花,低头给乌妤回消息时还按错了几个键,闻言头都没抬。


    李岳珩打哈哈敷衍过去,打的是李助的电话,哪知道陈崇鸣一块来了,回道:“这儿戏更谈不上了,孩子大了做家长的哪里事事都管得过来,他们愿意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彼此折腾两次,差不多就过了。”


    “不会过。”宗崎抬起头,看着车里的陈北骁,落下一句。


    陈北骁降下车窗,刚要回嘴,被他爸早有所预料地看一眼,身子后仰不耐烦,干脆转头看窗外。


    陈崇鸣似


    乎认为跟情绪还上头的两个人说话没必要,朝着李岳珩点了点头,上车离开了。


    仓库前就一排排车停着,夜里拉起了灯,工作人员早被招呼走了,李助开车下山。


    宗崎先回酒店,让李助别管他,李助不好强行拖着他去医院,叮嘱他待会儿自己去的时候一定得去找医生稍微看一下,他要拿着u盘回去比对人像,有得忙,抓紧找出来,给对方家长一个交代。


    宗崎握着衣摆脱掉上衣,拿出医药箱稍微处理了下,“约的明天?”


    “嗯,下午三点。”李助皱眉望着他脸上的擦伤,不好多说,拆了碘伏棉签让他擦擦,“你明天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不让我去?”


    “这种事你还是别插手,有些话你说出去不行。”


    “嗯。”宗崎应声,他知道。


    随口应完,他推着李助出去,自己草草吃完饭就进浴室洗完澡,换身干净衣服出来,脸上没有去抹药,被热水淋洗过,稍微泛红,只在胳膊上缠了圈绷带。


    对着镜子检查了下,藏在衣服里看不见,没问题了,他出门跟散步一样先绕去后面一条巷子,轻车熟路地找到家糖水铺。


    老板娘快收摊,见他来,起身系上围裙,温声问:“还是桂花豆酪?”


    糖水铺的位置偏,藏在巷子里,晚上人更少,是他前几回出来时走神,随便逛到这里,吃了次,味道还可以,结果不知道是衣服上还是什么沾到些甜味,让乌妤闻到了,揪着他问是不是吃独食。


    记起这事,宗崎付完钱,“嗯。”


    老板娘忙去了,他在看护工消息,这个点估计乌妤已经睡着了,糖水铺早上不出摊,下午他又进不去病房,现在只能趁晚上,姥姥和她妈都回去休息的时候给她带一份。


    老板娘给他系好袋子,他拎着步行往医院去。


    病房外的廊道安静无声,护士站有人值夜,宗崎两三步到了病房门口,打开小小一条缝,房间里漆黑,轻声进去,带上门,他把桂花豆酪放在桌上,等眼前能视物了,才往床边走。


    床上的人侧躺着睡觉,胳膊压在被子上,呼吸平稳。


    窗帘拉了多半,外面路灯隐隐照进来些许光亮,落在拱起的床被上。


    他覆手上去,圈住乌妤的手腕,背光的视角看不清她的脸,拉近椅子,坐下静止的时间太长,两日来在山上仓库里的倦意涌上来,眼皮微阖,手也开始圈紧她。


    没睡实,屋里飘着淡淡的甜花香,乌妤感受到他把自己的手往被窝里塞,任由他动作,暂时没动作,宗崎给她掖完被子,将她的手指握在掌心里,俯身靠近她,快贴近她唇角时,手跟着往回拿。


    乌妤偏了偏头,温温热热的唇落准了位置,睁开了眼,望着他笑,宗崎身形一顿,她等不及,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摸到他的下巴。


    指尖勾着划了划,宗崎朝她仰了仰,回握住她的手,按到被子上,“没睡着,还是被我吵醒了?”


    乌妤摇头。


    不知道回答的哪一个,宗崎拉近椅子,问她:“今天把胶囊扔了?”


    点头。


    宗崎上手摸她的脖子,拇指指腹抵按在喉咙的位置,头低下去轻咬她的唇,“太难咽了是不是,明天换换,同功效的,胶囊是不好咽。”


    抱住他的后颈,闻到不太熟悉的香,乌妤抽回双手,缓慢挪去他的耳边短硬的发茬上,闭着眼,递进舌尖,“带的什么吃的?我有点饿。”


    “吃独食,你吃不上。”宗崎拿她话堵她,现在是真的能看清她的脸了,啄吻一声,响得不正经。


    乌妤抹了抹脸,捶他一圈,接着伸手要去开灯,却被宗崎拦住,“不开,待会儿来人了,都得听你妈话不让我待。”


    “你怪不怪?”乌妤歇了这心思,撑着身侧坐起来一些,她猜测她妈是知道每天早上她和宗崎这些小动作的,每天他送完姥姥过来,她妈当他面儿撂了几次少费心思,还不是我行我素。


    就嘴上应得挺好。


    宗崎说完凑过来,抬起她的脸,揉按住喉咙的位置,轻轻柔柔的动作很容易痒,她偏头,“干嘛,难受的不是你,你就随便按?”


    “怕你呼吸不上来。”时刻摸着才知道。


    宗崎得为自己辩驳一声,夜里眼睛让微弱路灯映得亮亮的,解释的神态也正经,但解释完又来,变本加厉地向上托住她的脸,一抬,“下午发消息说我干什么?谁惹你不高兴了?”


    “你。”乌妤这回答字正腔圆,没像先前那样虚浮着压声。


    “哦,是我。”宗崎重复她这回答,没承认没否认,拍拍她的手,“那怎么才能消气?现在还气吗,气的话桂花豆酪我就带走了,免得呛到气管里。”


    好讨厌,一张口就没好话,乌妤捞着被子,原本蜷着弓起的腿伸出去踢他,被宗崎手快握住,悬在床沿,落不下去也收不回来,看他笑成那样,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东西:“我现在吃。”


    宗崎握住她的小腿放进被窝里,手往她脸上蹭了下,乌妤嫌弃别开脸,“你刚是不是摸我脚了?”


    “摸不得?”宗崎听她这语气就不对劲,眼神立刻凶,吓唬她:“坐着,别动,黑漆漆的摔了我都看不着。”


    说着起身绕后面去,乌妤自然没那么听话,对着他的背影挥挥拳,掀开被子趿上拖鞋跟过去,从后面吊住他,刚趴到他背上,宗崎就侧身,一只手回勾住她的双腿膝窝,打横抱起。


    在空中接连悬了两回,乌妤吓一大跳,双臂紧紧勾住他的后颈,等宗崎坐下来了,看他拆包装盒,调整好姿势,才揪着他的领口谴责刚刚他那行为:“幼不幼稚?”


    许是真的被吓到,乌妤别开他的手,自己拿上勺子,搅开豆酪,这个季节桂花还没开,用的应该是以前洗净晒好的桂花,用锅煮过,豆酪上浮着半圈淡黄色,香气被煮出来,拆开没一会儿,周围都飘着这气味。


    宗崎扶住她的后腰,伸手将头发拢到一边握好,“你老吓我,这地上是没别的东西,你一蹦能蹦我身上来,我要没听见,走得快了,谁再丢个枕头到地上你没看见,摔了你找谁哭?”


    “你少说点话,吵。”乌妤往嘴里喂两颗丸子,咽下完全没负担,原本要说什么话来着,宗崎耳朵都凑过去了,她一低头,舀了勺中间的豆酪,吃完转过头,发现宗崎靠在椅背上没吭声,挂脸了还。


    抬脸亲他,手往上抚住他的侧边脖颈,揉了揉头发,“少做出这副假样子,刚不反应挺快的吗?你敢说我不喜欢趴你身上?再说了我又不蠢,你就在两步外,而且你又不是接不着。”


    “那我谢谢你的信任?”他话落不给乌妤打算再呛他的机会,拿走勺子自己吃了多半,速度快到乌妤抢都没抢过。


    “你至于这么小气吗?”乌妤被他圈在怀里,脚落不到地上,怕他恶作剧给自己丢下去,扒他胳膊扒得紧紧的,另只手肘顶他腰腹,“到底是给我带的,还是你自己吃的?”


    “都吃。”勺子往碗里一丢,这声儿这架势,乌妤警惕,直起身想走。


    宗崎手臂横在她肚子前,让她侧过身,托住她的后颈往自己面前压,相同的气味让乌妤松懈许多,但这次的亲密接触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闭着眼回想,鼻尖撞上那一刻,宗崎停下来,照旧抚上她的喉咙轻轻蹭揉,继续接吻,汲取她嘴里的甜津气息。


    乌妤抱着他的头,脖颈在他手里,清晰感知到温度愈发高涨,唇齿间的涎水黏在一起,交换,递给对方,吞咽,伸进舌头像是要将她吃掉。


    受不住地哼一声,她主动扶住宗崎的双肩,跨过双腿坐下去,划落下右手,摸到领口,指头往里钻,“明天我妈得见你爸了。”


    “我们接吻,不提他们。”宗崎不满她走神,手掐在她腰上缓缓收紧,不老实了半分钟,抓握住她的右手按在胸前固定住。


    鼻息再次交缠上,乌妤伏在他胸膛上,有些喘


    不上来气,整张脸都热,唇舌更是,还发麻,额头抵在他肩上,视线下移,刚按了次,被他给挪开,有些想笑:“那你回去咯?又不能做,你能憋多久?我好好奇。”


    “走不动。”宗崎向前倾身,乌妤就抱住他的腰,没回头,但知道他吃了两口那个豆酪,凉丝丝的甜味。


    乌妤学着,抬起他的脸,尝了尝,递上来个深吻,宗崎还没感受够,她一抽离就不受控的跟过去,却被乌妤挡住。


    随即便露出点那种尝尝到底有多好吃的声音,逗得宗崎忍不住,视线灼热地盯着她张合两次的唇,挥散不去的闷潮腾起,他索性低了头,埋在她颈侧,叹声,吮咬一口,听她嘶气,肩头挨了一巴掌。


    “我问了医生,等一礼拜后再查查血液,确定没有任何那些病毒了,就能出院。”


    “哦,你还特意去问?”乌妤掐他脖子,指甲刮得他颈侧泛红。


    她这话有歧义,宗崎听不了,捏着她的脸,“少乱想我,不能总在这边待着,气候不行,这边适应了,回京淮又得适应,你人受不了。”


    磨磨蹭蹭亲近了一阵,她肩上的衣服斜侧着歪了领口,在医院躺了几天,享受了她妈和她姥姥以及宗崎安排进来的护工,这些人的照料,除了还是不想吃药,精神还算不错。


    “那我也说正经的,你爸对我肯定也不满意,我觉得我们难,你老是因为我出现在镜头前。”乌妤当然记得丁教授之前告诉自己的事,虽然了解不多,但清楚宗崎他爸不喜欢他出现在镜头前。


    “你以后往我身上套根绳算了,动一下你什么都知道,还用得着去猜?”宗崎拍她的臀,手劲儿大,没收敛,看她一脸不服,晃了晃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跟谁过日子?你管他满不满意,这事儿得我做,让你少想东想西,还是在这里太闲,专门想出这些话来膈应我?”


    “宗崎你这话就过分了,我没事干膈应你干嘛。”


    “没有就行,明天过后,我向你妈示个诚。”宗崎哼一声,乌妤就知道他这语气,先前故意逗她呢,来气,伸手抓他。


    宗崎轻微皱眉,左手兜着她的后腰,右手扣住她的手,维持着前后他都要掌控的姿态,接上:“你别给反应,她要知道你向着我,更不开心,我自己来就行。”


    “行啊你宗崎,现在不仅给我姥姥哄得差点向你说话,这才几天你还摸准我妈的脾气了?”


    “也不看看你老公是谁?”顺得不能再顺地接下这评价。


    宗崎刚说完,左边手短T罩着的手臂突然被扯了下,就听面前埋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钻进去的乌妤问:“这什么东西?绷带?你受伤了?”


    一句赛一句严肃。


    “没什么,有点擦伤,随便缠了下忘记摘掉了。”


    “你现在谎话张口就来。”乌妤定定看着他,说完,从他腿上下来,宗崎去抓她的手要阻止,一声“真没事”被乌妤甩开,连着手一块,直接绕过他去开灯。


    啪嗒轻响,乌妤侧过身盯着他,同时被这光亮晃了眼,宗崎略微偏头。


    手伸过来,拇指并着食指捏住他的下巴,脸上两道破了皮的红痕,颜色深红,乌妤就纳闷,又拽一把他的胳膊,宗崎上道地挽起袖口,露出来给她看,还附带一句:“就摔地上了,蹭了灰,不碍事。”


    乌妤对着那地方用力拧一把,宗崎面不改色,凑过来想拉她。


    她先出声:“你要主动告诉我,我今天就不计较,你要还想瞒着我做了什么事,那也可以,就是我这房间门,你以后想进来,难。”


    “我得要一个真相,给你妈,也给你。”宗崎被她的手甩了两次,没放弃,上前将她抵在墙上,双手扣住十指,“这真的只是擦伤,那墙坑坑洼洼的,没留神,就擦到了。”


    “你还有没留神的时候?你要做件事,恨不得把眼睛都放上面,还没留神,你说这话自己过没过一遍脑子?”乌妤连着说了两段话,嗓子有些难受。


    宗崎捂她的嘴,见她真的不说了,俯身,唇贴上去,只一下便退离,低声,盯着她的眼睛回:“我就说不让开灯,怎么办,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觉,眼底下怎么泛青?”


    “别来这套,我不吃。”乌妤回视他,继续问:“陈北骁?”


    “不是。”


    他答得不假思索,但乌妤一眼看出来,“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管他?他那人就有病,得他亲爸妈来治,你操什么闲心往上凑,该操心的站你面前,你怂得连手都不敢握,不该操心的,嗯?”


    宗崎因她一句话不高兴,想反驳,忍了忍等她说完,手臂又被她戳上,指甲使劲往里怼,他越忍,她就越使力,“不该操心的你倒是花上时间了,还蹭墙上?我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解释,宗崎。”


    “我操闲心?”宗崎拽下她的手,给她按在身前,“我再不对,你随便说,但你不能说我操闲心。”


    “我妈会处理好这件事,你用不着去管!现在你管了,又给自己弄成什么样?”乌妤就是不想看到他每次都这么冲动。


    “我当你关心我。”气不顺,撂下这句勉强为自己挽尊的话,宗崎看她说着说着情绪不对,还吸了吸鼻子,那股升起来的气顷刻湮灭。


    两人对视半分钟,宗崎往后退半步,没商量的直接抱起她往床上过去,塞人进被窝这事他熟,怎么塞不愿意还打他踢他的人服服帖帖进去他也熟。


    乌妤让他捂着嘴,宗崎手肘撑在她头下的枕头上,再钳制住另外两只还不断推搡他的手,掌心里呼吸重,闷出潮潮的润气。


    “我操的不是闲心,你老是说我,我也委屈。”宗崎盯着眼睛红红的她,“信着我点儿,他欺负你这事我过不去,这算我的,很晚了,先睡觉?”


    乌妤在他掌心下摇头,又一眨眼,张嘴咬牙。


    宗崎捂得不严,她轻而易举就能扒下他的手,拇指被她紧紧咬住泄愤。


    张嘴时间太长,甫一合上,她还不舒服,指头揉了揉嘴唇,宗崎趁人之危,就在她张嘴的时候挤进来。


    呼吸越发不对劲,他身上的体温高,悬在她头顶,烘来的热气将刚才的两轮对话下隐藏的关系也带了出来,续着这个湿热的吻催生出情潮。


    脱他衣服,让宗崎按住,解他裤扣,半天找不准位置,还划了自己的手,伸上去让宗崎给自己吹。


    这一出没料到,宗崎笑得肩头发软,压在她身上:“我没见过你这种,刚骂完就吃我豆腐,我有点心寒,上回你是不是也只想着跟我做完就当事情翻篇?”


    “你管我。”乌妤捕捉到他话里的某个字眼,“谁要翻篇了?你把我话当耳旁风,我就觉得和你这人说话说不到点上。”


    “必须得翻。”说完就贴上去,吮咬着她的舌尖,先亲,等她呼吸不上来时,挪开一点等她缓缓,偏还捏住脸颊,间隙咬一口,情话钻进她耳朵里,好痒。


    宗崎和她视线黏在一起,“我这么冲动,你得拉着我是不是,不用你太费心,你给我一个眼神,我人就来了,再不济,你给我个证儿,套牢我。”


    她的语气里仍有情绪,稍微脸红他这话的意思,“你能说服你爸娶我吗?他不满透我了,再说就算你说服了,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给人当老婆。”


    “老婆别说了,我心脏有点疼。”


    他气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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