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幸司专注看评论的时候，俞悄在专注地假吃。
鸭肠都被吃空半盘子了，见叶幸司什么话也不说，他又忍不住主动问：“还看啥呢？”
“嗯？”
叶幸司看眼俞悄，又看看手机，笑一下。然后他环起手臂往后靠在椅背上，探出一根手指搔搔太阳穴，似乎在沉思，又笑一下。
第一次笑是失笑，第二次有点儿像是气笑了。
俞悄盯着他表情分析。
果然贵在自然。这反应要是放在拍摄的时候，将是一段精湛细腻的演技。
“又开始扮演什么思考者。”
俞悄把手机捞过来，看见那条评论，爆笑半小时。
“不是，我真的……”
他笑得太痛苦了。
叶幸司演技差到被作者指定去演花瓶，这事本身就非常好笑；没想到作者的读者也是语出惊人；再结合叶幸司刚才的反应……
“我想死。”俞悄活活把自己笑到脱力，趴在桌上气若游丝。
他想安抚一下叶幸司，张了半天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有些分析不出这是好话坏话。
索性直接问叶幸司：“有什么感想？”
叶幸司喝了口水，抿抿嘴角，半天才一字一句地道：“说不上来。没挨过这么脏的骂。”
俞悄笑得恶心，崩溃地哭了。
叶幸司从业以来，挨过的骂花样百出。
上至导演下至路人，委婉的嘲讽的有，直接问候他全家的也有。他的黑粉们更是勤勤恳恳，天天比着赛地造梗，生怕叶幸司哪天过上好日子。
结果所有骂声的威力叠加起来，被这一句“是拍电视剧不是纪录片”给轻而易举地完爆了。
这句话从《天王巨星竟是死对头》的评论区，被书剧双栖的读者转载到他们的神秘小组织，然后以惊人的热度席卷各大社交平台。
等俞悄回到家洗完澡，美美地躺在床上玩手机，叶幸司那个黑窝子超话已经翻天了。
“我去，还有高手。”
“已经被看小说的同学爆笑二十分钟了，当叶幸司的粉丝使我丢尽脸面。”
“一句话给我好笑老师干到榜二了。”
“全体都有，背诵！”
“biu你个头老师平时还是太低调了。”
“叶哥差不多得了，黑子也是妈生的。”
“失敬，原来是原著粉大人。”
“笑死我了哈哈哈，不对，怎么感觉真让他过上好日子了？？？”
“喷不了，这次是真花瓶。”
“我受不了了，我笑到邻居投诉我持续杀鸡扰民，现在物业在敲门[微笑][微笑]”
……
死喷子们将“是拍电视剧不是纪录片”奉若圭臬，集体狂欢。
“蒋雨池好帅”似乎备受打击，没有带队出征，只在叶幸司的超话连着发了三个问号。
俞悄本来还在笑，给一些金句点赞。
笑着笑着，他突然发现话题刷新的速度，以及叶幸司粉丝的涨幅，有点不太对。
“你今天多少粉？”
盯着叶幸司主页看一会儿，俞悄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语气严肃的问。
“没看。”叶幸司在看小说，“怎么了？”
没等俞悄说话，叶幸司的手机拿远了些，说：“等一下，浩哥的电话。”
俞悄顾不上管什么浩哥，电话一断，他退出叶幸司的主页，再重新点进去。
《塌房》播出后，结合之前机场事件送来的粉，俞悄今早看叶幸司主页，隐约记得粉丝数是186万。
纪繁西上午和影视方对接，下午通知的他。
花瓶男二定角叶幸司，满打满算，一个小时前刚出现在评论区。
而叶幸司的粉丝，现在是199.7万。
俞悄屏住呼吸，轻轻下拉刷新，盯着那个乱转的小圆圈。
200万。
“你在不敢置信什么？”
纪繁西被俞悄狂轰三个电话，接起来一听就为这么点儿破事，都不知道无语还是笑他没出息。
“那是毕优的书。你是不是压根没理解‘毕优’这名字的意义？”
俞悄明白个锤，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濒临缺氧。
“我知道她火，但是我……等一下我搜搜，等一下。”
俞悄把手机从耳朵拿下来，手忙脚乱的，差点砸着鼻子。
就在他点进毕优主页的同时，毕优发布了一条最新的微博。
毕优：啊，是真的。
四个字，两个标点符号。
“刚刚发布”四个金灿灿的字还亮着，评论数2765。
俞悄看看她粉丝那一栏1372万的数字，再拉下去看见她上次更新的微博。
九月份，一句“大家中秋快乐呀”，转发评论26万。
点回叶幸司那边，粉丝数202万。
“妈，”俞悄倒在床上，开始胡言乱语，“我现在有些眩晕。”
“我现在有些恶心。”坚定的丁克主义纪繁西女士退订了一个儿子。
俞悄并非不理解毕优的含金量，就是因为知道这个作者，喜欢《西楼》，所以从纪繁西那得到消息，他兴奋了一下午，专门去找原著看。
但他高兴的点很纯粹，就是觉得叶幸司能接到好一点的剧了——即便对毕优而言，《天王巨星竟是死对头》就是本写着玩的玩意儿，跟《西楼》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也不是傻子，想不到这角色背后带来的连锁收益，叶幸司的人气势必会有实打实的提升。
可在他的理解里，电视剧是电视剧，小说是小说。
就算是《西楼》那样的作品，如果剧组不行，演员不行，编剧不行，好小说照样只能拍成一堆垃圾。
演员更是该靠演技吃饭。
一直坚持的这个理念，让俞悄很自然地以为，要等电视剧拍出来，叶幸司演好了，才能真正吃住这波流量。
再怎么样也要等官方正式宣布吧？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只是一个不确定真假的爆料，就能给叶幸司送来十多万粉。
毕优发微博之后，叶幸司的粉丝数涨得更夸张，一刷一蹦高儿地往上窜。
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感觉吗。
随着后续的推进，俞悄这种感触越来越深。
叶幸司的合同签得很快，纪繁西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一改之前放养的态度，事无巨细地给叶幸司过手续。
制作方那边估计也是差不多的念头，毕优的名字就是真金白银，纪繁西报一个远超过叶幸司身价的黑心价码，他们也没怎么砍就答应了。
接下《天王》剧本的导演是程立方。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天王》原著粉直接沸腾，俞悄都吓了一跳。
程立方可是标准的正剧导演，每次出手都是上星剧，全家老少坐在一起看的精品。
俞悄老爸特别喜欢一部军旅剧，年年都要找出来重温，就是这人拍出来的。俞悄还听过纪繁西跟他打电话，口吻简直非常谄媚。
“他还接娱乐圈的剧本？”俞悄有点惶恐，“不像他呢。”
“当时《西楼》找他他没接，肠子早毁青了。”纪繁西当面谄媚背后刻薄，“钱难挣屎难吃，市场越来越艰难，哪还有那么多穷讲究。”
俞悄回忆一下程立方那几部耳熟能详的电视剧，蹦出来的全都是实力派演员的形象。
“完了。”
他开始有些惶惶不安。
流量可是把双刃剑。
照《天王》现在这个阵容和关注度，叶幸司演成了还好，如果演砸了，biu你个头那句调侃，可就真应上了。
“程立方会不会想把叶幸司换掉啊？”俞悄忧心忡忡。
“山猪吃不俩细糠。”
纪繁西笑他，又开始发表她的极端理念。
“天大的流量掉头上，怕这怕那的。拍烂了又怎么了，彻底立个花瓶人设，我有的是法子让他火。”
“你别咒了行吗？”俞悄无语，“以前那么糊我看都是让你方的。”
制作到位，导演到位，投资到位。一切流程走得飞快，短短一个来月，《天王》的剧组班底迅速成型。
最后一步，也是原著粉最关注、最在意的一步——选演员，正式开始进行。
叶幸司作为唯一已经签订的演员，跟走后门塞进来似的，被程立方叫去，和编剧组一起开了个会。
俞悄跟着过去，见到了程立方本人。
一个五十岁冒头的精瘦男人，和胖胖的林二部不同，他虽然不摆谱，说话也和善，客气地让俞悄也坐下一起聊，整个人却有种由内而外的沉稳。
这种人发起火来最吓人了。
俞悄想起他高中的教导主任，屁股都只坐一半。
“今天主要是认识一下小叶。”
程立方叠着腿靠在转椅里，说话很有腔调，叶幸司也很礼貌地打招呼。
“因为什么呢，别的都好解决，咱们《天王》选角有个最大的难点，你那个双胞胎男一。”
这个问题俞悄已经琢磨很久了，网上也讨论得热火朝天。
小说写起来打个字的事儿，怎么都行，毕优键盘一敲，就整出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哪怕她给男主写毁容了，也不是面目全非的毁，气质长相，跟男二肯定不会有太大出入。
有人预判叶幸司要从男二变成唯一男主，一人演两个角色。
俞悄还偷偷去给这个想法点了赞。
第二天一看，原博主被男一粉骂到连夜注销账号了，简直让他义愤填膺。
“毕优指定要你来演嘛，难题就落在我们头上了。”
程立方笑笑。
“因为男一这个角色，要选的话肯定得贴着你走。”
“如果是性格上的差异，你一个人演两个角色也行。像那个谁，老罗不是演过这么一个剧，民国的那个。”
大家点点头，都有印象。
“难就难在不是性格上的问题。所以得讨论一下，确定一个方案。”
程立方盯着叶幸司，敲了敲桌子。
“小叶，你自己觉得呢？”
第42章
程立方这话里的意思，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演员分饰两角是最方便也最理想的解决方法，可惜叶幸司的演技不太方便。
俞悄摸不太准程立方的意图，是想让叶幸司知难而退，还是想给叶幸司个下马威。
不过这两个念头他都挺能理解的。
和叶幸司的演技烂到出圈一样，程立方拍戏也是众所周知的高标准严要求。
人之前根本没听说过有叶幸司这号人，接手这本子弄明白叶幸司的战绩，肯定得点嘚他两句，提前说明白，自己眼里不容沙子。
但是程导糊涂啊。
俞悄一听他问叶幸司怎么觉得，在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
果然，叶幸司根本不在意程立方的暗示，直接表态：“我愿意挑战。”
程立方一愣，“啊”了声：“你愿意挑战。”
他哪知道叶幸司对拍戏的执念和勇气，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重新斟酌语言。
“愿意挑战……”斟酌半天，他又抓抓头皮。
“你先别挑战了，再给导演吓着。”
俞悄咕哝着捣了叶幸司一下。
一屋子人都乐了。
“哎，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程立方摆摆手，笑得最开心。
大导演的团队氛围就是要好一些，大家的笑声里带着揶揄，但没什么恶意。
主要本来也都心照不宣，这一笑也正好，直接戳开那层客气的窗户纸。
“我明白程导的顾虑。”
叶幸司主动坦诚。
“我确实经验不足，表演能力上有欠缺。这次的机会也是……挺意外的。”
坐在俞悄对面的编剧明显是位知己。
她从刚才程立方发愣，脑袋就越埋越低，攥着笔的手都捏成拳了，大拇指使劲掐着食指憋笑。
俞悄这段时间已经过了笑劲儿，看她那样立马又要忍不住，脚趾头扣紧鞋底硬忍。
“我会努力。”叶幸司没多说，“各位老师多包涵。“
“一样的，”程立方拍拍他，“我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个题材，一起努力，共同进步。”
林二部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
俞悄听这些客套话就尴尬，在桌子底下悄悄玩自己的手指头。
提醒和客套话的流程走完，程立方终于开始唠正事儿。
他的想法很简单，男一这个角色还是得分出来。
男一毁容前的剧情肯定得让叶幸司一起演，但不可能全剧都让这个小糊咖一肩挑了。
毕优在《天王》里写了大量的拍戏场面，剧本内容与原著背景环环搭扣，相辅相成。主角三人的成长与感情走向、一些重要的转折点，都在他们拍戏的过程中或明或暗的体现。说《天王》是一本“文中文”也不为过。
所以男一男二的演技好坏，都需要真实的表演出来，不仅仅是人设。
演技差异是一方面，程立方作为导演，更要考虑口碑与演员阵容，对于整部剧的影响。
让叶幸司来挑大梁肯定不行。
他别成为短板就谢天谢地了，《天王》想拍好，班底必须要足够硬。
“男一要有，并且得是个压得住的演员，长相气质也得有要求。”
程立方十指交叉，不停弹动着每根指关节，仰头吸了口气。
“找谁呢？”
大伙儿提了几个演员，程立方都不满意，不是差咖位就是差颜值，要么就是年龄太大。
“那你要真按着原著那么夸张的设定来找，只能请左槊了。左天王啥也不差。”
憋笑编剧慢声细语地开口，她是北方人，真诚的语气里自带喜感。
提到左槊的名字，会议室七嘴八舌起来。
立马有人就把话题带歪了：“左槊是真可以。他也不显老呢？”
“嗯呢。”憋笑编剧强调重音表示赞同，“四十来岁了，看着还跟大小伙子似的。”
不知道谁接了一句：“我怀疑他是蜥蜴人。”
“左槊是不差。”程立方跟听不见似的点头，“咱们差钱。”
神经病吧！
俞悄拧着自己大腿，拼命深呼吸，感觉马上就要憋不住爆笑如雷，急得一巴掌拍叶幸司腿上。
叶幸司正认真沉思，冷不丁遭受袭击，腰背明显一绷。
发现是俞悄又在进行憋笑挑战，他无奈地靠坐回去，在俞悄手背上捏了捏。
俞悄“咻”一下就缩回去了。
“浩哥那天给我打了个电话。”叶幸司说。
“谁？”程立方问，“艾浩？”
“嗯。”叶幸司点点头。
艾浩那晚打电话来跟叶幸司确定消息，身为毕优ip的受益者，他先是恭喜叶幸司，然后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让叶老弟苟富贵勿相忘，如果有合适的角色，帮他也提一嘴。
“艾浩不行。”
程立方直接摇头，他跟艾浩也熟悉，说话不用忌讳。
“艾浩功底可以，长相太敦厚了，演你老舅还差不多。”
一群人七嘴八舌提了半天名，说了一堆精品笑话。
最后程立方也只待定了两个稍微满意的男演员，其中一位还是港台那边的电影咖，从来不接电视剧。
“先这样吧。”程立方都坐累了，站起来抻抻胳膊揉揉腰，“设定还是得大改。”
“指定得大改。”憋笑编剧一张嘴俞悄就腿疼，“也不道在这讨论啥呢。”
讨论蜥蜴人。
俞悄现在满脑子不着四六。
比蜥蜴人更不着四六的事还在后面。
《天王》的选角公告一放出去，来试镜的演员规格高到吓人，一时间全网热议。每当传出不知真假的定角消息，原著粉都和各方粉丝吵得昏天黑地。
女主的角色大概率要给白桃，俞悄看到这消息还挺开心，结果他发现白桃也会挨骂。
俞悄再一次感慨于毕优的威力，也真正明白程立方为何在选角的事上大为头疼。
所有人都在挨骂，叶幸司这边却平静得出奇。
无论书粉还是黑粉，似乎都很能接受这个安排。
搜索叶幸司这个关键词时，点击度最高的相关视频，是名为《看过的都哭了，叶幸司其实早已入戏》的十大烂戏名场面合集。
俞悄点进去就被刷屏的弹幕无语到：致敬老艺术家！
“咋没人骂你呢？”
他在各大讨论区暗暗窥探，心情复杂。
给叶幸司当助理当久了，人都被调歪了，一天不挨两句冷嘲热讽竟然不习惯。
“哎！有了。”
俞悄终于翻到一条认真关注《天王》选角的帖子。
楼主先从角色贴脸度认可叶幸司，承认他颜值确实能打，“演技差”这条也确实贴脸，但他并不认为叶幸司能演好段迟这个角色，更不用说像有些人传的那样，让叶幸司同时饰演段朝。
不认可的理由洋洋洒洒，楼主结合原著，分条列例地写了一篇小作文。
段朝和段迟就是《天王》里男一男二的名字。
俞悄喊来叶幸司，俩人挺认真地看完全贴。
“总结一下就是，段迟跟你只有颜值和演技差这两条吻合，但原著中的段迟是张扬的，恣意的，敢爱敢恨、也让读者又爱又恨的。叶幸司的气质总给我一种沉闷感，也许是我个人不喜欢他，所以对他有偏见。可叶的演技实在堪忧……”
“对着读是总结吗。”叶幸司打断俞悄。
“我觉得说得挺好的。”俞悄翻下去看楼里的回复，“感觉这里都是挺理性的书粉，是真的很喜欢原著里的角色。”
“嗯。”叶幸司不否认。
“你看这条。”
俞悄又开始读。
“‘叶幸司演段迟说得过去，真让他同时演段朝，毕优真该挨骂了。现在一想到段朝就蹦出叶幸司的脸……朝阳事业粉的绝望有人懂吗？’”
这条楼中楼开始探讨究竟谁能接得住男一段朝。
在一堆或大或小的名字里，一个眼熟的ID映入眼帘。
蒋雨池好帅：没人感觉其实蒋雨池挺合适这角色的吗？？？
俞悄痛苦地捂住脸，感觉眼窝子被人凌空捣了一拳。
第43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俞悄指着“蒋雨池好帅”这个id，认真问叶幸司。
“这是蒋雨池本人。”
叶幸司笑一下，转身去忙自己的。
“那也太神经病了。应该不至于。”
俞悄把上次在酒店，瞥见蒋雨池id的事告诉他。
“当时我就怀疑了，不过我也觉得不至于。可是看见这条评论，我真感觉像他。”
俞悄趴在屏幕上研究，越看越觉得这神戳戳的出儿有蒋雨池的气质。
“物似主人型可能。”
一句话激起楼里一堆问号，还有真正的蒋雨池粉来替他道歉，说对不起老师们，这应该是个黑串粉，请大家关注蒋雨池的新作品。
“蒋雨池好帅”恼羞成怒：你们懂个屁！
粉丝在网上招骂，蒋雨池本人也不甘示弱。
——他真跑到纪繁西那，软磨硬泡地让纪繁西帮他争取角色。
俞悄把这笑话分享给艾浩的助理小陈，两人正在“笑死我了”，小蜡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小蜡：可以啊，你家小明星时来运转了。
俞悄：你也知道了？
小蜡：都讨论呢，那故事我还挺喜欢。
小蜡：其实哥们儿觉得我也不差啥，幸司都可以那一蜡也可以。
小蜡的消息连珠炮似的，“小张2号”突然蹦出一句：又可以合作了俞老师[握手][握手]
俞悄点进聊天框，才想起这是《爱在东南角》的生活导演。他又跑去程立方的组了。
小蜡：让他帮我引荐引荐呗。
俞悄手机摁地噼啪响：你别捣乱了！
俞小雨的电话在此刻打进来，一如既往地炸耳朵：“哥我考试周过了！这么大的消息不告诉本i司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三十六小时高强度上网呢。”
俞悄边跟她说话，边回复手机上一排小红点，突然觉得有些手忙脚乱。
他这边都这样，叶幸司那边更不用提，朋友突然就多了起来。
除了第一时间来问话的艾浩，《爱在东南角》的女主柳巧是第二个发消息的。她以熟悉的“哇叶哥”开头，说感觉这个角色好适合你。
白桃正式定角《天王》女主，拿到温崎这个角色后，也主动联系上叶幸司，给他打了个电话。
连录完《塌房》后再也没交集的卡卡，都在微信上给叶幸司发了条恭喜。
其他更早以前，俞悄不知道的这个人那个人，雨后春笋一样冒出头，表露他们对叶幸司的关心，重新维系上互相的关系。
平时最跳脱的蒋雨池，倒是不打电话来叽叽喳喳了。
好现实。
在《天王》引起的一连串连锁反应中，俞悄这会儿才真正意识到，热度和名气这种东西，在这名利场里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
叶幸司持续上涨的粉丝数量，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你有感觉到变化吗？”
俞悄和叶幸司感慨自己的发现，想进行一场深入灵魂的交谈。
叶幸司买了《天王》的实体书，最近拿出钻研剧本的劲头，一直在反复阅读。
他“嗯”一声，没多回应俞悄的心得，突然倾身靠过来，伸手卡住俞悄的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
“干嘛你。”俞悄吓得一激灵，感受到叶幸司扑在脸上的呼吸，他连气都不敢喘。
叶幸司拿起书又看看，松手坐回去：“不对。”
“……疯子。”俞悄摩挲自己的脖颈子，半截身子直发麻。
男主段朝的演员，是在最后的最后，才终于定下的。
这个“最后”的程度，远远超过俞悄的想象，是整个《天王》筹备阶段最缓慢的一环，春节都放年假了也没个动静，网上甚至开始传出《天王》立项流产的猜想。
直到大年三十头一天，程立方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叶幸司明天去他那一躺。
“明天？”
俞悄有些错愕，程立方家可不在这，上次去开会，他还差点错过高铁站。
“明天不是过年吗？”
“这一行哪有什么年。”叶幸司在电话那头乒乒乓乓的，“这会儿去影视基地看看，一堆组在赶戏。”
确实。
纪繁西这会儿也在外地呢，陪她手底下的几个大腕儿准备春晚，已经好几年没在一起吃年夜饭了。
虽然这么说，叶幸司还是提醒俞悄：“定我自己的票就行，当天来回。”
“你自己炒菜呢？”俞悄问，“明天也是回你那个小破屋？”
“嗯。”叶幸司应一声，“春节的票好买吗？”
“我在看呢。”俞悄直接搜机票，好在离得近，头等舱还有余票，“好买。”
叶幸司的家庭关系似乎很紧张。
俞悄一直有这种感觉，因为从没听叶幸司提起过他家里人。
不对，提到过一次：叶幸司说自己小时候客串完左槊那部武侠电影，家里就拒绝了影视公司，没让他再接触这些东西。
俞悄对自己性格上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对别人的私事儿没那么重的好奇心。
他不爱提，俞悄就没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不过在接到叶幸司电话前，他正和俞小雨商量该怎么开口，才能自然又不尴尬地邀请叶幸司来他们家过年。
现在问题迎刃而解。
“妈！”
俞小雨在俞悄接电话时不吱声，电话前脚挂，她后脚就跑出去大吼。
“我哥明天要出去玩不在家吃饭！还不带我！”
“明天？”老妈抓着关键词就上楼了。
“明天过年哎，又往外瞎跑什么？跟谁去玩？”
“工作上的事，哪是瞎跑。”俞悄还得哄着自己这个小女孩儿似的妈，“春晚还没播我就回来了，赶趟儿。”
“那你把幸司哥哥也带来！”俞小雨趴在老妈肩上一脸兴奋。
俞悄朝她挤了挤眼。
“又是哪个哥哥？”老妈对俞悄一天虚假的关心，对他的具体工作内容毫无兴趣。
“你又谈新朋友了？”她也挤挤眼。
“什么跟什么！”俞悄脸皮一紧。
“哎哟我的妈，”俞小雨笑得不行，“这可是行内大忌，这可不兴谈啊！”
叶幸司第二天在机场见到俞悄，盯着他看两秒，就偏过脸笑了。
“乐啥呢。”
俞悄刚取完登机牌，两手背在身后，用肩膀碰碰叶幸司的肩膀，也在笑。
“你怎么一点儿不意外。”
“我猜到了。”叶幸司说。
“猜到我会陪你？”俞悄学他平时的样子，往上挑眉毛。
“猜到你是最敬业的金牌助理。”叶幸司说。
“知道了。”俞悄撇嘴。
他故意往前快走几步，跟叶幸司拉开距离。
没走出去五米，他又忍不住扭头冲回来：“那你想不想我陪你一起去啊？”
叶幸司今天穿得很时髦，戴了一顶骚包的贝雷帽。
他的眼睛在黑色的口罩与帽檐间，一点、一点弯起来，好看到让俞悄有点心乱。
“你猜啊。”
“问你呢。”俞悄要晕了。
“想。”叶幸司说。
叶幸司一个字，把俞悄的嘴严严实实封了40分钟，直到落地都在心里偷乐，顾不上说废话。
快到程立方工作室门口了，他才想着问：“程导今天催你过来什么事？”
“定男一。”叶幸司具体也不清楚，“他应该是想当面比较贴不贴和。”
这么严谨吗。
俞悄不知道如何评价，抓抓脑袋：“老艺术家就是讲究。定的谁？”
“没说。”
年假期间，程立方工作室的人明显比上次过来少得多。
他让叶幸司还是去之前的会议室，说他堵车了，马上就到。
人少，又来过一次，俞悄就不怯了。
会议室的门关着，他抬手敲敲直接推开，一个高挑的身影正背对他们，在饮水机前喝水。
“不好意思，”俞悄忙道歉，“我以为屋里没人呢。”
“嗯？”那人应声转过身，很随和地笑笑，“没关系，我也刚到。”
越过俞悄认出叶幸司，他主动点点头，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打招呼。
“尿，我是瞿承衍。”
俞悄顾不上笑那句“尿”，瞿承衍转过身的瞬间，他人就呆在那儿不会说话。
——程立方这个小老头下血本了，竟然真把那个有着全球前五十英俊男星头衔、只拍大荧幕的男人，给挖到《天王》这个小荧幕了。
是真帅啊！
“瞿老师。”叶幸司跟瞿承衍握手，“我是叶幸司。”
“我直道你，程导专门飞来跟我节绍。”瞿承衍打量着叶幸司的五官，赞许地点头，“确实很帅。”
“您也帅。”俞悄根本忍不住赞美，小心询问，“能合影吗瞿老师？”
叶幸司转头扫他一眼。
“当然。”瞿承衍放下杯子，示意俞悄过来，“幸司也一起。”
俞悄挤开叶幸司站在中间，举好手机调好取景框。
按快门的同时，叶幸司状似很不经意，朝俞悄那边倾了倾身。
“堵了我半个小时，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程立方风风火火地大步进来，连声道歉，见他们在合影，“嚯”一声就笑起来了。
“可以，挖对人了，承衍愿意过来真是帮我大忙了。”
他脸上的欣喜不是客套，是肉眼可见、超出预期的惊喜。
“程导，我们等你好久，今天还是春节。”瞿承衍故意指责，“等下可要请我们吃饭。”
“当然，当然。”程立方脱下大衣也站过来，“先带我拍一张。”
俞悄自觉让位，到三人对面充当摄影师的角色。
“来一，二，三，恭喜发财！”
叶幸司又站正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尿。（没有任何涉及地域的意思，纯纯瞿承衍个人口音）
第44章
看着镜头里的三个人，忽略到程立方的脸，俞悄都有点儿想惊叹。
不怪程导笑得嘴都合不拢，真的是非常养眼。
俞悄一直记得第一次看清叶幸司的脸，那种惊艳到近乎暴力的视觉冲击力。
完全就是不讲道理的好看。
硬帅。
那一瞬间他以为演员都是这样，哪怕在镜头前稍显普通，真人都能精制成建模。
但事实并不是。
蒋雨池也是好看的，可他的好看并没能让俞悄感到惊艳。
当然，俞悄自己也不排除又是他的个人偏见在作祟。
总之在做叶幸司的助理这段时间里，大大小小的明星他也见了不少，好看的有，普通的有，长得像兔八哥的也有。
见得多了，审美阈值就高了。进组的时候好看的人扎堆，跟逛菜市场也没区别。
都没再有谁能像第一眼见到的叶幸司那样，让他感到惊艳。
这个无法超越的范畴，甚至包括叶幸司本人。
——多好看的东西天天在眼前晃，那也得祛魅。俩人成天在一起，叶幸司的帅在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一个概念，俞悄早就看习惯了。
直到刚才，他毫无准备地见到瞿承衍。
瞿承衍在港台那边知名度很高，据说是上高中十来岁的时候，走在放学路上，直接被星探给拉走了。
他出道就在一位知名导演的黑｜帮片里当配角，演一个误入歧途的迷茫少年，最后死在蓄积着雨水的破烂街道上。
俞悄没看过那部片子，但他看过那个经典镜头。
少年瞿承衍倒在水坑里，还带着稚气的脸庞被雨水冲刷到苍白，眼神从狠戾到迷茫，最后随着生命的流逝，变得像婴儿一样无助，到死也没瞑目。
那部片子的主演是左槊，参演全是知名男星。
稚嫩的瞿承衍并不算出彩，但他也靠着这个角色横空出世，正式进入港台演艺圈。
港台的娱乐媒体也很有意思，赞美瞿承衍是“上帝的私生子，从颜值到演技，所有的偏爱汇聚一身”。
俞悄高中的时候，瞿承衍开始频繁出镜于内地的荧幕角色，他也是从那时候知道这个名字。
但是港台传奇多。哪怕现在俞悄也算在这一行上班了，依然觉得那边的娱乐圈和内地是两个世界，平时并不多留心。
现在看着瞿承衍本人，他完全赞同了“上帝私生子”的说法。
瞿承衍比叶幸司大了起码十岁，俩人站一起却并没有强烈的冲突感。
比起叶幸司帅出了压迫感的五官，瞿承衍已经过了锋芒尽露的年纪，更显得低调内奢，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还得是成功的成熟男人，独有的沉稳气质。
对，气质。
俞悄算是发现了，人的好看并不仅仅是五官的事儿，更重要的是气质，气质的质感比五官的优越更为难得。
程立方其实也是很有气质的类型，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有底蕴、有厚度的男人。
可他跟叶幸司和瞿承衍俩人站在一起，直接被打压得像是处于两个图层。
导演和两位准男主说话，俞悄坐在一旁，欣赏着自己拍出的照片挪不开眼。
听到程立方说“双胞胎不可能，我要的是感觉”，他在心里狠狠赞同。
这已经是最贴合原著的感觉了，现在把他脑汁绞干，也想不出比瞿承衍更适合搭配叶幸司的人选。
给他和瞿承衍的合影调了调质感与滤镜，俞悄精选了最满意的一张，发了个少数人可见的朋友圈。
配文：帅晕了。
俞小雨跟住在手机里似的，一串感叹号加问号直接飞过来：！！！这是瞿承衍？？？
俞悄卖了会儿关子，才把瞿承衍将出演《天王》男主段朝的消息透露给俞小雨，又叮嘱了半天，官方正式宣布之前别声张。
俞小雨忿忿强调她有数，天天叮嘱瞧不起谁，然后很狗腿地喊哥哥，让最帅的哥哥帮她要签名，最好是吻签。
被骂了句丢不丢人，她嘻嘻笑着说那签名就行。
回完俞小雨再点开朋友圈，多了好几个小红点。
老妈：三个宝贝都好帅[爱心][爱心][吃饭]
纪繁西：牛，程导真是舍得下本。
小蜡：我去，瞿承衍？我一直很想吃他。
俞悄：？？？
“好了，大过年的，咱们别在这聊了。”
简单聊完正事，程立方拍拍手站起身。
“走吧，都去我家里吃饭。”
俞悄还在乐，揣起手机跟着起身，一抬头，和叶幸司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他收收脸上的笑意，用眉毛询问叶幸司有什么说法，要不要去程导家里吃。
叶幸司像个时髦的瞎子，没接收俞悄的信号，佯装正好转头凑巧对眼了，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完了。
俞悄挠挠头，这是直接入戏了还是怎么回事，演技怎么又流于表面了。
“时间实在是凑不出来，我也是昨天晚上刚飞回来，年前年后一堆事，不然不能折腾你们大年三十来这一趟。”
程立方还在和两人解释。
“走吧，今年就在我家过年了。我刚进门承衍不就喊饿了吗。”
“我开王笑的。”
瞿承衍说普通话，有一种在很认真使用他的嘴的感觉。
“本来我每年也要来和我外婆过春节，所以也是很巧，不然也没搬法专门飞过来。”
“啊，外婆在这边。”程导和他寒暄，“那改天方便了得去拜访一下。”
“是的。”瞿承衍笑笑，“我锅来时还让我早点回家吃饭，程导这一顿就先欠着吧。”
“多大了再老人眼里都是孩子，都得回家吃饭。”
程导拍拍瞿承衍，很理解地一起笑，然后转头招呼叶幸司。
“那幸司跟我走吧，还有小俞。”
瞿承衍不去，叶幸司和俞悄肯定也没那么虎，跑去人家家里过年。
叶幸司客套几句，也确实订好了机票该去机场了，婉拒了程立方的好意。
“好吧，后面合作的时间还多，不差这一顿。”程立方也不搞假客气那套，“那就祝几位新年快乐，咱们年后进组见。”
几个人四面八方地赶来，敲定了合作，又都紧赶慢赶着各回各家。
临告别前，叶幸司和瞿承衍互相留联系方式，俞悄厚着脸皮凑上去，帮俞小雨要了个签名。
“字如其人！”
去机场的路上，俞悄欣赏着瞿承衍的签名，还在陶醉。
“真是一手好字。虽然看不出来写得什么。”
叶幸司瞥一眼，没说话。
“哎，我真觉得瞿承衍特别合适。”
俞悄拍拍他，叶幸司朝窗外看，他就勾着脖子非往人脸前凑。
“都不说颜值，你看你俩的履历，第一部戏都是和左槊合作，人家是上帝私生子，大导演追着喂饭吃；你呢光有一张脸，拍部戏被骂半辈子。”
“简直了。”俞悄越说越感慨，“戏里戏外都能代入。”
“你怎么不理我？”
叶幸司受不了他的碎叨，有些无奈地转过来，望了俞悄两秒。
“你晕完了？”
第45章
俞悄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叶幸司应该是在说他的朋友圈。
那句赞美瞿承衍的“帅晕了”。
“你，”他盯着叶幸司，“是在阴阳怪气吗？”
“没有。”
叶幸司回答得很快，扭脸重新望向窗外的速度也很快。
俞悄缓慢地眨一下眼，两人像是一组反应测试的对照单位。
完了。
他拽拽自己的毛衣，把领口拉高挡住半张脸，缩进座椅里。
为什么感觉叶幸司这样有点儿……可爱。
抖音上说，觉得一个人可爱，可就要开始给他当狗了。
这语录一从脑海里蹦出来，俞悄几乎是同时想起：叶幸司是个直男。
该死的直男。
俞悄化可爱为忿忿，把衣领又扯上去一截。
没人能懂短短几秒内，俞悄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等了半天没人说话，叶幸司转头看过来，刚要开口，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看他俩，笑着提醒：“衣服要变形喽。”
俞悄又无语又好笑，松开手捋捋毛衣，将领口扯回去。
“大年三十还出车呢师傅？”他顺嘴跟司机接话。
“嗨，在家也是看电视，出来溜达几圈。”司机盯着窗外打方向盘，“再说了，过年也要生活的嘛，现在挣钱都不容易。”
“你们两个年轻人不也还在路上呢。”
是啊。
车窗外又开始飘雪，现在正该是午饭时间，路上依然车水马龙。
老妈在家族群里拍今年的大餐，抱怨俞悄长这么大，第一次没在家里过年；老爸故意虎着嗓子说都是被他老姨带的；俞小雨在背景音里叽叽喳喳，不知道又在和哪个小伙伴打电话。
自己好歹有家人盼着。
俞悄给老妈回了个表情包，偷偷瞥向叶幸司。
中国人的春节情结作祟，他总感觉叶幸司今天的手机格外安静。
手机在外套兜里震了震，叶幸司不紧不慢地拿出来，看清楚发消息的人，朝半天没吭声的俞悄挑了下眉毛。
俞悄：还是你更帅一点。
叶幸司当面给他回复：我知道。
俞悄：。
再圣母心泛滥我就是狗。
俞悄翻个白眼仁，一把将手机揣回兜里。
而当航班延误三个小时后，俞悄坐在二楼，望着大厅咨询台前熙攘的人群，满脸麻木。
“我还是感慨早了。”
他在沙发椅里乱七八糟地翻个身，浑身嘎嘣响。
候机真是最累人的事，俞悄现在什么情结都没有，手机上的消息全都懒得看，只想回他自己的小床上睡一觉。
“咱俩不会真要在机场过年吧？”
俞悄揉揉肚子，今天的午饭是机场的拉面，早知道去程立方家吃完饭再过来，反正也赶趟儿。
叶幸司坐在他对面，胳膊肘杵在扶手上，用手背撑着脸，看着俞悄赖叽。
“寻思啥呢？”俞悄问。
“《天王》里有一场延误戏。”叶幸司说。
“你滚。”俞悄气若游丝地闭上眼。
这一闭眼也不知道算好事坏事，他竟然就这么迷迷瞪瞪睡过去了。
再被叶幸司踢踢鞋尖喊醒，已经是又一个小时后，广播里播报着他们的航班，提醒乘客登机。
俞悄跟在叶幸司屁股后头上飞机，要了张毯子又闭上眼，昏头胀脑地一路睡到落地。
大年三十的晚上十一点十分，俞悄和叶幸司走出航站楼，天已经黑透了。
高速路下的城市像张着大嘴的黑色巨兽，被积雪和大红灯笼东一块西一块地覆盖着，今年禁令不严，遥远的天幕边绽开一排排彩色烟花。
此时此刻，年味是裹在凛冽夜风里淡淡的硝烟味道。
“妈我已经落地啦。”
俞悄睡饱了，回到自己的城市精神百倍，先打电话安抚老妈，让她快给自己热饭。
“哥！叶幸司……”俞小雨在那头大喊大叫。
她嗓门太嘹亮了，俞悄一叠声地应着“我知道我知道”，把电话挂掉。
叶幸司一直安静站在一旁，处理手机上的消息。
等俞悄打完，他头也没抬地说了句：“帮你叫好车了。”
俞悄吸溜一下鼻子，清清嗓子靠过去，斟酌着怎么喊叶幸司一起回家吃饭——他总在一些小事上莫名的不好意思，怕叶幸司觉得自己是在可怜他。
“你今晚没安排吧？”
他开口的同时，一朵硕大的烟花在不远处的夜空炸开，“砰”一声把四周都照亮了。
“机场附近能放烟花吗！”俞悄吓一跳。
“你说什么？”叶幸司没听清。
“我说……”
“咻——嘭！”
“我……”俞悄嗓子都要干巴了，索性直接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家过年啊？”
“嘭！”
这朵烟花是橙色的，叶幸司在流星一般绽开的光影下，望着俞悄被映亮的脸庞。
“耍酷当上班也得有休息的一天，中国人哪有不过年的。”
俞悄想说个笑话，不过根据叶幸司的神情来看，并不好笑。
既不笑也不应声，俞悄只好继续说。
“我不知道你和你家里什么情况，一年到头不见联系，今天也没个人喊你回家吃饭。”
“平时你不提我不多问，但我现在给你当助理，我们也算是……朋友吧。反正我早就把你当自己人了，年三十就这么把你撂在这，我做不到。”
“跟我回家吧，我爸包的羊肉饺子很好吃。”
俞悄非常真诚。
因为他爸就会调这一种饺子馅，真的非常好吃。好吃到他想起来眼睛都放光，满脸期待地等叶幸司回答。
等到头顶的烟花全炸完，叶幸司眼皮一耷拉，抬起手机接电话：“对，定位的地方。嗯，麻烦您了。”
“不用。”
跟司机确定完上车点，叶幸司抬头回答俞悄。
“太晚了，我也想早点回去休息。”
俞悄张张嘴，被拒绝本身就有点尴尬，这还是个让人无法继续开口的理由。
“啊，好。”计划了一天的事被泼了盆冷水，他肉眼可见地失落，“也是，今天太折腾了。”
一辆黑色suv缓缓停在他们面前，打了几下双闪，俞悄知道是叶幸司给他叫的车到了，拉开车门坐进去。
“你一起呗，”他从车门里探出脑袋，“先送你到家再送我。”
俞悄还是不忍心把叶幸司扔在这，平时都是他给叶幸司约车，等叶幸司先走。
“我的也到了。”
叶幸司一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朝俞悄晃晃手机，嘴角很淡地笑了下。
“行。”俞悄什么都不劝了。
“俞悄。”
“嗯？”车门还没扣上，俞悄忙又推开。
“新年快乐。”叶幸司说。
他在手机上点了点，同时上前一步，帮俞悄关好车门。
俞悄手机“嗡”地进来一条消息，车门最后的缝隙里，他听见叶幸司说：“压岁钱。”
司机不知道是被他俩腻歪烦了，还是也赶着回家吃饺子，俞悄都没来及降下车窗再说句话，整个人一晃，车就这么直接开出去了。
服了，都整出推背感了。
俞悄朝着后视镜直瞪眼。
他忙点开叶幸司的对话框，一个红彤彤的转账躺在屏幕上，金额8888。
俞悄手机差点儿砸裆上，手忙脚乱地打字：不是！
他满脑子全是叶幸司偷人家《塌房》矿泉水的高清画面。
俞悄：哥你是真挣着钱了啊？
叶幸司的回复死装，就两个字：点了。
俞悄哪敢点啊，他本来计划明早给叶幸司发个200意思一下，省得叶幸司不好还。
这直接干到小一万，给他架那了。
俞悄：要不你再发个888呢？我把这个给你退回去。
叶幸司：压岁钱不能不收。
叶幸司：不吉利。
俞悄：真的假的？
叶幸司：嗯。
逗傻小子呢？
俞悄去百度一下，根本没这说法。
但他盯着那个转账看了又看，嘴角越看越翘，根本压不住。
心意的事，怎们能拒绝呢。
明天从纪繁西那儿要笔大的，再给叶幸司发回去就行。
磨磨蹭蹭半天，时间拖久就真不好意思了。俞悄装模作样地发个表情包，弹着手指把今年第一笔压岁钱领了。
开心。
俞悄：新年快乐老板！希望明年压岁钱再加一个数。
“叶幸司”拍了拍俞悄的小脑袋瓜儿。
比领钱更开心的事还在后面。
俞悄还在截图编辑朋友圈，俞小雨推个链接过来，还有一串丑陋的咆哮表情包。
俞小雨：啊啊啊你看了没有啊！
俞悄先把她表情偷了，见发来的链接是叶幸司的微博，以为蒋雨池又施法给他招黑了，赶紧点开看。
高速路上信号不好，叶幸司微博内容是一张图片，半天加载不出来。
配文很简单，就一句新年好，发表时间是俞悄在机场睡着那会儿。
怎么想都应该是挺正常的内容，评论和点赞却挺高，有七八千。
除了机场事件和毕优发微博那天，跟叶幸司平时偶尔更新一下的流量数据比，算是破了新高了。
大ip的红利就是香啊。
俞悄点开评论先去扫一眼，打头的几条热评还是那些眼熟的黑子哥姐，不过平时都是叶幸司给他们扣问号，今天这条的风向却反过来了。
“？？？？？”
“新年好……不是这什么视角？？”
“哥你先别好，你别搞得好像幸福上了一样行吗？”
“@小俞静悄悄打开微博天塌了。”
“被评论区笑麻了，给宝宝解释下，你这视角有点像艾斯爱慕，给小圈送祝福了简直。”
“卖腐必糊哈。”
“散了吧，不是直男都干不出这事儿。”
“也行，反正演技也是屎，刷到啥吃啥吧[本山大叔挠头表情包]”
……
什么莫名其妙的？
俞悄越刷越觉得不对，图片加载出来，他点开一看，头顶差点烧开。
叶幸司趁他睡觉偷拍了一张，把他蜷在沙发椅里半死不活、四仰八叉的英姿拍下来不说，还给他脸上盖了个帽子，画面最下方还是叶幸司叠起来的腿。
短靴把他脚踝线条拉得十分带感，整张照片的氛围，确实如热评那条说的一样，充满微妙的字母感。
叶幸司其他评论都没回复，有一个总在俞悄评论区玩，算是俞悄小粉丝的头像问：为什么把我们小悄的脸盖上？
叶幸司回了句：丑。
从《塌房》寻摸过来，专门嗑他俩的那一小搓邪门粉，在这条回复底下小声尖叫：啊啊啊嗑死我了。
俞悄红着脸回问号：又在嗑什么？？？
第46章
他引用那条“俞悄打开微博天塌了”的评论，转发了叶幸司的微博。
毕优的热度持续为叶幸司涨粉，俞悄也从中受益，粉丝数量与日俱增。
不过他的微博风气很轻松，他什么都发，经常回复互动。可能正因为他经常去点赞黑子们的金句，时不时就在叶幸司的评论区里“笑疯了”，黑粉们对他倒是挺友好。
这条微博一转发，评论区立马又开始整活儿。
邪门粉嗑生嗑死，喷子们则歹毒地玩梗：别真谈上了。
俞悄就像中学时，和喜欢的人作业本摞在一起都会心动的纯情学生，被班里围着起哄，一边装模作样地假装无语，一边在心里偷偷开花。
有的人开花，有的人下雨。
对于俞悄没能把叶幸司带回家吃饭，俞小雨大为失望。
她怒斥俞悄背信弃义，是个没用之人，要在叶幸司拍的那张照片里，给俞悄p一个猪头。
俞悄看着她化了淡妆的脸直乐：“专门补口红呢？吃饭没给你沾掉啊。”
“妈！”俞小雨又害羞又想笑，捂着脸直跺脚，“你管管我哥啊！”
老爸端着饺子从俞悄身后经过，朝他后脖颈来了一巴掌。
“妈！”俞悄疼得蹦了个高，“你管管我爸！”
“哎呀！”老妈敷着面膜在沙发里看电视，张不开嘴，“吵死啦。”
期待着他团聚的家人，热气腾腾的饺子。和任何一年的春节一样，今年的俞家依然热闹，咋呼，其乐融融。
不过今年的俞悄比以往更加充实，对新的一年也更有盼头。
他向全家炫耀来自己艺人给他发的压岁钱，俞小雨要求见者有份，俞悄很小气地只给了她88，然后美美地发个朋友圈。
人在快乐的时候会变大度，多巴胺拥有原谅世界的能力。
晚上睡觉前，周行东突然又发来一条好友申请，申请理由里写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俞悄想想，把他通过了。
彻底放下一个人，就是连厌恶都不复存在的无感，同时可以坦然收下祝福。
他给周行东回了句同乐，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哲学家。
周行东没回。
这也是很爱装的一位人士，俞悄早已看透，并不在乎。
他去叶幸司微博评论区又刷了会儿，正傻乐，周行东的头像一弹，发了句：有趣。
什么玩意就有趣。
俞悄一头雾水，听着感觉不像好话呢。
他点开微信，发现周行东还给他发了张截图，截图内容就是他转载叶幸司的那张照片。
朋友圈也有个小红点，是周行东给他那条压岁钱点了个赞。
俞悄：？
周行东：你不是说不喜欢他吗。
又在扮演什么深情吃醋占有欲的人设。
俞悄习惯性想解释，字都打一半了，他转过弯来，将输入框清空。
俞悄：我喜欢钱，老朋友。
俞悄：你也给我发8888，我也给你发一条。
周行东那边显示输入中，俞悄很麻利地把这人又删掉了。
手速快得简直像打王者和队友对骂，生怕水晶炸了之前，说出最后一句话的不是自己。
新的一年，从不再把前夫哥当人开始。
十分钟后，小蜡很崩溃地给俞悄发语音条：“你又怎么惹他了？”
小蜡：“他一心烦遭罪的就是哥们儿，懂吗祖宗？非要我现在立马跟他去喝酒，我他妈搁电视台呢。”
小蜡：“真霍霍人！”
爽！
想象着周行东的脸色，俞悄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天王》剧组在元宵节那天正式官宣，放出演员全阵容。
瞿承衍出演男一段朝的消息像个小型鱼雷，直接压下某明星要开演唱会的通告，把微博炸翻了。
“好夸张啊。”
俞悄举着手机给纪繁西看。
“组都没进呢，直接爆搜了。回头剧播出来得是什么样？”
每年春节都是纪繁西最忙的时候。各大卫视和平台都搞晚会，公司最头部的明星几乎都在她手底下，艺人赶通告跑断腿，她更消停不了。
今天实在累得不行，去电视台的路上她突然想吃家里包的饺子，方向盘一转就过来了，吃完还得去跟晚上的直播。
“正常。”
纪繁西狼吞虎咽，毫无形象，迅速瞥一眼手机。
“瞿承衍第一次拍电视剧，又是毕优的小说，故事背景还是娱乐圈，没这个热度才完蛋。”
“也是。”俞悄点点头，“还是程立方来导，方方面面都拉满了。”
“白桃这两年也挤进一线了。”纪繁西想起来还是想笑，“所有配置都拉满，就你跟的那位大明星拖后腿。”
“瞧不起谁呢。”
俞悄拿人手短，比以前更加维护叶幸司。
“我们是作者指定，明白原作者指定的含金量吗？”
原作的故事确实是基础，不过俞悄现在最在乎的还是改编后的剧本。
谁都想直接还原原著，导演省心编剧省事，读者作者也开心。
但《天王》很多设定都必须得改，尤其双胞胎这个背景，直接牵一发动全身，改不好就变味儿，权等着挨骂。
程立方整个年假期间都没歇着，小老头真的很讲究，不止亲自盯着编剧组改本子，隔三差五还给演员们开个线上会议，一起磨细节。
毕优那边他更是不会放过，据说给人家一个抑郁患者逼得发朋友圈，说早上六点接到程导电话讨论剧情，困得直想注销微信号。
最终剧本还没敲定，二月中旬，演员们陆续接到通知，准备进组。
“这次拍摄周期挺长。”
俞悄在叶幸司家帮着收拾东西，有点发愁。
“合同定的五个月，这会儿天还冷呢，还是换季也快，春夏的衣服多拿点吧……秋天的衣服要不要带啊？”
叶幸司骚包又臭美，穷得时候都瞎讲究，现在对穿搭的心得更上一层楼，光是那些点缀配套的小饰品，都得装满一个中号首饰盒。
“没那么麻烦。”
叶幸司看着俞悄无从下手的模样，跟看小孩儿似的。
“又不是五个月天天有戏不间断。真没衣服穿的时候，你回来帮我拿不就行了。”
俞悄一愣。
“还真是。”他拍拍脑门，“被你的大行李箱整出心理阴影了。老感觉咱俩随时都得在一起，忘了我是个独立人。”
叶幸司“嗯”一声，说：“一分钟都离不开我，是不是。”
两人都是随口一说，一个感慨得自然，一个接得自然。
可两句话连起来，俞悄就不自然了。
“你……”他瞅着叶幸司，欲言又止。
“什么。”叶幸司问。
“没啥。”俞悄往箱子里胡乱抱衣服。
“刚认识时候没觉得你这么会接茬，天天闷不出的……”他故意打趣叶幸司，“这人挺能藏啊。”
“说你一分钟都离不开我？”叶幸司还重复。
“对啊。”俞悄做出明知故问的表情。
“台词。”叶幸司说。
……去死吧。
俞悄默默地背过身，满脸悲愤。
刚那一瞬间他差点儿没忍住，想故意暧昧一下，问叶幸司那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离不开你。
幸好忍住了，不然尴尬死了。
俞悄蹲在箱子前面，像只悲愤的青蛙。
叶幸司的脚隔着箱子停在面前，然后蹲下来，歪着脑袋找俞悄的眼睛。
“又不说话。”他低声说，“生气不吱声，害羞不吱声，高兴也不吱声。”
“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嗯？”
“说话，小祖宗。”
俞悄从叶幸司蹲下凑近开始头皮发麻，等听到那句“说话”，他像是被人用小棍戳了一下耳朵眼儿，一屁股坐地上了。
叶幸司看着他笑，那笑都不是好笑，嘴角扬起来的角度邪性得迷人。
“说啥呢！”俞悄瞪他。
“也是台词。”
叶幸司一秒变回他平时的表情，不过看着俞悄的眼睛仍带着笑。
“我是不是进步了，夸我吧。”
“有病！”俞悄撑着地板一骨碌爬起来，搓着大红耳朵气愤地跑了。
《天王》有大量剧组戏，主要拍摄地依然定在影视基地。
俞悄这次和小张2号的交流十分顺畅，几乎没用他多费事，从接机到进组，小张2号全部提前安排妥当。俞悄和叶幸司一下飞机就接到电话，保姆车已经在几号停车场等着了。
跟《爱在东南角》形成鲜明对比。
“《天王》的花比《爱在东南角》的大。”
俞悄摸摸叶幸司的进组花，趁程立方和别人说话，小声跟叶幸司咬耳朵。
叶幸司把花递给俞悄，让他抱着。
住宿安排倒是很巧，还在上次的酒店。
不过叶幸司的房间规格提了，又高了几层楼，走廊地毯踩着都更厚实。
引导经理领着他们来到房间门口，微微鞠躬离开。
身边没有别人了，俞悄放开了叹气：“这圈子可真现实。”
身价身价，真就是什么身份什么价。
“不好吗。”叶幸司逗他，“你也住上套间了。”
“那你还愿意跟我换房吗？”俞悄问。
两人正说笑，隔壁的房门一开，瞿承衍戴着帽子出来，三个人都愣了愣。
“承衍哥。”叶幸司先打招呼，“这么巧。”
“哇，毫乌准备。”瞿承衍跟叶幸司握了下手，他是真的没有架子，还拍了拍俞悄的肩，“小俞，尿。”
“我不尿。瞿老师你就住隔壁啊？”俞悄一脸惊喜。
他听程立方说瞿承衍已经到了，没想到房间安排得这么巧。
“对啊。”瞿承衍指指他们的房门，“幸司载这间？那很方便了，以后可以一起去上班。”
“你感冒了？”俞悄问。
“很明显吗？”瞿承衍捏了捏鼻子。
“嗯呢，”俞悄也捏捏自己，“有鼻音。”
听他说话都比之前更费劲。
瞿承衍笑着夸俞悄耳朵灵，俞悄关切地告诉他什么药效果又快又好。
叶幸司低头刷门卡，推开门催俞悄：“先去放你的行李吧。”
第47章
《天王》的开拍准备很充实，时间安排上没有《爱在东南角》那么仓促，刚去基地前两天，除了熟悉环境熟悉人，基本没什么安排。
主要腕儿太多，一些重要配角的演员也都是圈里叫得上号的熟脸，把这群人的时间凑成堆，总得左右协调。
叶幸司是没活干，积极进组。瞿承衍这两年戏接得少，来拍电视剧跟放假似的，没什么事儿就提早来了。
进组最晚的是白桃。
她前一个组有几场戏没拍完，新剧上映，又要跑发布会，还有本杂志封面的专拍，春节前后一直到处飞。
赶到剧组的时候，她跟之前艾浩赶培训班似的，杀青戏拍完，妆都没卸就直接起飞，夜里一点多才落地。
第二天在餐厅遇见来吃早饭的白桃，俞悄恍了个神，险些没认出来。
“哈喽。”
白桃戴着顶棒球帽，裹着粉色的羽绒服，很朴素，还是那副好相处的样子，和叶幸司他们坐了一张桌子。
瞿承衍不认识白桃，俩人都是第一次见。
叶幸司作为两边的“熟人”，只能多说几句，三人很流程地互相恭维。
“小悄一直盯着我，”白桃摸摸脸，笑着问，“我也有眼屎吗？”
俞悄在《塌房》里起得比艺人还晚，顶着眼屎去吃早饭的事迹，被《塌房》剪了出来，白桃故意cue这茬，俞悄现在听着还是不好意思。
“没。”他不知道怎么说，“感觉小桃姐你变样了。”
“我没化妆！”白桃假装崩溃，“你要在承衍哥面前毁了我吗。”
“不会，”瞿承衍用情商美化他那蹩脚的普通话，“其实我才刚偷偷抠完岩屎。”
叶幸司刚夹起来一块芝麻饼，无言地放回餐盘里。
几个人都笑了。
“是感觉你比上次见面瘦太多了。”
俞悄看看她取的餐，一小碗白粥，两块橙子，拿了个水煮蛋，还只吃蛋白。
“早饭吃饱点没事的，小桃姐。”
他是真有点不是滋味。
本来这些女艺人就很瘦——卡卡一个综艺主持也瘦得像条竿，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俞悄都有点惊愕，感觉她们直接比屏幕里窄一半。
现在的白桃和《塌房》的时候比起来，又瘦了一大圈。
俞悄他们已经穿上大衣和夹克了，白桃还穿着羽绒服，那羽绒服套身上都晃荡，两条腿从衣摆底下支出来，活像两根裹着棉花糖的细竹棍儿。
眼眶子往下沤着，巴掌大的脸都快脱相了。
“是吗。”白桃搅着她的粥，半天也没抿两口，还好吧，过年我还怕吃胖了呢。”
“你觉得自己很胖吗？”瞿承衍欠了欠身，也觉得她瘦得很夸张。
“主要我脸容易胖，你知道吧。上次元旦盛典的红毯我还上热搜了，说啊白桃怎么胖若两人，脸像气吹的……”
“会受到网络上的影响。”瞿承衍说。
“对，而且我还是比较容易内耗的性格，就是我也知道不去看比较好，但是……”
白桃没说下去，她嘴巴抿了又抿，最后抿出一个很吃力的笑：“习惯了。”
“所以我有时候真挺佩服幸司的。”她忙调整气氛，向叶幸司做出求饶的手势。
叶幸司勾勾嘴角，并不在意。
都在这个圈子里挣钱，白桃说不出的话里藏着多少心酸和焦虑，每个人都明白。
别说娱乐圈了，俞小雨高中有段时间作着嚷着要减肥，天天不好好吃饭，没一星期脸色就蜡黄，心情也不好，动不动就使性子，谁劝也不听。
直到她在学校跑操跑晕过去，膝盖擦破一大块皮，把自己委屈坏了，在医务室给俞悄打电话，哭着喊饿要饭吃。
现在回想起来俞悄都心疼。
白桃瘦成这样，更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女孩子还是要好好吃饭。”
瞿承衍认真开口，他两个“好”都是标准的第三声，像个营养专家。
“你很好看，再瘦下去会不健康，凡鹅诗、凡鹅，诗……得其反。”
最后一句的发音有点难住他了，俞悄忍不住开口：“凡鹅赛宫。”
“适得其反。”叶幸司说。
瞿承衍点点头：“对。”
白桃爆出一声大笑。
“承衍哥！你也不管管他俩。”
她笑得倒不过来气，靠在椅子里捂着脸，用白骨精似的手指头偷偷抹眼。
叶幸司碰碰俞悄，示意他给白桃递纸巾。
“习惯了，我普通发确实不标准。”瞿承衍很绅士，“吃多一点。”
“人和人的性格真是不一样。”
私下里，俞悄又和叶幸司感慨。
“白桃看着挺乐呵一个人，竟然这么焦虑。我看她这半年事业直冒红光，以为她会很开心呢。”
“同样是黑评，你和蒋雨池的心态也不一样。”
“瞿承衍就明显豁达得多，感觉到没有？不知道是他们那边的喷子没咱们这边厉害，还是已经到了看开的年纪。”
他前面几句叶幸司都听着没做声，俞悄一夸瞿承衍，他眼睛就瞥过来。
“不对吗？”俞悄试图得到共鸣，“你没觉得瞿老师很有魅力吗？那种成熟款。”
“你喜欢？”叶幸司问。
俞悄张张嘴，这次他学聪明了，提前问：“是你在问还是段迟在问啊？”
挺简单的问题，叶幸司却怔了一下。
“我就知道。”
俞悄将这一怔理解为被自己识破的尴尬，洋洋自得。
叶幸司看他一会儿，不知道又在若有所思什么，什么也没说。
主演全部到位，《天王》的剧本围读就开始了。
剧本还没有改完，程立方和一干编剧坐在台上发表讲话，俞悄也要了一本，坐在角落里翻着看。
双胞胎的设定被改成隔了几岁的亲兄弟，但长相相似这点没改，不然女主认错人的整条伏线都没了。
编剧在时间线上下了功夫，将男女主第二次见面的契机改为四年后，学也上完了，五官也长开了，男一的长相和女主记忆有偏差，也就好解释了。
俞悄觉得这种更改还算合理，他最在意的也是这条线。
其他大大小小的增改，总得来说比较贴合原著。不过还没写完，目前只有一半的剧情，得边拍边赶。
内容少，围读也快。所有流程如期进行后，《天王》正式开机。
第48章
有了《爱在东南角》的跟组经验，俞悄对于在剧组里的种种规矩，已经有了充分的理解。
他不再什么都新奇，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什么时候可以偷偷懒在酒店睡一天，他都熟练掌握节奏。
白桃开他玩笑，说本来眼里就没活儿，马上就练成老油子了。
俞悄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
他的经验点可不止加在偷懒耍滑上——《天王》的拍摄周期有半年，他不能再像《爱在东南角》时一样傻等，偷懒的时间他要用来敦促纪繁西，催她给叶幸司接合作。
这次是运气好，有《天王》撞上来，否则拍了这茬没下茬，又是死循环。
只要能接到活儿，等《天王》杀青，叶幸司继续进组，《爱在东南角》也差不多可以播出了。
林二部的戏再烂也有人看，只要播出就会有流量。
到时候叶幸司的热度再提一提，他的演技只要稳定住，事业就真正运转起来了。
俞悄规划得斗志满满，但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多。
程立方的剧组配置几乎拉到了国产青春剧的顶峰，问题和状况却也五花八门到了顶峰。
第一大难题依然是叶幸司的演技。
不知道是程立方要求太高，还是有其他实力派的比较，也可能是叶幸司几个月没演戏，太想演好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总之这种种原因下，每次拍到叶幸司的戏，都呈现出惊人的短板效果。
这效果在表现段迟演技差的戏中戏时，太好用了，程立方拍一条过一条。
在《天王》里正经扮演段迟，他真的不够看，尤其是和瞿承衍的对手戏。
也不是烂。
俞悄一直跟着叶幸司，他看得很明白：跟之前比起来，叶幸司进步非常大，基本能稳定在《爱在东南角》后期的水准。
可远远不够。
“幸司你这一块不能被承衍带着走啊。”
程立方又一次喊停，下来给叶幸司讲戏。
“这里是个小爆发点，你和承衍开始出现观念上的冲突，谁都不让谁，谁都不理解谁。你台词是吊儿郎当的，可是要给出那种抻着的感觉，较劲儿。能懂吗？”
“你能听懂吗小桃姐？”
俞悄小声问候场的白桃。
“咋给劲儿啊，这跟那些老不死……老不死心纯折腾人的甲方有什么区别。”
以前和周行东在一起的时候，他听周行东说过，最烦那种要“感觉”的甲方。
搞艺术的才追求感觉，艺术一旦打上价码，和商品挂钩，所有设计师眼里都没有感觉，只想要大白话，什么角度什么颜色什么构图，越具体越好。
就像林二部卡叶幸司下台阶的戏，无非就是怎么走路。
到程立方这儿，连要求都高级了。
什么叫“抻着”的感觉？台词既然要吊儿郎当，又怎么较劲？
“我差不多能理解程导的意思吧。”
白桃看俞悄纳闷的模样，就像内行看外行似的，觉得他好玩。
“不过确实挺难的，接承衍哥的戏，他气场太强了。”
“是。”俞悄点点头，“普通发也是强者级别。”
“你别逗我笑！”白桃给了他一下，“我剧本呢？帮我找一下。”
瞿承衍的普通话，就是全《天王》的第二大难题。
正式开拍前，俞悄听他说话怪费劲，只觉得好玩。
拍他第一场戏时全剧组都笑了。
瞿承衍的第一场戏，就是段朝和温崎的重逢剧情。
段朝在温崎做场务的剧组当群演，出了一点小意外，脑门被撞了块淤青。
温崎帮他处理，越看他越眼熟，又瞅见段朝耳朵后的小痣，心就跳起来了。
“你这颗痣……”白桃虚虚戳一下瞿承衍的耳朵根。
瞿承衍捂着脖子回头：“什么寄？”
“啊？”白桃当场被带偏，立马扶着肚子蹲下了，摆手示意停一下。
瞿承衍和白桃对着道歉，程立方还笑着在那学：“什么寄？”
瞿承衍拍戏进状态时，或者背长台词，为了不影响表演，说着说着就开始冒粤语。
他和叶幸司第一场对手戏，是哥俩儿谈心说理想，瞿承衍有一长段独白。
他说完该叶幸司开口时，叶幸司张了张嘴，还是没压住笑：“抱歉哥，我没听懂。忘了我要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来着！”白桃坐在程导旁边大声喊冤，“真的会忘！忍不住就想做阅读理解！”
“唉。”瞿承衍也笑，叹口气抱住胳膊，做无奈状。
几场多对白拍下来，全剧组都笑不出来了。
瞿承衍最大的问题不是说不好普通话，他说慢点也可以说清，但不可避免会让表演不流畅。
这还好克服，其他演员把台词背好，不管他叽里咕噜说什么，直接念自己的词就行。
“承衍有时候可以不用那么细啊。”
程立方专门说到过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是电影演员，屏幕越大，情绪越是向内爆发，一个眼神就是戏。你个人本身也是那种细腻安静的风格。”
“但咱们拍电视剧，时间线长，分割节点多，一集三四十分钟要讲一堆东西。”
“没有那么多的画面给你去细抠。你太细，接你戏的演员就很难接。”
程立方像敬酒时互相压杯似的，做了个沉到底往上接的手势。
“我是很喜欢你的表演，但咱们还是从全局考虑，好吧？可以适当的放开一点。”
“好，我也有感受到。”瞿承衍点头，“我颗以调整。”
“嗯嗯，颗以就行。”程立方有时候也爱逗人，“调吧。”
说是这么说，可一个人长年累月的习惯，怎么会说调整就调整，况且还是“向下兼容”。
俞悄之前只是大概有个概念，演艺圈里也有“歧视链”，大荧幕看不上小荧幕，舞台演员和荧幕演员，又各有各的门槛。
可他没有真正去思考过其间的区别。
看了一段时间瞿承衍的戏，再听程立方这么说，他大概咂摸出了些味道。
瞿承衍确实自带高级感，看他表演，只要忽略那蹩脚的普通话，是一种完全的视觉享受。
同样是平淡的神色，在有些人脸上是麻木呆滞，在他脸上就是显得自然。
不过他也真的淡过了头，别人眉飞色舞地说话，他那种不露痕迹似的表演，就会显得有些尴尬。
像程立方说的，放不开。
“你俩是，一个想演好，可演技不够容易用力。一个不用演都很好，又追求质感放不开。”
程立方说完叶幸司又说瞿承衍，一个都不放过。
“怎么的，都入戏了是吧？”
部部精品的好导演，在驭人之道上是有讲究的。
给颗巴掌再给颗甜枣，指出问题后，他又分别夸了一下两人的优点，看看时间，很利索地宣布：“先收工吧，慢工出细活，你俩没事的时候多对对戏。”
“小俞呢？”
他喊完收工，脖子一扯喊俞悄。
“承衍说你上次给他的什么药好使？你那还有吗，我也有点咳嗽今天。”
俞悄正准备溜号，听程立方这么说，无奈地点点头：“有，明天给你拿来程导。”
这就是第三个问题了。
不涉及拍摄，只涉及俞悄个人，也是让他最头疼的问题。
“我感觉我现在都不是你的个人助理了，快成《天王》后勤了。”
跟程导说话又说了半天，回酒店的路上，俞悄跟叶幸司偷偷叨咕。
“程导像是‘小俞’喊顺嘴了似的，有点啥事不想着喊场务，张嘴就‘小俞小俞’。”
“今天少那个什么来着，他不喊道具老师，喊我赶紧去给搬来。小桃姐也是，跟她聊会儿天一会杯子没了一会剧本没了。”
叶幸司应该是这几天戏拍得不顺，有些烦躁，半天才扭脸看俞悄。
“让你给她找了？”他问。
“那没有。”俞悄摇摇头，“我听她这么说了，就顺手帮着找找呗。反正看你挨骂也是闲着。”
“要做老好人就别抱怨。”叶幸司闭上眼捏捏鼻根。
俞悄也不是抱怨，他这人不记仇，真觉得不乐意的事儿他指定不能干。
“没抱怨，就这么一说。”
他被噎了一下，声音都低了。
“今天一天没好好跟你说话了，想着什么就随口跟你唠唠。”
叶幸司顿了顿，重新看向俞悄。
“下次能少帮人干活吗？”叶幸司的语气舒缓很多，低声道，“你少帮着干那些杂七八杂的，有的是时间跟我说话。”
“我乐意。”
“乐意什么？”
“乐意当老好人，”俞悄噜噜个脸，心里已经高兴了，脸上故意绷着，“就不乐意跟你说话。”
电梯到了俞悄的房间楼层，他抬脚要出去，叶幸司把他拽回来。
“去我那。”
叶幸司从俞悄的拧巴劲儿里受到启发，刚才的倦态一扫而空。
“陪我对一遍戏。”
“刚有人教我不能做好老人。”俞悄还往外走。
叶幸司动都没多动一下，轻轻一抻胳膊，就把俞悄拽回来。
“满足我的要求不算老好人。”
这话说得，也太暧昧了。
电梯门关合，俞悄抬眼瞅瞅叶幸司，又瞅瞅自己被攥着的手腕，手脖子直烫。
他抖了抖，示意叶幸司撒开。
“什么？”叶幸司问。
“还攥着我干嘛，我都跟你上来了。”电梯到达楼层，俞悄往门前站，“怎么满足别人就是老好人，满足你就不是了？”
“当然不是。”
“怎么呢？”俞悄喉管子发痒，怀疑自己也要感冒。
“你本来就是我的人。”叶幸司说。
电梯门随着叶幸司的话音缓缓打开，瞿承衍穿着一身夜跑服，跟俞悄大眼对小眼，然后看向他俩的手。
“I dont judge.”
他抬抬眉毛，礼貌微笑。
第49章
你英语倒是说挺好啊！
俞悄整张脸直接红到脖子根，头皮都炸了，拽着胳膊往外抻：“不是哥，你要么judge一下呢？”
瞿承衍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只笑不语。
“过来，别挡道了。”
叶幸司没松手，就这么攥着俞悄把他拉出电梯，给瞿承衍让路。
“承衍哥去跑步？”
“是的。”瞿承衍还跟叶幸司聊上了，“你休息晚得话，我们可以对一下戏。”
“好。”叶幸司当然愿意，“那等你回来。”
“Ok.”瞿承衍拍一下叶幸司的胳膊，又朝俞悄挤一下眼。
电梯门一关，叶幸司把手松开了。
什么跟什么！
俞悄瞪他。
“看什么？”叶幸司看他这表情，嘴角都压不住。
“你怎么不解释？”俞悄都有点不确定瞿承衍是不是那意思了，也太平静了。
“他在开玩笑。”叶幸司往前走，“而且有什么好解释的？”
“啊。”
也是。
本来就啥都没有，真当回事去解释，反而显得怪异。
“那你等他走了才松手什么意思！你就是故意的。”
他忿忿地追上去。
“谁故意了？”
“你。”
“我故意什么了？”
“反正你故意的。”
“无聊。”
“哼。”
两人一路拌嘴到叶幸司房间，俞悄懒洋洋地往沙发里一歪，掏手机喊小蜡斗地主。
“演吧。最好在十把以内结束，我累死了。”
“你看着台词。”叶幸司把剧本扔给他。
“怎么了？”俞悄有点奇怪，“平时你不都自己演自己的吗？”
“演戏不是一个人的事。”叶幸司说，“你也不要只念词，代入一下角色。”
艺人一有新心得，遭罪的就是助理。
俞悄本来笑点就低，还爱尴尬，看别人演戏都能笑场，让他代入角色，可太难为他了。
“哎我不行。”
他试了两段就连连摆手，倒在沙发里笑得起不来。
“我老想笑，你还是等瞿老师回来你俩对吧。”
叶幸司有点无奈地看他，俞悄拿起手机回小蜡的消息，还在那乐：“我服了，小蜡十分钟输了一百多万豆。”
“平时不是挺能代入的吗。”叶幸司说。
“什么时候？”
叶幸司想想，答道：“我跟你说段迟台词的时候。”
“那能一样吗！”他不提还好，一提俞悄都来气，“你都不通知，上来就在那说，我哪知道你是叶幸司还是谁。”
“所以，”叶幸司挑眉毛，“谈恋爱的剧情你就能代入自己？”
这个问题就很让人不好意思。
俞悄像个绝望的文盲，张了半天嘴，最后挠了挠耳朵，倔驴似的一拧脖子。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他装模作样地翻剧本，叶幸司的手从天而降，抽走剧本扔在一旁，手掌往墙上一撑，俯身盯着俞悄。
“你喜欢我。”叶幸司说。
俞悄的瞳孔猛地一缩，半天才回过神，喉结打着颤上下滑动。
“……表现演技烂的部分也要专门排练啊？”
“问你什么答什么。”叶幸司说。
“我……”
“啪！”
叶幸司给自己一巴掌，脖子都抽偏了，停了两秒才转回来，笑了一下：“没人打过我巴掌，温崎。”
俞悄连手带脚扑腾着把他蹬开，坐起身就往外走。
“怎么了？”叶幸司又拽他。
“神经病！”俞悄真有点生气了，“你能不能别拿我练了？”
“助理工作有这条吗？”
“连之前能不能说一声？”
“不觉得你有点儿欺负人吗？”
他连着质问了一堆，叶幸司看着他，只回答最后一句：“怎么欺负你了？”
俞悄不说话。
“你会当真，是吗？”叶幸司问。
“这又是段迟还是谁啊！”俞悄抓狂了。
门铃声在这时候响起，瞿承衍夜跑回来，找叶幸司排练。
俞悄大步过去开门，硬邦邦地打声招呼，越过瞿承衍直接就走。
“哇哦。”他听见瞿承衍小声问叶幸司，“脸上有巴掌，你们玩折磨大？”
“承衍哥！”俞悄受不了了，“他练戏自己扇的！”
“我寄道我寄道，”瞿承衍笑着讨饶，“抱歉，开个玩笑。”
后面几天，俞悄专门留意了一下，瞿承衍果然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不论对他还是对叶幸司，态度都和平时没有区别，剧组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传言。
这个人和叶幸司一样，心思都放在拍戏上。
俞悄松口气的同时，还有点微妙的小失落。
——如果他真被误会成和叶幸司有什么关系，好像也挺……暧昧的。
“大哥。你俩还需要通过他人的眼光来感受暧昧吗？”
小蜡对于俞悄这种心理十分无语。
“嘴都亲了，又发红包又黏黏糊糊又这那的，你俩谁要是个女的孩子都生出来了，还要多暧昧啊？”
“使了个大劲只敢琢磨个暧昧。你真有意思。”
许多事情不能细琢磨。
之前没有概念还好，一旦有了，俞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和叶幸司似乎真挺暧昧的。
而且，他好像还挺享受这种暧昧。
叶幸司那句“你喜欢我”，虽然是台词，这两天也总在他脑子里绕。
对啊，为什么越来越分不清叶幸司是不是在演戏。
为什么会觉得不公平？
“……我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俞悄喃喃自语。
“有病。”小蜡直接把电话挂了。
俞悄是一个依赖第一感觉来判断事物的人。
如果第一感觉不明确，那么在明确自己的心思前，他也不会随便下结论。
他从小到大没感觉喜欢过谁，不是和喜欢的人就不应该谈恋爱。
所以哪怕高中的时候被班花表白过，他也没接受。
对周行东的一见钟情，俞悄用了很漫长的时间来确定，这种陌生的感觉就是喜欢；然后又用很长时间来下决心，要表达出他的喜欢。
而决定要分手，他就头也不回。
《塌房》后期他就发现自己蛮喜欢这个工作，但他不确定自己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能坚持，所以录完就离开，不给自己拖延的时间。
下定决心要回来给叶幸司当助理，他也就不再考虑其他就业方向。
叶幸司跟他说过，不要妄想和他卖腐。
俞悄通过这句话判断叶幸司是直男，同时他知道叶幸司心里只有拍戏，所以不管亲过嘴还是平时一些黏糊的行为，他统统没往其他方向去想。
不管多心动，潜意识里他也拒绝往不该琢磨的角度靠拢。
——喜欢上直男，光想想就能猜到会有多惨。
这个年龄，在这个圈子里，把“喜欢”当回事，认真挂在嘴上的人，起码从小蜡的角度来看，不是装纯就是真蠢。
所以没人能理解俞悄迟钝的心理动向，更无法明白他对于这个发现的惊涛骇浪。
叶幸司今天的戏仍是和瞿承衍的对手戏，他一如既往在受挫后发力，这些天他不找俞悄，和瞿承衍排练，状态比前阵子好很多，越来越能进入段迟的角色状态。
是喜欢吗？
俞悄隔着层层人群与摄像，望着镜头下的叶幸司，默默地发愣。
应该是吧。比当时发现喜欢周行东时，还要剧烈的心跳。
第50章
“好，卡！”
随着程立方喊停，叶幸司今天的拍摄任务顺利完工。
叶幸司和瞿承衍说着话往化妆间走，朝四周环视，看见角落里发愣的俞悄。
他用眼神示意俞悄可以过来了。
刚对上视线，俞悄无比拙劣地一个大扭头，假装没看见，喊着“小张小张”，朝场务跑过去。
叶幸司眉心动动，盯着俞悄假装忙碌的背影，脚下没停，边接瞿承衍的话，边继续往前走。
算着叶幸司差不多离开片场了，俞悄扭头瞅瞅，果然没人了。
“怎么了小俞哥？”
小张2号要去接人，原地踏着步催俞悄说话。
“啊？没事没事。”
俞悄摆摆手，小张2号疑惑地瞪着眼瞅他。
什么都不说是有点神经。
“今天什么日子来着？”俞悄随口编了个问题。
“什么日子？没什么日子啊，今天春分？”
“啊对，”俞悄假装恍然大悟，“今天春分了。”
春分。
俞悄打开手机，无意识地点开日历，对着春分这俩字愣神。
他一直觉得二十四节气的名字都很好听。
叶幸司这名字也挺好听。
叶幸司卸完了妆，给手机充了会儿电，打开微博搜了搜自己的词条，赞了四条评了一条拉黑了十三条。
手机电量都快充满了，下场戏打板的声音都传了过来，俞悄仍是连个影子都没露面。
他随手拉一下刷新，看到“小俞静悄悄”30秒前刚发了条微博。
小俞静悄悄：春分快乐啊！
配图是影视基地附近的咖啡店，靠窗的吧台桌，一杯咖啡和一碟子起司小蛋糕，俞悄比耶的两根手指头。
叶幸司瞟一眼自己快见底的保温杯，嘴角轻轻抿起来，点开评论区输入：？
俞悄的粉丝数在助理里面算高的，还有网商问过他要不要接广告。
几条零星的问好与叶幸司的评论一同刷新出来，叶幸司的点赞数立马超过原博，被送上热评第一。
本来挺和谐温馨的一条微博，也被叶幸司凭一己之力把画风给带歪了。
“笑死我了这个问号，又找不着助理来微博抓人了？”
“不是，这个蛋糕看起来真的好好吃啊。”
“这个热评的叶幸司怎么有点眼熟[狗头]”
“春分也得快乐一下子吗。”
“！！！我去我上午刚去这家店，就是这个位置！”
“这是在哪？《天王》生得咋样了？”
“某些艺人能不能离自己的剧本近一点，离助理的生活远一点[疑惑][拜托][拜托]”
“叶哥回去吧，别蹭助理热度了。”
“感觉是助宝男，脱粉了。”
“叶幸司你毁了自己不够还要毁了俞悄的评论区吗？？？”
死忠黑们闻风而至，很熟练地给叶幸司回了一排整齐的问号，在评论区玩梗。
叶幸司无所事事，一下下拉着刷新，俞悄回复了。
不过回得不是他，是那句“春分也得快乐一下子吗”。
小俞静悄悄：生活要有仪式感，谁懂我。
叶幸司：你人呢？
黑子们喊着“这周素材又有了”，截图往超话里搬。
评论区热度上升，笑成一片，满屏“哈哈哈”，表示“论眼里没活还得是我悄哥[点赞][点赞][点赞]”。
“蒋雨池好帅”平时从不踏足俞悄的微博，好像他当喷子还有门槛似的。
这会儿也纡尊降贵来到俞悄评论区，发了几个问号：你俩演呢？
我演你个头。
俞悄看着越来越热闹的评论区，欲哭无泪。
“小俞静悄悄”现在真的只想自己静悄悄待一会儿，捋捋发胀的脑子。
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叶幸司那一刻，他没什么确定心意的欣喜感，只觉得慌张。
叶幸司下工，他也没办法像往常一样迎上去，对视一下甚至觉得心虚。
喜欢谁就想躲着谁，俞悄只喜欢过一个周行东，不知道是所有人都如此，还是只有他有这毛病。
反正电视里都不是这么演的。
愣个神的功夫，评论数又涨了一百。那拨邪门粉又开始像群小地鼠精似的开嗑了。
平时看她们瞎嗑，俞悄觉得好玩、不好意思，还有点上头。
现在他只觉得紧张，好像一群小姑娘玩几个梗，叶幸司就真看出自己喜欢他了。
俞悄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干脆把微博从后台登出去，给小蜡发消息：咋办呀。
小蜡：又怎么了祖宗。
俞悄十分惆怅：我和叶幸司是不会有未来的。
小蜡：？
俞悄：他家里肯定想让他要小孩。
小蜡：啥意思，你俩处上了？
俞悄：到时候蒋雨池的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俞悄：我俩还得瞒着狗仔偷偷约会。
俞悄：没有，我在设想。
小蜡：你有精神病啊？
俞悄：咋办呀蜡，你跟家里咋出柜的？
俞悄心烦意乱的，就想找人说话。
翻边朋友圈没有适合说这些东西的人，就小蜡这种既在圈子里，又道德品质欠缺、没什么三观，只掺和熟人八卦又不外传的同性恋，最适合听他碎叨。
现在连小蜡也懒得回他了。
骚扰了小蜡十来条没有回应，俞悄又点开叶幸司的对话框，对着两人的聊天界面愣神。
——他也是欠。
叶幸司看一眼他就想跑，评论不回，还隐隐期待人家给他发消息。
喜欢一个人好辛苦啊。
俞悄悲痛地发了个微信朋友圈：我的世界下起了小雨。
重新点开微博，一堆红点点里，周行东给他发了条私信：有趣。
有病啊！
俞悄受不了地猛清后台，劲儿使大了，差点把手机推飞出去。
朋友圈受到几个小红点，俞悄点开看，第一条回复就是俞小雨：下雨哥。
老妈：注意保暖哦，不要生病[拥抱][拥抱][大拇指]
小蜡：是你脸上的泪水吧。
瞿承衍：有下雨吗？
小陈：什么瓜。
想想，俞悄给瞿承衍回复：没有。承衍哥，你今天跑步带我一起吧。
瞿承衍回复很快：好啊，一起运动[力量]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俞悄计划今晚错开跟叶幸司见面的时间，先好好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趴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把蛋糕吃完，刚放下叉子，手机“嗡”一声，叶幸司的微信消息终于弹了出来。
叶幸司：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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