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才打你……
玉楼阁内,众人神色各异。
常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怎么还不出来快出来,这也太久了”
莲花靠在一旁,看着常傅越走越急,轻轻叹了口气:“的确,阁主这次待在藏宝阁的时间太久了,好似只有用膳时才会出来。”
“而且阁主竟然还亲自去挑选最新鲜的食材,亲自做膳食。”她顿了顿,双手环胸,看着常傅:“常叔,你说,会不会梧清姐姐也在里面?”
常傅闻言,脚步一顿,忍不住抬手扶额。
这还用想吗?
他早就总结出一个规律,每当找不到阁主的时候,只要去找司法大人就行了。因为宋玉一定会在她身旁,无论是明面上,还是躲在暗处。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太不对劲了。
阿四见常傅这幅焦虑的模样,不由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藏宝阁那么大,说不定两人在里面谈情说爱,有何不可?”
常傅再次抚额,目光一沉,心里表示:不,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现在的藏宝阁里有什么。
他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那哪是什么藏宝阁?
那是一个疯子为他的执念打造的祭坛,根本不是什么‘欢喜’二字便可简单概括的。
常傅深吸一口气,不愿再多想,转身看向一旁沉默的阿一,沉声道:“阿一,你现在快马加鞭回玉门,让家主派人过来,把公子抓回去。”
阿一神色一变,犹豫道:“这违背阁主之令,恐怕”
“我担着。”常傅斩钉截铁道。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片刻后,阿一沉声道:“是。”
他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就在阿一离去的一瞬,藏宝阁内,梧清猛地睁开双眼。
她的视线一片模糊。昏暗之中,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禁锢在某个怀抱中,四肢无力,只能无意识地倚靠着那人,头顺势枕在他的颈窝处。
他的体温很高,十分炙热滚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是檀香的味道。
她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身体却已率先感知到了某种不该有的舒适感,一种令人沉溺的温暖让她想要放松身子,甚至有些贪恋地想要更靠近一些。
就这样沉沦下去
就在她快要将双眼闭上时,丹田处的内力缓缓遍布全身,梧清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不对。
不该如此。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强行逼着自己保持清醒,眼睫颤动间,视线一点点变得清晰。
她缓缓抬眸,想要看清楚四周。
当看清楚的一瞬,梧清微微一愣。
四周摆满了镜子,无数面长镜将她和宋玉包围,将她同他的交缠照在每一个方向,无处可逃。
她跨坐在宋玉的身上,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二人正在一个棺材里而她的唇色,异常艳红。
在她注意到时,唇角那液体正一滴滴缓缓滑落。
她微微垂眸,视线落在他的肩上,才发现那处早已是血淋淋的一片。
那道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血液仍未止住,肩膀上的白衫早已被染透,大片血迹晕开,好似彼岸花在棺木中尽情盛放。
当感知慢慢恢复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口中,还含着什么东西。
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梧清猛地一口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吐掉。那东西落在棺木一侧,发出‘啪’的声响,溅起的几滴血珠落在镜面之上。
好似有所察觉,宋玉微微一动。
他的指尖下意识用力,将梧清牢牢禁锢在怀中,带着强烈的占有,不让她动弹。
随着他的动作,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好似仍沉溺在方才的美梦之中,唇角微微上扬,带着满足的笑意。
随后,他缓缓睁开双眸,那双丹凤眼眸中,还带着未散的情欲,摄人心魄。
在一时的失神后,很快,他从镜子里看到了梧清睁开了双眸,也看到了,她将那些东西全部吐掉。
那一瞬,他的笑意微微一滞,眸色一暗,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情欲般的沙哑:“妻主竟然能醒过来真是让玉刮目相看。”
“宋玉,越来越爱妻主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惊讶和遗憾,可也有着对对方的赞叹。
师姐太聪明了每一次,他都抓不到师姐。
他话语刚落,一只带着热度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她的力道狠劲,指尖死死扣住他,又给他带来那久违的窒息感。
可仅仅一瞬,听到他又准备吟叫出声时,梧清的手指又突然松开。
宋玉微微一愣,似是没有料到她会就此罢手。可很快,他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时,他低低地轻笑出声。
“师姐好聪明,也猜到了这是在奖励宋玉”
“师姐”他尾音微微上扬,轻声唤道。随后他看着那些被她吐出来的东西,温声道:“是玉不合妻主的胃口吗?”
“那玉将它们做成你喜欢的膳食味道,再给你吃,好不好?”
他看着她,抬手轻轻触碰她的唇角,指尖擦过那抹鲜艳,随后缓缓沾在自己的唇上:“你将它们全部吃了好不好?你将它们都吃了,就不会离开我了,对不对?”
“你再吃一点,好不好?”
他靠近她,指尖扣住她的下颌:“让我成为你的血肉”
“让玉和妻主融为一体。”
待她吃得差不多后,便会轮到他
梧清感受到他的变化时,眉头微微一皱。
宋玉的手指抚过梧清的唇,随后轻轻按压,感受着她的柔软。他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带着病态的眷恋,直到她的声音冷冷落下。
“宋玉,我对你太失望了。”
话语落下,棺中一切好似都静止下来。
宋玉的手顿住,指尖仍停在她的唇上,可嘴角的笑意却慢慢收敛,眼神微微一愣。
片刻后,他才轻声开口,声音还是带着温柔,却已经能感受语气中的不自然:“你为何要对我失望?”
见他因这句话而情绪波动,梧清眼神冷淡,缓缓抬眸,试探道:“我已经娶了你,没想到你还是那么不听话。”
宋玉心旁猛地缩紧,像是被人狠狠抽出般,令他呼吸一滞。
他垂眸,轻笑了一声,眸中的光亮却一点点暗下来,那握着她腰侧的手收紧了几分。
“我不听话?”他缓缓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你娶了我,可你在大婚之夜想丢下我去追其他人”他像是对这件事藏着深深的怨意,下一瞬,他抬眸,看着她,猛地爆发:“你甚至还因为他打我!”
他死死盯着梧清,眼眶微微泛红,好似在控诉她的不公:“你什么时候打我,我都可以接受,唯独不能因为其他男人!”
看着他因其突然爆发,梧清神色未动,心中知晓机会来了。
她叹了叹气,缓缓说道:“我是因为你,才打你。”
语罢,宋玉愣住,不可置信地重复道:“因为我?”
“因为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懂我。”梧清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冷漠,继续试探道:“所以我打了你。”
她顿了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对你太失望了,宋玉。”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梧清发现宋玉身体微微发僵,面色苍白,气息紊乱,已经颇有要吐血的前兆。
他嘴唇微微颤抖,双眸变得有些茫然。许久,他才喃喃说道:“骗子。”
梧清冷笑一声:“我骗你什么?”
她微微俯身,靠近他几分,眸中全都是他:“我又不是你,宋玉。”
“我自是
要保护皇上的安危。那种情况下,哪怕耽误一秒都会出事,你倒好,一直拦着我。”
“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梧清抬起他的下颌,逼他看着自己。
宋玉唇瓣微微抿紧,所以她在怪他吗?
是,他不对,他处心积虑地想要凤宴死在爱而不得时,可是
“你为他去死,他难道不该死吗?”
宋玉的声音很轻,带着凉情的狠意。
他承认了。
梧清笑了笑,她抬手,轻轻地摸上他的脸,声音依旧平静:“所以,你就让他来破坏我们的成亲,对吗?”
梧清缓缓收回手,语气微冷:“你知道吗?”
她微微低眸,似乎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眸中的难过般,语气带着遗憾:“我也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看,梧清,你马上就要娶到宋玉了。每每想到此,我会有些紧张到不能入睡。”
“我想给你一个美好的记忆,想在成亲时,同你一起度过美好的夜晚。”
宋玉猛地抬眸,长睫轻轻扇动,仍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了。”梧清顿了顿,看着他略微松动的表情,继续道:“我有拒绝过你吗?”
“可你呢?”
“你亲手毁了我们的一切。”
她声音很轻,手心也轻轻抚摸在他的脸颊上:“我怨你,便轻轻打了你一下。”
“你难道不该被我打吗?”
烛火轻晃,燃尽了几根,宋玉感觉自己像是被蛊惑了般,想忍不住说一个‘该’字。
他僵硬地睁着眼,指尖微微颤抖,唇瓣开合几次,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倒好。”梧清慢慢抽回手,一副对他很失落的表情:“竟然还怀疑我是因为其他男子才打你。”
宋玉心跳得越来越快,不知何时,他发现自己手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不要,不要再对他说出那几个字
“你的所作所为,你对我的疑心”梧清轻轻闭了闭眼,痛彻心扉,将那几个字吐出:“都让我对你失望至极。”
“不!”
宋玉抓住她的手腕,掩盖不住眼神的慌张,惊恐道:“不,不是的!不是的!”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带着湿意:“骗子!你最会甜言蜜语骗我了,我才不信你!”
他紧紧抱住她,加快动作,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痛苦:“你为他去死,你爱他!”
第72章 求您打我或许,我不应该娶你这么早
棺木中,他与她贴得很近,彼此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感受着彼此间因酥麻感而带来的轻微颤抖。
“所以说你不懂我。”
棺中温度越来越灼人,梧清垂眸,轻哼一声,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不知是否是她错觉,总感觉同宋玉比以前的感觉更大了些。
“我以为,你跟着我到千绝山时,能懂我。”她指尖力度缓缓收紧,在他脖颈处留下几条红痕:“我只是怀疑他与掌门之间的关系。我也是第一次去南疆,我不知晓里面有什么。更何况,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就算想逃,能逃出来吗?我只能放手一搏,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为他去死’?”
除了自己,她永远不可能会为谁去死,简直荒谬
她梧清,即便要死,也只会死在‘输’这个字上。
可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宋玉。所以她不可能会告诉他,她执着于阴兰去救凤宴,其实只是为了救自己。
包括她为何不杀了宋玉,其实也只是为了救自己。
话语刚落,像是泄愤般,她将他压在身下,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缓缓收力。
宋玉的呼吸微微一滞,睫毛颤了颤:“咳咳”
“你说我爱他。”梧清看着他喘息、脸色越发通红的模样,低声道:“可这么多年来,我碰过他吗?”
“你应该知道帝王的独宠对一个小小的司法大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可即便如此,我依旧坚持着,要同有意义的人成亲,成亲才有意义。”她松开掐住他脖子的手,缓缓上移,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庞,表情有些失落:“早知道,我应该娶他应了你的心声才对。”
宋玉的心情随着她的话又起又落,梧清没有停顿,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思考言语上的漏洞,反问道:“如果我爱他,我能忍住不碰他吗?”
她微微俯身,靠近他,在他唇瓣停留一瞬后,二人唇齿交缠。
她起身,眸中带着欲念,看着他:“就像我们此刻一样。”
语罢,她轻轻收锦。
宋玉身体一颤,那舒服的感觉蔓延全身,他忍不住地轻喘了一声,眼神渐渐涣散。
“骗骗人。”
他喘息着,眼泪又流了下来:“你是因为珍惜他,所以才不碰他不像我,不像我!随随便便就被你要了你一次又一次地要我,然后又随意抛下我”
“你一定觉得宋玉很容易得手,然后就不珍惜宋玉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梧清轻笑了一声:“爱是占有啊,宋玉。”
她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我看你的第一眼,便想占有你。”
“你难道不清楚那种感觉吗?就像你将我囚起来,想完完全全占有我一般。”
宋玉看着她,心脏跳得有些快,好似被她的理由说服般,无从反驳。
“可是你梦到了别人。”想到那件事后,他偏过头,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眼睛微微泛红,声音中带着小小的怨气:“你还说,你不喜欢我的身体了”
他全身紧绷着,害怕她又突然说出什么他无法接受的话。可若是不问她,他会一直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然后又忍不住想把她关起来。
梧清微微一顿,直言承认道:“我装的。”
宋玉眨了眨眼,回过头来,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
许是答案过于惊喜,他一时之间有些呆楞住。
“我有多喜欢你的身体”她语调微微上扬,按住他,挑挑眉:“你不知道吗?”
“你的身体这么美就和你一样,无一不令我着迷”
她轻轻吻上他:“我总是会对你情不自禁、无法自拔”
同她的温热接触,宋玉忍不住将她抱紧一些,听到她对他说那些情话后,他的脸染上一层绯红:“那你为何那几日都没有碰我?”
如果真的对他无法自拔,不应该时时刻刻都抱着他吗?
梧清看着他,缓缓开口:“因为你大病初愈,我关心你、怜惜你。”
她勾起他的一缕青丝,轻轻在他鼻尖一扫,声音依旧很温和:“你又开始怀疑我了,是吗?”
“我疼惜你,也错了?”
宋玉抿抿唇,眸中有了一丝松动。可他心中依旧不安,只能轻声说道:“骗子”
师姐最会骗他了。
像是害怕她会生气,可又忍不住想让她一遍又一遍地证明给他看,她没有讨厌他。
宋玉轻声道:“你肯定梦到了”
看着他这幅不安的模样,梧清很有耐心,一步一步继续道:“宋玉,你天天在我身边,我接触了谁,你不知道吗?”
她轻轻抬起他的下颌,迫使他看着自己:“我说了,我只是想故意气你而已。”
“我是因为你。”
宋玉的呼吸微微一滞。
因为他?
他睫毛轻颤,看着她的眼睛,好似当了真。
“因为我想占有你啊。”梧清再次强调道。
语罢,她轻叹一声,责备他:“你将我囚起来,又消失那么久,谁知道你是不是去找别人?囚牢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也会患得患失”
听得她这么说后,宋玉猛地抬头,担心她误会,着急解释道:“我没有!我只有你!”
“哦?”梧清轻轻挑眉,眼神淡淡:“我又没说不相信你,你这么激动做甚?”
“你看。”她缓缓俯身,贴在他的耳侧:“我只是随口一说,甚至还没有开始怀疑你。”
“可你呢?”梧清缓缓直起身,看着四周的长镜:“你不仅怀疑我,还不同我说,然后还做出这些让我失望的事。”
看着她又开始露出失望的表情,宋玉心中狠狠一抽,呼吸越发凌乱。
许是担心她又对他说出那几个,他终于忍不住先开口。
“不是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被逼到了绝境:“不是的师姐,对不起”
他突然半坐起身,将她紧紧抱住。
承认吧,宋玉,将所有不堪在她面前承认。
承认你就是害怕失去她。
承认你就是愿意被她肆意玩弄,就算没了尊严,也无法离开她
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带着恐慌和痛苦:“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害怕。我害怕你厌倦我,抛弃我”
宋玉的肩膀上,血肉模糊,梧清的指尖轻轻按在那片血肉翻开的地方,微微用力。
“快成亲时,我曾想过,日后要带我的夫郎,宋玉,一同去清水镇小住。”梧清看着他,轻声强调:“只有我们二人彼此。”
像是想着什么美好的事,她的声音很温柔,继续轻声道:“要在新的一年,牵着他的手,一起放明灯,看河上千灯流光。”
宋玉的睫毛微微一颤,心脏好似被什么狠狠抓住,阵痛感遍布全身。
“可你呢?”梧清抬眸,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指尖猛地按住宋玉的肩头。
宋玉闷哼一声,面色泛白泛白,身子一颤,剧痛使他的指尖都微微颤抖,冷汗顺着额角落下。
“你只想让我同你一起变成这样。”梧清神色平静,指尖微微用力,硬生生从他的肩膀上剥下一块血肉。
她举起那块血肉,放在他面前:“不再有意识的碎片,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宋玉,这有什么意思呢?”
语罢,她松开手,将那块血肉丢在一旁,不愿再多看一眼。
宋玉的眼神微微失焦,嘴唇颤抖着,好似多年坚守的信念要被打破了般。
梧清看着他:“我从未想过不要你。”
“可今日,你的怀疑令我心寒。”梧清将他握在自己身上的手拉开,像是被他伤透了,淡声道:“你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破坏我同你之间的感情。”
“或许,我不应该娶你这么早”
那句话,轻得好似雪花飘落,可落在宋玉的心中时,却化作茫茫大海,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宋玉睁大双眸,脸色瞬间苍白,眸中的恐惧溢出。他再次紧紧抱住她,贴近她。
“不是的”他一直摇头,不停落泪:“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他声音颤抖,带着卑微的祈求:“你不要对我失望,不要讨厌我我不会再怀疑你了对不起”
“你不要后悔娶我求求你”
“对不起,我错了”他埋下头,肩膀颤抖着,声音哽咽,整个人痛苦不堪:“妻主我错了”
梧清看着他,待他哭了片刻后,方才伸出手,轻轻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
“你看。”她的指腹温柔地抚上他的面容,轻声道:“你一哭,我便会忍不住怜惜你。”
宋玉看着她,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他害怕他一松手,师姐便真的不要他了。
梧清垂眸,看着他的肩膀:“可若是我真的变成这样,我还会怜惜你吗?”
宋玉猛地摇头,死死地抓住她的手,眼泪不断地往下落:“不会了,不会了!对不起,对不起妻主。”
“我以后会听话的。”他的声音哽咽,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哀求地看着她:“我一定会听你的话的你不要讨厌我我不会这么做了!对不起”
梧清的指尖轻轻穿过他的发丝,带着些血迹,轻声道:“哭什么?”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发丝缓缓滑落,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抚摸着他刚刚被她剥开的伤口:“我又没有抛弃你。”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紧扣:“你看,我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的。”
“你做错事后,我便温声教导你。”
“我没有对你动手,对吗?”
宋玉摇头,眼泪掉得更快了,声音颤抖:“没有”
想到师姐还记得他说过的话,如今他做错事了,师姐还在耐心温声教导着他,宋玉越发难过。
他不仅没有听师姐的话,还差一点对师姐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对不起”
他突然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随后握住梧清的手,又朝自己脸上重重打了几下,声音颤抖着:“你打我,你打我好不好?”
“是我贱”他哭着,喘息不稳,又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妻主,是玉不好”
“宋玉不该怀疑您,你打我吧,打我吧,求求您”
第73章 祭拜我灵堂换成我的
见梧清没再对他动手,宋玉便自己抬手再次往脸颊狠狠扇去。正当他想继续时,梧清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不断扇自己的动作。
“好了,别哭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红肿的脸庞,温声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日后便听话些,乖一点,好吗?”
“你是我的夫郎,我自是要疼惜你的。我不疼惜你,还能疼惜谁?”
梧清将他的手缓缓放下,声音虽然还是很淡,可她的话,在宋玉的耳中却像春雨滴落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宋玉看着她,移不开眼,神色微微一动,身体轻颤了一下。
感受到他的反应,梧清亲了亲他,低声道:“今日比往常快了一些”
宋玉面色又红了起来。他微微喘息着,许是过于害羞,只能伸手遮住自己的双眸,不去看她:“谁谁让师姐老是喜欢说这些话哄我”
坏师姐
还边同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又不断收紧气力,他自然就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口她的指尖,将之含住。
看着他眼含珠水,面色泛红的模样,梧清神色微微一动,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宋玉大夫郎,哄你也生气,不哄你也生气,你想做甚?”
他眨了眨眼睛,舌尖轻轻舔舐着她,哑声道:“宋玉大夫郎这么好看,对妻主使点小性子怎么了?”
梧清看着他,沉默片刻。
嗯,如此赏心悦目,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看着他的肩膀,问道:“疼吗?”
宋玉摇摇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不疼对不起师姐,对不起。”
感受到他好似又要开始有变化,梧清微微起身:“好了,我们先出去罢。”
“我不想出去”他低声说道。
梧清微侧过脸看他。
她本来以为方才说的那些话已经入他耳中,现在看上去好似又没有。
不过现下是他愿意同她坦诚相待的时候,梧清耐心问道:“你为何不想出去?”
宋玉想法有些异于常人,只有弄清楚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方才好对症下药。
见梧清没有对他不耐烦,宋玉忍不住将心声吐露出来:“一出去,你就会看其他人,就不会只看我了。”
“”
梧清有些难以理解宋玉,人怎么可以只看一个人?
她顿了一息,言辞凉薄:“不出去的话,和那些死物又有何区别?难道你喜欢我同你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呆着?”
宋玉下意识想说喜欢,可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
师姐一定
也觉得他很怪罢他就是喜欢一直和师姐待着,黏着彼此,只有彼此就够了。
宋玉靠在她的怀里,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看到宋玉又要有发作前兆,梧清出声打断他胡思乱想:“我答应你,我去找凤宴时,也把你带上,这样可行?”
宋玉猛地抬头,眼中似有水光泛起:“真的?”
“自然是真的。”
他有些犹豫,看着二人紧紧扣在一起的手,沉默了一瞬。片刻后,他小小地应了一声:“好。”
梧清起身,拉了拉他:“那走罢?”
她的手指骨节分明,还沾着他的血迹,
宋玉没动身,只是一直看着她的手。
师姐的手上,还沾着他的血迹,好喜欢
“宋玉?”见宋玉失神,梧清唤了唤他。
宋玉抿抿唇:“可是,那不是我们的家。”
想到此处,宋三公子心中越发难过。若不是担心师姐会后悔娶他,他早就在成亲前命人将她府邸的匾牌给拆掉了
“嗯?”她一时之间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的府邸,还叫徐清府。”
“那不是我们的家我没有归属感。”
他同师姐的家,怎么能唤她前夫的名字呢?那个勾引师姐的贱人
梧清轻轻抬眉,这才想起府邸一事。
她的府邸叫徐清府吗?好似记不清了。
看到梧清犹豫,宋玉心中越来越委屈,他咬了咬梧清,随后松开嘴,躺回棺材中,背对着她,将身子蜷缩起来。
“你果然没忘记他”
“”梧清看着宋玉小声抽泣着。
她不是没忘记,而是忘得太干净了,以至于她下意识要怀疑是不是宋玉想要使什么心眼子。
她轻咳一声:“嗯,我正想在洞房花烛夜时找你商量这件事来着,没想到被你囚起来,一时之间忘记了。”
听到此处,宋玉转过身来,看着她:“真的?”
“自然是真的。”
看着宋玉面露愧意,梧清问道:“你想换成什么?”
“宋玉府。”
梧清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好。”
见她应得如此快,宋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随后立刻起身,轻轻撑在棺木上,再次同她确认道:“真的?”
“真的。”她应得干脆:“现在你想回到我们的家了吗?”
宋玉抿了抿唇,心事重重。
梧清捕捉到他的犹豫,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眼神飘忽了一瞬,像是正绕着一个沉重又难堪的问题踟蹰不前。
许久,他才下定决心,轻声问道:“可以把他的灵堂拆了,换成我的吗?”
“”
四周一时静得出奇,梧清微微愣了一瞬,她确实不解常人是怎么问出这个问题的。
可宋玉又不是常人。
她对此没什么感觉,她可以直接答应,可她会好奇宋玉是怎么想的,这样方才能更好掌握他。
于是,梧清反问道:“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没有。”宋玉看着她,眸中那一层温顺被他一层层剥开,露出其下的死水:“我已经死了。从我等待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便死了。直到我嫁给你后,我才活了过来。”
他看着梧清:“你不愿意吗?”
也是,寻常人都会觉得他不正常罢?要拆掉已死之人的灵堂,换成一个‘活’人的,怎么想也是违背常理。
梧清答道:“你想的话,自然也可以。”
听到梧清答应之后,宋玉薄唇微微张开,有些太过惊喜!
师姐果然懂他!就算不懂,师姐也愿意迁就他!
师姐爱他!
许是过于高兴,他忍不住将心中的另一个担忧一同问了出来:“那你可以在成亲前的那一日去祭拜我吗?每一年都要,像以前祭拜他一样。”
话语刚落,宋玉抿抿唇,小心翼翼地看着梧清。
他是不是太贪心了?
她不再问他缘由,而是直接应声道:“可以。”
宋玉的双眸又开始亮了起来,像含着万千星光。
他起身,牵紧她的手,笑道:“好!师姐,我们回家。”
他现在迫不及待就想回去将那府邸匾牌换了,然后大肆宣扬这里叫宋玉府。然后再将那贱人的灵堂拆了,换成他的!
他要早些准备,这样下次师姐去祭拜他时,会更喜欢他!
那里从今往后不再是徐清府,不会有徐清的影子。
当然,也不会是宋玉府,而是一个师姐肯为他停下脚步、点起灯火、祷告的地方!
那才是他和师姐的家!
梧清一手牵着宋玉,另一手已伸向那面比人还高的长镜,正欲移开时,衣角却被宋玉扯住。
“等等。”宋玉轻声拦住她。
“怎么了?”梧清偏了偏头,看着他:“你若是想改府中何处布局,回去后你自改便是,无需问我。”
宋玉唇角动了动,像是有话难以启齿,额间也因为紧张而开始留下些细汗。
一想到藏宝阁里的那些东西若是被师姐知晓,他背脊便直冒冷汗。
万一让师姐害怕,亦或者讨厌他了,那该如何是好?
宋玉垂下眼睫,面色有些苍白:“这里,这里是我放些私人物什的地方,有些嗯,或许有些东西不太适合被妻主看到”
“玉担心,会脏了妻主的眼。”
梧清看着他,想到他那些作画时,心下也能猜到许是将她的画像挂在此处。
见梧清不说话,宋玉喉头滚动,声音沙哑,语气越发心虚:“我我怕你见了会,会不喜,会被吓到”
梧清闻言,心间并无任何波澜,毕竟收藏画像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她‘嗯’了一声,随后直接从袖袍内撕下一段内衬,将其缠上眼部,遮挡视线。
四周视线一片漆黑,梧清轻声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带着一些薄凉,冷淡地让宋玉以为她生气了。
宋玉心中一紧,连忙靠近她,手上的力气也因为不安而加重几分:“妻主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真的只是”
他现下有些后悔,应该要把那些东西藏得更隐蔽才是
“没有。”梧清摇了摇头,声音平静:“人皆有私隐之事,即便是你同我成亲,也不代表我便要窥得你的所有。”
她微微侧首,就算眼眸被衣布遮住,依旧让人感到一丝冷意:“我不喜欢强求。”
宋玉在一旁,乖顺地点点头:“好。”
嗯师姐说以后想窥得他的所有。
师姐说下不例外,以后他对她不许有隐私!
宋玉快步将那些长镜移开,随后牵着梧清,快速出了藏宝阁。
第74章 奇怪的癖好喜欢有夫之妻
藏宝阁门扉开启,听到动静后,常傅率先抬眼看去。
原本他以为会和前几日一样,见到一脸阴翳冷戾的宋玉,可下一瞬,常傅一愣。
那个曾叫人望而生畏的身影,此刻竟乖顺地跟在一名女子身后,脚步轻缓,不敢越过她半分,倒有点像一只忠犬。
一旁的莲花自然也感觉到十分不对劲,当她眼角余光同常傅对上后,很不确定地小声嘀咕一句:“常叔,这是阁主?不会是被谁易容了罢?”
常傅眼中一惊,倒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便将这抹震惊掩盖住,只得心中暗暗感慨:不愧是司法大人,这么轻而易举地便收服了那性情古怪、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敢咬的宋玉。
“咳。”常傅眼疾手快,反应迅捷,立刻将一旁备用的两件披风一左一右奉上,面带敬意,朝着二人躬身道:“见过梧君,梧夫。”
此话一出,原本还愣着的众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俯身跪地,整齐应声:“见过梧君,梧夫!”
宋玉被这一声声‘梧夫’叫得耳根发红。他没有像往日那般立刻先说话,而是轻轻拉了拉梧清的衣角,低声道:“妻主”
梧清知晓他是让她先开口,便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请起。”
“是!”
听到自家阁主刻意掐着嗓子娇滴滴地喊妻主时,莲花眉头轻皱,她怎么记得里阁主的声音不是这样的?明明很磁性来着?
她靠近常傅,小声问道:“常叔,阁主生病了吗?声音好矫揉
造作呀”
常傅弹了一下她的小脑壳:“祖宗,话可不能乱说,阁主一定有他的道理。”
莲花摸了摸额头:“哦”
众人起身后,宋玉抿唇点头,面对众人时,他的声音又开始清润起来:“对了,以后妻主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
“是!”众人拱手,异口同声,恭敬应道。
宋玉拉了拉梧清的手,一直看着她,浅浅一笑:“玉现在要同妻主回去了。”
语罢,他不忘扭头吩咐道:“常傅,你若是看中什么药材,便自己去取,不必问我。”
常傅顿了一下,忙拱手应声,满脸堆笑:“是!多谢阁咳咳,梧夫!”
话语刚落,常傅差点习惯性脱口而出‘阁主’二字时,赶忙纠正回来。
宋玉没有丝毫怒意,心情颇好,他一直看着梧清,眉眼带笑,乖巧如初。
梧清点点头,轻声道:“走罢。”
长风吹过,二人身影渐渐远去
月色正圆,马车上,宋玉将头枕在她的腿上,紧紧抱着她,伴随着浅浅平稳的呼吸声。
许是多日未眠,如今躺在熟悉的怀中,宋玉很快便沉入梦乡。
几个时辰后,天色渐渐亮起,马车缓缓停下,车厢之内暖意融融。车壁摇晃间,垂落的锦缎帘幔轻轻摆动。
宋玉睡姿恬静,乌发微乱地松散着,一缕轻搭在他唇畔,在马车停下的一瞬,长睫轻轻颤了一下,好似春柳拂水。
那一瞬,梧清突然觉得,宋玉好像比昨日还要更好看了。
梧清垂眸看着他,指尖轻抚过他微卷的长发。他的脸颊不知是因还未消肿亦或者压着太久,略带红晕。
她指尖停在他下颌,微微摩挲着他的唇角。
宋玉睡得很乖,就这样安安静静,一改往日怨气深重的模样时,梧清好似突然理解宋玉的想法,甚至会萌生出将宋玉永远保留在这个时候的样子。
太过美丽的东西,应该是无悲无喜、安安静静的,就像金丝雀一样,等着别人将他供奉起来。
忽然,怀中之人缓缓睁眼。
那是一双还沾着睡意的眸子,眸中水雾未散,有些迷迷糊糊。
许是睡的太过安心,他薄唇轻轻张开,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妻主,我们到家了吗?”
梧清眸色含着一丝不明显的欲念。
不知为何,这样的宋玉,比他刻意去勾着她时,还要让她更有反应。
她心中第一次主动生起一个念头:想玩弄他。
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模样,梧清瞥过眼,看向车窗外,指尖轻轻抚过他的面颊,轻声道:“到了皇宫。”
她本以为宋玉醒来后会闹一些小性子,亦或者黏着她不依不饶,可宋玉只是愣了愣,反倒是乖巧地点点头:“好。”
他撑起身,眸中虽还带几分倦意,却细心地替她拢好衣衫。随后他又从自己身侧取来一件披风,轻轻为她披上,温声道:“清晨寒重,妻主小心莫要着凉了。”
梧清看着他,指尖微动,未将那披风推开,只是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下了马车:“走罢。”
清晨的宫道空无一人,露水未干,宫门尚未开启,梧清牵着他,并未朝宫内正门而去,而是拐入一处偏僻之地。
宋玉看着她往东走了几步,脚步一缓,偏头看她,轻声问道:“妻主是不是走错了?西边才是进宫的方向。”
“并未走错。”梧清答道。
二人脚步轻缓,穿过一段曲折通道,石墙潮湿,灯盏低明。空气中隐有微风穿行,带着深宫的寒意。
她牵着他的手,缓缓说道:“这是我为皇上传密令时所走的路,宫中除我与陛下外,旁人并不知晓。”
宋玉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瞬阴鸷,唇边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传密令?分明就是那贱人特意为见师姐,想同师姐独处时,专为避人所设。
他未曾言语,只是收紧了力气,握紧她的手。他眉眼温顺,不过是在那温顺下不断在心中冷哼。
那贱人手段倒是层出不穷。
不过
宋玉抬眸看向前方的梧清,心中又悄悄泛起一些甜意。
她眉眼清冷,身正影直。自打同他成亲后,并无半分隐瞒之意,连这等私事都告诉了他,不过是想让他安心罢了。
她愿意带他走这条路,愿意告诉他,那些旁人都不知晓的秘密。
他心中因嫉妒而酸,可又因她对他的态度而甜,像是含了一枚半熟的青梅,先涩后甜。
无论如何,师姐是信他的。
师姐才不爱凤宴。
想到此处,他一颗心软下来,眼中带着几分懊悔。她既这般将他放在心上,他竟还会妒她与旁人过往,实在是
寝宫前,梧清牵着宋玉的手,毫不犹豫地朝前走去。
感受到身后之人指尖略微迟疑的颤动时,她余眼微微望过去,果不其然,宋玉垂着眼,眸中带着几分愧色。
梧清眸光一动,没有放慢脚步,只是牵着他,像是早已笃定他会松开。
她在心中默念:三,二
刚念至一,身侧之人的指尖一紧,果然拉住了她。
梧清停住脚步,微微转过身,一脸疑惑地看着宋玉,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宋玉本来还有些犹豫,可听到梧清第一时间关心的是他的身体后,他心中一暖。
宋玉耳尖泛起淡红,温顺地说道:“玉在这里等妻主便好。”
梧清面色未动,有些疑惑,故意追问道:“你不同我一起进去?”
宋玉摇摇头。
他眼睫轻颤,他不是不想进去,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妻主的身边。
但他也清楚,此刻她带他进去,是对他的信任,是心中的坦荡。
可他不能总是心生疑虑,不能因为嫉妒和不安,就将师姐这段来之不易的信任踩碎。
他该学着像师姐一样,也要去信任师姐才是。
见他执意不肯动身,梧清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温柔地吻上他。
唇瓣相贴的短短一瞬,宋玉眨了眨眼,面上红润更甚。
“那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不然会迷路的。”梧清轻声在他的耳旁嘱咐道:“我很快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嗯。”
宋玉看着她,没有掩饰心中的不舍。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他都不想同她分开。
梧清松开他的手,转身继续上前而去,而他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那道朱红门扉轻轻合上。
宫墙高耸,将风隔绝,他的心,在那一刻起,不再阴郁不安。
因为她吻过他的唇,许过,要回来。
他信她。
他愿意,等她一起回家
寝殿中,凤宴面色苍白,黑发散乱,半躺在锦褥之间。
瓷碗在地上摔成碎片,滚烫的药汁也溅了满地,侍男蹲身收拾,手指颤抖,不敢发言。
“滚!都给朕滚出去!”凤宴怒吼道。
那侍男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就在此时,门扉被轻轻推开,一阵微风卷起薄纱,带来一缕清冽淡香。
晨光洒在她的身上,神情冷静如雪,当梧清看到床榻上那病中人影时,眸色微微一动。
侍男见状,如同看到了天降的救星般,赶紧福身行礼:“见过司法大人!”
听到那几个字后,凤宴指尖一顿,轻咳几声,身子微
微一僵。他侧过脸,迟疑片刻,方才抬眸看向门口。
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果然如他梦中千百次所见一般,一丝未改。她站在晨光下,眉目冷淡。
“臣见过陛下。”
看到梧清时,凤宴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意,强压着内心的委屈:“你不陪你的夫郎,来找朕做甚?”
真是可笑,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来看他。
梧清淡淡颔首,目光不曾回避,轻轻抬手:“你们都退下。将那药再熬一碗。”
众人连连应是,退至殿外。
梧清缓缓上前:“陛下身子好多了吗?”
凤宴侧过脸,冷声道:“不用你关心。你回去陪你的夫郎吧。”
从那一夜,她不再追上来后,凤宴便知她心意已决。他在她心中,早无一席之地了。
时间有些紧迫,梧清开门见山道:“陛下还在生气么?我娶他只是为了陛下罢了。”
阴兰一事,她日后自要同掌门说,既然如此,凤宴知也好,不知也罢。
听到这句话后,凤宴气到咳了几声。
为他?!什么叫为他?
为了他去娶别的男子,同别的男子洞房,还是为了他,然后又丢下他?
凤宴抬眸冷笑:“咳咳你娶别人是为了我?阿清,你当我是你身边那些男宠么?随你哄两句便轻信了么?”
话语刚落,他止不住地咳了起来,狼狈不堪。
梧清伸手欲替他拍背,可刚触及他肩头,便被他猛地推开。
“滚!”凤宴脱口而出,眼中还带着泪光。
可话一出口,他便愣住了。
那是阿清啊,他怎么能对阿清说滚字
他一定是生病太久了,久到连自己都控制不住了。
凤宴眼神慌乱,想开口补救,可想到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他心中的骄傲还是容不得他开口向她认输。
梧清倒也干脆:“好。”
凤宴看着她转身离去,心中越发抽痛。
他知道她会走,可没想到她真的连停也不停。
终于,就在她要推开门扉的一刹,凤宴再也忍不住,出声说道:“站住!”
不要走
梧清勾了勾唇,停下脚步。
“你”凤宴抿抿唇,开口问道:“你方才为何说是为了朕?”
梧清转身,看着他:“因为陛下的病需要一株极其特殊的草药作为药引,我寻遍了天南地北,只有他有。”
“”凤宴听到此话后,微微一愣。这句话他倒是不曾有疑,传闻玉楼阁阁主从以前便喜好收集各种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那他为何要同你成亲?”凤宴问道。如若宋玉对她有情,那肯定是二人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什么。可若是没有,宋玉为何要同阿清成亲?而且还是下嫁
凤宴想到的,梧清自然也想到了。她长睫微微一颤,好似有些难言之隐。
“你但说无妨。”凤宴说道。
“嗯,不过此事有些难以开口,还请陛下准许臣到您身边说。”
“好。”
梧清走到凤宴身旁,靠近他耳旁,呼吸轻轻扫过他的脖颈:“因为三公子有奇怪的癖好。”
“奇怪的癖好?”凤宴眉头微微一皱,有些好奇:“什么癖好?”
梧清点点头,表情有些沉重:“他喜欢有夫之妻。”
“”凤宴表情凝固一瞬,面色也同梧清一样凝重了起来。可他依旧有疑:“可这天下的妻主这么多,他为何偏偏缠着你不放?”
“陛下您有所不知。”她正色道:“一开始臣也十分奇怪,可您想想,三公子也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于情于理,名义上也不可能真的和有夫之妻在一起。”
“许是觉得我的夫郎已逝,又因为陛下您,所以他才打上了臣的主意。”
“因为朕?”凤宴有些不解:“和朕又有何关系?咳咳朕没有龙阳之好!”
梧清点点头,轻轻帮他顺气:“陛下别急,听臣说。”
“许是三公子知道您是九五至尊,然后又怀疑臣与陛下的关系,所以就”梧清皱了皱眉,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将后面的话继续说出口。
“大胆!”凤宴一下子便怒了:“朕现在就命人诛了这贱人的九族!咳咳,咳咳”
难怪那一夜,他故意在他面前作出如此姿态!原来是故意想气他,然后离间他同阿清之间的关系!
梧清摇摇头:“谈何容易?玉楼阁势大力大,一时之间难以连根铲除。若是惊动了玉楼阁,可能会让他们提前备好策略。”
“更何况,臣还没有拿到药引。”梧清轻声道:“臣再忍忍罢,再过段时日,他将药引给臣后,陛下的身子就能好了,到时候臣可以同陛下一起商量如何铲除玉楼阁。”
“所以,你只是为了利用他?”凤宴问道。
“嗯。”
“咳咳阿清言之有理”凤宴点点头,感受到脖颈有温热的气息不断洒过后,他面色微微一红。
他一定要快点恢复,不能让阿清受苦!
“阿清,朕从未想过你为了朕,牺牲自此,朕还误会你这么久”凤宴想到此处,眼泪便落了下来。
梧清微微一躬身:“陛下为君,我为臣,臣自是要替陛下解忧。”
看到一旁香烛即将燃尽,梧清说道:“不过,由于臣一直执意来寻陛下,现下三公子已对臣起了疑心,待会臣恳请陛下能够配合臣,消除三公子的疑心。”
“他也来了?”凤宴问道。
梧清点了点头。
“怎么配合?”
“臣恳请陛下能够看着臣同他一起离去,这样便足够了。”
凤宴点点头。
梧清将一旁的披风拿起,披在他伸上,随后扶着他缓缓起身。
“咳咳”
快要打开门时,梧清轻声道:“陛下待会要好好喝药。”
“嗯”凤宴点了点头:“朕听阿清的。”
梧清推门而出,就在那一瞬,凤宴和宋玉对视上。
凤宴抿抿唇,同自身的病态相比,宋玉站在那处,身姿挺拔如竹,肌肤白皙红润,一双眉眼清润俊朗,似春山远黛,风姿潋滟。
他并未佩戴金玉饰物,自带一股清贵书卷气,温顺含情的等着梧清。
即便知道是配合阿清演习,可看到宋玉的一瞬,凤宴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这样的男子,即便是阿清,都会忍不住心动罢?
许是已为人夫,宋玉身上有了别样的气质。
凤宴紧握双拳,带着恨意看着宋玉。心中暗暗道:他一定要养好病,不能让自己总是以这幅病态出现在阿清面前。
梧清步下台阶,走至宋玉身侧,轻轻一伸手,便当着凤宴的面,毫不犹豫地牵起了宋玉的手。
宋玉愣住,指尖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梧清。
他从未想过,师姐竟会在凤宴面前牵起他的手?
他微微侧头看着她,看着她冷淡却又未曾动摇的双眸,心下越发甜蜜
出了宫门后,二人坐在马车上,梧清收起车帘,看向宋玉:“久等了罢?我同陛下将我们的事说了,可能久了一些。”
宋玉摇头,轻轻抱住梧清,将头贴在她肩头:“不久,妻主。玉等你多久,都不久。”
宋玉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心中越发安心。
怪不得方才凤宴眼里还有泪光,原来是师姐同那贱人承认了他,那便等同于和凤宴斩断过往。
想到这里,宋玉带着情意看着梧清,随后亲了亲她。
师姐为了他,竟真舍下那样一段旧情。
师姐待他真好。
唇齿交缠许久后,梧清说道:“我们现在,回家罢?”
宋玉丹凤眸中亮晶晶的,他点头应了一声,同她十指紧扣,缠着她:“嗯。回家!”
他要和师姐回家了!
宋玉将她的食指含住,慢慢舔舐着,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妻主,你想要玉吗?”
梧清将春色尽收眼底:“现在还在马车上。”
“嗯”他轻轻咬住梧清的衣带:“昨日,妻主嫌弃玉比往日快了一些。”
“今日从宫中回到家中”他抬眸,双膝跪在她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温声道:“正正好。”
“妻主要试试吗?”
“玉一定会服侍好妻主的”
梧清眸色一动,抬起他的下颌,慢慢吻了上去。
“嗯”
马车渐渐远去,途中桃花飘落,落在车顶之上,一瓣、一瓣
第75章 宣示主夫之位那是嫉妒啊
过段时日后,天色阴沉,云色低垂,连街巷上的风都带着一丝湿冷。
京城茶桂阁是城中名流雅集闲聊之地,冷风吹过,帘影微动。
临窗的雅间内,几位女子围坐在一起,香炉烟起,听雨品茗,口中说着城中的新鲜事。
“你们可听说了?那位司法大人,竟将徐清府改成了宋玉府。”一位戴着金钿的女子轻声一笑,放下茶盏,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了不得的事。
“哪能没听说?”另一个身着月白纱裙的少女掩唇轻笑:“如今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三公子竟如此得宠。改府号这等大事,不就是在宣示主夫之位么?”
“也好。”靠窗的老夫人轻轻啜了口清茶,面上慈和,感慨道:“我都换了几个了。那位深情年轻的大人这些年总算是从旧事中走出来了。”
“唉。”提到旧事,一人轻叹:“徐夫温文尔雅,虽无权无势,又早逝,可听闻二人情分深厚,大人可是守了他多年都没有娶旁人。”
“可如今看她对这三公子也是动了真心。”有人凑近些低声道:“听说,那位宋三公子容貌非凡,只是行事低调,平日皆是以纱遮面,至今无人真正见过他的真容。”
“难怪小女那日在街上遇着几辆府车,说是司法大人出行,可只瞧见那位三公子着白纱帽衫倒是神秘得很。”
“倒也是太过守夫徳,许是只想让他妻主一人见到他容颜罢”
议论声慢慢传开,小雨带着茶香和凉意,落在窗外。
窗外小楼连廊,檐角水珠滴落,一只雨燕擦空而过,带起一阵湿润的气息。
街角,一名男子伫立于雨中,青衣墨发,面容清瘦。他未持伞,也未撑蓬,就这么任由细雨将他打湿,滴落在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前。
他静静地看着门前几名仆役在细雨中忙着整理,直到亲眼看到一块写着徐清府的旧匾被卸下,就这么被放在泥地里,同他一样,被雨水打湿。
远处一名女子撑着油纸伞行得匆忙,不慎滑了一下,步子快得没注意,猛地撞上男子,踉跄一摔便要倒地时,幸得青衣男子抬手一扶。
“啊,抱歉,公子!”女子惊慌失措地抬头,一眼便撞进了他那双如清潭般澄澈的眸中。
男子指节分明,手带着微凉的温度,细雨落在他的身上,越显清净。
女子微微一愣,那是一张很好看的面容,如春山水墨,眉眼温柔,又带着淡淡的疏离。
“多谢公,公子。”她下意识有些磕绊地说道。
贺知清眸色浅淡,温和有礼,略微颔首,轻声道:“姑娘无碍便好。”
那人轻轻一笑,好似隔雾看花,不近人烟。
女子微微一愣,看他好像已经在这站了许久,便疑惑道:“公子在雨中久站,可是等人?那边便是宋玉府,雨这般大,怎不去避一避?”
贺知清闻言垂眸,再次朝那被弃置在泥地中的旧匾看去。
行人匆匆,几名仆从已将宋玉府挂上,而地上的旧匾躺在泥水中,已经损坏一个小角。
女子继续说道:“要不,我先将纸伞给公子?我马上便到了,这伞也用不到。这天湿得紧,公子若染了风寒可不好。”
贺知清只是看着那块旧匾,微微失神。
他曾夜夜梦回,那府门前,她执鞭立马,淡声说道:“我回来了。”
然后,他会在深夜给她盛一碗温粥。
他看着那块牌匾许久,好似穿过它,在回忆那些年,心中也如同这小雨,潮湿,闷热。
“公子?公子?”女子见他神色不对,忍不住轻唤了两声。
贺知清回过神来,眸中仍带着些迷离。他微微颔首,温声开口:“多谢姑娘好意,我也该离开了。”
语罢,他转身离去,身影在小雨中也渐渐模糊。
府门之上,新题的宋玉府,熠熠生辉。而那块写着徐清府的旧牌匾,终于被仆人抱起丢入马车中,缓缓驶去。
正当徐清掀帘准备乘车离去时,余眼一瞥,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隔着薄薄雨雾,看见前方有一位男子低着头,手忙脚乱地收起一地的供奉之物,半掩的木牌断作两截,其上‘梧’字隐约可见。
想来是要送到她的府中去。
车中,林芸探头一看,皱眉唤道:“贺七,你怎么还在发呆?不过是去买点香料药材,怎把自己淋成这副模样快些上车。”
贺知清收回目光,声音温润如旧:“稍等片刻。”
他撑着伞,行至那哭泣男子跟前,拱手轻声道:“公子可是遇到了何事?”
男子闻声一惊,抬头一看,便见一位气质高雅的公子站在面前。那人举止温和,眼中似有清风细水,自带令人安心的平静。
他愣了愣,抹了一把眼泪,哽声道:“唉,这下可该如何是好?当家的若知我把这事搞砸了,非打死我不可!全毁了。”
贺知清眼眸微敛,声音低和:“但说无妨,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那人苦笑着叹气,声音哽咽:“前些日子,梧夫特地重金托我们做一批用以供奉的器物。这几日熬夜赶工方才做好,怎料我刚才不小心,将整副牌位摔了。我,我真是罪该万死。”
贺知清有些疑惑:“梧君故夫,先前不是好端端供着的么?怎么突然要添新物?”
那人犹豫片刻,四下望了望,方才凑近贺知清,压低声音,悄声道:“这公子可莫与旁人提,我也是偷听来的。听说梧夫,要拆了那位旧夫的祭堂,命人尽快清空。”
话语刚落,贺知清原本温润的神情微微一动,那双一向平静无波的眼,像是被什么搅动了底层的沉沙,泛起了一丝寒光。
他微微一愣,面上依旧含笑,轻轻拂去男子衣上的落叶,继续问道:“他为何要拆?”
那人被问得一愣,摇摇头:“谁知呢?梧君梧夫相爱,祭堂之事,大抵是真的想翻过了罢唉,我们做这些下人的,哪里敢多问”
贺知清垂下眼睫,将那一瞬的寒意掩盖。他微微扬起一抹浅笑,不似往日温和,而是带着一丝锋利。
他从袖中取出一袋银两,轻轻递去:“我与她相识,若公子不嫌,便让我代为送上吧。也免了你回去受罚。”
那人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青衣男子气质不凡,不像是骗他的。他连忙起身连连作揖,感激涕零:“多谢,多谢恩公!”
贺知清轻轻颔首,一一将其收拾干净,而后站起身,撑伞立在雨中,转身的一瞬,眸中阴色如沉潭深底,丝丝碎光一闪而过
雨未停,风微凉,入夜。
烛火在祭堂四角内摇晃,夹杂着浅浅檀香。宋玉伸出食指,指尖轻轻按在那枚刻有‘徐清’之字的灵牌上。
那张温润的面容上,即便对着已死之人,也毫无半分敬意,眸光冷淡。
他缓缓抬手,便要将那灵牌从供堂上取下。
日后,师姐会跪在蒲团之上,为宋玉吟诵诗经,为得是他祈福,而不是徐清。
就在灵牌即将要被他取下的一刻,一股冷风吹来,卷起一地香灰。
宋玉眼眸微微一动,随后轻轻勾起唇角 。
烛火伴随着冷风熄灭一根,刹那间,一抹寒光自夜色中破门而入,剑锋直指宋玉心口,寒气逼人。
宋玉似早有所觉,眼尾轻挑,身形微偏时,两指稳稳夹住剑锋。下一瞬,他身形一翻,袖中数枚银针朝着那抹黑影而去。
黑衣人身形一闪,脚尖轻点供案,身形飘然而起,避开银针。
雨丝被带入堂中,落在那灵牌之上。落地之际,宋玉方才借着月色,看清来人。
来人一袭黑衣,带着一副面具。
一击未中,宋玉再次提气而上,脚尖轻落灵牌旁木柱,身影快到逼近那黑衣人时,袖中银光再现,直直朝他袭去。
面具男子长剑横扫,将银针挡去。
二人身形缠斗,在祭堂内来去无声,招招致命。灵堂内香灰飞散,残烛被剑风尽数斩灭。
灵牌在打斗中微微倾斜,滴下冷露。宋玉一个翻身落地,下一息便又纵身而起,直取对方咽喉。
面具男子亦不退避,持剑而上,迎面抵挡。
片刻后,二人对峙于黑暗之中,四周残香未散,香灰飘落如尘。
宋玉礼于灵牌之后,鬓发随风微微扬起。他看向来人,那张面具下的眼神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宋玉对那种感觉再熟悉不过,哪怕那人掩饰得很好。
那是嫉妒啊。
他心中已隐隐有猜测。
宋玉轻轻勾唇,不为证实,也不为试探,下一刻,如挑衅般,他当着那黑衣男子的面,猛地抬起手,朝着灵派,一掌将其劈落!
“啪!”
顷刻间,灵牌碎成两截,滚落在地。
那一刻,夜风吹得越来越频繁,堂中烛芯无火自颤,好似这灵堂中有什么东西在惊怒挣扎。
贺知清袖下双拳紧握,青筋隐隐浮现。他站在原地,长剑垂在身侧,剑身微颤,借着月光,映照出地上的灵牌。
他看着宋玉的手,眸中生出一丝恨意,好似想要将那只毁掉灵牌的手生生砍掉。
两人四目相对,下一刻,风声再起。
银光再次朝宋玉袭来,宋玉身影一闪,唇角弯得更深,转瞬间便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毫不避让。
剑峰交缠,祭堂化作兵刃交锋的战场。屋檐震动,香案倾斜,燃香跌落地面,火星四散而飞。
堂外雨声越来越大,只余两道身影在黑夜中交错、缠斗,如冥府夜鬼,为情而战,不退不让。
第76章 连烧都烧不过我早就死了的故郎……
月色慢慢暗了下来,檐角小雨未干,风自四面吹来,轻扫梁上残瓦。
两道身影在檐梁上来来回回,刀剑无情,杀意无声。
贺知清微微翻身,躲过银针,稍稍往后退的一瞬,他的眸光看向天边月色,眉心微微蹙起。
月色清冷,这个时辰,她应是快回来了。
心神恍惚间,不过短短一瞬,而就在这一瞬,宋玉持剑贴身逼近,势如破竹,朝着贺知清劈下!
贺知清回过神来,脚下一错,侧身避开致命一击,可还是因失神而慢了半分,让那剑势狠狠朝面上划过。
“抓到你了——”
“徐、清。”
冰冷的声音在风中响起,面具随着话语落下的一瞬,像那灵牌般裂成两半,从贺知清面上滑落。
月光下,那张熟悉的面容如同易容时的画像一般清俊,只不过比画像上还要更为清冷,如寒月冷梅。
风吹得越来越大,远处传来蝉鸣,两人持剑对峙而立。
宋玉看着他,眸中毫不掩饰对其的讥讽。他好似对徐清假死一事并不意外,或者说,徐清是生是死,于他而言,没什么两样。
贺知清眸中未有波动,也并不闪躲,直直迎上宋玉的目光。
“原来是你给她通风报信。”
宋玉收剑入鞘。难怪他明明封锁了全部消息,只待收网时,师姐还是知道了。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师姐才误会他是个水性杨草、不知检点的男子,这才一气之下在青州赎了个怜人来嘲讽他。
夜风拂过他鬓前的几缕散发,宋玉眸色微微一沉,带着一丝冷意。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徐清既然出现在这里,还对灵牌一事如此在意,说明徐清的心中还是欢喜师姐。
甚至说不定想要同师姐旧情复燃。
想到此处,宋玉心中怒意燃起,可他不急于宣泄,反而按捺着,冷眼看贺知清眉眼轻动。
“呵。”宋玉轻轻一笑,唇角微微挑起:“你倒真是处心积虑。”
宋玉像是看清了贺知清所有的心思,很肯定地说道:“你想拆散我与她。”
语罢,宋玉挑挑眉,摆出一副就算他怎么在背后偷偷使伎俩,师姐还是选择同他在一起的无奈姿态:“不过你也看到了,就算她知晓,最后还不是回到了我身边,八抬大轿迎娶我过门?你有吗?”
他此前特意打听过,徐清嫁给师姐时,两人并没有特意举办成亲仪式,所以他才故意这么说,因为他知晓徐清没有。
宋玉轻笑出声,露出很是得宠的快意:“而且,妻主为了让我开心一些,还同意让我换府名、拆灵牌。”
贺知清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骨节发出轻响。
宋玉眼角余光瞥向他的动作,笑意更深,眸光愈发阴冷。
“你很嫉妒罢?徐水。”
宋玉看着徐清,微微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在他面上越显得意:“嫉妒到忍不住了,哪怕会暴露身份,也要来杀了我。”
贺知清微微握拳,从他看到梧清看完信封后,若无其事将其收好便知晓了。他也知晓宋玉在故意气他,但宋玉说的确实是实话。
贺知清缓缓吐出一口气,紧握的手指慢慢松开,薄唇轻启时,依旧是那副温润的模样。
“你很得意,对吗?宋三。”
闻言,宋玉挑眉,生怕对方看不见似的,动作缓慢,在他面前露出一个极其得意的表情。
贺知清眸色一冷,沉声问道:“你就这般笃定,日后你不会被旁人取代?”
“取代?你说的是你吗?那个”宋玉唇角轻轻一扬,刻意加重语气:“早就死了的故郎。”
贺知清亦是一笑:“有何不可?”
“你也配?”
月光照在宋玉如桃面般的玉容上,他口中带刺,一字一句道:“你想同我比,徐水,你拿什么同我比?”
“你比我有权有势?”
“比我俊美?”
他话语一顿,故意在贺知清面前轻轻撩开胸前的墨发,露出脖颈上的吻痕。
任谁都想不到,表面温润如玉的宋三公子,一语惊人。
“连烧都烧不过我,你拿什么同我比啊?”
贺知清那松开的指尖又悄悄收紧,看着宋玉的眸色越来越冷。
“瞪我做甚?”宋玉瞥见他的反应,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声音越发轻柔,倒像是正主开始嘲讽小郎:“给妻主陪床几年,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轻轻一挑,唇角因得意而微微翘起,言语越来越刻薄,故意说道:“难怪妻主说,我比你有感觉。”
宋玉对他的不自量力故作惋惜,轻声叹道:“你啊,在榻上同死木头没什么两样,连怎么服侍妻主都不知晓的人,竟也敢妄想同我相比?”
贺知清垂眸,薄
唇轻抿,眉间终于在这句话下浮现出一抹掩饰不住的阴色。
他心中微微一抽。
他确实情欲寡淡,自小教养严苛,骨子里对这等事也很是拘谨。所以,即便他与梧清有了夫妻之实,他也很是笨拙,不知该如何取悦,以至于被动接受,大多数都是等着梧清引导着他。
许是那一句死木头让贺知清想到,有一日梧清归来时,身上有他人的味道。于是某一日,他悄悄跟着她,看见了一位主动吻着她的少年郎。
那是他第一次因情爱而有心事。
宋玉瞥见他脸色微白,便知自己一语命中贺知清的心思。
他果然在榻上和木头一样!床事不和,感情又怎么会和呢?!
宋玉越发得意,紧追不舍:“你以为我同你一般,怀着目的才接近她?”
“我才不会像你们一样丢下妻主!我只会同妻主共生共死。”
他眸光灼灼,很肯定地说道:“我妻主宠我信我爱我,才不会让他人取代我,我也有这个自信,天下再无第二人可取代我陪在她身边!”
语罢,他继续道:“想勾引我妻主,你们若是觉得自己命硬,尽管来便是。”
宋玉抬眸,唇角带着浅笑,眸光杀意重重:“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群,我杀一群。”
“若是她知晓你还活着”
话还未说完,贺知清猛地挥剑而出。
宋玉侧身避过,眉眼弯弯,嘲讽道:“怎么,害怕了?这么心急做甚?”
两人身影再次在月光下交错,杀意弥漫四周。
刀尖相互擦过,剑锋寒光凛凛,两人对视下,宋玉眸色渐冷:“伤害她,宋玉会抽了你的筋,挖了你的皮。”
话落刚落,他剑势猛涨,一剑斜劈而下,气震山河。
贺知清侧身抵挡,被生生震退数步,脚下梁片裂了几块。
他稳住身形,再次抬眸时,眸光已再无温润之意,心中的怒火全部被宋玉激起。
贺知清长身而立,剑锋倾斜,眸色沉沉似夜。看着不远处步步逼近的宋玉,他唇角冷冷扬起一抹弧度,声音冷漠。
“既然你这般想死,那我便成全你——”
话语落下,贺知清抬指一吹,一声哨音响起。
在声音响起的一瞬,宋玉身形一闪,快速朝贺知清逼近,剑峰直指贺知清咽喉。
可那一剑还尚未落下,一道高大的黑影突然自夜色中闪出,以极快的速度挡在贺知清身前!
“当!”
刀剑相击之声重重响起,相撞一瞬,宋玉手腕微颤,被震得倒退半步。
他蹙起眉头,看着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
那人身披夜行衣,戴着面具,眉目不清,只有一双无神的眼睛,无喜无怒。
感受着掌心微微发麻,宋玉神情越发凝重。
那人竟只用一招,便破了他的攻势。
夜风再起,月光洒落,那人好似不受半分牵动,气息古怪,没了动作。
就在此时,远处,有笛声响起。
未等宋玉看清人影,那黑影已再度动身!
那音律诡异凄凉,不似雅乐,更似驱魂摄魄之音。
那黑影脚步一转,竟像是被笛声所带动般,身形一闪,猛地朝宋玉杀来!
风起,招招狠厉,尽是杀意!
刀锋几次堪堪擦肩而过,宋玉闪身避让,步步后退,也察觉到了对方招式下的异常像是一种,非人之气。
他再次躲闪,面色越发凝重。
这人的招式快狠准不在话下,反应亦迅速,分明是受过严苛的训练。可这般力道,明明使出的招式应该更加灵活,而不是有这一丝僵硬的傀儡之态。
那笛音
黑影是被控制的!
宋玉剑势一变,借力倒退之时,左手一抬,信号烟光冲天而起,照亮小半夜空。
还未等他喘息,贺知清的剑便紧追而上。
“迅速在救援来前将他杀了。”贺知清冷声命令道。
二人一前一后攻击,宋玉步步后退,身形在梁屋上快速闪退。夜风将他青丝吹起,那姣好的容颜上,额间已带着些许细汗。
“方才不是很得意么?”贺知清眸光寒冷:“我倒要看看,是你宋玉先抽了我的筋,还是我徐清先挖了你的皮——”
“嘶!”
宋玉微微倾身,躲过致命一击时,手臂被一剑划过,鲜红立刻染红白衫。
宋玉皱眉,再次躲闪的同时,眸光继续搜查着四周。
当他将注意力分到笛声时,眸光一凛,终于锁定了一个方位。
就在远处角落,一道曼妙的倩影立于月色之下,她手执一支玉笛,青衣似柳。
女子似是同一时间内察觉宋玉的目光,于是,她缓缓抬眸,眉眼间闪过一丝狠意。
看到那抹身影,宋玉微微一愣。
这是
林芸?
那也便是说,那道类似傀儡的身影是当时武功尽废的林庇?
笛声未有停歇,反倒越发尖锐刺耳,愈奏愈急。
下一瞬,那黑影如被驱使的凶犬,身形一动,刀锋迅速袭来!
宋玉还未转身,一道杀意已贴上后背。
林芸收起玉笛,手持长剑,直袭宋玉。
她眸中带着一抹笑意,唇角勾起,声音中的寒意比笛音更加凄凉。
“去死吧!宋玉——”
第77章 入你吟叫
黑影与贺知清一左一右袭来,正面迎上林芸,杀机迫近之际,宋玉眸色一冷。
身处绝境,心念一动,便是生死。
他也从未想过会被逼进至此,尤其是林庇。
下定决心后,宋玉轻抬指尖,凝力于掌心,准备强行杀了体内的蛊王。
对于南疆之人而言,蛊虫比他们的命还要重要,尤其是血脉至纯之人。杀了他从小用血喂养的蛊王后,内力可瞬间暴涨,足以逆转危机。然而代价是轻则重伤,重则命损。
可今时今日,已无退路可言,他还想多陪在师姐的身边
心念方动,就在宋玉掌心即将震向自己的一瞬,一把青剑自远处袭来,直指三人之间。
“当!”
长剑恰在杀招落下的一瞬撞开攻势,宋玉眸色一动,趁势跃身而出,顷刻间便脱离了重围。
闻到那淡淡檀香后,宋玉忍不住开心唤道:“妻主!”
师姐今日回来得早了一些,是因为看到他放的玉楼阁信号吗?
如此一来,他以后可不可以经常放?
师姐看到后,会越来越早归家陪他吗?
见攻势极为强势,林芸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再次执起玉笛操控黑影。
那黑影反应极快,如影随形,立刻跟上宋玉,凝聚内力于掌,准备拍向宋玉。
宋玉眸色一沉,身形微微一转,抬起右掌迎上。
就在此时,檀香味越来越近,一道身影迅速挡在宋玉身前。
她还未来得及将黑色官服换下,长发高高束起,许是速度太快,鬓角碎发被微风吹得有些凌乱,眸色依旧冷淡。
梧清一手勾住宋玉的腰,将他护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迅速凝聚掌力,直迎林庇的掌心。
“砰!”
两股强劲的掌力相撞一瞬,梧清手腕一震,整个人竟被逼退两步。
她眸色一沉,眉头微微皱起。
这股气息,同为修习无情剑道之人的她再清楚不过。
眼前之人竟突破了无情道最后一层
不过,她自然也察觉到了对方有些不对劲。
黑影眸色渐冷,察觉到来者相似的气息后,变得更加阴鸷,整个人愈发狂躁起来,想将眼前的人生生撕开。
顷刻间,林庇紧追而上,攻势越来越猛。
梧清面色依旧沉稳,双掌迎上之时,循着笛声传来的方位,余光一瞥,便见远处一名女子在吹笛,而黑影动作则是跟着笛声而行。
梧清长睫一颤,立即明了。
难怪突破无情道最后一层,动作倒也利落,就是多了一分不该有的僵硬迟钝。
废物。
看着黑影,梧清唇角微微勾起,竟有了一丝挑衅之味。
而就在梧清瞥向林芸的一瞬,怀中的宋玉也意会到她的意思。
欲破眼前困局,唯有先除其一!
宋玉轻轻翻身,执剑朝林芸袭去。
见状,林芸冷笑一声,微微后退,在宋玉袭来时,黑影便立刻回到林芸身边护她左右。
梧清并未跟着宋玉逼近林芸,而是趁宋玉拖住黑影的瞬间,脚步轻点,迅速调转攻势,逼近另一名男子身旁。
黑影一直保护着那名吹笛子的女子,短时间内梧
清知晓无法拿下二人。可若是她先将同行的另一名男子斩杀,之后再同宋玉联手对付黑影时,许是不会如此吃力。
看到梧清的身影越来越近后,贺知清眸光一闪。
他的指尖方才拾起将裂成两半的面具掩盖面容,原可轻巧避过,可眸光和她交汇的一瞬,身子竟然微微一僵。
贺知清抿抿唇,指尖微微颤抖。
他不愿让她看见。
梧清微微一愣。那人明明可以闪躲,可他竟迅速转身,就这么将背后的弱点全部展示在她的面前。
也就在这一瞬,梧清强横有力的一掌直直朝贺知清身后拍来!
“噗——”
贺知清就这么生生迎上她的一掌后,身形一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深呼一口气,稳住身形,面色苍白。可就算如此,他依旧背对她,不曾回头。
“你再躲什么?”
身后传来梧清的声音。
她动作飞快,指尖快要触碰到那男子的面具时,另一只手再次凝力,杀意更甚,势必要一掌将其拿下。
贺知清看着她越来越近的指尖,在触碰到面具的那一瞬,他薄唇轻启。
妻主,好疼
话还未说出口,正当梧清掌心准备朝他心旁袭去时,那道黑影迅速挡在贺知清面前,强行接下梧清致命一掌。
剑势被逼得微微偏转,梧清脚下一顿,看到那名男子倒地后,知晓他已是重伤,随后同宋玉一起左右夹击黑影。
林芸见贺知清倒地,面色愈发苍白后,她连忙快步向前,俯身将他搀扶起来:“还好么?”
贺知清再次咳出一口血,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声音沙哑:“先撤。”
林芸抿唇不语,看着和林庇交手的宋玉和梧清,眼中带着满满恨意和不甘。
明明只差一步,她便可以取了他的性命,让他为之付出代价!
可当她手臂越来越沉时,林芸垂眸看着体力渐渐不支的贺知清。
她也不知道贺七今日为何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这幅优柔寡断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他。
四面八方一道道身影已经迅速赶了过来,林芸立刻吹笛,让林庇退下。玉楼阁的护卫已至,若再纠缠,恐怕今夜难以带着重伤的贺七全身而退。
她咬紧牙关,目带寒意,在离去的一瞬,看向那两道身影。
“宋玉。”她声带寒意,字字威胁道:“来日方长,你这条命,我林芸取定了。”
话落,她一甩衣袖,带着一身杀意转身离去。
宋玉立于梁上,看着那三道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越安静的时候,杀意便越浓。
他许久未曾移开眼,眸中的戾气也渐渐现出。
那是一种许久未曾尝到的快感,身上的每一寸骨血都在不断叫嚣着索取更多的杀戮。
梧清微微倾身,眉目清冷,看着宋玉难得认真的模样。
司法大人挑了挑眉,能感受到方才的女子对宋玉杀气很重,现下又看着宋玉久久未曾移眼,以为他是在看着方才那名姿容绝代的女子。
殊不知宋三公子在紧盯着那奄奄一息的贺知清。
梧清问道:“怎么,老相好找上门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宋玉一愣,收回目光。
看到梧清时,他眸中的戾气全部散去,轻轻挑唇:“胡说。”
他缓缓来到她身边,紧紧抱住她:“宋玉的老相好只有一个。她姓梧,名清,号外司法大人。前些日子她刚成亲,取了貌美的三公子,唤宋玉。”
说到最后,他还轻轻哼了一声,咬了咬她肩头一口,抬眼瞥她,语气像是吃味了,有意无意地说道:“再说了,谁是谁的老相好,还不一定呢”
“仇敌?”梧清继续问道。
宋玉眨了眨眼,轻轻颔首:“嗯!”
情敌怎么不算仇敌呢?归到最仇的那一类!
梧清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侧身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血色之处停了一瞬。
“疼吗?”
宋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什”
他顺着梧清的目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手臂血流不止,已经将白衫染红。
他向来习惯了伤,更何况比起以前的伤来说,这些又算何?以至于他下意识忽略掉了这些伤。
可若是师姐问他疼不疼,那自然是疼的!
宋玉眨了眨眼,鼻尖一酸,两眼泪汪汪,将她搂得更紧,就差没有掉出眼泪。
“疼,好疼!”
“妻主怜怜玉,帮我吹一吹,好不好?”他在她颈窝间轻轻一蹭,低声道:“你帮我吹一吹,就不疼了。”
“”梧清看着宋玉,微微一愣。
他若是不说话,她会真的以为他疼。
可他说话了,便是不疼的。
她明知这般撒娇是他惯用的伎俩,可面对这副模样,竟下意识地抬手轻抚上他的手臂,俯身靠近,在那伤口之侧,轻轻吹了一下。
风很轻,带着潮湿的暖意。
宋玉眸色微微一动,不可避免地有了些反应。
他忍不住轻吻她的额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妻主吹的风比百草还灵!玉不疼了!”
月色下,离去时,贺知清还是没忍住,微微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可就在这一瞬,他便看到,那个向来冷漠的人,在帮新夫郎吹伤口。
明明没有用,她还是为了哄他开心去做了。
月色下,两人的身影越发甜蜜,可不知为何,这轻轻一吹的动作,在贺知清心中,比她方才一掌拍下他时,还要疼。
他喉头一甜,又咳出一口血。
林芸看着贺知清又吐了一口鲜血,加快脚步,神色凝重:“贺七,撑一撑。”
贺知清闭了闭眼,低声道:“嗯多谢。”
梁上,看着宋玉血流得越来越多,梧清转身,淡声开口道:“走罢,回屋上药。”
“嗯!”宋玉松开环抱住她的手,牵紧她,同她十指紧扣后,眸光一亮,才走出几步,便忍不住开始贫嘴。
“咳咳多谢司法大人出手相助,司法大人果真是武功高强、英姿飒爽!幸亏司法大人及时赶来,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子一命,不然今日小男子恐怕要命丧黄泉了!”
语罢,他故作哭咽几声,委屈得不行。可那脚步利索得哪像一个刚受伤的人。
“”梧清侧眸瞥他一眼,眸光淡淡。
见梧清不语,宋语继续边走边夸:“司法大人的恩情,当真是恩重如山,小男子愿意以身相许,一辈子不!永生永世守在司法大人身边,给司法大人当牛做马,唯司法大人之命是从!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
“那你今晚不要再偷拿我的衣物去洗。”未等他继续说下去,梧清便开口打断他。
宋玉自从住进府中后,便在她沐浴换衣裳时,将她所有衣物拿去清洗了。
这么多年来,她不习惯贴身衣物交给他人。
告知他后,他依旧坚持要洗。
宋玉步子顿了一下,手中的力气紧了几分,一脸委屈:“不要嘛不要嘛,玉已经是妻主的人了,怎么能让妻主亲自动手洗衣物呢!传出去成何体统?这些粗活,自是要由夫郎来做的!”
他语气义正言辞,一副操持家务的贤夫模样!
“你已经洗破好几件了。”
梧清淡声提醒。
每次她打开衣柜后,都瞧不见换下来的衣物,反倒是看到其他陌生的,虽也合身。
宋玉总是说他洗坏了,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她内心生疑,说要看看时,他便说已经处理了。
然后又在榻上勾着她将话题转移开来。
宋玉轻咳一声,像做了什么坏事般,耳尖染上一层薄红,轻声道:“玉也是第一次为人夫嘛,有很多事情要慢慢学的!”
“妻主要多多包容夫郎,别忘记了,郎欢心,家合兴!”他轻轻晃着她的手:“以后我会越做越好的!妻主放心,损坏的玉都准备了新的。”
“”梧清犹豫片刻,说道:“或者,我命人寻几名侍男过来,这样你也轻松一些。”
“不要!”宋玉立刻出声拒绝。
虽说他自小娇生惯养,可若是同梧清在一起,他恨不得连睁眼都替她操办。
好在师姐府内没其他人,若是有的话,也定会是被他赶走的。
他喜欢府中只有他和师姐。
和师姐在一起时,清扫尘灰都是甜的。
回到屋中,梧清取出药盒,替他解开衣衫上药。
看着梧清微微垂眸,眸光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时,宋玉吸了口凉气,好似被伤口疼到:“嘶”
那一声拖得老长,好似在酝酿什么小动作,
“忍着。”梧清语气淡淡,将药膏轻轻按上。
“嗯哈”
宋玉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含糊不清地从唇间传出。
“?”梧清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眨了眨眼,满脸无辜。
梧清垂下眸,再次上药。
“唔嗯”他一边咬牙坚持,一边故作娇弱地呻。吟。
梧清被他哼得手下一顿,冷静开口:“宋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吟叫。”
被发现了!
宋玉立刻收敛,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可怜兮兮:“妻主,好疼。”
他往她身边蹭了蹭,整个人都快贴了上去,声音低哑:“幸好今日你来得及时,那些人,好凶啊。尤其是那个穿青衣的,他下手可狠了”
“一名男子,怎能使得出如此力道?”
“当真是蛇蝎心肠”宋玉开始小声碎碎念起来。
梧清将药膏抹匀,轻声道:“你不是打回来了吗?”
“我这么柔弱,只能依靠着妻主。”
“”柔弱吗?
宋玉越说越委屈,心中喝了几坛醋,越发难受,他看着梧清:“你会喜欢那样的男子吗?”
“”她都没注意,是男的吗?
而且,只是交手一次,谈何欢喜?
梧清没想明白梧夫的心里在想什么。
看到梧清不回话,宋玉继续追问道:“你喜欢力大无穷、蛇蝎心肠的男子,还是喜欢宋玉?”
她知道若是不回答宋玉这个问题的话,这几夜估摸着是要一直听他委屈念叨了。
于是,梧清立刻回道:“你。”
宋玉眨了眨眼,靠在她怀中:“我也喜欢你”
“最喜欢妻主了。”
夜色渐深,浴房中冒着白雾,烛火轻晃,梧清身着里衣,从浴房中走出。
看到双膝半跪在床榻上的人影后,梧清顿住脚步,眸色一沉。
宋玉青丝披散,身上穿的是她的内衫。
那本是为她量体所制,此时被他穿在身上偏偏那张脸生得同那内衫又毫无违和感,如此打扮,反倒别有一番说不出的风情。
“你在做什么?”梧清眉梢微挑,语气并无责备之意。
“抱歉,妻主,都是玉不好,还没仔细看,便穿错了。”
待梧清走到他身前后,他也往前挪了几步,看着她,眉目含情:“妻主若是不喜,不如撕了罢。”
梧清一愣,尚未出声,那衣角已被他自己牵起,慢慢递至她指间:“玉擅自穿妻主的衣衫,妻主是不是该惩罚玉了”
烛火明明暗暗,映照在他的脸上,那双好看的丹凤眸,像夜明湖水,波光粼粼,欲说还休。
梧清垂眸,看着那件衣衫,伸手一扯。
“嘶。”
随着她指尖一勾,衣衫被她撕开一截,自他肩头滑落,露出半边。
宋玉呼吸微微一滞,没想到她真的动手了。
他将指尖放在自己的锁骨处,面色红润,继续勾她:“玉已穿了妻主的衣,是否今晚,也能入妻主的梦?”
梧清一只手遮住他的视线,另一只手将他压下。
“入你。”
第78章 发带被我弄坏了妻主最疼我了……
第二日,天方亮起,梧清准备起身练剑时,被褥微动,一只手从里面探出,随后很自然地从她身后圈住她的腰身,带着些许依恋。
“妻主”宋玉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低低的,似是仍有几分倦意:“再陪玉多睡一会儿,好不好?”
梧清侧身看他一眼,只见他侧着身,青丝散落,面色还带着昨日的红润,眉眼迷离,十分动人。
梧清轻轻将他缠在腰间的手拨开:“你睡罢,我去练剑。”
宋玉双眸还未睁开,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嗯那我陪你练。”
“无妨。”梧清穿好里衣,站起身:“你若困的话,接着睡就好,不必跟着我。”
他越来越黏人,只要她在府中时,无论做什么,宋玉都会缠着她,不管他喜不喜欢做。
不过,昨晚也确实折腾得晚了些。
片刻后,身旁的温度渐渐散去,感受到身旁空荡荡后,宋玉原本快合上的双眸猛地睁开,眼中带着一丝慌乱,心旁一抽,直到看到梧清正站在不远处束发着衣时,才微微松了口气。
看着梧清,那双黑乌乌的眸子虽然还带着些许困意,但已逐渐泛着光亮。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披上外衣后,便快步走到梳妆台前。
“妻主,玉来替你梳发。”
梧清本想自己动手,见他已经取了木梳,便未再推拒,让他像往常一样给她梳头。
宋玉站在她身后,小心细致地为她理顺青丝,动作温柔。
他一边梳着,目光一边贪恋地看着镜中人的清冷面庞,眸中情意越来越深。
梳到一半,宋玉突然停了手,带着几分懊恼和愧意道:“师姐发带被我弄坏了。”
梧清淡淡应了一声:“嗯。”
似是早有所料,果不其然,下一瞬,宋玉便拿出一条新的发带。
“这个好不好?妻主先用这个。”
“好。”
待发梳整,宋玉捧着梳子走至她面前,小声恳求道:“妻主也帮玉梳好不好?就今日一次。”
他不贪心,一次便已满足。
梧清接过梳子,站在他身后,为他细细理发,动作一如他方才那般耐心。
“你若喜欢,日后可以换着梳。”
听到这句话后,宋玉心中一暖,眸中微微一酸,没出声。
片刻后,他转过身,抱住梧清,将头埋在她的腹部,轻轻蹭了几下:“我爱你。”
午后,宋玉送她至门前,微笑着目送她离去,直到那一抹身影消失时,他的神色才冷了下来。
屋内安静无声。下一刻,一道道身影出现,正是玉楼阁的人。
“阁主。”
宋玉收回目光,薄唇轻启:“掘地三尺,将徐清的身份给我翻出来。”
“是!”
几日后,千绝山处,寒气未散,绿枝轻垂。
微光从窗内倾洒而入,榻上的人眉头微蹙,缓缓睁开了眼。
“咳咳”
贺知清睁开眼,胸口仍还疼痛。他缓缓撑起身子,靠在床榻之上,身上的里衣微微凌乱,眉目间还带着伤后的虚弱。
还未理清思绪,房门便被一掌推开。看到来人后,贺知清声音沙哑,眸
中波澜不惊,缓缓说道:“掌门。”
大掌门冷眼瞥了他一眼,眼中尽是怒意:“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他沉声斥道:“贺知清,你好大的胆子,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贺知清半倚在榻上,神情淡淡,好似未将掌门的斥责放在心上。
大掌门冷冷一笑,步步逼近:“你明知道陛下对她情深,偏还带着他下山亲眼看她成亲,你是嫌他的命不够短?”
话至此处,贺知清原本清淡的眸色略微一沉,眸底阴翳。他方才醒来,胸口本就疼痛未消,此番言语更似扯动旧伤,引得心头一阵烦闷。
他缓缓抬眸,那双清冷如雪的眸子带着一丝疲惫,沉声道:“陛下执意随行,与我何干?”
“呵,好一个执意随行!是与否,你心中自明!”大掌门面色愈发阴沉,眼中怒意快要喷出:“那你暴露身份一事,又如何解释?堂堂贺家七公子,是不是巴不得她知晓你是谁?”
贺知清闻言未作回应,只是沉默地垂下眼帘,薄唇紧抿。
他不想答,也不需答。世事不是黑白分明,总有些情非得已,旁人怎懂。
大掌门看着他,嘲讽道:“怎么,贺知清,你不会真喜欢上她了罢?”
贺知清抬眸,眸光微冷,迎上他的嘲讽,冷声反问道:“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大掌门眸光一寒,怒极反笑:“你可别忘了你是谁!你是贺家之子,是我扶持的筹码!而不是那个叫徐清的身份。若你执意要将旧情当真,那老夫便当这七公子不欲再合作。”
他顿了顿,拂袖冷笑:“七公子不会真以为自己独一无二?老夫若扶持旁人,自有旁人可取代你的位置。”
贺知清垂眸,未作声。
屋中气氛顿时一僵,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林芸推开。
她双手端着一碗汤药,似是有些意外大掌门会此处。
“打扰了。”林芸出声,打破了屋内的僵局。
贺知清抬眸看他,薄唇微启,淡声道:“不会有下次了。”
大掌门冷冷扫了两人一眼,袖袍一甩,负手而去。
待掌门走后,林芸将房门掩上。
贺知清闭上双眸,揉了揉眉眼,似是连他自己也觉得方才太过冲动。
林芸将汤药轻轻放在床边,递予他。
他接过药碗,低声道:“多谢。”
他知道,方才林芸故意推门而入,是在替他解围。
许是屋内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林芸坐在他身旁,摇摇头,挑眉打趣他:“啧啧啧,看不出来,贺七居然是宋玉妻主的前夫郎。”
贺知清方才还倚在榻上,眉目间带着几分情伤中的疲惫,此刻因林芸这一句调侃,神色一愣,倒是精神了几分,原本低垂的双眸也亮了些许。
林芸见他有了些精神,继续调侃道:“怪不得你总往人家府前晃悠。那日你神情不对,我还以为是我多想了,如今看来,分明是你自己心虚。”
她故意靠近些,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肩头,学着贺知清平日里那副正经关怀的语气,拉长语调说道:“林姑娘,要给自己接受现实的时间,或许多看一眼,便能慢慢放下。”
“我还纳闷,我恨不得杀了他,你却一直说放不下。”林芸翻了个白眼:“当时还说我吃味,其实你才是那个吃味的人罢?亲眼看她与旁人执手成亲,你那张脸都快绷不住了。”
贺知清抬眼,像是被揭穿了一般,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红意,轻咳了一声:“林芸,莫要取笑我了。”
许是提到他心中之人,那冷意竟融化些许。林芸看着他喝药:“啧,贺七公子这般斯文有礼,一开始我还以为你还是处子。”
“噗”
贺知清被这话猝不及防呛了一口,药汁未咽便倒吸了口气,连咳了几声,耳后红了起来:“咳咳咳”
林芸看他这副模样,眸中笑意越浓,继续追问:“别告诉我,你这些年除了她,便再未碰过旁人?”
贺知清一愣,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他本就不重情欲,将身子给了她后,便再无旁念,只想给她一人。
林芸有些不解,对于有权有势之人,又怎甘心自己不是对方唯一的情况下,还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唯一呢?
“可是,她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林芸看着贺知清,问道:“你也不差,这些年就没想过尝试新人?”
贺知清将最后一口汤药缓缓咽下,放下碗盏,淡淡一笑:“有些东西,给了一人之后,便不会再有了。”
林芸愣了一瞬,随后偏头看向一旁角落安静站着、双目无神的林庇。
林芸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他身旁,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虽知对方无法回应,她仍旧气鼓鼓地说道:“你看看人家贺七公子,为爱守身如玉,心意不改。你呢?你招惹了多少女子,我都记不清了!”
贺知清看着这一幕,眸中带着一瞬柔意。他早已习惯林芸对林庇这般自言自语,好似林庇从未离开。
他唇角微弯,轻声道:“林兄与我不同。若非修无情道,我想他也定会为你守身如初。”
林芸轻哼一声,沉默片刻,方才收了那分打趣的神色,眼神柔了几分,轻声问道:“既然心中仍有欢喜,为何偏要选择远远关注?”
贺知清垂下双眸,将药碗放在一旁,嘴角带着苦笑:“欢喜,又能如何?”
林芸闻言,许是她也曾在情爱里沉浮过,才能一眼看破他清冷之下的卑微。她未再逼问,只是微微抬眸,看向窗外枝头的一只白鸟,扑棱着翅膀,落在新绿的枝头上。
“欢喜之事,本就难得。”她轻声道:“活在这世间,本就不易,若连欢喜也要藏着掖着,错过了,留下一世遗憾,岂不可惜?”
语罢,她的眸光落在屋角那个一直呆楞站立的身影上,语声也低了几分:“我从前在情之一道,不争不抢,觉得顺其自然才是最好。可到头来,只剩空空两手,悔也无门。若能重来一次,我宁愿为了我欢喜的人,争个头破血流。”
贺知清指尖微顿,清风吹起他的鬓发,良久,他轻声道:“多谢。”
林芸似不愿让这份沉重久留,突然转移话题,眸中又带起几分笑意,随口调侃道:“怪不得你做得一手好膳。我当初还纳闷,一个贺家七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怎地连蒸炖熬煮都如此得心应手?原来是早早练好了手艺,专拿来勾无情道的人。”
贺知清闻言,眸中带起淡淡的温意,像是回忆起什么,唇角不自觉扬起,笑意浅浅:“说不定她多喜欢吃一口,便能多喜欢我一分。”
窗外鸟鸣越发频繁,阳光明媚,风轻轻吹起,携着春意,与室中药香交织
宋玉府内,梧清打开小信纸。
是大掌门的信,上面写着:杀了三公子。
她略微抬眸,透过窗外,看到夕阳斜照在一抹身影上。
宋玉站在小灶前,青丝高挽,正低头细细摆弄着手中的菜肴。他神情认真,眉目温润,似是对自己今日的手艺颇为满意。
阳光斜照在他侧颜之上,那一抹笑意恰好绽开,浅浅的酒窝藏于唇边,好似春风拂过枝头娇花,慢慢绽放。
梧清指尖轻轻一颤,眸光垂落,将那封信缓缓放到案旁火盆中。
火苗跳跃,纸页卷曲,化为一缕青烟缓缓散开。
不远处传来他的声音,带着喜悦,扬声唤她:“妻主,可以用晚膳了。”
梧清点了点头,走到他身旁,看着他额上的薄汗,轻声道:“辛苦你了,累不累?”
自他入府后,府中大小事务,他皆亲力亲为,连门前花草也悉心打理。
宋玉见她靠近,眉眼弯起,立刻上前缠住她,整个人窝进她怀里,声音带着一丝甜意:“不累,玉很开心。”
能做这些事,他心里欢喜得很。这可是他在梦里想了无数遍的场景,开心到好似在做梦。
唯一同梦里不同的是,如果师姐也能每一分每一秒同他待在一起,不出门就好了。
两人一直待在一起,没有人打扰,只有彼此
看着梧清用膳,宋玉问道:“妻主,这些菜合你口味吗?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梧清轻咬一口:“挺好的。”
宋玉眉眼弯起,一双眸子亮得发光。用膳间,他悄悄数着她多夹了哪几样菜,心里暗暗记下。
修习无情道之人本就重欲,师姐平日里这么辛苦,又独来独往一人,平日吃的都比较简单清淡。
他要做更多好吃的给师姐!
饭后,未等梧清收拾碗筷,宋玉便先她一步,利落收好案桌,轻声道:“热水已备好,妻主先去沐浴罢,这些琐事交给玉来收拾便好。”
梧清看了他一眼:“我同你一起。”
宋玉摇头,双手轻轻将她往浴房推了推:“这些小事,玉做便好。妻主出门奔波,身子疲惫,先去沐浴罢。玉很快就收拾好了。”
梧清拗不过他,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入了浴房。
方走几步,又被他轻声唤住:“妻主,等等”
梧清停下脚步,回眸看他:“怎么了?”
宋玉抿抿唇,似是酝酿了好一会才轻声问道:“等妻主洗好之后可以不要将水倒掉吗?玉稍后再去处理便可。”
“无妨,不过顺手之事。”梧清说道。
“不行!”宋玉摇头:“若是妻主不慎着了凉,便是玉的不是了。反正玉去时是穿着衣裳的,不怕冷。”
他说着,便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她的手臂,眸中带着水光:“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妻主~都交给玉嘛,不然我今夜肯定会睡不着的。”
梧清看他一脸认真撒娇的模样,轻声应道:“好。”
宋玉一听,唇角立刻扬起,靠近她颈侧,轻轻蹭了一下:“玉就知道,妻主最疼我了。”
说罢,他这才松手退开:“那妻主快去罢,玉收拾好后就来。”
第79章 师姐的味道师姐的圣水
待梧清离去后,宋玉站在灶前。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屋内并未点烛,只有窗外一轮清月带着淡淡银光,将他一身染得有些清冷。
他默默收拾着碗筷。片刻,他停住手,垂眸看去,还有一副尚未收起的碗筷。
是师姐方才所用过的
借着月色,他的脸有些泛白,唇角轻轻勾起,好似对手上的碗筷爱不释手。
紧接着,只看到下一瞬,他低头,缓缓将那碗筷递到唇边,随后唇瓣沿着她触碰过的位置,慢慢擦着。
在之后,他缓缓伸出舌尖,在那些位置,慢慢舔了一下,好似舌尖触碰的地方,仍存有她的余温。
他双眸紧闭,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味觉之上,慢慢、一寸一寸地轻舔着,像是在品尝天上才有的甘露,甜得让他全身微微颤抖。
“嗯好吃”他轻声呢喃着。
“师姐的味道嗯真好吃”
他轻声说着,甚至舒服到忍不住轻哼出声。
他舔舐着,缓缓睁开眼,眸中好似盛满月色,痴痴地看着。
片刻后,听到浴房的水声响起时,他好似才回过神来。
停顿片刻,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碗筷。清洗干净之后,将其他碗筷一件件放好。
可那副她用过的碗筷,他并未同其他的放在一起,而是很小心地地包好,收入某处。随后又取出一副与方才一样的碗筷放进那些碗筷中。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他转身走向浴房外。
他未入内,就这么站着片刻,看着角落处她换下的衣物。
是师姐今日穿的衣裳
宋玉眼眨了眨眼,慢慢走近,随后蹲下身,伸出指尖,轻轻弄着那一层层衣物。
片刻后,最里一层的贴身之物,被宋玉单独抽出。指尖缓慢摩挲着那柔软的布料,他身体微微一颤,将其缓缓提起。
耳边,是师姐沐浴的声音。
手心,是无时无刻都在紧贴着师姐的衣物。
好羡慕
好羡慕这些衣物,能时时刻刻贴在她的身上。
他垂下眼眸,看了片刻后,突然将那些贴身衣物缓缓覆至面颊,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味道是她身上独有的香气,不似香粉,而是肌肤本来的淡香,现在还沾着一些他的檀香。
嗯是师姐的味道。
他微微闭上双眸,那贴身之物覆在他脸上,遮住眉眼,露出淡粉色的薄唇。
他的面色愈发红润,许是呼吸过于沉重,唇瓣微微张开,喉结滚动,连身子都因过于沉醉而僵了一瞬。
仅仅片刻,便有了反应。
他喘息着,将衣物从面上缓缓取下,随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神情中带着一丝懊恼,连耳尖都红了起来。
随后,他将她的衣物一件一件换在自己身上,让她的香气同她的温度染上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像是她亲手将自己拥入怀中。
像是,能从衣物上,感受着时刻贴在她身上,有多么幸福
“宋玉。”
许是察觉到他的气息停在浴房外太久,一道清冷声音从浴房中传来,淡淡地。
宋玉猛地睁开双眸。
“师姐,我爱你。”
他突然低声说了这一句。
平日里宋玉总是会突然说这几个字,所以梧清并未往心里去。
说完后,宋玉便低垂着双眸,重新换回了自己的衣衫,将梧清的衣物细细叠好。
像往日一般,他并未真的清洗这些衣物,而是将它们收好。随后,他取出一套全新衣裳,裁制比那些衣裳更合她的身形。
他将那新衣轻轻铺入她的衣柜中。
这些是他亲手一针一线,为她缝制的衣裳。
看着衣柜中,她的衣衫马上要全部换成他缝制的衣裳后后,宋玉心中十分满足。
他微微一笑:“师姐,这是第四十二件了”
他看着旁边还有几件她原先的衣物,轻声道:“再做几件,就能将你原先的全部换下那时,你身上穿的,皆是玉缝的,只有玉的。”
“到那时,玉就不会再洗坏你的衣物了,真的,很快的”
他轻轻吻了那几件衣裳。
待梧清沐浴出来后,便看到宋玉坐在一旁,规规矩矩地等着。
他的头微微歪着,一双眼睛清清亮亮,看着她,轻轻一眨,像是做错了事,等着受罚。
“又洗坏了?”梧清轻声问道,似是早已习惯他一露出这个表情就是弄坏东西了。
宋玉点了点头,垂下双眸:“对不起,妻主”
梧清看了他一眼,未再多说。衣物而已,洗坏了再换便是。
“去洗罢。”
她话语落下,毫无责罚时,宋玉眼眸一亮,开心应道:“好。”
入了浴房后,宋玉一眼便见池水还温着。
那池水正是梧清方才所沐用的水,并未被倒掉。
宋玉站在一边,看着那些池水,眸光一亮。
他微微弯身,闭上双眸,伸出舌尖,舔了一口。
师姐果然留给他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迅速解开衣衫,先将自己细细洗净后,再缓缓踏入那池水中,身子没入那一池接触过她的水。
水面轻轻荡漾,温水包裹住他,像是她的怀抱。
他闭上眼,将脸缓缓埋入水中,整个人沉入水底。
那一瞬,所有感官好似只有她的气息和她留下的温度,像是同她紧紧,再紧紧地相贴。
宋玉屏息不动,任有清水贴紧全身,直至胸口闷胀,快要窒息之时,他才缓缓浮出水面。水珠从长睫上滴落,他睁开双眸 ,喘息着,目光痴迷。
缓了一会后,他又一次,将自己沉入那一池,她的怀抱中。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
直到身体微微颤抖,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披上衣裳,将水池中的水一瓢瓢舀入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引水槽中。
师姐泡过的水,怎么能浪费掉呢?
这可是师姐的圣水啊
看着水顺着暗道流下,宋玉微微勾唇。
那是他为师姐打造的冰窖,这些水会流到冰窖的蓄水池中。
他会用师姐留下的圣水,亲手打造一个个师姐的冰雕,将它们永远保存起来
一月后,戌夫人一案沉冤得雪,谢家正名。
是日天光正好,寒意退去,微风吹过,街巷间行人熙攘,市井喧哗。
梧清走出官衙,身着官服,眸中带着些许疲惫。她看了一眼天色,正要登车回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急唤。
“大人,等等,请留步。”
脚步声渐近,梧清回眸,见是一名属下快步走了过来。那女子已换上常服,神色微赧,待在她面前站定后,低头搓着手,似有些踌躇。
“大人”她笑了笑:“是这样的!李家二公子终于应了属下,今日愿意与属下赴约。可属下今日佩戴的香囊香气太浓了些。属下听闻大人也要回府,便斗胆一问,不知大人是否可与属下换一换?”
虽然传闻都说她们司法大人冷面无情,但身为她的属下,大家都觉得自家大人很好说话,为人正直,平日里也不会刁难她们,相反,她们有难时,还会照拂着她们。
梧清点点头,这案子纠缠多时,属下们日日奔走,许是因为今日耽搁,没来得及去买罢了。
“谢大人!”
那人顿时眼睛一亮,她小心翼翼地解下自己香囊,用一方新帕包好递来,双手捧着梧清所用香囊,小跑着匆匆离去。
而此时,宋玉早已在府中等她。
日已西沉,落日晚霞停于院前花树,枝头新芽初绽,带着着淡淡花香。灶上汤滚细煮,香味四溢。
宋玉早早候在门前,听着巷外马蹄声来来往往,目光看向远处云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她。
好似她不在时,他便没了活力。
他双眸空空。直到马车停下,看到梧清从马车上下来,闻到她的熟悉香味后,那双眸子立刻亮了起来。
“妻主!”
话语方落,他已伸手将人拥入怀中。
可就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宋玉的动作,突然一僵。
他用鼻尖,不可置信地再次轻轻嗅了一遍。
有一道很浓的气息,不是他调制的檀香不是他一日一夜反复斟酌配比、亲手缝制在她香囊中的味道。
师姐身上,有其他香味
她,今日去了哪里?
她有说过今日翻案会比较晚,可为何会有其他人的香味?
宋玉垂眸,双臂环住她,没有出声,也未露出平日的笑容。
他在压抑着。
他答应过师姐,要相信师姐,所以他在府中乖乖等她回来。
可为何,她要带着别人的味道回来?
梧清察觉到他面色有些沉,与往常不同,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宋玉摇摇头,勉强一笑:“妻主回来了,可以用晚膳了。”
饭桌上,宋玉不动声色地为她夹菜,唇角带着淡笑,可那双眼却频频扫过她身上的香囊位置。
原本该悬挂香囊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
香囊不见了。
她以前都会一直戴着的,为何今日会突然摘下?
他一直在等着她能够主动同他说,可好似他不提,她便不会察觉,依旧如往常般用膳。
她不会发现,他今日的话比平日少了些。
他说时,她便回。他沉默时,她也沉默。
最后,宋玉终于忍不住开口,为她盛一碗汤时,故作不经意间聊起:“今日妻主去了何处?”
梧清接过汤碗,淡声应道:“翻案。”
“哦。”宋玉微微点头,语气温顺,低声应了一句。
可她回话便止于此,未再多说。
见她不再作答,宋玉指尖微微一紧,又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梧清淡声回道,继续用膳。
宋玉再次低声‘哦’了一句,他将自己的汤碗轻轻放下,溅起的几滴汤水沾湿了袖角。
师姐说没有,可是,没有的话,为何会有别人的味道?
他没有直接问,只是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试探,像捕捉蛛丝马迹般。她也并未拒答,皆一一回应。可他越听,心中那股阴沉的猜忌就越发泛滥成河,压也压不住。
良久,他又问道:“那翻案之时,妻主可曾接触什么不熟之人?”
梧清抬眸望向他,眸色中多了几分疑惑:“你想问什么,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我不一定猜得出。”
方才她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可如今看来,他这番试探并非偶然,而是早有所思,且带着逼近之意。
“妻主明明能看出他人心事、察言观色,亦或者从他人言语细节里翻出冤案。”宋玉一顿,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可你为何猜不到玉在想什么呢?还是说,妻主根本就不愿意去猜?”
梧清皱眉:“宋玉。”
宋玉停住,收敛几分,抿抿唇,眸中带着一抹难过,声音低低的:“我只是想知道,我给妻主备的香囊,为何不见了。”
第80章 你只能在府中行动只能由我一个人看……
原来是为了此事,难怪她一踏入府门时,他表情就有些不对。
梧清淡声道:“同属下换了。她今日有约在身,所佩香囊味道太浓,我要回府,正好用不上,便换了。”
她本以为这般解释已经很清楚,宋玉便不会继续追着问,可宋玉抿抿唇,好似还是不开心,难以释怀。
“为何妻主要同别人换?”
“不是说过了吗?”
两人说着同一件事,可彼此在乎的好似不是一个点,梧清不知道他到底在乎什么,宋玉也未得到想要的答案。
“为何旁人开口,妻主便答应?”
“今日是香囊,明日呢?后日呢?若是旁人再有所求,妻主也会这般应下吗?”
是不是只要别人需要,她便可把他专门给她弄的东西给旁人?像是不在乎的东西,随手便可扔在一旁。
她是不是不在乎他了?
梧清不明他意,只当他又误会了什么,淡声解释道:“不是给男子。”
“可她不是我。她不是我妻主。”
“是男子也好,是女子也罢,若不是我的话,有何区别吗?”
“旁人有求你便换,若是玉需要妻主不换,你会不换吗?”
“嗯?你会吗?”
“旁人的需要重要,还是我的需要重要?”
他日日想着她,夜夜梦里都是她。他调香、做衣、焙茶,就是想她全身上下都是他的,可她却把他给她的香,转手给了旁人。
宋玉的呼吸渐渐沉了起来,他上前抱住她,好似害怕她离开,越来越用力。
“为什么旁人和妻主换,妻主就要换?为何要带着别人的味道回到我们的家?”
他双眸越来越通红,声音颤抖:“我们回去藏宝阁好不好?你在藏宝阁的时候只会看我”
“我在那里也可以为妻主做任何事。”
他说着说着,眼角一湿,便落了泪:“玉会把藏宝阁布置得同府内一样,我们便永远留在那儿,一辈子都不要出来,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他越来越激动,抓住她的肩:“你最近一直都很疼我,会答应我很多事,今天可不可以也答应我?”
似是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疯狂,他忽然跪在地上,朝着她磕头,颤着手去抓她的衣角。
“求你我求你,玉求妻主我们回去,回去好不好?求求你不然我会疯的,玉会疯的。”
梧清蹙眉,强行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宋玉,你冷静一些。”
他看着梧清,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我很冷静。”
他的目光原本温润似水,此刻却带着微微的暗色,好似将疯意死死压在理智之下。
“你本就陪我的时间就不多为何?为何在我们仅有的独处里,还要让别的东西哪怕是别人的味道,都要来打扰我们?!”
“”
屋内一时之间安静得可怕。
梧清沉默一瞬。
在她看来不过是一桩寻常小事,他问,她便答,她
也毫无隐瞒,可她没想到宋玉会在这一事上停留这么久。
她忽然意识到,宋玉不止心与常人迥然不同。他的在意,也并非寻常之人情理中事。
看到梧清沉默,宋玉一愣,好似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控了。
那些扭曲的执念,太快地暴露在她眼前,像是不小心从狱中放出恶鬼,还来不及锁上,就便已触碰到她的边界。
他怕。
他害怕她会厌恶他,怕那一点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亲密,化作镜中水月。
那种被她推开的恐惧
宋玉连忙收敛起方才差点控制不住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将那些疯狂的执念再次藏在心中。
他又变回往日温顺的模样,靠在她的怀中,轻声道:“没事的,妻主都是玉不好,是玉从未和你提过,你才会同别人交换。”
“你如今知晓了,以后便不要再同别人换了,好不好?”他继续哀求道:“哪怕不是人,什么路边的小狗小猫小草,也不要换。”
他牵起梧清的手,一根一根仔细看着,想要转移话题,便随意一问:“妻主,今日翻案时你修指甲了吗?怎么好像短了些?为何不回府中,让玉来帮你修?”
他本想借此换个话题,可这随意的一问,让梧清更加怀疑。
在那一瞬,她觉得很不对。
她不过午时办案配合让人磨了一下指甲,就轻轻一下,他如何看得如此分明?
太怪了细微敏锐到,好似在窥探着她的一切。
这时,梧清缓缓抬眸,重新审视府内。
室内陈设一如往日,笔架砚台香炉一物未动。
许是感知比较敏锐,她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违和。
那种感觉,像是她居住许久的地方,在不知不觉间被人翻动过每一个角落。
看似整洁如常,实则处处藏着异样。
见她久久不语,宋玉环住她的力气紧了些:“妻主,你还在生气吗?玉知道错了”
梧清看着宋玉,突然想起,好似前几日起,宋玉便没有再洗坏衣物。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推开宋玉,快步走进内室,拉开木柜。
那一排衣物摆放得整整齐齐,无论官服抑或是常服,皆无异处。
最巧的是,衣物的数量与宋玉洗坏衣物的天数,竟分毫不差。
这时候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才发现连身上这一件官服也被换了。
心中已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梧清缓缓摘下发饰,旋转间,细细一看,那些发饰上有些一排排细小的刻字。
「梧爱玉」
她眉头一蹙,走到梳妆台前,发现首饰也全部被换了一遍。
她将一件件首饰取下,细细一看,每一件都毫无意外地藏着刻字。
「玉爱梧」
「梧独玉」
「吾妻吾玉」
「清玉」
「我爱你」
「想你」
宋玉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知晓她发现之后,他垂下眼睫,抿抿唇,不敢出声。
薄薄的月色打在他脸上,那张温顺俊雅的面庞,此时有些心虚到发白。
梧清手上拿着簪子,缓缓转身,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眨了眨眼,如临大罪般立刻跪下,头垂得很低,墨发散落。
许是跪下低头时,他的面容被青丝挡住些许,梧清的视线便停留在他的黑发末端,顿了一瞬。
他的头发似乎生长得快到不合常理,且长短不一,好似是断发续接上去。
宋玉平日对着装面容十分讲究,不可能会容许自己头发长短不一,有些凌乱的模样。
这不寻常。
心中有了猜测后,梧清走到他身旁,缓缓蹲下身。
她未说话,只是轻抬指尖,慢慢靠近他。
宋玉身形一僵,似是察觉到了她发现了头发端倪,心间一跳,正欲起身退开时,被她一手稳稳按住。
“唔妻主,疼”他轻轻哼了一声,眸中带着泪光,企图让她怜惜他,放过他。
他边说,边将散乱的青丝往后挽去,膝盖轻动,想要往后挪一点。
梧清眸色依旧平平,不过手上的力道更稳,不让他动弹半分。
她挑起他的一缕青丝,仔细一看。果不其然,发尾之处,打了个小结。她复又拈起数缕
她看着那细结,沉默一瞬,问道:“宋玉,不要告诉我,这是我的头发。”
“不”他抬眸,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一个字方才从口中一出,便被她扯了一下。
“”宋玉身子一颤,面色苍白,抿了抿唇:“嗯,是的”
“你不要生气,玉玉知道错了。那日玉替妻主梳头时,散落了一些发丝。玉无聊便便这么编了玩”
他试图找一个听起来不过分的理由。
“你觉得我会信吗?”
她的声音未带怒意,可正是如此平淡地说出这些话时,让宋玉心中更加慌乱,因为他无法从她的语气中判断任何。
“嗯妻主如此聪慧,定是不会信玉的。”他低头,乖乖认错:“若妻主不喜欢,玉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他必须认错,立刻、马上!
否则,万一被妻主发现其他的,不要他的话,那,他该如何是好?
梧清松开手,将发簪别在他的发间,很是不解:“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她声音不重,语气亦无怒意,好似只是单纯疑惑。
他做的这些事,虽说不合常理,可并未伤她碍她。若他欢喜做这些,她自不会干涉。只是她实在不明白,为何宋玉的执念会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爱你。”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看着他,眸中有一抹很淡的疏远。不是冷漠,而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听着他口中说的偏执的爱意,试图理解,可还是难以共情。
“妻主不是说过,爱是占有吗?”
“”
梧清一愣,她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许是翻案时随意记下的话,用来试探他时,被他记下了。
抬眸望去,月色淡淡洒在他面上,他低垂着眼睫,颤动间带着些许不安。
想到再过不久,她也确实需要回千绝山一趟时,梧清抬起他的下颌,轻声道:“那看来,是我平日还不够占有你倒是我的不是了。”
“嗯?”宋玉心跳漏了一拍。他抬眸看她,脸颊已泛起一层淡淡绯红。
但他知道,梧清喜欢看他这幅样子。
于是,心中虽带着羞意,他还是将她的手,放在他的心旁,好似要将那份赤诚全部交予她,随后靠近她,轻轻吻了她。
“那妻主”他用鼻尖蹭了蹭她之后,低声道:“想要怎么占有玉?”
“妻主想怎么占有,玉都愿意,玉都可以”
看着他那双渐渐泛起水意的眸子,梧清再次勾起他的发丝,轻闻一下后,说道:“从今日起,你只能在府中行动,不许再踏出府门半步。我不喜欢任何陌生的人看到你,你只能是我的,只能由我一个人看。”
宋玉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真的吗?”
梧清点了点头,想到他方才提到的味道,梧清继续说道:“你只能在我们的府中呼吸,我不喜欢外面带着你的味道。”
梧清看着他,如此无厘头的一句话,却让宋玉眸色微微一动。
“那你会按时回来陪我吗?”宋玉看着她,好似已经答应了她的要求:“晚一秒都不行。”
“会。”
“好!”他眉眼弯起:“玉哪里都不会去,就在家中等妻主回来。”
等日后,他一定会设法替师姐分忧,将她所有的案子、差事都一一安排妥当,到那时,她便可日日与他相守,朝朝暮暮
很快师姐就会只陪他了。
不过
宋玉悄悄抬眸,偷偷看了她一眼。
师姐太聪明了,他需要慢慢来,小心一些才行,千万
不能禁不住诱惑便着急了
梧清看到他那一眼,便知晓他心中又有什么小心思。
她强调道:“不许有任何歪念头。”
“哦。”
怎么又被师姐识破了?
不过没关系,办法总比困难多!
想到此处,宋玉又不难过了,他抱住她,轻声道:“妻主,饭菜快凉了,我们去用膳,好不好?”
梧清点了点头,将他扶起。
他一站起身,便又开始絮絮叨叨。
“妻主,不要和别人换香囊,好不好?”
“你方才是不是答应玉了?玉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妻主?”
“妻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