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正夫第一次为人夫


    清风明月,淡淡檀香随着门扉推开飘散而出。院落之中,两道身影对峙而立,一蓝一黑。


    月光洒在宋玉的身上,蓝袍似天海,温柔无害,暗藏汹涌。他的袖间还沾着方才染上的几点灰烬,一向喜好洁净的宋三公子,此刻并未拍落那些灰烬。


    皎皎月华,他的眉眼生得极好,唇色浅淡,薄唇微弯。


    而立于他对面的男人,一袭黑衣,诡异阴沉。


    林庇站在黑暗中,半张脸被面具掩住,露出的半张脸,是一张极其可怖的面容,皮肉糜烂,刀痕交错,好似狱中爬出的恶鬼。


    两人皆未开口,月色在杀意下都被逼得黯淡失色了几分。


    下一瞬,林庇忽然出手,身形一闪,手中短刃直袭宋玉心口,毫无多余修饰的花招。


    宋玉反手展扇,以折扇迎上短刃,扇骨与刀刃相触,他微微一侧身,避开林庇紧随而来的下一击。


    林庇丝毫不让,短刃贴着宋玉的扇骨迅速斩下,逼得宋玉不得不向后撤步。


    他不作停留,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宋玉凤眼微眯,笑意更甚,他袖间的银针直直朝林庇飞去,可林庇像是早有所觉,微微一翻身,躲过银针。


    片刻后,二人皆是微微退后一步,夜风拂过,杀意尚未散尽。


    宋玉微微理了理衣袖,淡淡开口:“我和她说过,你会来,她还不信。”


    随后,他低低一笑:“果然,只有疯子最了解疯子。”


    林庇沉默不语,似乎对他的挑衅毫无反应。


    他不去接话,只是冷冷问道:“林芸呢?”


    宋玉闻言,也未接他的话,而是故意叹了口气,摇摇头,语气半真半假地惋惜:“林庇,你竟然为了她抛下碧芸阁。”


    他的声音带着愉悦,讽刺道:“林芸若是知道了,怕是会恨你一辈子啊。”


    林庇神色微动:“有恨意在,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动力。”


    林庇微微垂眸,看着手中的短刃,语气平静得可怕:“恨我,我不会伤她。”


    随后,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一枚小小的印章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他将印章抛向宋玉,薄唇轻启:“林芸,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宋玉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他懒懒地挥了挥手:“将人带上来。”


    不多时,数名黑衣人抬着一道人影而来。


    女子早已昏厥过去,面色苍白,嘴唇微微发紫,眉心仍皱着,似乎还未从方才的噩梦中挣脱。


    林庇身形微微一顿,眸光瞬间阴沉下来。他看着林芸,待确认她还活着后,才抬眸冷冷看向宋玉。


    林庇伸手接过林芸,微微低头,替她理了理红色嫁衣,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抱入怀中。


    他没有再看宋玉,只是抱紧林芸,转身踏入夜色,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即将离开的那一瞬,他的身影停了一瞬,杀意比方才更浓:“宋玉,今日,林庇记下了。”


    宋玉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弯起。


    下一瞬,他忽然夸张地伪装出恐惧的模样,双手环胸,身子微微发颤,声音刻意颤抖:“林家主发话了,宋玉好怕~”


    话语刚落,他敛起眼底的玩笑,微微侧首:“你以为,玉楼阁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在林庇要离开的方向,数道身影出现,封死他所有的退路。


    林庇眸色一冷,他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将林芸反手背在他身上,并抽出腰间携带的鞭子,将她牢牢绑在身上,随后再次拿出短刃。


    “既然宋三公子这么想死,我便成全你——”


    宋玉冷笑,抽出拾洁:“早就看你不爽了。”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腰带剑,眸色温柔了几分:“小拾洁,好好看看你的大拾洁是怎么杀了这贱人的——”


    就在两人准备出手时,一位身着青衣,身形高挑的男子,带着面具,不知从何处出现,身上带着淡淡的乌沉香。


    他轻轻拍了拍手,似在鼓掌:“第一次见到三公子这般毫无诚信的人。”


    那青衣男子身后亦有数名死侍,想来今夜要将他们全部杀了,也并非易事——


    青衣男子站在林庇身旁时,林庇似乎并不意外,想来早已认识。


    看着宋玉面色微微一变,常傅轻咳一声:“公,公子”


    青衣男子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鸣令已交,三公子这么赶尽杀绝、过河拆桥,怕是有些厚颜无耻罢?”


    常傅看着宋玉不说话,心中一寒,生怕刚刚那番话让自家公子落了下风,于是他往前踏了一步,对着那突然出现的青衣男子呵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休要德绑我们家公子,你脸皮薄是你的事!反正我们玉楼阁的宋三公子就是脸皮厚,最爱赶尽杀绝过河拆桥,你第一次出江湖吗?这都没打听到?!”


    “”宋玉瞥了常傅一眼。


    常傅原本底气十足,此刻身形一僵,方才意识到平日里在心中吐槽三公子太多,一时嘴快将那些‘反’话脱口而出。


    常傅被看得直冒冷汗,他轻咳一声,迅速调整表情,正色道:“哈哈,骗你们的!”


    他故作镇定地冷声道:“我们家公子何时答应过交出鸣令就会放你们走?没有罢?既然没有,何来过河拆桥一说!”


    “本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青衣男子没有理会常傅,而是淡淡扫了宋玉的面容一眼,轻声道:“确实不错,难怪”


    他的声音极轻极缓,好似随口一提,可话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不上不下,惹人遐思。


    宋玉看着那名青衣男子,眉头轻轻蹙起。


    对方那句话来得莫名其妙,既无上文也无下文,可那人是打量他的面容后方才有了这一句话,就好像是在对着他宋玉说:以色事人、色衰爱弛、爱驰恩绝——


    不知为何,宋玉心头莫名烦躁,明明素不相识,可眼前这抹青色却格外碍眼,甚至比他看到林庇时还要更甚几分


    宋玉勾唇一笑,对着那青衣男子问道:“怎么?做外室的?”


    此言一出,四周突然安静,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照理来说,三公子若是要问,也该问诸如是何身份之类的,怎么一开口就问人家是不是做外室的


    可青衣男子并不感到意外,甚至能接上宋玉的话,唇角微弯,一字一句道:“正、夫。”


    他毫无半分犹豫,好似这两个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青衣男子抬眸,淡淡地看着宋玉,明摆着不打算放过他,随即反问:“你呢?不会连外室都不是罢?”


    此话一出,常傅倒吸了一口气,悄悄看了一眼青衣男子,心中暗叹:何方神圣?!好敢说


    宋玉依旧带着笑,眉眼弯弯,似乎并未因为对方的话而动怒,甚至还能慢悠悠地把玩手中折扇:“马上就是正夫了。”


    片刻后,他轻轻一叹,面色有些绯红:“好紧张,第一次为人夫呢。”


    他直视青衣男子,挑衅道:“我未来的妻主说,她爱我,是会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娶我的那种爱你呢?你的妻主有说过爱你吗?”


    夜风拂过,青衣男子微微挑眉,眸色沉静,不再言语。


    见他不语,宋玉顿了顿,眸光微挑,笑意更深了一分,轻飘飘补了一句:“罢了,日后我会让人烧纸告诉你,我是如何成为正夫的。”


    林庇瞥了一眼青衣男子。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因别人的挑衅生气。


    谁也没有再说话,月色下,无声的交锋好似比方才的刀剑相向更让人心惊胆跳。


    这时,林庇看着林芸面色越来越白,便出声打破两人的僵持:“公子,先走罢。”


    青衣男子点点头,看着宋玉:“宋三,来日方长。”


    正当他们准备离去时,宋玉随意将折扇


    一展,扇面微摇,轻声道:“我说过,玉楼阁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看向林庇,继续说道:“林庇,若是回去后发现林芸已经死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呀。”


    林庇脚步一顿,看着林芸的面容已经微微发紫,他猛地一转身,看向宋玉,青筋隐隐凸起,咬牙切齿道:“你、给、她、下、毒?”


    宋玉“嗯”了一声之后又摇摇头:“不知道啊。我也忘记我有没有下了。你要赌吗?”


    语罢,宋玉将目光投向那名青衣男子,毫不掩饰地挑衅。


    看着林庇的双手紧紧握起后,青衣男子面色一冷,低声提醒道:“先走罢。有什么毒,回去后自会有人替她解。”


    话语方落,宋玉以扇遮面,轻轻笑了起来:“宋玉不才,平日里唯有小小兴趣便是钻研毒术。好罢许是我技不过人,能叫人如此低估”


    语罢,他伸手抹了抹眼角,难过地说道:“好伤心”


    “要让我未来的妻主抱一下、吻一下才能好的那种伤心”


    “”青衣男子袖中的双手也慢慢握起,随后又松开。


    他轻呼一口气,对着林庇说道:“时间紧迫,待玉楼阁那些人从碧芸阁赶来,想来你我都逃不出去。”


    见林庇眉头依旧紧握,青衣男子道:“信我,什么毒术他都能解。”


    语落,青衣男子拉了拉林庇的长袖,示意他不可再犹豫。


    林庇低头,双眸紧闭,最终甩开袖间,对着青衣男子淡淡道:“抱歉,我不能赌林芸的命。”


    “”


    林庇看向宋玉:“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也给不起我。”宋玉挑挑眉,转而看向青衣男子,随即笑道:“听闻林家主一身武艺出神入化这样如何?你自废武功好了。”


    青衣男子面色一沉。


    他冷声对着林庇道:“不可。宋玉是什么人你也知晓,他这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你倒不如随我一同回”


    林庇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摇摇头:“抱歉。我赌不起。”


    林庇将林芸交给青衣男子后,方才开口:“碧芸阁除了鸣令外,还需凤令方才能将碧芸阁势力占为己有。如若你给的解药是真的,三日后,我会将那凤令给你,若是你给的是假的你,宋玉,此生都别想利用碧芸阁。”


    宋玉笑了笑,看向那青衣男子:“你看看,什么叫毫无诚信?大家都是喜欢装清者的恶鬼罢了。可恶鬼同恶鬼之间,还需要伪装么?直言你需要什么,我需要什么,不还更快一些?”


    “凡事利己时,皆有万分理由将之洗净。”不等青衣男子回答,宋玉好似猜到男子会嘲讽什么,于是他继续说道:“你不会想说对付什么样的人,自会有什么手段罢?”


    宋玉轻摇折扇,挑挑眉:“唔还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既然阁下没有自我介绍的话,宋玉暂且称呼阁下为外室罢。”


    “外室若不是那样的恶鬼,又怎知宋玉会是做什么的恶鬼呢?”


    未等青衣男子回话,林庇往前一站:“不用同他废话。”


    “你不废话你倒是赶紧自废武功呀,杵在那儿那么久,宋玉瞧着,林家主不会是舍不得了,又想装深情罢?”宋玉无奈轻叹。


    常傅在自家公子背后给他鼓掌:不愧是嘴上淬了剧毒的公子,一对二毫不落下风。他那副气人的样子,又是宋玉来又是宋玉去的阴阳怪气,偏偏又叫人对他无可奈何,别说林庇和青衣男子了,就连常傅都想上去给自家公子一掌。


    林庇冷笑一声:“希望这次三公子能说到做到。否则——林庇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宋玉轻笑:“家主放心,就算家主变成鬼,宋玉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庇不再回话,而是缓缓抬手,掌心按在丹田处。体内的真气仍旧沿着经脉流转


    他闭了闭眼,手掌微微收紧,猛地发力,直逼丹田!


    一瞬间,好似腹部被千刀万剐,无数小银针将每个缝隙填满,寸寸扎进——


    林庇身躯猛地一颤,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冷汗直冒。可那痛并非如此简单——


    紧接着,像是被人将那遍体鳞伤的经脉抽出般,真气失了方向,到处乱窜于四肢百骸中,痛得林庇五指狠狠抓向地面,牙关紧紧咬起。


    “噗——”


    没过多久,林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所有真气在此时消散。


    他重重喘息,已无力起身,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掌,将鲜血抹去,好似不愿同那男子屈服半分。


    宋玉收起折扇,面色愉悦,好似刚刚看了一出十分精彩的戏曲。


    “外室,现在武功全废的林庇,你还需要吗?”宋玉看向青衣男子:“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后,你还要救吗?”


    青衣男子抿抿唇,未语。


    “解药。”林庇说道。他面色平平,从一开始也知晓,没有利用价值后只会被抛下。


    宋玉将白色小瓷瓶扔过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林庇将药丸喂给林芸。


    待他喂完后,准备离去时,宋玉又轻轻笑了起来。


    “林庇,我想起来了我没有给林芸下毒。不过方才那小瓷瓶是毒药啊现在是你给林芸下毒,是你杀了林芸噗哈哈哈”


    林庇和青衣男子面色皆一黑,低头看去时,林芸嘴角流出血液,面色越发苍白。


    林庇将凤令拿出,威胁道:“解、药——”


    “哈哈”


    看着宋玉仍旧在笑着,林庇将凤令递给青衣男子:“既然如此,你此生都别想利用碧芸阁——”


    听到这句话后,宋玉笑意更深,他擦了擦眼角,有些奇怪地反问道:“林家主是不是误会了?宋玉有说过要利用碧芸阁吗?”


    他直起身子,慢悠悠地轻轻弹了一下袖袍,将那檀香落下的灰烬弹开,随后抬眸看向林庇:“这等污秽,还不配为我所用”


    他眼眸亮了亮,笑道:“宋玉要的,是毁了碧芸阁呀——”


    宋玉看向青衣男子,随后在他面前,直接将鸣令碾碎,而后缓缓道:“想利用林庇对付我,你还嫩着些。”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轻轻将手中的粉末擦拭干净,随后缓缓抬眸。


    “今日或许你能离去,不过,奉劝一句”


    宋玉立在月色下,他的眼眸并非正视着青衣男子,而是以一种扭曲的角度斜睨,带着病态的游离感,好似透过青衣男子在同他的鬼魂对话般。


    “你要藏得再深一些不要让宋玉找到了。因为今日你也看到了,宋玉不喜欢直接杀人,而是喜欢看他们杀了自己——”


    他嘴角轻抿,微微向下抽了一瞬,好似被满足的欲望难以压抑般,以这种方式表露满足。


    青衣男子拂袖,向身后隐去。


    “我等着。”


    待人离去后,常傅才向前:“公、公子,需要派人去追吗?”


    宋玉摇摇头:“不必。日后我会将他找出来,拨了他的筋、挖了他的皮”他顿了顿,看向常傅:“那些东西给你吃了如何?你方才,好像很崇拜他?”


    常傅背后一凉,干笑道:“不,不必了”他哪是崇拜啊?!只是很佩服有人敢这么同公子说话而已。


    宋玉瞥过脸,冷声道:“备马。”


    “去。去哪儿?“常傅有些好奇。


    “青州。”


    “”常傅捏了把冷汗,怎么自家公子上一秒刚解决完事情,下一秒就去青州了?也不休息一下?万一半路猝死在马上


    第42章 情欲反应


    入夜,梧清看着跪伏在地的老仆,老仆头发皆白,身形佝偻,额头重重叩在地上。此人是戌府唯一还活着的旧仆,受恩惠于戌夫人。


    “大人救下公子,老奴感激不尽老奴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恩情”


    谢衔站在一旁,眼睛通红,他快步向前,想扶起老仆,可奈何老仆仍旧死死跪着,不愿起身。


    梧清站在一旁,对着那老仆问道:“工部在戌家藏书阁搜出的不是通敌信?”


    老仆身形颤抖,重重磕头,声音发颤:“不是是夫人的手书。”


    梧清的指尖微微一动,心下已有猜测:“手书里写了什么?”


    老仆嘴唇颤了颤,低声道:“奴才不识字,只记得夫人提到了‘青玉匣’”


    她继续问道:“你可知,青玉匣在工部何处?”


    老仆犹豫了一瞬,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抬眼看了一眼谢衔。


    谢衔见状,轻轻点头:“但说无妨大人于我们有恩,是个好人,她此番只是想来帮我们推翻冤案。”


    “这好罢”老仆面色沉重,像是在权衡什么,叹了几口气后方才缓缓说道:“根据老奴这些年打听到的消息青玉匣就在工部衙门,据说是在藏书阁之中。”


    “工部衙门?”梧清目光微动,瞥了一眼老仆。


    “是工部衙门。”清冷目光扫过来,老仆心下一紧,心虚般立刻低下头,颤颤巍巍补充道:“只不过,不知是真是假”


    梧清未再多言,收回目光,淡淡道:“知道了。”


    语罢,她提起佩剑,转身朝着工部衙门的方向前去。然而,当她抵达工部衙门后,并未如老仆所料潜入其中,而是随即调转方向,快速往住处归去


    片刻,待梧清离开后,屋内只剩下谢衔和老仆二人时,谢衔轻叹一声,再次向前伸出手:“您别跪着了”


    老仆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他看着谢衔,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公子公子这些年受苦了都怪老奴,都怪老奴没有照顾好公子,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会责怪老奴”


    那一声“夫人”好似触及到谢衔心中最伤痛的地方,只见他也瞬间红了眼,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


    他亦同老仆一样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对方,声音颤抖,像是安慰对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怪你要怪便怪那些罪人我们清者自清”


    老仆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被谢衔的话感动一般。谢衔依旧在低声哽咽:“一定是娘在天有灵,这才让我们遇到了大人”


    屋内仅有两人的呜咽声,烛火轻轻晃动,老仆微微垂下头,遮住浑浊的双眼的一瞬,露出了一抹隐藏极深的阴冷。


    谢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毫无察觉变化,只是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继续哽咽着道:“如今你我皆是幸存之人,当相依为命,彼此”


    “滴答——”


    话语未落,屋外已下起细细小雨,沿着屋檐垂落而下。起初只是毛毛细雨,渐渐地,雨势加大,风声呜呜吹喊,好似无数冤魂正在哭诉般。


    寒风自门缝中钻入,烛火猛地一晃,突然灭掉。


    “轰隆——”


    一声惊雷,瞬间把整个屋子照亮,而在这亮光之下,老仆那布满皱纹的脸愈发狰狞可怖,影子好似也开始扭曲的晃动起来。


    谢衔身形猛地一颤,本能地收紧双臂,抱紧老仆。许是太害怕雷声,他的声音亦有些颤抖,可依旧带着安慰低声说道:“别怕我们都还活着”


    可他全然不知,怀中之人,那原本哭得肝肠寸断的老仆,此刻早已敛去所有悲伤。他的手悄悄伸入袖中,指尖缓缓抓住那藏匿其中的短刀,慢慢靠近谢衔那纤长白皙的脖颈


    雨声越来越大,狠狠地敲击在房屋之上,像是千万只手指想将房屋掀开般。屋内没了烛火,又变得漆黑起来,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此时,那老仆的唇角缓缓勾起,许是笑容扯得太开,以至于干裂的嘴唇流出血丝,皱纹爬满面容,几乎要触碰到耳根,几近裂开。


    “呵”他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带着寒意:“不怕公子很快,很快你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轰隆——”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空中,就在那短刀快要狠狠刺向谢衔脖颈的一瞬间,一道寒光突然出现——


    “噗嗤——”


    是体肉狠狠被刺入的声音


    剑刃狠狠地刺穿那老仆的胸膛,血花乍现,溅落在地,温热的液体喷洒在谢衔的手背上,他猛地睁大双眼,许是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竟开始颤抖起来。


    惊雷闪过,电光一闪而下,照亮门前之人。


    站在门前的女子,是大人。


    暴雨而下,她一袭黑衣,长发简单束起,只余额前的几缕青丝随风而动。她的眼神如初见般冷漠至极,好似对万事万物不带一丝怜悯的仙姬,清冷美艳,带着不容他人随意逾越的孤高。


    下一瞬,她毫不犹豫地将剑拔出,几滴鲜血不小心迸溅到她薄凉的唇瓣上,竟让那无情无欲般的清冷仙姬有种妖冶的美感。


    谢衔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说些什么时,雷声再次响起,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响。


    “为什么为什么大人,为什么”


    梧清收剑入鞘,冷眸扫了一眼瘫倒在血泊中的老仆后,将烛火点上,未曾言语。


    屋内再次亮起,谢衔方才看清那老仆面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诡异笑容,以及他手中的短刀


    暴雨愈发猛烈,谢衔身体僵硬,看着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他不敢相信。


    他也不愿相信。


    这是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仆啊是从自己年幼时便悉心照料自己的人!亦是见证谢家由盛转衰后仍未离去的唯一旧人——


    上一秒还同着自己说要一起找寻线索、推翻冤案的人,下一瞬就握着短刀,想要取了自己的性命


    谢衔像是被人扼住咽喉般大口喘息。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喉结滚动,声音颤抖得连自己都感觉陌生。


    “为什么”


    他看着那身形修长的女子,嘴唇微微颤抖,像个找不到出口的孩子,面色痛苦万分。


    “为什么”


    他一步步朝梧清爬去,抬手抓住她的衣袖。


    雨水早已打湿,她的衣衫依旧是冷的,可这凉意仍旧不及她眼中冷漠寒意的万分之一。


    “大人”谢衔抬起头,可怜兮兮地仰望着她,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求您告诉我,为什么?”


    梧清垂眸,面色平静,静静地看着他,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袖。


    许是他哭得太过可怜,梨花带雨,她终于缓缓蹲下,与他齐平,修长的手指抬起,带着些许凉意,轻轻地拭去他脸上的泪水。


    她的声音冷漠清冷,如高山之雪,毫无温度。


    “没有为什么。”


    谢衔愣住,呆呆地看着她。


    “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梧清看着他唇上的朱砂,淡声道:“


    结果都一样,探讨再多的‘为什么’,又有何意义?”


    她收回手,站起身来,准备出门时,又被谢衔拉住。


    他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来不及细想,只是有些担心地问道:“大人,您要去哪儿?”


    梧清答道:“工部衙门。”


    “”谢衔有些不解:“大人为何?他他方才想杀了我,只能说明他可能早就被收买,方才提供的消息也全都是假的,是想引你入局,如若你真去了工部衙门,可能会有去无回”


    “嗯。”梧清应了一声,准备离去。


    谢衔此刻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紧紧拉住她的衣袖,害怕她离开:“你不要去,大人,很危险”


    梧清停下脚步,垂眸看着他:“唯一线索便是这个,你不想翻案了吗?”


    “我”谢衔抿抿唇。


    他想,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想翻案。可是他不想她


    梧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放心罢。我自有分寸。”


    她抬眸,看着雨势渐小,亦知时机已到。


    “不入虎穴,又怎得虎子呢?”


    夜色渐深,工部衙门一阵躁动,似是刚抓到可疑之人。


    “大人,已将可疑之人处死——”


    梧清微微勾唇,随后避开巡逻的守卫,潜入书阁。


    书阁一片狼藉,好似方才被人搜查过般,想来对方已做好完全准备。


    现下第一次出现的人已被当作可疑之人处死,在那些人眼中,自会放下些许防备。


    潜入书阁后,梧清迅速扫了一圈阁内布局。


    书房陈设整整齐齐,唯一可疑的便是墙上一处。那处地方的位置略显突兀,且底部有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人频繁移动过。


    梧清顺着痕迹的方向轻轻推开,果不其然,里面藏着一座暗格。她的指尖探入暗槽,轻轻一扣,机关发出细小的咔嚓声后,青玉匣便出现在眼前。


    而在青玉匣里面,她找到了那份关于青州坞银的记录——


    梧清眸色一沉。


    工部侍郎在篡改文书


    上面记载的内容,虽有罪,可罪不至死。


    这一路,简直太容易了像是走入别人精心策划的陷阱般。


    她没有立刻取走匣子,而是再次观察青玉匣。


    没有封漆、锁扣,甚至一丝尘埃。一个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怎会如此干净?


    只道是障眼法罢了


    梧清开始翻阅阁楼内的卷宗,最终,在一卷案牍里,翻到往年账册,而里面夹着一封无字信。


    纸上空无一字,但凭她办案多年的经验,亦不是没有遇到过此类隐字的情况。


    梧清取出匕首,轻轻刮去信面上信面上的一层纸屑,随后将其靠近烛火,片刻后,那隐去的字迹渐渐出现——


    “坞银已调,阁楼为掩,速去南库毁青玉匣。”


    梧清勾唇。先是老奴引她至衙门书阁,之后再设计略显突兀的暗格让她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发现。如若一时心急,便上了对方的当,将其上报朝廷,虽治罪,可不至死,而坞银冤案会因此翻过,就此了结。


    对方知晓,对于京中传闻的司法大人,不找到证据绝不会停手,因此他们会留给她足够的‘证据’。


    包括这封无字信——


    亦在他们设局之中。


    梧清冷笑一声,南库离青州有一段距离,归属另一个部门管辖。一旦她离开青州到了南库,至于她梧清怎么个死法,日后追究起来,也绝对查不到工部头上。


    好一个双重障眼法、借刀杀人——


    然而,那封信的某一角,在烛火下竟被微微略过一小块


    是水。


    梧清心中一动,此行她匆匆,想来工部的人也是匆匆准备,因而才会在这信纸上留下些许水痕。


    心中特意提及南库,方向在南,意在引她而出,那只能说明,真正的方向其实是北——


    水即水域,是与工部某处与水相关之地,而工部衙邸并无水域,在往北,那便只有


    北水库——


    青玉匣在北水库。而此时,大量人手定已经往南库赶,亦是她最容易闯入北水库的时机。


    北水库临近河岸,乃工部管理水利的仓库,其存放着各类水利图纸以及部分朝廷机密。四周戒备森严,护卫来回巡逻。梧清潜伏在一处,观察守卫的巡逻节奏,心中暗自计算着时间,待到巡逻队伍之间出现短暂空隙时,方才混入其中。


    仓库近在眼前,门亦上了锁,且门前还有两名守卫。若强行破门,势必惊动府衙,届时赶往南部的官兵很可能立刻折返,那样她便再无足够时间搜寻青玉匣。


    梧清略微思索,悄悄隐入一旁,静静等待。片刻后,门前的两名守卫交接换岗,新上任者面露疲态,警惕心松懈几分。


    机会来了——


    梧清收敛气息,随即快步上前,气息不乱,面上亦无半分慌张之色。


    她低声唤道:“报——大人南部有令,命我等秘密速制另一个青玉匣,速送南库——”


    话语刚落,她静静地观察着那二人神情变化。


    果然——


    看到那两名侍卫面色一沉,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她便知晓她猜对了。青玉匣果然是假,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需要仿制一只一模一样的假匣,以此瞒天过海,方才好让她这位司法大人相信,从而将她引到南库——


    “你且随我来。”一名侍卫沉声道。


    另一名侍卫则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未动,以防有人闯入。


    梧清眸光微垂,神情未露半点异样,好似只是寻常受命而来的人。她迈步向前,紧随其后。


    库内灯火微暗,木盒堆叠整齐,而角落处,一张长桌上正放着几块玉材,好似是用于制作所谓“青玉匣”的材料。


    那名领她入内的侍卫走到桌边,随意翻动着木盒里的东西,随即瞥了她一眼,随意聊道:“昨天大人不是才做了两个吗?怎么今日还要?”


    梧清垂眸,假作随意地回道:“许是途中出了些意外罢。”


    话语落下的一刹那,那侍卫的目光一沉。他轻笑一声,手掌猛地按在刀柄上:“果然不对劲大人分明才做了一个,你是内奸!”


    那侍卫抽刀出鞘,直直朝梧清劈来。


    然而下一瞬,鲜血飞溅!


    他低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流下的血迹


    “你”他身子剧烈颤抖,最终无力倒地。


    见状,梧清立刻伸手拿出死者腰间的钥匙,将角落里的青玉匣打开。


    入目的是一叠旧卷,纸张已有些泛黄,好似是多年前的文书。


    这才是真正能定罪工部的罪状


    可是,青玉匣的秘密,肯定不止于此否则戌夫人怎么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借到三十船军粮?


    唯一能在短时间内提供这些军粮的人,唯有一人——


    那便是镇守边疆掌握兵权的大将军月霞姬。


    这也是她真正想知道的事情。


    她仔细观察青玉匣,片刻后,发现匣内有一个按扣,轻轻一按,果不其然,匣子内还有另一个小盒


    盒上还有四个字:盒毁物毁。


    想来若是强行打开,里面的物品也会随之毁掉


    “里面发生了什么?”


    “快去看看!”


    仓库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瞬,数名工部侍卫持刀冲入。


    “杀了她!”


    梧清抽出佩剑,转瞬之间便挑翻两人。可就在她正欲突出重围时,身体却猛地一颤,熟悉的灼热感传至四肢百骸,令她动作微微一愣。


    又是这种感觉


    梧清指尖微颤,面色微微露出不耐。


    情欲犯了且比往常更甚,几乎让她难


    以集中精神。


    此刻,身后利刃再次劈来,她堪堪侧身避开,可终究因为迟滞些许,被刀锋擦破了肩膀,血珠自肌肤上滑落,渗入衣襟。


    不能恋战


    她心念一转,手中长剑猛地一扫逼退众人,而后借着这一瞬空隙,脚尖轻点,迅速掠出北水库,而后隐入河畔的林中,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


    自梧清离开许久后,谢衔才稍微缓过神来。等了许久后,许是大人身上残留下来的香气给他十足的勇气,他将发带解下,蒙住双眼,随后全身颤抖地将老奴拖到门外一处,而后再小心翼翼地清理干净地上的血迹。


    他从未处理过尸身只能,只能等大人回来之后再下定夺。


    待处理好一切后,他方才松了口气,随后又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窗外。


    也不知大人是否还安全,万一遇到危险


    这个想法一出,他立刻甩了甩头。


    不会的的,大人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谢衔决定先去沐浴一番,顺便将大人的衣物一起洗好,忙起来时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他心中这番安慰自己,可依旧止不住多想,就这么想着想着,竟然忘了将换洗衣物带到浴房


    “”


    许是呆在温热水汽些许时间,他面色十分红润。


    谢衔看着手中仅有的一小块浴巾,陷入了犹豫。


    万一,万一一直待在此处等大人回来,着凉了怎么办?他已经欠大人很多了,定不能再给大人添乱


    可是,可是他怎么能赤身体罗的出去?实在是,太有伤大雅了


    但是,衣物就放在很近的地方,快快走两步出去拿,应该没事罢?


    这里本就偏僻无人,大人也没有回来应该,应该不会有人知晓的。


    这么一想后,他面色更加红润,加上不经意间瞥到一旁大人的衣物,不知是因紧张还是为何,身子竟然有了些反应


    “我,我不是的,抱歉,大人我没有”他急忙将其按下,好似想掩盖什么,绯色已爬到耳根。


    他赶紧起身,拿起浴巾,快步走出浴房。


    可不知何时,房内的烛火又被寒风悄无声息吹灭


    “轰隆——”


    谢衔刚出浴房,电闪雷光之下,那老仆原先躺的位置,不知何时又躺上了一个人


    谢衔猛地一颤,不对,他分明已经将老仆拖出去了为何,为何又出现了?!


    “鬼——”


    他话还未喊完,便见那人微微弓身,随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咳咳”


    谢衔一愣,这,这是大人的声音


    雷光再次闪过,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人是梧清。而且,她身上有血


    “大人!”来不及多想,谢衔快步上前,直接将浴巾包住她受伤的地方。


    “大人?您没事罢?我扶您去找大夫”他半跪在地,欲要扶起梧清。


    梧清轻轻咳了一声,在他的搀扶下微微半直起身:“咳咳无”


    话语未落,又是一道惊雷,而在这惊雷电闪一瞬,梧清抬眸时,正好将谢衔看去,包括他剧烈的反应


    只见俊美男子身不着衣,皮肤白皙,腰肢略微纤细,但美感十足,没有一丝赘肉,再加上高高举起的


    看到梧清愣了一瞬,谢衔顺着她的眸光看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赤体落


    “啊!”他一惊,面色红得几乎滴出血来,紧接着他立刻遮住按下,可又担心她的伤势,在按下那一瞬又急忙抽出手帮她包住伤口,包住的一瞬又弹了起来。


    “不是的,大人我,我没有我”


    “您,您没事罢?我”许是又羞又担心又紧张,谢衔脑子一乱,无意识下竟将话都说乱了。


    他的声音开始带着微微哭腔。


    “”


    梧清抬眸,看着谢衔眼睛湿润,微微抿唇的模样后,轻轻捏住他的下颌,慢慢吻了上去。


    “唔”当她的舌尖慢慢点上他唇珠那点朱砂痣时,谢衔身子微微一颤,敏感到忍不住低低出声。


    他下意识抓紧梧清的衣袖,吞吞吐吐道:“嗯大人唔”


    第43章 我愿意不要找别人


    谢衔的指尖微微蜷起,从未有过的奇怪酥麻感遍布全身,像羽毛轻轻撩拨带来的痒意。


    他极力忍耐着,小心翼翼控制住呼吸。不知为何,同她距离过近时,他竟不敢让呼出的气息惊扰到她。可那心跳早已脱离掌控,重重地撞击着胸膛,在安静的屋内、雨声下,跳动得越发频繁好似每一下跳动都像是在提醒他:危险应该要推拒。


    可他的目光,就是不能从大人的身上抽离


    大人的眼睛,很好看,那般清冷无情的人,眼眸也会染上世俗的欲念,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全都是他


    他,根本无法动弹


    唇上的温热还未消散,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眸中湿润的水光仍未褪去,整个人像是被欲念的浪潮淹没,只能勉强依靠在她的怀中,稍微喘一口气。


    看着他眼眸半阂的模样,梧清并不急,她的指尖轻轻捏起他的下颌,带有微微凉意的触感抚摸上肌肤,让谢衔几乎立刻微微收紧了呼吸。


    他的全身紧绷到极致


    她微微偏头,垂眸,目光落在他的眼尾,那处泛着淡淡的红,加上湿润的泪痕,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可怜、惹人怜惜。


    这副模样,确实担得起青州醉月楼的花魁之称


    她的指腹缓缓向下,滑过他的侧颈。那微凉的指尖,好似沾上了他的一点热意,带着细微的变化,变得温暖些许。那犹如青针刺下的感觉,不知何时变成冬日中的暖炉散发的温意,让人忍不住靠近,在近一些罢好暖


    不知不觉中,谢衔微微屏住呼吸。


    她的指尖,像是带有目的性地丈量,又像是不经意间的轻抚,掠过一瞬,惹得他微微一颤。


    谢衔的喉结微微滚动,滑动一瞬,他的身子微微往后仰,像是敏感到承受不住这些刺激,想要避开,可他的腰被她轻轻扣着,无路可退


    他的脑海中,一切开始变得凌乱、迟钝。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好似唯独只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一点一点包围过来。


    大人又吻了上来。


    轻轻的,慢慢的,不带一丝侵略,不会让人想要抗拒,温柔得像是微风轻轻拂过湖面,让平静无波的湖面忍不住诉说,再大一些罢,好让它肆无忌惮地荡起涟漪


    他连眼睫都不敢颤动,像是害怕惊扰微风,让它离去,又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吞没,无法挣脱。


    大人的唇很温软,她总是反反复复轻点着他唇上的朱砂痣上。


    她很喜欢这颗痣吗?


    “唔”他的声音忍不住低低溢出,带着点无措的战栗,身形轻轻颤抖。


    谢衔的手指死死抓住她的衣袖,没有任何力气推开,耳根滚烫,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重心般,轻轻往她怀中一靠。


    那点酥麻不知何


    时顺着唇瓣往下,停在心口处,痒痒的


    “大人好难受求您,求您”他像是失去了意识般,忍不住轻唤道。


    他的唇瓣微微张开,像是窒息太久实在难受,想要喘息。可就在这时,她的舌尖顺势探入——


    舌尖触碰的刹那,谢衔猛地僵住。


    一瞬间,意识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粉碎,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便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颤抖着,想要迎合,可就在那一刻


    他看到了她眸中的情欲仍带着一丝冷意不像是恋人般才有的爱恋,好像,此刻无论她抱的是谁,都可以这般


    不行


    不行。


    就在他要出声拒绝时,她像是洞悉他的想法,先他一步开口。


    “谢衔。”梧清低声唤他。


    他愣了一瞬,耳根已经红透。


    她低眸,审视着他眸中的变化。他的唇瓣微微抿起,带着克制的羞怯、一丝慌乱。


    “你的脸好红很紧张吗?”她语调微微上扬,慢慢安抚道:“放轻松些,相信我,好吗?”


    谢衔的手下意识攥紧,脸红得像是发热,磕磕绊绊道:“大、大人”


    待他微微喘息后,她轻轻吻上他的眼眸,像是情人间说情话般,很温柔地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脸红的时候,很美”


    她的指尖停在他唇侧,轻轻擦过那抹朱砂。


    听到她的夸赞,他脸红得愈发厉害。


    细腻温柔的触感,她带有温度的低语让他好不容易微微冷静下来的理智,又开始凌乱起来,呼吸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停滞一瞬。


    “这颗痣”她低声,由衷赞叹道:“很好看。”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随口一说,可指尖不紧不慢地轻颤了一下,像是沦陷的人,不止有他她亦同他一样,被对方深深吸引着。


    谢衔再也忍不住,睫毛轻轻颤抖,微微偏头想要避开,可她顺势往前,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了一处。


    “我”他声音极轻,耳朵已经红透,像是想说什么,可她并未等他给出答案。


    唇瓣的触感再次覆下,温温软软,轻轻地擦过他的朱砂痣,如同蜻蜓点水般撩拨着他的神经。


    “唔”他不受控制地低喘了一声。


    谢衔的耳朵彻底烧红,双手无措地撑在她肩上,可又不敢用力推开,眼神躲闪着,不知所措。


    就在她想再试探一点时,心中那礼节道念还是无法让他做出出格的事。他伸出手,抵住她的肩,声音里带着不稳的喘息:“不、不行”


    梧清停住。


    谢衔咬紧唇瓣,仍死死拉住最后一丝理智。


    他深吸了口气,声音低哑:“不行大人,这种事是夫妻才能做的。”


    他声音很轻,好似担心自己的拒绝让她生气,又像是不断出声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可心中的理智又忍不住叫嚣、期待着


    她,会提出,娶他吗?


    暧昧的火焰被生生扑灭,气氛瞬间停住,可那股尚未散去的温热,仍残留在空气中。


    梧清看着他,目光淡淡的。片刻后,她忽然轻笑了一声,轻声道:“是么?”


    谢衔死死咬着下唇,不敢抬眼。他害怕,害怕看到大人眼中对他的失望。


    可是这种事,她为何会反问他


    是他错了吗?难道这种事,不是只有夫妻才能做的吗?


    谢衔垂眸,低声道:“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夫妻关系,大人也可以


    想到此处,谢衔心中忍不住失落起来。


    她方才,亲吻他时,带有指引般,好似很熟练不像他,磕磕绊绊,甚至不小心敏感到轻轻咬她舌尖。


    她有过很多人吗?


    也是,像大人这般优秀的人,一定有很多男子愿意主动投怀送抱吧


    不像他,受恩于她,可又一无所有,无法回报她。就连唯一还有一点价值的美色,也无法给她


    想到此处,他竟忍不住难过到落泪。


    “”梧清微微一愣。


    在他明确拒绝后,她没再继续,只是轻轻抬手,替他捋去额前微湿的碎发:“知晓了”


    “你把衣服穿上罢,不要着凉了。”梧清提醒道。


    谢衔一愣。大人的语气又变回那个没有温度、冷冷清清的时候


    为什么


    大人明明很想要他,他也并非不愿可为何当他提到夫妻时,她就停下来了?


    如果她真的很想,哪怕骗他也好,他亦有个理由允许自己放纵。


    反正青楼之人,被骗也不足为奇


    难道是因为,她其实在家中已有心爱、相守一生的夫郎了吗?不忍背叛那人,不忍说出违心的话。


    还是说,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个低贱的怜人,哪怕是说出哄骗要娶他的话,都让她觉得恶心


    是罢,他现在又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青州谢家公子他只是个卑贱、被印上奴字、供人玩乐的贱人罢了。谁又会娶这样的男子为夫郎?


    梧清看着他眼泪掉得越来越多,最后竟忍不住哭咽出声,甚至还伸出双手掩盖住脸庞,身躯轻轻颤抖着。


    “”


    她轻叹了口气:“别哭了方才是我不好,抱歉。”


    许是听到她声音带有歉意,谢衔颤抖地更厉害:“不是的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


    不知过了多久,谢衔的哽咽终于停止。他穿好单薄里衣,将梧清扶到床上,替她擦干血迹。


    “大人受伤了对不起”谢衔守在她身旁,看着她面色有些苍白,有些担忧。


    大人她经常受伤吗?


    梧清声音有些低:“无事。”


    谢衔伸出手,想触碰她的额头,可就在要触碰的瞬间,梧清微微偏了一下,不让他碰。


    “”谢衔手指僵在半空,眼睛又渐渐红了起来。


    “对不起”


    “不要总说对不起。”梧清轻轻叹气,许是体内抑制不住的情欲让她有些烦躁,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后,说道:“去帮我办一件事。”


    “啊?大人请吩咐,谢衔一定”谢衔眼眸一亮,他终于有可以帮上她的地方了。


    “去醉月楼,帮我寻一位清倌是谁无所谓,只要有人自愿,不要强迫作为回报,就说,我会替他赎身,还他自由之身”她的气息渐渐不稳。


    “”


    “今夜你先去附近住一夜。”她顿了顿,想到那些赶往南库的人可能会收到通报,于是继续说道:“不要太远。以防遇到危险,我赶不过去。”


    “”


    看着他依旧愣在原地,没有动身,梧清唤道:“谢衔。”


    “”


    沉默片刻后,感受到手背上有滴答滴答湿润的泪珠,梧清微微偏头。


    他怎么又哭了


    梧清有些不明白,她也没有对他动手罢?为何又哭了?


    可此刻,她也没有任何耐心去哄人。


    她将眼眸闭上,不去看他含泪的双眸,亦知晓自己体质原因和他说不明白,只得简单说道:“我中了春药。”


    “”谢衔微微一愣,在醉月楼中,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春药


    原来大人是因为中了春药才会如此难怪,是他误会大人了!


    他将眼泪一擦,心中一急,想扶起梧清:“大人,我带您去看大夫”


    梧清微微退开,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无解,没用,不做会死。”


    “”谢衔微微一愣。


    许是情欲散发更快,她有些烦,语气冷了几分:“你若是还想翻案,动作就快一些。”


    谢衔抿抿唇,指尖慢慢蜷起。


    嗯谢衔,快一些,快一些帮大人找到另一位男


    子,在床上伺候她,帮大人解毒。


    等大人解毒后,帮他翻案明明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可为何,为何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她知晓他不愿卖身,也没有强迫他,依旧让他保留清白之身,可为何想起来时,心中会难过?


    谢衔垂下眼眸。黑夜中,连同他那羞耻的心一起,哪怕心中仍记着束缚的礼节,可他终是无法再否认。


    他好想,好想大人,不顾他的意愿,狠狠强了他


    想大人,娶他。


    她明明可以


    可大人她,堂堂正正,不会强了他,亦,不会娶他就连让他去找清倌,也要提醒他尊重他人的意愿。


    就是这样的大人


    可一想到,大人会和其他男子,在这张熟悉的床榻上,做着亲密无比的事他的心,就好像被撕裂般,好疼好疼疼到无法呼吸。


    这张床榻,是只属于他和大人的


    像是动物护着领地一般,不容他人侵犯一二他的心中,终是无法否认,已将这张床榻当成避风港,是会让他安心入睡的地方。


    是在雷雨夜,她将床被挡在二人中间,陪着他的时候吗?


    是日日夜夜,看着大人,听着她的呼吸时吗?


    “谢”


    许久后,看着他一动不动,梧清本想再次催促,可喉间刚发出一个字时,就见谢衔微微倾身,吻了上来


    他的吻,很轻很轻,甚至带着微微颤抖。吻技很生疏,可又带着莫大的勇气。


    “大人,不要找别人求您。”他轻轻低喘着。


    他微微退开一些,面色红润,终于将心中的恳求说了出来。


    不要找其他男子。不要和其他男子在这张榻上欢爱。


    “我愿意”


    他愿意,帮大人解毒。


    大人救他于醉月楼,替他翻案。大人是好人,是为了他才中了春药,他有义务去帮大人解毒。


    他没有做错什么,没有违背礼法,没有不知廉耻地在未成亲时将身子交给她人。若他没有帮大人,才是真正违背良心。


    本就一死,他,他只是在报恩


    谢衔再次轻轻吻了上去


    第44章 能给我吗可以给你


    像是试探般,他的唇是温热、颤抖着,带着少年郎君的青涩,心跳声慢慢放大,呼吸不知不觉间乱了起来。


    他的耳尖越来越烫。他从未做过这些事甚至,甚至连想也没有想过。


    许是梧清的气息太过灼人,让他分不清自己是因春药影响,还是因她


    他的手微微用力撑在榻上,试图给自己渐渐软下去的身体一点支撑,好不压到她的伤口。


    梧清看着小心翼翼的谢衔。他比她想象中还要生涩,甚至可以说是僵硬得有些滑稽,但看着谢衔颤栗的模样,竟让她生出一种想弄哭他的冲动


    她伸手扣住他的后颈,稍微一用力将他拥在怀中。触碰时,他的肌肤炙热得过分,连带着整个人的身子都绷得紧紧的。


    “唔”肌肤之亲,距离过近,谢衔轻颤了一下,想要退后时,梧清微微用力,按着他的后颈不让他后退。


    唇齿几乎贴着他的耳旁,温热的吐息轻轻扫过:“不愿意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玩味,像是在欣赏刚出生、什么都不懂的雏鸟许是看雏鸟自己主动展翅想要翱翔于天空,可又一副畏畏缩缩、惊慌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捉弄罢?


    “我没有”许是太过紧张,谢衔忍不住大口喘息,喉间的声音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他本就生得白皙,如今一张脸愈发通红,甚至红到了耳根,倒让人觉得中了春药的是他一般不经意间的举动比刻意为之的勾引更为撩人。


    “你太紧张了”梧清指尖慢慢下滑,温声安慰道:“既然愿意相信我,放松一些好吗?”


    他紧紧抿住唇,将红通的脸埋在她的颈肩:“嗯我只是大人,我有些”


    “害怕?”梧清接上他未说完的话,而后唇角微微勾起,指尖顺着他的发间缓缓抚摸他的脸庞,随后轻轻捏住他的下颌,让他看着自己,与他对视。


    另一只手则顺着颈侧一路往下,轻轻划过他因紧张而绷起的锁骨:“难受的话,可以告诉我。”


    梧清故意放慢了动作,指尖又染上些许凉意,贴着他滚烫的肌肤。


    谢衔喉结滚动,在感受到她的温暖时,他双眼迷离,舒服到忍不住微微半阖双眼。


    他不禁从唇间溢出一声喘息,想要迎合,想让自己更大胆一些,可彼此呼吸交缠间,他的意识已经被另一种更加陌生的感觉所吞没,只得将全心交给她


    大人的手摸他发丝时,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不知分寸


    谢衔的意识渐渐涣散


    指尖掠过他的颈侧时,时而轻抚,时而带着力道,像是在挑逗、拿他寻开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像是在烈火上一般,他的指尖已经彻底泛红,而她依旧不依不饶,像是在故意试探他的极限。


    “哈”他的声音已经完全稳不住了,带着青涩,连喘息都夹着无意识的颤抖。


    她很熟练地触碰到他脖劲上每一个感敏点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可是床榻太小,根本让他无处可逃。他只能死死咬住牙,指尖僵硬地抓紧床被。


    大人她又


    “唔!”


    这一下,谢衔忍不住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唇齿间泄出带着哽咽般的喘息。酥麻感遍布全身,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推拒,可刚刚抬起一点,又被她反手扣住,顺势按回了榻上。


    梧清看着他,低声问道:“怎么了?”


    谢衔脸色红得滴血,他只能喘着气,想要触碰她的手,却又害羞到不敢触碰:“大、大人”


    她真的,对他一点怜惜都没有吗?


    梧清抬眸看着他,动作微顿。


    许是在南疆的那段时日,她和宋玉过于尽兴。


    那人玩得很开,甚至有时候会故意反客为主,让她甘愿落入他的陷阱


    时间久了,以至于现在她会不由自主从而忽视了、亦或者说是忘记了,于床榻间,谢衔不是宋玉。


    是罢,宋三公子的话,嘴上总是说着不要、轻些、疼惜他,可动作上却是花样百出,什么都敢尝试,甚至还会主动拉着她往更野的路子上走去,会勾引她,将他最美的一面完完全全展示给她


    可谢衔谢衔不过初涉情事,就连现在,他都害羞到没有主动触碰她。


    谢衔眨了眨眼,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可是下一瞬,他能感受到,大人摸他发丝的动作真的轻了些不像方才那样变着法地卷起他的发丝,而是温柔了下来。


    他愣了一下,刚想抬眸看她,可惜已经太迟


    快意及过度的刺激让他完全放空,所有的感官被放大到了极致,眼前一片恍惚


    情意最高时,他想问大人,他可以抱她吗可是声音一丁点儿都发不出来了。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最后,他身子一软,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谢衔醒来后,浑身像是被拆了一遍,四肢酸软。


    他微微撑起手,可方才抬起一点,手臂便像失了力气般往下一沉,又重新跌回榻上。


    他愣了一瞬。


    昨夜的一切


    想到此处,谢衔整个人僵住,猛地睁开眼,耳朵瞬间通红,连带着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他不敢去回想昨夜的每一个细节,可那些同大人缠绵的画面却愈发过分,一幕一幕地重新上演在脑海中


    他的笨拙、狼狈、克制不住的喘息,甚至最后的失神晕厥。


    谢衔抿抿唇,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他昨夜竟竟直接晕了过去?!


    他愣了许久,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抬眸四顾。


    他这才发现榻侧空荡荡的,一旁被褥已经微凉,屋内哪还有大人的身影?


    谢衔心间停了一瞬。


    她走了?


    他愣愣地看着身旁空空的位置,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明明昨夜她还在这里,明明他们才


    可现在,他一睁眼就看不见她了。


    谢衔心里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空落落的,他甚至一时之间不明白自己是在失落什么。只是感觉心口有点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样。


    是她没有服侍好她,所以她才离开了吗?她去找别人了吗?


    大人她是不是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还是说,她本就不在意这一夜,醒来便走,甚至不在乎给他留一句话?


    他指尖微微收紧,心跳也因为慌乱而剧烈抽了几下。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从未因一个人离开而心生不安,可此刻,他竟无端地感到一点委屈。


    他甚至会忍不住责备自己,有何好委屈的?他不再是谢家尊贵的公子,自然不配拥有那等爱抚。


    他微微侧过头,眼神落在榻侧,那里还留着她昨日的气息,带着一点淡淡的冷香。


    谢衔就这么看着,不知为何,眼泪又流了出来,在他准备小声啜泣时,房门被人推开。


    梧清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她的身上还带着些晨间的凉意。她看了他一眼,脚步未停,直直走到床塌边坐下。


    谢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缩了缩身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醒了?”梧清先开口,随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吹了吹,递到他唇边:“吃点东西。”


    谢衔耳根泛红,迟迟不敢张口。


    她看他泛红的面颊:“还在害羞?”


    谢衔的脸瞬间更红了。


    他不敢看她,只能别开脸,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方才失落的闷声:“没,没有”


    谢衔紧张更甚,不知所措:“大、大人”


    “嗯。”梧清应着,另一只手端着粥,勺子又送到了他唇边:“张嘴。”


    谢衔嘴唇微微抿紧,可他最后还是听话地张开了口,任由她将勺子喂了进去。


    温热的米粥进入口中,温润地裹住了他有些干涩的喉间他低头慢慢吞咽着,面色红润怎么也散不去。


    “谢衔。”在他低头喝完粥时,她突然唤了他一声。


    “青玉匣已经找到了。”她继续说道。


    “证据确凿。”梧清将小碗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接着道:“日后回京,我会替你翻案,为戌夫人正名。”


    谢衔的动作微微一愣,他抬眸看着她:“大人”


    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推翻冤案、洗刷谢家污名,然后替娘亲讨回公道。


    这也是他以前活下去的执念


    可如今,真的到这一天时,他的心中竟没有感到解脱。


    娘亲若还在世,一定也希望他能活下去罢?


    人死后,名声究竟算什么呢?即便清白得雪,终归也会被世人遗忘,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到头来,真正重要的,或许只是活着。


    更何况——


    这一次,他竟鼓起勇气,同梧清对视许久后,方才移开眼,看向她微微抬起的手臂处。


    那一处,她受伤了,昨夜还流很多的血


    有关青玉匣的消息,他查了这么多年都未曾找到,而她却在短短数日间便得到了一切证据


    大人这么厉害的人,为了这件事,也险些丧命


    想到此处,谢衔的心猛地紧了一瞬,指尖也不由收紧了一些。


    这还只是青州,若是大人回了京城继续翻案,触碰到有关之人利益时,她又会遇到多少危险?


    如若复仇要以所爱要以好人的性命为前提,又真的值当吗?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未等他开口,梧清便先他一步。


    “但是。”她缓缓道:“作为交换,我需要青玉匣的钥匙。”


    钥匙?


    谢衔愣了一下。他从未听娘亲提起过什么钥匙,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只有一根簪子。


    那是母亲在事发前夕,亲手插在他发间的。她当时轻轻摸着他的头,温柔地叮嘱他,要好好活下去,等他长大了,这根簪子便交给他的妻子


    因为这是戌家代代相传的定情信物。


    “我只有这个。”谢衔低头,毫不犹豫地将簪子递给梧清:“若是钥匙的话,大人看看,是不是在这里?”


    梧清接过簪子,垂眸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是一根很朴素的簪子,隐于玉色之中后,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其中的不同。


    梧清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簪尾,随后旋转一下,簪子发出“嗒”的一声,簪身某处微微松动了一下。


    谢衔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动作。


    梧清微微勾唇,手指轻轻一拨,小钥匙便从簪尾里滑了出来。


    “果然”她轻笑了一声:“就是这个。”


    谢衔看着那把钥匙,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他从未想过,自己贴身藏了这么多年的簪子,竟然真的藏着娘亲留给他的秘密。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他其实一直带着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物证,漂泊在外,浑然不觉


    这时,梧清突然抬眸看向他,轻声唤他名字。


    “谢衔。”


    他一顿:“嗯?”


    梧清将钥匙装回簪子处,随后拿起簪子,在谢衔面前轻轻扬了扬:“这个,能给我吗?”


    谢衔的心旁又开始狂跳起来,就连方才脸上刚褪去的红意,又迅速卷土重来,红润从面颊直烧到耳根。


    这,这可是娘亲说过


    要给妻子的。


    他脑子“嗡”地一声又晕了起来,手也无措地随意动一动,心跳乱得不像话:“我,我”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舌头像是被打上结般。


    他怎么可能拒绝大人呢?


    可将簪子给了大人,那,那是不是意味着


    他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半天才憋出两个字,低声道:“可以。”


    “嗯?”梧清微微挑眉,她方才还在观察簪子,以至于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谢衔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他脸埋得低低的,羞耻得不敢抬头,声音含糊又软得不像话:“可以给你”


    第45章 夫在家中待妻归师姐,我来了


    梧清点点头,将簪子收好:“你放心,既然青玉匣已经找到,日后我定会替戌夫人正名。”


    正名之后呢?


    谢衔指尖微微收紧,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开口问道:“那,大人日后有什么打算?”


    她是不是办完此事后就离开了?他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


    见梧清没有回话,他低声再次将问题重复:“大人来青州,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吗?若是事情办完,就要走了吗?还是还有别的?”


    梧清看着他,她本是不想同谢


    衔说其他的,不然显得有些过于刻意,毕竟拿了他的钥匙,再将人骗去京城似乎是有些过分。


    不过既然他问第二遍,她便说罢,他要走要留皆可。


    “还有另一个任务。”


    谢衔心中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听到她这么说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不会那么快离开


    “什么任务?”谢衔眼眸微微一亮,青州他还是熟悉一些,如若能帮到大人,尽他一份绵薄之力也好。


    想到大掌门吩咐的事情,梧清淡淡道:“找个夫郎。”


    “”


    谢衔一愣,这这也算一个任务吗?大人的任务范围好广


    谢衔整个人一动不动,连耳朵都烧了起来。


    “原,原来大人”他的声音很低:“还,还没有夫郎?”


    他微微睁大眼睛,语气中带着一点难以置信。


    他原以为,以大人的本事,家中夫郎应该很多才对


    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喜,谢衔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大人这么优秀的人,夫郎应该会很多才对。”


    梧清随手抬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错的建议。”


    她本就无心于情爱,所以从未思虑夫郎这个问题,更不要说夫郎的数量。如今谢衔这么一提,她倒是觉得可以多纳几名听话的夫郎。


    毕竟,一个死后,还有另一个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谢衔心中一慌,连忙上前轻轻捏住梧清的衣角,生怕一松开,她真的会去找很多夫郎。


    想到娘亲和父君这么多年来也是只有彼此,谢衔轻咳一声:“大人,古人云:执手与共,岁月方无惧。凡尘纷纷扰扰,不如得一人心,不离不弃,携手度流年。专一则情深,忠诚惠久远,此乃良缘之大美,心安而志乐,家和事兴。如此,可得长久安宁,岁月静好。”


    “”梧清看着谢衔,久久未言。


    谢衔心跳得有些快,脸上烧得发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话,像是大人的夫郎般可是,他又有何资格同大人说这些?


    大人愿得一人心,那便是那人之幸。如若不愿,能同大人这般人物在一起,亦无遗憾。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别开眼,低声道:“那那大人现在,心中已有人选了吗?”


    梧清慢慢地放下茶盏:“尚未去寻。”


    谢衔愣了愣,不知怎么,心口微微松了一点,想到昨日,又好似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时,耳边听见梧清说道:“不急于一时。”


    “这段时间,我会接些悬赏令,尽快把你赎出。”梧清继续道:“赎出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是留在青州,亦或?”


    谢衔摇摇头:“还未想好”


    “既然如此,可以随我一同回京。”


    谢衔抬眸:“啊?”


    梧清说道:“换个身份,做我的挂名夫郎,吃穿不愁,可以慢慢在京城思考想要去何处。”


    听罢,谢衔整个人僵住,耳朵又红了起来。


    “挂,挂名?”他唇畔微微颤了一下,睁大眼看着她,怀疑是否是他听错了。


    梧清点点头:“新的身份不会影响到你的名声。等日后你想明白了,随时都可以离去。”


    她顿了顿:“如此一来,我也省些力气。不用特意再去寻夫郎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好似早已习以为常,可他却僵在榻上,紧张到几乎无法思考。


    夫郎


    大人的,夫郎?


    这个身份,他从未敢奢望过。


    谢家没落后,他被人轻贱,甚至连自保都难,又如何敢去奢求站在这般优秀之人的身旁?


    可是,现在,大人亲口对他说,让他成为她的夫郎。


    可是,如果是挂名的那是不是意味着,终有一日,他还是要离开?


    他可以做一辈子的挂名夫郎吗?直到大人遇到真心相伴的人,他便离开。


    谢衔的睫毛颤了一下,将拉扯她衣角的手收回。过了许久,他面色微微一红,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自那日起,梧清便接了几个悬赏令。许是工部的人以为她往京中去,连忙赶往京城。没有这些人的阻拦,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她每日出门赚赎金,谢衔则留在家中做些内务。


    有一日,谢衔有些犹豫。他总觉得自己做得太少。


    大人每日奔波,回来还要亲自做饭给他吃哪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他悄悄去了灶房。


    谢衔站在灶房门口,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他环视四周,看了一眼铁锅,又瞧了瞧案板上的菜刀与食材,一时间有些迷茫,不知从何下手。


    他自小锦衣玉食,后来虽家道中落,也未曾亲自下厨再之后流落青楼,哪里还有机会接触这些?如今站在这灶房里,他竟是连最基本的厨识都不会。


    想到像大人那般衣食无忧的人都自己做饭吃,谢衔心中有些难过,他觉得自己太差劲了


    许久后,他擦了擦眼泪,觉得不能气馁,要努力为成为大人的夫郎做好准备。


    他再次看了一眼案板,该先做什么?


    谢衔走到案板前,看着放在一旁的青菜和生肉,伸手去拿,又微微顿住,开始犹豫起来。


    要从哪道菜开始?该怎么做?要不要先洗?洗完之后又该如何?


    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退缩,毕竟,这些年来,最难熬的日子他都熬过来了,区区做饭又算什么?


    这么想着,他先拿起了一颗青菜,放入一旁的水盆中细细搓洗。可他力道把握不好,没几下,菜叶就被他揉得皱巴巴的,甚至有的直接断成了几截


    他微微一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残破菜叶子,心中生出些许挫败感。


    接着,他又去处理肉。刀刚拿起来,比他想象中沉不少,他握得不稳,刚切了一刀,肉便跟着一滑最后切得歪歪扭扭,厚薄不匀。


    切到一半时,他指尖一滑,刀尖险些碰到手


    谢衔深吸一口气,继续一点点摸索着。


    等菜终于洗完,肉也切好,谢衔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看向那口铁锅,开始思考新的难题。


    火该怎么生?


    他看着一旁的柴火堆,愣了片刻后,缓缓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将干柴塞入灶口。


    他还记得大人生火时的动作,便也照着学。


    谢衔拿起火折子去点,可他点了几次,柴火只是冒了点烟,怎么也烧不起来。


    他又点了几次,烟是越来越大了,可火苗依旧不见踪影


    他微微皱眉,伸手去拨弄柴火,结果不小心被呛了一口烟,猛地咳嗽起来。


    灶房里,谢衔双眸被熏得有些红,他连忙侧头避开,嘴里咳得直喘气。


    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咬牙坚持着,一遍遍尝试生火、调整柴火的位置。


    直到最后,看到一点微弱的火苗时,谢衔微微睁大眼睛。


    他屏住呼吸,生怕这来之不易的火苗熄灭,随后小心翼翼地添了点柴,轻轻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火苗慢慢变大。


    成功了!


    他忍不住微微勾唇,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连脸颊上的灰尘也没顾得上擦去。


    只是这火虽生了起来,他又犯了难


    接下来,是该先放油,还是先放菜?


    他站在锅前,手里握着勺子,一脸迷茫,迟迟没有动作


    “你在做什么?”


    傍晚,梧清推门而入,看见谢衔穿着襜衣,一脸认真地站在灶台前。


    他的脸上有些烟灰,可并未遮住其美貌,反倒让那仙姿玉容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许是过于专注,谢衔被吓了一跳,手中一松开,勺子


    落地


    看到熟悉的身影后,谢衔紧皱的眉头一松,在她身上打量片刻,确定她没受伤后,眸中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我,我在做饭”


    梧清挑了挑眉,慢慢上前将地上的勺子捡起,随后问道:“你会?”


    “不会”他低声实诚应道,耳根泛红。


    他抬眸,看着她,一脸正色:“求求大人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做好的。”


    他想做些什么,想在她身边时,能帮上一些忙,从小事开始。


    梧清笑了笑,将勺子递给他,随后伸手轻轻帮他擦掉脸上的灰。


    “好了唤我。”她道。


    感受到脸颊上的温柔,谢衔心中一动,点点头,笑着应道:“好!”


    片刻后,谢衔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微微松了口气。虽说过程跌跌撞撞,但至少是做出来了。


    虽然卖相不算太好


    他轻轻擦拭额间,转身看向屋内时,便见梧清半倚在窗边翻阅书卷。


    夜色已暗,烛火映照着她清冷的眉眼,很温柔让人看着不由失神片刻。


    她眉目淡淡的,许是过于认真,并未察觉到他在看着她。


    她缓缓翻开新的一页,停顿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偶有风起,撩起她鬓边几缕碎发,她也未曾在意。


    谢衔看着这一幕,不由愣住。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大人不再是刀光剑影,而是这般安然地坐在屋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他突然有些不舍得打破这份安静,就一直这么看着,直到梧清抬眸看向他。


    谢衔轻声唤道:“大人”


    “嗯?”


    谢衔微红着耳尖,低声道:“饭做好了。”


    梧清缓缓合上书,站起身,随意整理了下衣袖,走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倒是意外地没有评价,而是拿起筷子,挑起一口菜放入口中。


    谢衔的心微微悬起。


    他不擅厨艺,今日这一碗粥还是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熬成这个味道。可他依旧不确定大人会不会觉得太淡?会不会觉得不合口味?会不会嫌弃?


    他很想问,但又不敢。


    梧清嚼了嚼,缓缓咽下。半晌,她才抬眸看他:“味道尚可。”


    谢衔眼眸一亮,连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扬起。


    他知道,以大人的性子,这已经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谢衔坐在梧清身旁,时不时地偷偷看着她。


    梧清微微侧身:“怎么了?”


    被发现后,谢衔摇摇头,面色又红了起来。


    许久,他垂眸,小声说道:“大人日,日后,我可以提,提前唤你”


    他手中的力气渐渐收紧,梧清一直看着他,等他说完。


    谢衔鼓起勇气,虽然还是没敢看她:“唤大人,妻主吗?”


    未等梧清回答,他心中更乱,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就是,我担心,去了京城后,万一没有提前适应大人的挂名夫郎,会,会犯错”


    “”梧清看着谢衔慌乱的模样,答道:“随你。”


    得到应允后,谢衔心中一喜:“谢谢谢大人。”


    他看着梧清,面色红润,小心翼翼地开口唤道:“妻妻主”


    “嗯。”


    在她回应后,谢衔心中一暖,感觉今日的风都温和了许多。


    他同大人,好像更近了一些。


    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偶有虫鸣,微风吹拂,带着饭菜的香气。谢衔垂眸看着自己碗里的饭,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夫在家中,温好饭、待妻归


    从那天起,谢衔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厨事上。


    他学着切菜,学着掌握火候、调味,生怕哪一点做得不好,让她不满意。


    有时候,他会在大人出门后偷偷练习,煮了一碗吃一碗,哪怕手被烫红,也不曾停下。


    他想做得好一些,想让大人吃得更好一些。


    饭桌上,他总是等她先动筷,方才敢小心翼翼地吃上一口。他会默默观察大人的喜好,记住大人哪道菜吃得多,哪道菜碰得少。


    他不敢问大人喜欢不喜欢,若是问了,万一大人说不好呢?


    他怕大人会嫌弃他笨手笨脚,怕大人会觉得他碍眼,怕大人会厌烦。


    他不能惹大人不高兴。


    他只能这样,谨小慎微,低到尘埃里,期待着大人的施舍。


    起初,他确实手忙脚乱。


    菜切得大小不一,火候掌握不好,甚至有一次汤都煮糊了可他很认真,每日都会尝试新的菜色。


    后来,他渐渐摸索出了一点门道。


    清晨,他会早起去厨房煮粥,把米淘洗干净,慢慢熬煮,若有空闲,他还会试着做些糕点,虽然成品往往歪歪扭扭,但味道竟意外地不错。


    傍晚时分,梧清回来时,桌上总会摆着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他还不会做太复杂的菜肴,但味道已经越来越像样了。


    几日后,谢衔来到当铺,掌柜正打着算盘,见他来,抬眸看了一眼,随即放下算盘。


    “谢公子?”掌柜认得他,虽说是落难之身,气度还是与寻常人不同。


    谢衔点点头,将手上的镯子缓缓放在柜台上。


    掌柜一愣,拾起镯子,仔细打量了片刻,略微惊讶,语气也放轻了几分:“这镯子……公子当真要当?”


    他有些不敢置信,想当年谢衔被送去醉月楼时,也没想过要把这镯子当掉,还扬言若是丢了,他便咬舌自尽。


    谢衔站在柜台前,微微垂眸,再次点头:“劳烦掌柜的。”


    掌柜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这镯子虽是旧物,玉质却是极好。”他顿了顿,复又摇头道:“你不如先留着”


    “不用,谢谢掌柜。”谢衔轻轻一笑,婉拒道。


    掌柜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君,终是没再劝慰,只是缓缓点头,多取了一些给他:“此物若是日后想赎,尽管来取。”


    谢衔点点头,朝掌柜微微颔首,便转身出了当铺。


    几日之后,谢衔站在炉前,手忙脚乱地熬着补汤。


    每一味药材,他都已经了解,也是他细细挑选而来。


    他总是生怕自己做得不好,无法配得上大人的照顾。


    他知道大人忙碌,常常为他四处奔波,而他的微薄之力,或许只能通过这些小事,去回报她的恩情。


    正在他捣药的同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看到大人站在门前,袖衣微微飘动。


    “大妻,妻主,您回来了。”许是因为开心,谢衔的声音微微扬起,他小心地端起汤,轻声说道:“这汤煮好了,妻主可以尝尝看。”


    梧清微微颔首,走到桌前坐下,轻轻接过他递来的碗。她没有立刻喝,而是从怀中取出锦帕,递到他面前。


    锦帕好似包裹着什么。


    “这是?”谢衔愣了一下,接过锦帕,手指微微触碰到包裹中的物件时,心下一惊,好像隐隐有猜测。


    打开一看,果然


    那只玉镯,被包裹在锦帕里


    “妻主怎么会”谢衔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以为大人这么忙,不会注意到这些东西。


    梧清淡淡道:“今日路过当铺,看到这只镯子似曾相识,便赎了回来。”


    语罢,她将一袋银两递给谢衔:“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日后若是缺银两,直接同我说便好。”


    谢衔的眼眸微微湿润,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镯子。随后,他紧紧握住镯子,低声说道:“对不起,妻主让你担心了……谢,谢谢你……”


    没过多久,梧清便听到眼泪掉进汤里的声音。


    梧清持筷的动作微微一顿,侧眸


    看他。


    果然,谢衔又哭了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纤长的睫毛沾上湿意,鼻子微微通红。


    梧清没有开口打断他,只是静静地端起一旁的小酒壶,倒了一杯淡粉色的桃花酿。


    “谢衔。”梧清唤了一声。


    谢衔急忙抬头,眸中还带着些许湿意,眼尾泛红。他努力想收敛情绪,手忙脚乱地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可动作却因慌乱而显得更加笨拙。


    “对、对不起”他的声音软糯,带着些许羞赧:“让妻主见笑了”


    梧清不置可否,只是将手中的酒杯递向他,语气淡淡:“要尝一口么?桃花酿,入口微甜,兴许喝了就不想哭了。”


    谢衔愣住,抬头看着她,唇瓣微微张开,像是在犹豫。


    “我我不会喝酒的。”他说着,耳朵微微泛红。


    梧清随意问道:“在醉月楼时,也未曾喝过?”


    担心她会误会,谢衔连忙摇头,睫毛低垂,语气有些慌张:“没有我那时也只喝些清茶。”


    “那便试一点。”说罢,她将那杯桃花酿轻轻放在他面前。


    谢衔有些迟疑地看着酒液,纤长的指尖缓缓伸出,握住她递来的酒杯。


    “不会醉的。”梧清温声道。她特意选了不会醉人的桃花酿。


    谢衔点点头,轻轻拿起酒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甘甜的桃花香在舌尖缠绕,酒意极淡,毫无刺激,尝不出多少辛辣。


    “很甜”谢衔赞叹道。他还以为酒会很难喝,家中也自小教导不宜饮烈酒


    他抬眸看向梧清,这是大人特意为他选的吗?


    梧清倚在座上,指节轻敲桌面,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喜欢么?”


    谢衔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像是被问得不好意思般,耳根的红意越发明显,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嗯喜欢。”


    大人无论给他什么,他都喜欢。


    “既然喜欢,日后便多尝一些。”


    谢衔微微抬眼,心中暖意更甚。


    他轻轻抿了抿唇,低声应道:“好”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落在水面的桃花瓣,带着点青涩的甜意。


    月色清冷,浴房内水雾朦胧,淡淡的桃花香随热气飘散,似乎还带着先前那杯桃花酿的余韵。


    谢衔泡在温热的水中,微微低着头,湿漉漉的发丝垂落在肩头,透白的小水珠顺着白皙的皮肤滑落至锁骨处。


    他的脸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他并没有醉,可心中却因为那杯桃花酿变得有些慌乱。


    原本只是想静静地沐浴,可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竟开始浮现出那一夜的画面。


    那夜的记忆支离破碎,可偏偏那些最令他难堪的画面分毫未忘。


    他记得自己在前所未有的刺激下,因为过于紧张和羞怯,竟在半途舒服到晕了过去


    多丢人啊


    他低垂着眸,脸颊愈发变烫,指尖紧紧抓着膝盖,动作让水中泛起一圈圈小涟漪。


    大人会不会嫌弃他?会不会觉得他太没用?


    若是换了旁人,兴许会更擅长这些


    他微微咬唇,眼睛带着些许红意。


    他他会进步的,就像厨艺一样。


    他默默在心中安慰自己,可脸上的热意仍旧无法散去,反倒因为越想、浑身愈发燥热。


    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拿换洗的衣裳


    他咬了咬唇,他最近怎么回事?总是心不在焉的,连这些事都忘记


    面容上热意越发明显,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勾起发梢,犹豫片刻后,终是小声唤道:“大妻,妻主。”


    外头静了一瞬,梧清的声音从半掩的屏风处传来:“嗯?”


    “可否可否帮我取一下衣裳?我忘了”


    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谢衔说完后,将脸埋入水里。


    “好。”


    片刻后,浴房门被推开,梧清手中拿着干净的衣物,慢慢走进。


    她的视线落在浴桶内。


    谢衔半埋在水中,青丝披散,顺着肩头微微卷起。


    他的皮肤白皙,因泡在热水中微微泛红,锁骨明显,线条不过分纤瘦,那双湿漉漉的双眸一直在看着她。


    梧清将衣物递过去,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衣裳。”


    谢衔抬手去接,修长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梧清的手。


    那一瞬,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又因动作过快,水面溅起浅浅水花。


    “谢、谢谢妻主”


    梧清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衣角突然被谢衔拉住。


    她微微一顿,低头便看到谢衔半探出浴桶,湿发贴在颈侧,露出一双湿润无辜的眼睛,格外勾人。


    “怎么?”梧清问道。


    许是桃花酿让他身体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如在梦中,谢衔鼓起勇气,低声道:“我我那一夜”


    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怯意,伴随着因紧张而低低的喘息,耳尖微红。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时”他磕磕绊绊,脸上的红意愈发明显:“我对不起”


    梧清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谢衔越说越急。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晕过去的”他抿了抿唇,水雾将他眼角微微的湿意衬得愈发动人:“妻主若是若是觉得我不好可以”


    话未说完,他又慌乱地摇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可以进步的!”谢衔忽然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眸望着梧清:“就像就像厨艺一般,我可以慢慢学的不会再让妻主失望”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连握着她衣角的手都微微发颤。


    梧清垂眸,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片刻后,她缓缓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


    他可能不知道,说出这些话时有多诱人


    许是方才说的话过于孟浪,谢衔下意识想躲,想将面容埋在水面下,不料梧清伸出手,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


    “谢衔。”梧清低声唤道。


    “嗯?”谢衔呆呆地看着她,身体越发炙热。


    梧清微微勾唇,目光缓缓下移:“真的想进步吗?”


    谢衔被这番直白的话羞得差点晕了过去,他慌乱地摇头:“我、我只是只是”


    梧清看着他,重复道:“想吗?”


    谢衔同她对视上,终是不再否认:“想”


    青州的夜,格外温和,好似连微风都带着桃花的清香,吹过脸颊,掠过发间,撩得人心痒痒。


    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月色正好,河水潺潺流过,清辉点点。两岸的杨柳已抽出新枝,枝条垂落在水面上,随水波轻轻摇荡。偶尔有几瓣落花被风吹起,轻飘飘地落入水中。


    片刻后,一匹骏马自林间飞驰而来,马蹄溅起点点水花,马背上的人身形修长。


    宋玉单手握着缰绳,微微前倾,骑姿稳健。他的发丝在夜风中扬起,微微凌乱。


    一路急行,许是赶路许久,他的呼吸略显急促,胸膛随着马蹄的节奏起伏,宽大的衣袍在风中沙沙作响。


    月光穿过薄云,正好落在他的身上。与那张俊美无比的面容对衬,竟连月色都黯淡了几分。


    宋玉生得极好,俊美但不显娇弱。眉目如画,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尾生出一点勾魂摄魄的风情。许是想到马上要见到意中人,那双泛着冷意的眼眸流露几许温柔。微微喘息间,那一抹淡淡的绯红衬得他越发动人。


    月光照在他鬓边的汗珠上,顺着下颌缓缓滑落。


    他的喉结


    滚动了一下,似是觉得自己现下过于狼狈,唇角微抿,眉心轻蹙。


    在经过一处河边时,宋玉猛地勒住马缰,马儿发出一声不满的叫声,随后,他急匆匆地翻身下马。


    走到河边时,宋玉微微弯下腰,看着水面中的倒影,仔细检查自己的仪容。


    水面被春风轻拂,看着微乱的发丝,宋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伸手解开发带,青丝垂下,披散在肩头。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轻轻梳理着发丝,不时将纠结在一起的地方小心分开。


    随后,他俯身捧起冰凉的河水,将面上的尘土清洗干净,水珠顺着脸庞滑落,他长长的睫毛被打湿,微微颤动着,倒像在春夜中摇晃的柳枝。


    整个人在这清冷的夜色中,竟显得更加翩翩如玉,似画中谪仙。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水中的倒影,这才松了口气。虽仍带着赶路的疲惫,但面色已恢复了几分从容。


    若是时间允许,他还想着去沐浴一番。可他实在等不及,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他想她,想得快疯了。


    宋玉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师姐送他的


    很快,他就可以同师姐成亲了。


    宋玉轻轻抿唇,轻轻笑了一下,许是太过高兴,他眉眼微微弯起。


    他转身牵马,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青州城,城墙埋在夜色中,城门外的灯火似星光点点。


    他握紧缰绳,深吸了一口气。


    “师姐”他低声唤着,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少年般的欢喜:“我来了。”


    第46章 她在要别的男子?司法大人在玩谁啊?……


    宋玉牵着马,来到梧清暂居的小屋前。与青州城内的繁华不同,这里偏僻安静,院落简陋,屋檐下还有一些青苔,角落开着几株野花。


    他站在门前,轻轻推开大门时,发现没上锁,心跳不由地快了几分。


    远远看过去,房中烛火未亮,许是人已早早歇下。


    宋玉抿抿唇,有些犹豫。他这样贸然前来,甚至连一封书信也没有,会不会太失礼了?


    可是书信寄来时,他早都赶到青州了


    许是太久未见,他心中竟生出几分少年般的忐忑,好似回到了与她初见时的模样,总是拘谨、小心翼翼。


    他唇角微微勾起,眼底藏着柔意,指尖缓缓收紧又放松下来,像个想给心爱之人惊喜的郎君。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触碰到腰间的玉佩,心中安定许多。


    没关系的到时候师姐打他骂他,甚至赶他走都可以。


    他实在是太想她了。


    这么想着,宋玉屏住呼吸,微收内力,连一丝气息都未曾外泄。他想给梧清一个惊喜,不想被她提前发现,于是他轻轻抬脚,每一步的力道都极轻,几乎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当他靠近时,熟悉的檀香味进入鼻尖,宋玉心中微微一动,是他的檀香还在她的身上。


    他忍不住闭上双眸,好似她的身影已出现在他的面前。心中满满的思念,好似在这一刻得到舒缓。


    可很快,他便闻到另一道不同的气息——


    宋玉猛地睁开眼,眸中的星光好似突然被乌云遮蔽,瞬间阴冷下去,唇角那抹笑意也渐渐消失。


    那檀香之中,竟隐隐藏着一缕浅浅的桃花香。那香味淡薄,带着几分温热的气息,像是男子的味道。


    男、子——


    这两个字从脑海闪过,宋玉微微眯眼,唇角紧绷,俊美的面容瞬间阴鸷起来,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再次细闻一遍时,发现与心中猜想无异后,指尖微微颤抖,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无法思考。


    他紧抿着唇,心跳猛地加速,呼吸慢慢变得困难。


    他伸出手,缓缓按在心旁,像是在安慰自己。


    一定,是他,想多了。


    他与师姐在南疆时,师姐那么温柔待他,她才不会才不会去寻其他男子。


    纵是这般安慰自己,可他心中的不安却像野草般肆意疯长,越来越快


    手上青筋凸起,掌心的玉佩被握得滚烫,几欲碎裂。


    他屏息凝神,缓缓靠近窗前。屋内很安静,他心中还留着一丝侥幸,或许是他误会了,是他多想了,一切都是他太累才会有的错觉。


    他要同师姐好好说话,不可以误会师姐。


    就在他略微松懈的一瞬,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喘息——


    宋玉的心猛地一紧,整个人僵在原地,半晌吐不出一口气。


    檀香带着桃花香,慢慢融合


    原本温润如玉的面色此刻阴沉得吓人。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心中百感交集,愤怒几乎要将他逼疯!


    门外的风,忽然停了下来。


    宋玉的指尖抵在门板上,微微颤抖。屋内那断断续续的喘息声还在。每一次呼吸好似都踩在他心间,叫人窒息。


    “哈嗯”


    宋玉听得清,这是男子的声音,好似在刻意压制着什么,越发撩人。


    脑海里有一瞬的空白,紧接着,胸腔深处像被撕裂了般,疼得他差点站不稳。额边的青筋突起,指尖缓缓收紧时,骨节发出“咔咔”的轻响。


    她,在里面要别的男子?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吞食着他的理智宋玉闭上双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面容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扭曲起来。


    他嘴唇微动,没有发出声,是心在哭泣。


    师姐。


    好想,杀了你


    掌心被指尖刺破,鲜红缓缓流出,眸中扭曲的占有欲顷刻间溢出,情绪瞬间崩溃,他再也无法从容。


    他的眼睛死死地看着那扇门,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失,失去理智。


    负情薄幸者,饮千杯鸩酒,口吐真言,万箭穿心!


    百年、孤寂!不得、好死,寸步难行——


    下一刻,没有任何预兆,他不再迟疑,猛地抬手,一掌拍在木门之上——


    “砰!”


    梧清听到声音后,立刻从情欲中抽身出来,抬手扯过一旁的被褥,遮在衣衫凌乱的谢衔身上,将他紧紧包裹,没有丝毫慌乱。


    她唇角轻挑,眉心微敛,依旧是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眸底的情欲尚未完全散去,那暧昧的动作死死刻在宋玉的脑海中。


    就算梧清的动作很快,宋玉还是将方才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屋内的光景刺痛他的心


    清冷淡淡月光之下,榻上,梧清跪坐在那男子身上,衣衫仍完好穿在身上,可青丝已经散乱,已是情动。


    她的手臂撑在身下男子的胸膛上,那名男子容貌俊美,衣衫半解,面色红润,微微喘息,极为沉沦地将双手勾住她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一瞬,梧清看着那男子情动的眼神——


    她微垂着眼睫,很温柔,带着情欲的水光,指尖缓缓轻抚着那人的锁骨。她就这么看着那人的唇,下一刻便要覆上


    谢衔躺在她身下,喘息还未平稳,眸中仍带着羞意,还未发现屋内气氛的转变。


    宋玉站在门前,整个人像是被恶鬼缠身般,死气沉沉,杀气满满,死死盯着榻上的两人。


    他的眼神越发阴鸷,呼吸粗重,胸腔里翻滚的怒意几乎要将他狠狠撕开——


    梧清抬眸,那双充满情欲的眼眸微微恢复些许清冷,冷漠地看着他,眉眼依旧淡淡的。


    宋玉看着她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他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点解释、愧疚、悔意哪怕是心虚也好。


    可她没有,什么都


    没有


    她的眸中,是冷漠疏离!是不耐烦好似从头到尾,错的是他宋玉一般!


    那种全身被撕裂般的痛,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一点点涌上来


    那一瞬,他的世界好似完全崩塌,心脏犹如被人生生掏出般,剜得血肉模糊。脸上血色褪去。苍白无比,鲜血从嘴角滑落。


    他的唇微微颤抖,张了张,发不出声音,指尖死死地扣着门框,指尖发白,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支撑他站立。


    这一次,如此真实,想要醒却醒不过来不是做梦,梦里无数次的不安,此刻都成了真。


    他看到了。


    他亲眼看到的。


    他心心念念之人,正弯着腰,靠近别的男子,满是情动


    宋玉眼睛睁得极大,他看着她,偏偏这时,泪水无声从眼眶中滑落,越来越多,而他好似难过到连眼中的湿意都感知不到。


    他拼命想要藏起自己的愤怒、恨意,想要伪装出一副同她一样毫不在意、冷静自持的模样,可眼中的血丝与泪意,还是将他所有的脆弱、狼狈不堪呈现出来。


    是,他承认,他宋玉就是输给她了。


    哪怕伪装数年,他仍做不到,永远都做不到同她一样!


    他看着她,透过她冷漠的双眸,看到自己满身的伤痕。


    他原以为自己会愤怒失控,亦或者一掌劈死榻上这个不知廉耻、勾引她的男子!


    可此刻,他只觉得很空,全身乏力。


    “啪。”


    手中紧握的玉佩掉落在地,发出破裂声。


    那是她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呵”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从他喉间爆发而出,他的双手死死抱住头,指尖几乎掐进头皮,像是无法接受般,终是失力蹲下,全身蜷缩。


    月光穿过门前,洒在他身上,凄凉无比。


    宋玉抱着头,像是喘不过气。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呜咽。泪水不停滑落,滴落在地,将地面打湿。


    “我这么喜欢你,为什么”


    宋玉低下头,青丝遮住他的面容,但那双凤眼中的偏执却无法遮掩。


    “哈”


    他低低地笑出声,声音沙哑,满是疯癫的阴冷,不似平常。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缓缓抬起头,那温润如玉的郎君如今狼狈不堪,泪水混着血水,脸色惨白,眼神阴鸷犹如狱中恶鬼般。


    “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爱你啊”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下一瞬,他缓缓站起身,往前踏了一步,脚步踉跄,唇角微微弯起,双眸紧盯榻上的梧清,随后露出一个极度扭曲的笑容。


    看清来人后,梧清沉声问道:“知书达理的宋三公子不知晓进门前要敲一下么?”


    听到她的质问,宋玉轻笑一声。


    她倒好,先怪罪起他来了——


    宋玉温润的面容覆上一层阴翳,像是阴间的厉鬼般,温声开口反问道:“敲门还怎么看到我们司法大人在玩谁啊?”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走近一步,继续温声道:“司法大人继续啊,停下来做甚?”


    第47章 算一夜尽欢骗子,骗子!


    看着宋玉明明气急败坏还努力温声说话的模样,虽未曾有过,但宋玉此话一出,梧清倒是不介意欢爱时有他人在场。


    她看向谢衔,勾起他的发丝,轻声问道:“有人在,你想继续吗?”话里暧昧不清,分明是在询问,若是谢衔不介意,她便真能在宋玉面前继续方才的亲昵之举。


    语落,她倾身而下,唇瓣几乎贴上谢衔的耳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若是不想死,暂时莫要同他承认我们曾共枕。”


    听到她还敢说出这话,宋玉抿了抿唇,藏于袖间的双手紧紧握起,脸色愈发苍白。


    谢衔看着这突然出现、面如美玉的男子,眸中多出一抹惊讶。他虽自幼被人称赞姿容出众,可与面前之人比起来,好似还逊色几分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被大人那一句话说得面色一红,正欲开口解释时,便被宋玉冷声打断。


    许是宋玉真的无法接受那男子说不介意时,梧清会真的做出当着他的面同别人欢爱,他眼眸撇向她身旁的男子,嘲讽道:“怎么?床技不好也敢来伺候司法大人?”


    宋玉表面微笑,想要尽可能挽回在梧清面前温润的形象,可内心早已将这男子骂了个千百遍:贱人!只会勾引女子的贱人!凭借几分美貌便随意爬上她人床榻的贱奴!


    许是被面前男子极其阴冷的表情盯得心生寒意,谢衔下意识往梧清身后靠了靠,有些不明所以轻唤道:“妻主”他不明白眼前这位俊美男子为何对他怀有如此深的敌意,好似要将他杀了般,可他们明明素未谋面便仿若生死仇敌


    “妻主”二字一出,宋玉脸色陡然一变,呼吸一滞,脸色惨败,好似被气得不轻。


    只见下一瞬,宋玉猛地一挥袖袍,几根杀意满满的银针直直朝谢衔飞来——


    可银针尚未靠近,便被梧清拦下。她抬手,如执微尘般将银针捏住,指尖一转,便将之随意掷向一旁,毫不在意其中的杀意。


    “梧、清——”宋玉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冷声道。她居然敢护着那贱人!


    梧清微微侧头,对着谢衔说道:“你今夜先去附近客栈歇下。”


    许是渐渐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谢衔有些担忧地看了梧清一眼。


    梧清替他拢紧衣衫,轻声道:“无事,不必担心,我有些事需要同他谈谈。”


    谢衔抿抿唇,点了点头,低声道:“妻主小心些。”


    待谢衔走后,宋玉看着梧清,等她给他一个解释。


    “他,为何会唤你妻主?”


    他暂时不想追究其他,只想知道,为何梧清会同意那贱人唤她妻主,而且唤的如此顺口,好似很早便开始了。


    “哦,因为我要娶他,还未定下日子,许是回京后罢?三公子想来的话,到时候我会让人送请帖到玉楼阁。”梧清回道。


    “”


    闻言,宋玉神色震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好似在等她收回这残忍的话语。他脑子一片空白,喉结滚动,似是不确定般艰难地咀嚼着那两个字:“娶他?”


    片刻后,他眸色一暗,很肯定地再次说道:“娶、他!”


    他死死盯着梧清,不敢相信方才他从她口中听到了什么。


    他心心念念很久很久,一直在等她亲口对他说出的两个字


    可如今,她竟告诉他,她要娶别的男子?!


    宋玉抿抿唇,气得大口喘气,好似下一刻便会晕厥过去,声音颤抖:“你娶他!那我呢?我算什么?”


    “我算什么!”


    他嘶吼出声,面容因为愤怒而极度扭曲,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梧清微微蹙眉,似是对他的失态感到疑惑,淡声道:“三公子指的是什么?”


    宋玉被这句话气得轻笑一声:“司法大人上完人就不认了是罢?”


    他紧紧盯着她,薄唇微抿:“游船那一夜,我算什么?还有在南疆时我又算什么?!”


    她将他当成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贱狗吗?!


    知道他说的是何事后,梧清冷冷吐出四个字:“你情我愿。”


    顿了顿,她唇角微勾,答道:“自是算一夜尽欢。”


    “”


    一、夜、尽、欢。


    听到她说出这等话后,宋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好似被这四个字生生抽去了魂魄般,整个人无法动弹,半晌说不出话。


    下一瞬,他眼底终是压不下滔天怒意,杀意喷薄而出,语带寒意  :“你再说一遍。”


    他双眼通红,恨恨地瞪着梧清,声音痛苦万分。


    “你再说一遍!”


    想到那会勾人的贱人脖颈下有一个奴字,未等梧清回话,宋玉接着道:“司法大人真是好兴致,连那千人骑万人上的乐子都能下得去嘴!如今还扬言要娶一个肮脏不堪的奴人”


    “他是受害才会落得如此境地,是卖艺不卖身的清怜,清清白白。”梧清看着宋玉,继续道:“更何况,三公子没资格评价他‘脏’这个字罢?”


    “你去找怜人还有理了?”宋玉气极反笑:“我怎么没资格”


    他话音未落,猛地顿住,意识到她话中的深意后,脸色顷刻间变得阴鸷可怖。


    “你什么意思?”


    见梧清不语,他终于忍不住,快步向前走到她身边,将她直接从榻上拽起。


    “梧清,我问你,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低哑,处在崩溃边缘。


    梧清依旧沉默不语。


    “你什么意思,你方才什么意思?!”


    “说话——”


    宋玉眼中满是血丝,逐渐疯狂,双手用力摇晃她的双肩,好似她不回应便不会罢休。


    “说话啊!”


    看着以往温润的宋三公子失了控的模样,梧清面色依旧平淡,缓缓启唇:“字面上的意思。”


    宋玉愣住,片刻后放声冷笑,悲恨地重复道“字面上的意思?”


    “好,好好!字面上的意思。”他笑了笑,开始一步步同她分析起来:“你方才说,他干干净净、清清白白,随后又说我没有资格评价他‘脏’,这话,我没有听错,对罢?你有没有说过?”


    梧清轻轻颔首:“嗯。”


    得到应允后,他笑出声,痛得难以呼吸,眸色阴冷,紧紧掐住她的肩:“你说我脏?”


    梧清摇摇头:“我没资格说三公子,三公子亦无资格评论他人。”


    “难道不是吗?你的意思是,我并非清白之身,所以才会无资格评价一个清白的人。”


    他眼眸渐渐湿润,含着泪光,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声音颤抖地再次同她确认:“是这样吗?”


    “随你怎么理解。”


    宋玉嗤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怎么,游船那一夜不是司法大人与我同床对吧?难道是鬼吗?”


    他靠近她,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声音蛊惑,好似毒蛇缠绕:“梧清,你不是很熟练吗?不是上过很多人吗?怎么,连我是不是初次都分辨不出来啊?”


    梧清淡淡一笑:“你我皆是同类,三公子又在装什么天真无邪?”


    语罢,想到宋玉总是特意提起游船一夜,她继续道:“不过,不得不说,游船那一夜,三公子装得确实很像。”


    宋玉动作微微一愣,压抑得喘不过气,双手颤抖,指尖滑向她脖颈的一瞬,心中有个念头。


    好想掐死她。


    他心中实在闷得喘不过气,苍白的面容由于窒息已经开始慢慢涨红,表情痛苦。


    太难受


    太难受了——


    唯有现在同她一起死去才能缓解这种疼痛!


    “谁和你是同类”


    他低声说着,藏于袖中的蛊虫开始啃噬他指尖的鲜血。


    他再也忍不住,甚至压抑不住话中的委屈,情绪崩溃到让他无法维持惯来的冷静,只能将骄傲尽数丢去:“我的初次已经给了你我从始至终,都只有你梧清一人我才不像你才不像你!”


    他紧紧缠上她,抱紧她,所有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你这个叛徒!”


    “骗子,骗子!”


    他疯了魔般不停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我和你才不是同类我一直都只有你而你呢?你呢?!嗯?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还上过谁?还有谁!”


    温热的气息洒过颈侧,带着几分侵略,梧清微微蹙眉,伸手推开他,冷声道:“事到如今,三公子还要再装?”


    “偶尔装一装,怡情。装多了,只会令人作呕罢了。”


    宋玉毫无防备,被这一推重重掀翻,失了重心,直直从她身上摔下床榻。那洁白嫩玉的手腕擦过石地,瞬间划破了薄皮,血丝沾湿白袖,火辣辣的疼痛从手腕传来,连带着他那早已扭曲的心一起。


    青丝垂落,半遮住他苍白的面容。他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个可怜的弃犬。在梧清看不到的角度里,他的泪水悄悄滑落,热热的,有些屈辱。可他仍不肯放弃那一丝辩解的机会,声音微颤,整个人好似破碎般哽咽着说话。


    “我装什么我的初次本来就是给了你,从始至终,我都只有你一人我是清白的!你不可以这么说我”


    他听到梧清笑了一声,冷冷俯视着他。


    宋玉眸中带着怒意,抬眸瞪向梧清,恨她再次践踏自己的尊严:“你笑什么?”


    “笑公子还装。”见宋玉一直在装,属实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梧清目光冷淡,从怀中拿出北凤令,直言道:“宋三公子想要这个?”


    “”


    宋玉垂下眼眸,不敢多看那令牌一眼,心中隐隐闪过不好的念头,偏头冷声否认。


    “哦?”梧清低笑:“我一无所有,能让三公子如此缠着我不放,除了这北凤令,我实在想不出三公子究竟想同我做何交易。”


    她缓步走下榻,带起一缕淡淡的檀香。随后她俯下身,掐住宋玉的下颌,逼他抬头与自己对视。她的眸子清冷,好似想通过他的眼眸洞察他心底最肮脏的欲望。


    随后,她在他面前轻轻晃动着北凤令。


    宋玉被强迫看着她,双眸对视的一瞬,竟忍不住被她的气息吸引,心中还是不争气地跳动起来,贪婪地想要靠近冷漠的她。


    心底深处,某种病态的欲念越发膨胀,他甚至忍不住在心中责骂自己:他真贱啊,都这个时候了,竟还忍不住忍不住想贴着她,吻她,同她欢爱,直到她身上完完全全只留檀香让她只对他一人温柔。


    宋玉忍不住咽了一口,想别过脸,可她力道实在太重。


    于是他只得轻咳一声,试图掩饰眸中的独占欲,不解地问道:“交易?”


    梧清用力将他脸甩向一旁:“难道不是吗?宋三公子宋玉或者我该唤你,玉、奴?亦或是,齐玉师弟?叶瑶师妹?”


    “”


    话语落下,屋内异常安静。


    宋玉瞳孔猛地一震,身形微微颤动,眸色在片刻的惊谔、慌乱后,竟莫名开始兴奋起来。


    她怎么知晓


    比起被揭穿的恐惧而言,他的心跳声越发大,甚至升起一股荒谬的心动。


    师姐怎么这般聪明?


    他的唇微微颤抖,眼中那扭曲般的依恋愈发浓烈。现在,他好想,好想被这样的师姐,蹂躏


    梧清慢慢抚摸他完美无瑕的脸庞,动作很温柔,又带着疏离,轻声道:“我不在乎宋三公子陪过谁。


    她的声音很轻,可偏偏字字如寒冰:“但一类人,终究就是一类人。”


    宋玉的长睫颤了颤。


    梧清唇角微扬,像是在笑,可语气中毫无笑意:“公子陪过二公主也好,三公主也罢,或许还有更多我不曾知晓的可公子说自己清白,也未免太过可笑罢?”


    宋玉被她无情的话语压的喘不过气。


    “我舒服了,公子难道不舒服吗?三公子不是每次都,很享受吗?你情我愿之事,和则继不和则散,公子怎么还玩起清白、要人负责这一套了?”


    她仔细打量他无可挑剔的面容,洁白如玉,挺鼻唇薄,确实让人看一眼便会忍不住沦陷。


    梧清似感慨般轻叹道:“也是  ,毕竟三公子这般好皮相,凭借这张脸,想必也省了不少事罢?”


    如若不是她本就无心无情,或许在宋三公子这般人物的攻势下,她也难以保证自己会不会沦陷进去。


    宋玉知晓她误会越来越大,神色一慌:“不是的”


    可梧清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她猛地松开抚摸他脸颊的手,像是嫌弃一般,将那温度一并抽离,随后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不巧了。我这人,和三公子一样。”她微微垂眸,冷漠地看着他:“直说利益,比玩这瑟。右的把戏更有效。”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啊,只有一颗心,那便是野心。三公子爱如何玩弄别人都与我无关,但莫要来我这——自、讨、苦、吃。”


    说罢,她已失去耐心,冷声道:“别再演了。直言罢,痛快些,你究竟想要什么?”


    宋玉摇头:“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是清白的!”他眼角通红,泪水再次落下:“我的初次是给你的,我没有同别人做过这些事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啊!”


    他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一点点爬到梧清面前,手指颤抖着抱住她的腿,死死不肯放开。


    “我没有瑟。右你,我是真心的”他哽咽一声。


    “我喜欢你”


    “我爱你,我爱你!”


    他一遍又一遍,像疯了一般重复着。


    梧清冷眼看着他,抬起脚,毫不留情踢开他:“可笑”


    梧清轻轻抿唇:“你说你是真心,是你为玉奴时奉命取我性命的真心,是墨河设陷的真心,是夺阴兰时的真心,还是你此前要娶她人的真心?”


    梧清看着他略显狼狈的模样,淡声道:“宋玉,你的真心,未免太过廉价。”


    明明说出的话应该令人极其气愤才是,可梧清依旧语气淡然,倒不像发生在她身上,而是口述一件与她无关之事。


    听到梧清将全部事情替出时,宋玉微微一愣,双眼空洞,否认道:“不是的”


    宋玉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梧清身后,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急切说道:“这些都是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话要说你听我说好不好?”


    梧清毫不迟疑地拉开他的手臂,强力一肘击中他的腹部。宋玉猝不及防地被击中,微微颤抖,嘴角流出血丝。他又委屈了:“你又打我你肯定没有打过那个贱人罢?”


    他想起梧清曾对那贱奴的温柔,他越想越委屈,连带着愤怒:“毕竟他那么弱,若是你打过他,岂会像我这样站得这么稳?他早该死了吧?”


    想到那男子,宋玉继续说道:“你为何不打他呢?为何只打我?他才是惺惺作态,我是无辜的。”


    他越说越起劲:“若是你早点打他,他死了,我们就不会吵架了。”


    “一个怜人竟然说自己是清白的,你定是被他骗了怜人惯会装模作样哄骗女子,你是被他迷惑才会这样,才会误会我这么多”


    他越抱越紧:“我们不该如此我们言和!我们不要再吵了,我们一起去杀了那满嘴谎话的贱人好不好?”


    想到那贱人马上就要死去,宋玉微微一笑,勾起她的指尖:“我爱你好爱你去杀了他,好不好?”


    他继续蛊惑道:“他有我美吗?有我好看吗?皮肤有我细腻吗?能比得过我伺候你舒服吗?你应该知道选谁。你去杀了他,只要你杀了他以后你想怎么玩我都可以!我都会答应你”


    “”


    梧清听着这话,微微皱眉,内心对宋玉的想法感到些许困惑。她真的不知道宋玉是怎么联想到这些的。


    她刚想挣脱他的怀抱,又被他紧紧抱住,眼见他又开始乞求:“不是的你听我说听我解释!别走!”


    他收起方才的蛊惑,声音几近崩溃,拉着她的手,委屈道:“求求你,听我解释。”


    梧清停住脚步,看着他:“有何好解释的?无论出于何理由,三公子只需要回答有没有发生过即可。”


    知道二人想法不同后,他知他在如何解释,梧清只会信结果,而不是过程,于是,他不再否认,顺着她的想法道:“是!我承认,有发生过!可是”


    他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让梧清接受的理由,然而梧清并未给他半点机会。她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宋玉一急,失去理智扑了上去,用力将她抱住,哀求道:“不要走,别走!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那是误会,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你”


    他紧紧抱住她,几乎带着哭腔:“墨河也是误会,我认出你后便赶来阻止了阴兰,南疆,我也差点死在那儿!我没有娶她,那只是借口,我连她的手都没碰”


    “是哪个贱人告诉你我要娶亲的?我只是想报仇!我没有碰过她哪怕一根发丝!我只会同你拜堂成亲!”


    “一定是有人故意的,有人故意的!他想拆散我们!”


    “你不要中了那人的计谋!不要讨厌我!不要抛弃我!你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把那贱人找出来,当着你的面同他对峙,为何要诬陷我?我是清白的!”


    “够了。”梧清打断他的话,推开他,毫不留情。


    宋玉浑脚步踉跄,险些跌倒。他愈发萎靡,身体因情感过于痛苦而微微颤抖。


    梧清眸色无情,淡淡说道:“三公子什么时候决定认真相谈,再来找我罢。我说过,我不吃你这惺惺作态的模样。”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宋玉跪地,脸上被泪水染湿,哽咽着:“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你可以要我做任何事,杀了我也行,别走!”


    宋玉跪在泥泞中,雨水顺着鬓角滑落,同他眼泪一起低下尘土。


    他泪如雨下,面容苍白,唇瓣微颤,依旧带着执念。


    “你没同我成亲”他用尽全力说出每一个字:“你还没娶我,便要了我的初次,难道不该对我负责吗?你没娶我!你还没娶我!”


    他还没同师姐成亲,还未和她定下阳间的终生,若是一起死的话,他担心到了阴间后不能很快找到她


    他指节苍白,用力抓着梧清衣摆,雨水顺着他的手腕流下,寒气入体。他抬眸看着她,带着哀求,祈求她愿意给出一点回应。


    “我一直在等你”他整个人好似破碎了般:“梧清,你不可以抛弃我不可以对我始乱终弃我不可以失去你!”


    他哭得歇斯底里,固执地喊着:“你别不要我!你不要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雨水打湿他的长发,如墨般的青丝从肩头滑落,狼狈不堪。他像一只濒死的野狗,带着病态的执念,死死拽着她的衣摆,好似一旦将手松开,便会失去最后的希望。


    梧清身形修长,未曾因为他的苦苦哀求而弯身半分,好似这风雨无法影响她分毫般。她微微侧头,水袖在风中轻扬,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是看着一摊烂泥。


    她轻启薄唇,声音清冷,毫无半点情感波动,一字一句道:“那宋三公子,去死好了。”


    话语落下,她的视线从他满是泪水、惹人怜惜的面容移开,转身便欲离去。


    他的手慢慢滑落,重重垂在泥水中,整个人好似被抽去了灵魂,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一具遍体鳞伤、破碎的躯壳。


    这场雨,好似永远不会停下,连风中的雨


    声也不再怜惜他。


    耳边还回荡着她方才冷漠的话——


    那你去死好了。


    宋玉愣愣地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在雨中渐行渐远,好似下一瞬便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她让他去死


    “是你说的……是你让我去死的……”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好似突然笑了起来,原本崩溃的情绪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得可怕。


    她可以为很多很多而活,为凤宴、为阴兰还有很多他不知晓的,而他无足轻重。


    于他而言,爱便是只能有他一人,是独有,是特殊!


    既然她不能为他而活,那便因他而死罢!


    他抬眸,苍白的面容带着诡异的微笑,轻声对着她的背影说道:“我死了,阴间这么大,我也会找到你。”


    他舔了舔唇瓣,享受着因她而流下的血腥味,眼神愈发阴郁病态。


    “你永远别想甩开我……”


    宋玉缓缓站起身来,身形摇晃。


    “梧清——”他声音沙哑:“你别想摆脱我!”


    “无论你去到何处,我都会找到你。”


    “我会缠着你,永远缠着你——”


    第48章 真以为不敢杀你?最喜欢你杀我。……


    他说了那么多,梧清始终沉默,半句未回。


    她连一个字都不愿给他


    这让走到哪儿就被哄到哪儿的宋三公子面色愈发苍白。他抿抿唇,对着梧清喊道:“你不理我,你最好永远都不要理会我!”


    “你走罢!走得远远的!等着你的心上人凤宴去死吧!你让我去死,还不理会我,我自也会让他变成一具尸体!”


    提到凤宴,他看着梧清的背影,果不其然,她停下脚步了。


    宋玉的唇角微微上扬,他全身被雨水打湿,面色整愈发病态。


    “呵”宋玉冷笑:“你继续走啊,怎么不走了?你方才不是走得很快么?”


    梧清微微侧头看着他,很肯定地说道:“所以,公子给我的阴兰,有问题。”


    “不愧是司法大人,一下子便猜出来了。”想到她方才一直不理会他,宋玉勾唇,故意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故意拖长尾音,怪里怪气说道:“宋玉还以为司法大人有什么哑疾,不会说话呢?”


    他话语刚落,便见喉间一紧,喘不过气——


    梧清不知何时出现到他身前,一只手直直掐住他的脖颈。


    宋玉被她这么一掐,呼吸一滞,雨水顺着两人的身影流下,气氛顿时僵住。


    梧清力道惊人,好似要将他生生掐死般。


    她眯起眼眸,语气冷漠:“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语罢,她的指尖更加用力地收紧。


    “嗯哈”


    窒息感迅速袭来,他的脸色因缺氧而潮红,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掰开她的手,可在下一瞬放弃了挣扎。


    他缓缓抬头,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满足。


    “你杀啊”他断断续续地喘息,满脸痴迷:“我最喜欢你杀了我”


    他的声音因被掐住而微微颤抖,可语气却带着极为满足的喜悦,同以往般,沉醉于这种痛意之中。


    “你杀了我我们便可以一起死”他唇角流出一丝血迹,可双眸却越来越有神。


    宋玉眼中滑落几滴泪水,好似真的在为此可惜、难过:“好可惜凡尘间只能被你掐死一回”


    他的脸色已经因为极度缺氧而泛紫,嘴唇乌青,意识开始模糊,可依旧在笑。


    “无无碍”他笑着,面色越发扭曲:“下了阴间我就可以被你掐死无数次”


    “哈哈哈哈”


    “好好开心啊”


    他的笑声在风雨中回荡,阴暗暗的,像极了那游荡在黄泉间的孤魂野鬼。


    他眼帘颤抖,气息渐渐弱了下去。看到他快阖上双眼,声音越来越小,梧清才松开手。


    她一松手,宋玉便全身失了力,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咳咳咳咳”


    他的眼眸又再次流出泪水,可这泪并非像方才因为心中难过悲痛而生,而是窒息后的本能反应。


    梧清俯视着他。那一瞬,她是真的想杀了宋玉。可杀了他,阴兰便不再有结果。凤宴一死,现下她说不定也会死。


    宋玉缓了许久,方才从濒死的边缘挣扎回来。他深吸几口气,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流下,唇角那抹阴郁的笑意愈发诡异。


    他缓缓整理着凌乱的衣衫,指尖将湿漉漉的发丝拢至耳后,动作优雅,好似方才险些丧命、狼狈不堪的人根本不是他。


    “司法大人。”宋玉抬眸看向她,眉眼弯弯,声音温润,像极了温顺的情人般:“你不是最喜欢做交易么?”


    他未曾掩饰眼底的病态。


    “来啊。”他轻笑着,抬手朝她勾了勾手指。


    梧清垂眸,淡淡看着他,随即蹲下身,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公子若是早这么说。”她语气中带着嘲讽:“不就不用受这般苦了?”


    她修长的指尖捏在他下颌,强迫他抬头直视自己:“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得不承认,她很好奇宋玉的目的。她自诩见惯人心,可唯独摸不透眼前这个宋三公子。他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竟能付出这般完全不对等的代价?


    宋玉微微偏头,顺着她的手,轻轻将脸靠在她的手掌上蹭了蹭,像一只寻求温暖的猫,浅浅一笑时,脸颊旁边有很好看的酒窝。


    他张开唇,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还沾着雨珠,湿湿的,愈发动人。


    “我要你娶我。”


    短短五个字,让梧清一愣。


    “”


    梧清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冷声道:“我说过,我不吃你这一套。公子若是无聊,还是另寻他人作陪罢。”


    她本欲抽回手时,却被宋玉反手紧紧握住,不让她收回。


    他不恼,反而越发温柔地缓缓将自己的脸贴上她的掌心,感受她手心的温热:“我对你是真心的,未曾想过同你玩乐。”


    他好似画本中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貌美妖狐,说话轻轻缓缓、温温润润,一字一句皆勾人心魂。


    他慢慢朝梧清身上靠去,跪坐在她身上,感受肌肤相贴的温暖,随后将头枕在她的颈侧,双手抱住她的腰身,低声说道:“我想要你风风光光、八抬大轿迎娶我做你的正夫。”


    “想要同你拜堂成亲,想要名分,想要今后日日夜夜,伴在你身侧。”


    “”梧清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宋玉,久久未言。


    办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从头到尾摸不清一个人。毫无线索、莫名其妙莫不是这玉楼阁的宋三公子有什么隐疾?比如失心疯?毕竟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又或者逢特殊时日便神志不清?


    她虽不懂爱为何物,可总归不会是千方百计要杀你的人突然说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她无法相信宋三公子嘴里吐出的半个字。


    宋玉见她犹豫,也知晓她在想什么。他轻轻在她颈窝蹭了几下,可怜兮兮道:“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我知晓你不相信我”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会用行动同你证明,而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好吗?”


    他的声音特别轻,带着一丝卑微,好似害怕她再次推开他。


    “我承认,未遇到你之前,我确实想要


    北凤令。“他缓缓起身,看向梧清,委屈道:“可是那时候,我也只有野心,我渴望变强,渴望拥有一切。”


    “你说你只有野心,应该也能理解渴望千万人之上的感觉。”


    宋玉垂眸,还有一句话未曾说出口:想要变强,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更快找到师姐。


    他从她身上下来,往后退几步,随后在梧清面前屈膝跪下,很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磕了一个响头:“我不为过去辩解,也不求你原谅。只要是你觉得我错了,那我便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但是有一件事,我不能退步。”他抬眸,声音微微颤抖:“我是清白的。”


    他顿了顿,耳根有些泛红,犹豫片刻,还是说出口:“我的初次、次次、每次都只给了你一人。”


    许是这句话太过直白,宋玉的面容微微泛起红晕,连雨水都掩不去那一抹羞赧。


    他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别开了视线。


    “你想要北凤令,对吧?”他努力平复那羞意,再次抬眸看向她:“若是你要,我自不会同你争夺。”


    好似迫不及待想要将他的真心剖开给她看,他继续将心意直白表明道:“我也不是为了北凤令才纠缠你不放。我从未想过利用你。”


    语罢,他又重新慢慢爬到梧清身上,紧紧环抱住她:“我不仅不要北凤令,相反,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梧清没有推开他,而是静静地听着。


    “我有南行令”


    “司法大人想要吗?”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面色潮红:“只要你肯哄哄我,将我哄好,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它因为,我的,便是你的。”


    “”


    宋玉贴在她的胸口,像是能洞悉她的心思般,倾听着她的心跳声:“你的野心跳动得很快,很心动,对罢?”


    他抬眸看向她,伸出食指,慢慢在她心口处打圈:“其实,你不喜欢凤宴,许是有什么影响了你,让你不得不这么做,对吗?”


    梧清指尖轻轻一动,宋玉不蠢。也是,若是蠢的话,又怎么掌管玉楼阁这么多年?


    只不过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很容易把很多人骗去罢了,让人联想不到他便是传闻中心狠手辣、性情凉薄的宋三。


    “你不愿意告诉我,没关系。”宋玉勾起她的一缕青丝,继续蛊惑道:“我说过,只要你将我哄好,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包括玉楼阁。”


    “”


    他轻轻晃了晃那缠绕在指尖的青丝,继续低语蛊惑:“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让玉楼阁去为你效命。”


    “”


    “我们一起联手,不是更好吗?我是你的内助,是你一辈子最忠诚的狗。你若行善,我便同你施粥赈灾,你若行恶,我便替你杀人放火”


    语罢,他想到之前他同她在床榻上,他生气时,她是如何同他言好的。


    宋玉微微直起身,丹凤眼中满是爱意,看着梧清,随后微微张开薄唇,缓缓伸出一点舌尖。


    雨势渐渐变小,白透小雨珠顺着他纤长的睫毛滴下那一处,粉润的舌尖好似新生的瓣儿,就在这时,他勾住她的脖子。


    此时的宋玉,美得不像是存在于人世间的凡人。


    他那张本就妖艳的面庞被雨水洗涤得更加妖冶,唇色浅淡,微微抬头,看着梧清,似是在等她吻他。


    可他指尖勾住她脖颈的力道逐渐加重,指骨间,慢慢爬出一只蛊虫,缓缓蠕动着,随时准备钻入她的肌肤。


    只要她说一个‘不’字,只要她再拒绝他,那他便毫不犹豫同她一起去死。


    他最大的野心、私欲,便是她。


    第49章 拉坏以后怎么舔花蜜?宋玉会更快认错……


    看着宋三公子吐舌尖用美色引诱人的模样,梧清偏偏就不亲他,不如他愿。许是想到他在南疆时掀她眼皮,现下梧清趁他不备,伸手扯住他的舌尖,往前一拉——


    “唔!”


    突然的拉扯让系带一疼,宋玉微微蹙眉,样子有些狼狈,随后他眉毛一挑,笑了一下,含糊不清道:“等~”


    他原本说的是‘疼’,只不过被扯着舌尖,咬字不清,倒像是在撒娇。


    梧清松开手,将微微湿润的指尖随意往他脸上一擦。


    “!”宋玉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瞪了瞪她,对她的动作很是不满!委屈道:“你嫌弃我”


    未等梧清回话,他蹭了蹭她,小声说道:“你拉坏了它,以后我还怎么舔花蜜啊?”


    “”


    梧清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啪。”


    掌心冷冷的,拍得宋玉脸颊微微泛红。


    梧清面色淡定,脸不红心不跳道:“此前三公子掀我眼皮,掀坏了它,我以后还怎么赏粉花?”


    宋玉愣了一下,半边脸泛着红,显得更加可怜,他抬眸看她,眸中水光盈盈,低声道:“疼”


    声音轻轻的,带着很多委屈。


    可下一刻,他好似被她的话羞到了,耳根一点点泛红,整张俊美的脸微微发烫。


    他索性将脑袋埋在她颈窝处,低声撒娇道:“司法大人快来救救这手无缚鸡之力且俊美如玉的宋三公子这登徒子又打人了”


    宋玉感受到她身子没那么僵硬后,心中一喜。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趁势撒娇:“娶我嘛,娶我求求你。”


    梧清沉默片刻,垂眸看他,语气淡淡,反问道:“还有其他选择吗?”


    宋玉闻言,竟毫无半点恼意,反倒直起身子,眉眼带着笑意。他盯着她,丹凤眼微微弯起,一本正经地应道:“有啊。”


    梧清挑了挑眉,正欲开口,便听他继续道:“我娶你也可以。”


    “”这回答真叫人一时语塞。


    “有什么区别?”梧清问道。


    “有啊!自是有区别的!”他再次强调:“而且区别很大!”


    语罢,他又贴近几分,慢慢牵起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后,解释道:“若是你娶我,你便是家主,平日里你就要细心呵护、宠爱我、惯着我。我搬去你的府邸,称呼随妻姓,唤你为妻主”


    “”可以理解。


    但宋玉没打算就此作罢,他的声音越发轻,像是撒娇的猫儿般黏着人:“在外头,亦或者大事上,我会乖乖听你的。可是在屋内,于小事上,你要让让我。”


    他说着,轻轻摇晃她的手,担心梧清不理解,他还‘好心’解释道:“比如此前,我让你哄我,让你说些甜言蜜语时,你就得哄哄我,让我开心。因为郎欢心,家和兴!”


    “”不是很难理解。


    宋玉见她没有反驳,更是得寸进尺,继续唠叨道:“往后你也不能随意对我动手!虽然我很耐打,但是,这不是你可以肆无忌惮打我的理由!”


    许是想到方才的委屈,他开始数落起她:“诸如方才用力推我、用手肘击我腹部等类似的动作,若是我做错了,你要先用温言细语教导我”


    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红:“当然,于床笫之间的粗暴动作不算。”


    “”


    他顿了顿,突然凑近一些,语调微微上扬,补充道:“悄悄告诉司法大人,若是用后者的手段,宋玉会更快认错哦~”


    梧清:“”三公子有什么癖好?


    他不等她开口,又自顾自补充:“哦,还有,家中所得银两要全部交给夫郎保管,不准私藏!”


    梧清:“”怎么还定起规矩了?宋三公子看上去也不像缺她那点银两的人罢?


    宋玉提到“银两”时,心情突然低落了几分。想到那日梧清对他说没银两,可今日竟有银两去赎怜人时,他的心中就是有一股酸意挥之不去。


    果然,负心人捡人时最有银两!


    “哼。”他冷哼一声,低头在她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变脸咬她?


    梧清愣了一瞬,


    随后推了推他,属狗的,专爱咬人。


    宋玉委屈地抬头,丹凤眼湿漉漉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偏心。”


    他低声嘀咕:“你为别人花银两,却舍不得为我花半个铜板,我不过咬你一下罢了。”


    许是对宋玉的脸色经常变来变去习以为常,梧清静静看着他。


    娶宋玉?


    她从未想过宋玉竟会提出这等要求。他与她,皆是心高气傲之人,怎会甘愿低头,为旁人所束?


    她依旧不相信宋三公子口中的爱。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不在乎。她只知晓,唯有权势握于自己手中,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一开始,她以为北凤令是她同宋玉做交换的唯一筹码。她不解,宋玉为何偏偏执意于她。若他真想她死,早在南疆时便有机会,何必千辛万苦救她性命?


    她看向宋玉,他的面容在雨中越发妖娆迷离


    宋玉察觉她在打量他后,唇边笑意更深。他慢慢地再往前贴紧一些,薄唇轻挑,停在她唇角,带着暖意,舌尖一触,好似蜻蜓点水,缓缓沿她的唇线滑过。


    梧清垂眸,看着玉面桃花般的宋三公子。被他这么一挑逗,她心间有一股燥热情欲好似被他不经意间挑起。


    娶宋玉。这一念头再次浮现脑海,竟如此顺理成章,于她而言,亦是百益而无一害。


    他身手高强,武艺卓绝,身后有玉楼阁,若为夫郎,必能自保无虞。更何况,他心思缜密,阴险狡诈,旁人想算计他亦非易事。若日后凤宴有所动作,也断然难以轻易将他除之。如此看来,宋玉倒是能活得比旁人久些。


    可她的心思不止于此。


    她微微侧首,指尖轻轻挑起他一缕青丝,缓缓缠绕在指尖把玩。


    当日在南疆,她曾将一块伪造的令牌交给叶瑶,可宋玉能随意出入南疆。那时她便有疑虑,现下看来,他手持南行令也并非虚言。


    可他在南疆身份的疑点亦不能因此消除。


    其一,同床时,他有承认他在南疆有身份,可只点到为止,未曾细述。其二,他能轻而易举将她带到金阙台那只有达官贵人才能踏足的地方。其三,花词此前有暗示她,宋玉擅蛊。


    南疆千年,以蛊毒称霸一方,因神秘莫测,外人难窥其深浅。她确实不懂蛊,因而大掌门让她寻玉果时,她就算有怀疑,可未曾将其同练蛊联系在一起。经花词这么一说后,只有擅蛊的人能知晓玉果别名为阴兰。


    这样一来,便说明,大掌门亦是练蛊之人,或者说是与其息息相关。而凤宴身患多年的怪疾,亦与蛊毒有关。


    此前,血影在南疆以蛊毒闻名,而宋玉去寻她时,未曾受到影响足以见得他对蛊术有极深的造诣,方能稍有注意。加之宋玉说的,他亦差点死在水牢,可后面他又活了下来


    他是奸细吗?可如若他是南疆的奸细,想让天下大乱,他亦可不必大费周章追来此处,上演这么多苦情戏来告知她此前阴兰是假,还说只要“娶他”,便把真正的阴兰给她。


    如若能获得这些益处,单单让她娶他,太过容易。哪怕他提出让她帮他杀敌,成为他的护卫帮他做些可能会丧命的事


    她看不清宋玉


    梧清指尖微动,缠绕的发丝在她指尖轻轻滑落。


    罢了。


    现下能拿到阴兰,保证掌门不会牵连于她,她亦可争取多些时日,拿到南行令,再借势玉楼阁,还可探清蛊毒一事的真相,何乐而不为?


    宋三公子宋玉,也是她目前可以接触蛊毒其中秘密的人。


    至于他的目的她不相信一个人会永远不暴露其野心。日后,她亦可慢慢找出他的目的。


    宋玉笑意渐深,他已知晓,师姐答应了。他靠在她耳边低语道:“司法大人,宋玉和你之前随便捡来的男子可不同。宋玉是有头有脸、有权有势之人。若你当真要娶我,那便要风风光光地来娶。”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鼓乐喧天一样都不能少。你要让全天下的人皆知,你司法大人名正言顺娶的正夫,名唤宋玉。”


    “好啊。”理顺一切后,梧清不再犹豫,而是轻轻吻了他的额间,轻轻笑道:“十里红妆又如何?若三公子想要,百里亦可。”


    看着梧清又变回那个愿意同他好好说话的模样,宋玉心中的杀意尽数退去,不似先前那般咄咄逼人、阴阳怪气的宋三公子,此时又有些娇气起来。


    “哼。”他靠在她怀中,紧紧抱住她,小声说道:“就会哄我谁要你的百里红妆?”


    他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夫郎,他知晓梧清不似他那一般喜好金银珠宝,平日府中积蓄确实如她所说。他也知晓她若真想准备,也并非难事。


    可他才不想师姐去找那贱人!亦不想师姐劳累于此。


    “你你若是日后待我好,这些我来准备就好。”他抬眸:“但是,你日后所得银两,哪怕是一个铜板,都要先交予我。比如要用于何事,救什么人时,我若同意了,会给你的。”


    梧清点头:“好。”


    第50章 司法大人宠夫记宋三预夫劈柴录


    梧清毫不犹豫地答应后,宋玉瞬间敛起先前的不悦,又变回那副乖巧的模样。此时他才回过神来,自己同师姐一直在雨中说话


    他凑近了些,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颈侧,语气委屈:“我冷我这么弱不禁风,你还让我淋这么久的雨”


    “”梧清撇了他一眼:“哦?我还以为三公子喜欢在雨中说话呢。”


    方才她不过想往檐下挪一步,避开这场雨,可每当她稍微移动一下,宋玉便莫名其妙地大叫,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宋玉微微一愣,面色一红,方才明白先前为何梧清总想往屋檐处走,原来师姐是想躲雨


    他还以为师姐这么狠心不要他了!


    宋三公子越想越尴尬,懊恼得恨不得找个地缝立刻钻进去!这辈子的脸面怕是都要丢尽了!


    他心下一虚,假装没有听到梧清方才说的话,连忙转移话题道:“愣着做什么?司法大人快抱我进屋啊!”


    “”梧清看了他一眼,没同他计较,只是走到他身旁,伸手一揽,便将‘弱不禁风’的宋三公子拦腰抱起。


    宋玉靠在她怀中,身上衣衫皆湿,带着些许凉意。可现下被她拥在怀里,那丝寒意竟渐渐散去,感觉心间暖暖的


    他心满意足地靠着,眨眨眼,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梧清抱着他,步伐平稳,闻言不解道:“什么?”她迅速在脑中梳理自己是否有遗漏什么事。


    “哎呀”他眉毛一挑,暗示道:“你都抱我了,一般抱人时,该说些什么话?”


    梧清一脸迷茫:“说什么话?”


    “”宋三公子抿抿唇,面色一僵。


    他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怎么有时候觉得师姐很会,有时候又觉得师姐一点都不会!


    看着梧清一脸认真的迷茫模样,宋玉继续暗示那些肉麻的话,带着微微的娇态:“就,就比如瘦了啊,为什么轻了之类的话啊”


    说完这话后,他自己反倒先红了脸。师姐真是的!还让他讲这么明白干嘛?!他可是良家清白预夫郎~


    “”梧清微微一顿,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抱人时要说这些话?有何讲究吗?”


    宋玉闻言,蹙眉!不满道:“为何为何!你为何要纠结为何!你问就是了!负心人!方才还说要哄我开心,才过多久啊,你便”


    他越说越委屈,好似下一刻便要化作那怨夫絮絮叨叨。


    看到宋三公子马上又要喃喃起来,梧清开口打断他:“瘦了。你为何轻了?”


    宋玉本欲生气,听到她这么说后,方才的气一下子全消了。没多久,他的面色开始红了起来。


    “因因为,这段时日我见不到你,茶不思饭不香,夜不能寐便,便憔悴了些”


    梧清下意识想回一个‘哦’字,可


    就在她嘴微微张开的瞬间,字还没吐出时,宋三公子好似猜出她要说什么,脸色立马黑了下去,那表情好像在说:只要你敢说,我就闹!


    “”她难得犹豫了一瞬。


    宋三公子喜欢被哄,那便是喜欢甜言蜜语。


    她轻咳一声,将那个“哦”字巧妙地当作咳嗽掩去。她将宋玉抱进屋内后,轻轻将他放下,随后垂眸望着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


    于是,这段时日睡得很好、吃得很香的司法大人微微蹙起眉头,温声道:“我又何尝不是呢?现下我们在一起,我会尽力去弥补这些思念,好吗?”


    宋玉一愣,心跳声有些快,耳朵也开始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只见宋三公子面颊微微泛红,如沾着露水的桃花般,有些娇羞。他垂眸,点点头,乖乖应道:“好”


    随后,宋三公子微微偏头,声音勾人:“现下有个机会,让司法大人表达对宋玉的宠爱。”


    梧清静静地看着他:“嗯?”


    “你去准备热水,我要和你一起沐浴。”许是担心自己说的话太过放浪,宋玉微微红了脸,连忙补充道:“现下只是特殊情况才如此。一人接着一人沐浴,最后的人容易染上风寒。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我,我们也快要成亲了。一同沐浴,也不是不可以。”


    梧清闻言,若有所思,随即提议道:“不如今夜先去客栈?”


    “不要。”宋玉摇头:“我就要在这儿。”


    语罢,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还想要玫瑰花瓣。”


    “”梧清一愣:现下她去哪儿给三公子找玫瑰花瓣去?


    她沉默片刻,再次提议道:“客栈有玫瑰花瓣。”


    宋玉蹙眉,声音带着些许委屈:“不要,我都说了不要!我就要在这儿!”


    他冷哼一声:“你以后不能让我重复两遍,这可不是宠爱夫郎的表现!”


    司法大人抚额,正欲叹气时,便见宋三公子眼眸水汪汪地看着她,好似下一刻那小眼泪就要掉出来一般,声音微微颤抖:“你这就不耐烦了吗?”


    梧清微微一愣,立刻收回了叹息的念头,随即改为轻咳一声,指尖不经意地揉了揉喉间:“不是,方才喉间有些痒。”她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辞,随即缓声道:“那我去寻玫瑰花瓣,你先把柴劈了。”


    “”宋玉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梧清:“你你居然要让我去劈柴?!”


    他咬着下唇,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带着几分被辜负的难过,委屈道:“好啊!负心人!方才还说要宠爱我,这么快就让我去劈柴了!”


    就在他准备继续控诉时,突然转念一想!


    师姐要出去寻玫瑰花瓣?


    那边说明,现下的屋中没有备用的花瓣!也就是说那个贱奴平日里沐浴时,从未有过这个习惯,甚至未用过这些东西!


    宋玉想到这,眼尾微微上挑,满是得意:果然,皮肤没他好!


    可他很快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此前他是玉奴时,梧清给凤宴做醋鱼,便抽空偷偷来看他了。现下若是让师姐踏出屋门,以她的速度,说不定会抽空去哄那贱奴!


    宋三公子脸色一沉,冷哼一声,立刻坐直了身子:“不许去!”


    他是万万不能让她出门的!


    这么一想后,宋三公子轻轻抬起下巴,表情严肃地看着梧清,缓缓道:“罢了,今日我就先不用花瓣了。”


    话虽如此,他仍不忘强调道:“但是,你要把这件事放在你的野心上。”


    “日后娶我时,要在府邸备好各色花瓣,品种要多、花期要准,四季皆不可少。”说到这里,他很体贴地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会让常傅把那本记录我哪一月、哪一日、何时喜好何种花瓣的小本子带给你。”


    “”


    这哪是娶一位夫郎?这分明就是娶了位祖宗!


    不过,宋玉本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自小养尊处优,爱花瓣、讲究这些繁琐的事倒也算不得奇怪。


    想到此处,梧清轻轻颔首:“好。”


    梧清应下后,宋玉眸子微微一亮,唇角勾起,心里甜甜的


    被哄开心的宋三公子语气温柔,善解人意:“那我去劈柴,你去烧水。”


    劈柴这等粗活,怎么能让师姐去做呢?虽然他很想直接提出去劈柴,但是又担心过于主动要求后,师姐会不珍惜他,会觉得他不是要珍之爱之、呵护在手心的的娇夫郎。


    想到此处,宋玉有些担心,于是他开口强调道:“不过,这是例外!”


    他强行维持着身为未来梧夫的尊严:“我只会在今日劈柴,日后不会!你也万万不能同任何人提起我劈柴!”毕竟,只有不被宠爱的夫郎才会被妻主唤去劈柴!


    更别提,若是他劈柴的事情被她身边那些不知廉耻的贱人知晓了,绝对会借此爬到他头上嘲讽他!


    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梧清点点头,自是不知晓宋三公子心中已经想了这么多


    两人到了柴房时,梧清提着斧头,将其递到宋玉手中:“劈吧。”


    宋三公子接过斧头后,略微皱了皱眉,似乎颇为嫌弃,正要说什么,突然转身,快步跑出了柴房。


    梧清微微一愣,还未开口,又见他很快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把长剑。


    “”


    她眉心一跳,正要开口询问,就见宋玉一脸认真地拔剑出鞘,好似领着千军万马的将军般。


    梧清深吸一口气:“用斧头劈就好。”


    宋三公子撇了她一眼,轻哼道:“那是凡夫俗子用的。我可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怎么能用斧头劈柴?”


    想到上一次没有在梧清面前好好展示他的绝技,于是宋玉微微退开些许,在梧清的注视下,握住剑柄,非常完美、华丽地转了一个漂亮的圈圈!可谓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他执剑,气势山洪,对着木柴,猛地一劈!


    “喝!”


    宋玉持剑直劈,霎那间,柴木断为两半!


    他满意地瞥了眼劈开的木柴,接着剑锋一转,再次旋身,落下一剑!


    “嘿!”


    第二劈!


    劈完之后,他顺手拾起一块木柴,手腕一翻,向远处抛去,而后脚尖轻点,轻轻跃起,湿袖微微扬起,凌空落剑!


    “哈!”


    第三劈!


    剑光一闪,木柴瞬间劈裂,碎屑纷飞,如漫天飞舞的花雨


    宋三公子稳稳落地,长剑在手,眼尾扬起,满是得意。他收剑归鞘,慢慢走到梧清面前,一脸期待:“怎么样?好看吗?”


    “”


    梧清沉默半晌,眼皮微微一跳,最后面无表情地给了一个评价:“好看。”


    “那是自然!”宋玉眉眼一扬,正要再邀功几句,便见梧清向前一步,从一旁角落拿起斧头:“公子让让罢,我来劈。”


    宋玉拒绝:“不要!我来劈。”


    梧清将斧头再次递给他:“那你用斧头劈,快。”虽然她不知晓劈一次转一圈有什么讲究,甚至还要上天劈柴总之于她而言有些多余。


    她口中的“快”,不过是指相比于佩剑,斧头更加省力高效,许是她声音向来冷静平淡,此时传入宋玉的耳中,好似在不耐烦地催促他。


    宋玉薄唇抿了抿,委屈极了:“哦”


    见他终于肯拿起斧头,梧清这才转过身,打算去添些柴火。可就在她背对他的一瞬间,


    宋玉眸中的委屈立马散去。


    他轻轻撩起袖衣,左手执剑,右手握斧,眸光微微一闪,左右一同劈下!


    “咚咚咚!”


    木屑散落,宋玉快速劈完了所有的木柴,随后不慌不忙地收剑,将斧头随意一放,抖了抖衣衫上的木屑,重新恢复清俊温润的公子模样。


    待梧清转过身时,便看到宋三公子静静站在角落,衣衫整洁,风姿绰约,似月下芝兰,而他身旁堆放整齐的木柴,与之格格不入,倒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般。


    “”这不是很会劈吗?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