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 白头偕老,疾病、困苦、生死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别人用烂了的结婚誓词,说出来都不能让人多看一眼的程度, 用在秦筝和闻惊阙身上却是恰到好处。
当这句话从秦筝口中说出,将不再是假设, 而是已经经历,或者即将经历的现实。
一字一句, 落在耳边, 烙□□间, 成为彼此之间,永恒不变的誓约。
闻惊阙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这不是秦筝的邀请, 而是他对过去对自己的回应。
感受着心中的胀满,闻惊阙此刻想的竟不是继续, 而是将怀中人抱紧,直到地老天荒。
他抱着秦筝,很想问:生与死曾经将我们分开吗?
只是此刻人在怀里,再问这样的话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他只知道, 这次不会再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你怎么还不答应?”秦筝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闻惊阙的回应, 不禁开口问,温软的声音听不出半点生气,也没有半分窘迫,让闻惊阙答应的话,也说得理直气壮。
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是命中注定, 闻惊阙一定会答应秦筝,没有第二种可能。
事实也确实如此,闻惊阙张了张口,“我……”
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只是还没想到,要说什么,才配得上你的邀请。”
在秦筝那样真诚,那样决绝,那样义无反顾的誓约面前,他要用怎样的回应,才配得上这份真心。
闻惊阙不是不善言辞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也只能难得体会一回词穷的感觉。
秦筝闻言莞尔,眉眼弯弯,“你要说,好啊。”
好啊,无论是说着还是听着,都带着几分随意自然的词,在闻惊阙看来实在有些轻慢,不够郑重。
可当秦筝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闻惊阙又觉得再没有比它们更合适的回答。
于是他吻了吻秦筝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句:“好……”
不需要谁来见证,也不需要谁来做媒。
筝筝和小闻,秦筝和闻惊阙,自会牵着手,共赴誓约。
在那漫长的轮回路上,相伴同行。
……
翌日,非鱼员工们都发现,这位新上来的项目负责人,未来预订的副总,心情格外好,一整天都很高兴。
虽然平时也很和善,脾气很好,但今天明显有种红光满面,春意盎然的感觉,路过都能带起一阵煦煦春风。
【我就听过红气养人,没听过工作也能让人振奋,社畜不懂,社畜不理解……】
【是我等社畜不配了……】
【我们老大上谈判桌之前也是这种状态,看不出来啊,原来小王爷竟然深藏不露,是个事业狂?】
【那他也太会装了吧?!之前一副得过且过没有上进心的样子,现在刚刚上位,就忍不住暴露真面目。】
【这还没上位吧,新增一个副总,肯定要经过老皇帝的同意,这能答应?现在就暴露,还是急躁了啊,反正我不看好。】
【今天蔚蓝的人就要过来,我倒想看看,这位未来副总到底是真的有本事,还是只会玩弄心机权术。】
“小秦总,蔚蓝来的是他们项目部的主管,已经在会客室等着了,您这边……”临时助理过来提醒。
虽然秦筝的职位任免还没下来,但凭借对方的股东身份,以及陆怀谦的支持,其他人也愿意提前喊一声小秦总,可如果之后这个副总没落下来,那秦筝面子上多少会有些不好看。
“只是主管?”秦筝低头看着手机,眼皮都没掀。
看来蔚蓝合作的诚意不足。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如今更需要这次合作的是非鱼。
“你去请姚经理接待蔚蓝的人,如果问起来,就说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亲自和程总会谈。”
蔚蓝的人听到这话,脸色不太好看,“像这种小事,咱们自己商量就行了,不方便打扰我们程总。”
姚经理挑眉笑了笑:“各位不知道吗?我们小秦总和程总是朋友,也就是聊天的时候简单几句话的事,不妨碍。”
蔚蓝的主管嘴角抽了抽,显然不太信,只是当面也不好太不给对方面子。
谈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中场休息的时候,主管去洗手间,不小心听到了关于非鱼内部但八卦。
原来那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秦总不是什么关系户,而是真正有分量的股东,这么一看,倒显得不是非鱼拿乔,而是蔚蓝不够尊重了。
如果那人真是股东,或许和他们程总也是一个圈子的,能说上话也是有可能的了?
于是,后面的交谈蔚蓝明显要比刚来的时候客气不少,姚经理带他们在公司参观了一下,展示非鱼的实力,双方沟通顺利,初步定下这次合作方案。
【按兵不动,狐假虎威,连消带打,全程连面都没露,就给人一个下马威,要我说,咱们这位新来的小王爷以前在部门里当咸鱼可真是屈才了。】
【真有那么厉害?】
【要不是早清楚小王爷上位史,我都要以为他是公司哪儿挖来的老狐狸了,听说以前就是玩赛车的,上学好像也不是相关专业,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手段?】
【啧啧,这就不懂了吧,我们这种职场商战,哪里比得上豪门风云,你以为人家是富贵花,其实一口能咬下人的头,连咱们正经太子都能为他得罪老皇帝,这手段,这心计,那能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有点意思,这不比电视剧好看多了?!多发点多发点,我好下饭!】
【反正我看,小王爷的位置是稳了,等到被篡位那天,太子会不会后悔就不知道了。】
公司上下暗中谈论这件事的人还不少。
秦筝上个洗手间的功夫,都能听到两次,显然热度非同寻常。
只是无论外面传得多么厉害,自己的形象从林妹妹到老狐狸,秦筝一律当没听见。
陆怀谦倒是特意找他说过这件事,让他宽心,不要把外人的话放在心上。
秦筝能怎么样呢,当然是表了一番衷心,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当然不会把别人的话当真。
随后话音一转,“不过怀谦哥,现在流言不利的应该是你吧?要宽心,应该也是我劝你才对。”
陆怀谦闻言一笑:“我当然相信我的弟弟。”
何况秦筝本来就是股东,想参与公司工作也理所应当,能者居之。
就算哪一天秦筝取代他的位置,他也只会惭愧自己的不足。
“下周是蔺徐两家的婚礼,你会去吗?”
秦筝闻言一愣,忽然反应过来是蔺言善和徐致结婚。
自己重生那天,是他们的订婚宴,而现在则是他们的婚礼。
真奇妙啊。
“应该会吧。”秦筝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
他自己是愿意的,不过,“我还要回去问问闻惊阙。”
陆怀谦听他说闻惊阙用的是回,连这么件小事都还要问对方的意见,心里不是很爽,“你现在做什么都要向他请示吗?”
秦筝抬眸看他一眼,“谈恋爱,不是本来就该这样吗。”
虽是问,却并没有真的要陆怀谦回答的意思。
可惜了陆怀谦一肚子话没处说,改天一定要找个寺庙,看看弟弟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秦筝不知道陆怀谦所想,也没兴趣知道。
他今天再次早退。
之前闻惊阙说他不喜欢哪里,就都换掉,不仅没忘,还迅速付诸了实际,两人订了许多东西,让人送货上门,今天他接了好几个电话,虽然有很多是现拆现换,但还有很多是要他自己拆的,现在估计家里都被摆满了。
果不其然,回到家后,秦筝对着堆了很多大箱子的客厅,简直无处下脚。
没办法,他打电话叫了保镖二号。
从那天后,闻惊阙就让保镖二号跟着他保护他,还说这只是暂时的,等找到合适的人,会多安排几个跟着他。
这样的安排,让秦筝有种梦回前世的感觉,虽然没有拒绝,但他觉得自己暂时不需要保镖,却没想到用在了这种时候,这种事情上。
保镖二号听说是拆箱,不仅不觉得麻烦,反而还很高兴,谁能抵挡拆箱的快乐?哪怕是别人的。
然后他就拆箱拆出来了绿植、鲜花、花瓶、落地灯、挂画……
看着这些东西这一个组装摆好,保镖二号莫名有种想要热泪盈眶的冲动。
他看着长大(×)的霸总,终于要在爱情的魔法下治愈了。
东西拆得差不多了,客厅留了大堆纸箱泡沫,今天时间太晚了,秦筝打算先放到杂物间,明天再打电话让人来收。
听到杂物间三个字,保镖二号还没什么反应,直到看见秦筝打开杂物间的门,保镖二号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坏了!
“等等,秦先生,放下我来!”说着边往杂物间跑。
然而他到底慢了一步,秦筝已经把门打开了。
糟糕!完了!
保镖二号心中疯狂呐喊,额头冒汗,然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秦筝有什么反应。
他小心翼翼正要抬头,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轻笑声:“不是说让你来,怎么来了又呆愣着?”
“啊?”
“啊……来了!”保镖二号懵逼地推着那些纸箱进去,看了眼杂物间的东西,绳子、手铐、椅子、铁架床……不知道的,妥妥的犯罪现场,密室囚禁。
保镖二号进来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给老板打电话。
“你不想让我进来,就是不想让我看见你老板买的这些情趣用品?”
耳边忽然传来这么一句话,保镖二号心里先是愣了愣,然后又愣了愣。
下一刻,他忽然故作惭愧,“秦先生,我们老板平时不这样的,他真的是个很正经的人。”说得有点违心,但想到这是为了守护霸总老板和他的爱情,保镖二号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秦筝扫他一眼,“虽然你这么说,但等他回来,我还是会向他质问以前情史的。”
保镖二号大松口气,“我用自己的人格发誓,老板贞操绝对还在……额,如果你们还纯洁的话。”
秦筝:“……”
秦筝忽然明白为什么经常看见保镖一号瞪二号了,一点也不冤。
知道你很努力保护老板贞操了,所以请回去休息吧。
等保镖二号几步一回头地走后,秦筝脸上的表情才淡了下去。
秦筝哪里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他就是太知道了。
因为知道,所以从没询问。
因为知道,所以从没偷看。
前世闻惊阙也有个单独的屋子,用来让他度过病发期。
闻惊阙从没让他看过里面是什么模样,但秦筝知道,一定很难看。
就像现在,难看得让秦筝心脏发紧,想要将它们丢掉。
秦筝低头捡起长布条,拿在手里才觉得不对。
过于陈旧了。
仿佛闲置多年,从没用过。
秦筝又看了看别的,差不多都是类似情况。
秦筝抵着头,皱眉沉思。
等闻惊阙收到消息回来,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便见秦筝笑着说:“我看见杂物间的东西了,逗了一下小五,他怎么还当真了?”
闻惊阙闻言也笑了:“真的只是逗他?”分明还在逗我。
秦筝微微扬眉,“当然,东西都旧了,肯定不是最近买的,也不像是情趣用品。”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它们的用途,小闻先生既然在这儿,不妨跟我解释一下?”秦筝坐进闻惊阙怀里,将自己整个人都寄托在对方身上。
这是一种让人极安心的行为,坐的人安心,抱的人也安心。
闻惊阙顺势抱住秦筝的时候,整个人心情都放松下来,甚至忘了防备警惕,没想到其中有什么陷阱。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随意道,“很久以前的旧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你想知道的话,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闻惊阙是真的没放在心上,说来也奇怪,在遇见秦筝之前,报仇算是他无趣的生命里唯一有趣,也唯一要紧的事。
然而在遇见秦筝后,闻惊阙再想起来那些人和事,只觉得厌烦,很想像丢垃圾一样丢掉,懒得多看一眼,一点多余的情绪也没有。
好像和秦筝相比,其他任何人和事,都像灰尘一样渺小,微不足道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心境,让闻惊阙并未觉得这事有什么值得说的,更不觉得其中会有坑。
秦筝却没说话。
前世你发病的时候,可没有过去许多年,怎么重来一次,还能变了?
闻惊阙,前世今生,到底哪个骗了我?
他低头垂眸,轻轻一笑,一副并没有放在心上,乖乖听话的模样。
“好啊。”
第32章 公开官宣 “这位是我爱人。”……
蔺徐两家婚礼那天, 秦筝还是去了,不过不是跟陆家,而是跟闻惊阙。
闻惊阙成功干掉亲爹, 又压得闻家那些旁支亲戚抬不起头,无论外头名声如何, 总归身份摆在那儿,谁家喜事总不会忘了给他送上一份请帖。
秦筝跟他一起出席, 也完全没问题。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 蔺言善还单独给秦筝发了一张电子请帖, 并附上真诚邀请。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筝和蔺家关系很好呢。
连闻惊阙看见了,都难免轻笑一声, 说上一句:“原以为筝筝和蔺家那位只是恋人未满,现在看来, 竟然连家人都默认支持了,所以我是坏了筝筝的另一段姻缘吗?”
他一边说,一边从背后环住秦筝。将头轻靠在秦筝肩上,视线还落在秦筝手机上的请帖上。
秦筝看不见他的表情, 却也不妨碍他想象。
他忍不住笑了笑:“如果我说,你说的没错,你又当如何?”
闻惊阙唇角微僵, 瞬间变成皮笑肉不笑,“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只好笑纳了。”
抢都抢了,难道还要还回去吗!
秦筝是可以继续逗逗他的,像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说来也是情趣。
只是……他舍不得。
舍不得闻惊阙受半点委屈, 舍不得他的名分有任何瑕疵,舍不得他们的关系,染上任何人的痕迹。
“没有。”
秦筝微微侧身,伸手攀上闻惊阙的脖颈,仰头在对方唇边落下一吻。
“没有其他任何人。”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和别人无关。”
闻惊阙顺势加深这个吻。
几天后,两人相伴出席。
蔺徐两家的婚礼,在徐家一处庄园举办,因为蔺家涉足娱乐圈,来参加婚宴的还有不少明星,两家还请了专业的摄影师来记录并报道这场婚礼。
在摄影师的镜头下,这场婚礼的盛大繁华,以及蔺徐两家的豪富,一应尽情展现出来。
秦筝和闻惊阙到场时,陆家早就到了。
原本以为秦筝没说就是不来了,却没想到对方不仅来了,还是和闻惊阙一起。
负责接待的新郎及其家人先看的闻惊阙。
“没想到闻总百忙之中竟然会来参加婚礼,请恕徐某招待不周。”
“恭喜,新婚快乐。”
毕竟是对方的婚礼,几句场面话闻惊阙还是会说的。
况且他和秦筝一样,也觉得自己在对方的订婚宴上遇到秦筝,现在又和秦筝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是种缘分,因此对于半个媒人,闻惊阙态度还挺客气,这句恭喜也说得真心实意。
双方握完手,徐致还在心里惊讶,这位闻总看着也不像是传闻中不近人情的模样。
正想着,视线已经转向了闻惊阙身边的秦筝,还没开口,闻惊阙就先介绍道:“这位是我爱人。”
徐致心下大吃一惊!
没听说闻惊阙结婚了啊!
而且……而且……
无论徐致把眼前这位怎么看,都觉得对方是上次蔺言善介绍给他的人,那个和蔺言津有点那什么的人。
怎么突然就成了闻惊阙的爱人?
徐致想不通,然而眼前这两位也不像是要跟他解释什么的样子。
秦筝礼貌问好:“徐总,新婚快乐,祝你和蔺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不管怎么说,上门是客,徐致闻言也礼貌笑了笑:“言善特地叮嘱我,要好好招待秦先生,知道你来了,她肯定高兴。”
虽然不知道听到对方和闻惊阙的关系后,蔺言善还会不会高兴,但这么说总没错。
“多谢蔺小姐惦记。”秦筝笑容不变,和蔺言津没什么往来后,对蔺言善的称呼也从言善姐成了蔺小姐,“今天客人太多了,就不打扰徐总了,我和惊阙自己四处走走就好。”
双方就此分开。
徐致见这会儿需要他招待的重要宾客不多,便抽空去安静的地方给蔺言善打了个电话。
听到他说的话,那头的蔺言善似乎也有些惊讶,但也不是太惊讶。
“是吗?原来如此……”她说自己那个弟弟这段时间怎么这么不对劲,本来以为只是没和好,原来是人不仅跑了,还找了新人,他那个旧人彻底没戏了。
“你说他和那位闻总感情很好?”她好奇问。
徐致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说:“是吧,闻惊阙注意力一直在秦筝身上,视线几乎都在秦筝身上,完全是抽空才看一眼我。”
不过,要说闻惊阙能这么喜欢一个人,他怎么觉得怪怪的,不太信呢?
不能怪他,看看闻惊阙做的那些事,把亲爹后妈送进去,放那个异母弟弟去捡垃圾吃草,把闻氏高层清理了一遍,想趁火打劫的闻氏旁支亲戚什么都没捞到,还把底裤赔了进去,以及最最有病的是给自己弄那个精神疾病鉴定。
怎么看,怎么不像正常人。
疯子能有什么感情?
此时此刻,徐致都觉得对方那声爱人那么不真实。
“感情好啊……好歹是从小认识的,阿筝能找到喜欢的人,我当然为他高兴。”蔺言善笑了笑,“……是真高兴。”
那边,秦筝还看着闻惊阙,眉眼含笑,视线舍不得移开。
闻惊阙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今天参加这场婚礼,不仅仅是对新人送上祝福,也是他们第一次,以情侣的身份,面对其他人,向别人公开他们的关系。
意义非凡。
闻惊阙扶着他,“看路,小心摔倒。”
秦筝歪头不解:“有你在,我怎么会摔倒呢?”
虽然这种毫无条件,毫无保留的信任让闻惊阙很是受用,但还是忍不住担心,要是没有自己,他该怎么办。
思及此,闻惊阙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恍惚间,仿佛听见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趴在我床边干什么?”
“看你。”
“……想看就看,我还能不许吗。”
“那也不是什么都能看到的。”
比如他死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时候,他的筝筝要怎么办?】
手臂忽然被人抱着晃了晃,闻惊阙回神。
秦筝看他:“在想什么?”
闻惊阙顿了顿,眸光在秦筝身上凝滞半晌,才眨了下眼睛说:“在想,一定要守紧了你,一步也不能离开。”
秦筝的笑意在眼眸间流转,“这可是你说的。”
闻惊阙握紧他的手,轻声应道:“嗯,我说的。”
“怀谦哥哥,那是我哥吧?”秦晚拉了拉陆怀谦的胳膊,视线却还一直落在远处那人身上。
陆怀谦:“过去打招呼?”
“不要!”秦晚一口否决,看着跟闻惊阙举止亲密的秦筝,心中又酸又不爽,“他都不主动来找我,我才不想上赶着找他。”
她一点也不想出现在秦筝面前,因为心里下意识知道,即便她出现,在秦筝面前,也只会沦为闻惊阙的陪衬。
明明之前说好了愿意见闻惊阙,这会儿又反悔了。
然而这不是她不想就不想的。
像他们这种家庭,背地里也罢了,即便是普通亲戚,当面也要打招呼,否则外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猜测,何况秦筝还是陆家养的孩子,在外人看来,他也算陆家人。
之前秦筝的事在公司就闹得沸沸扬扬,外人未必没听到任何风声,今天要是见面连句话都不说,岂不是向所有人说明,流言是真的吗?
无论出于感情还是利益,都不能这么做。
只是他们正要上前时,却被别人捷足先登。
“秦筝?”一道声音从侧面传来,秦筝循声望去,见到来人时微微扬眉。
很快,他又换上礼貌的微笑:“程总。”
“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您。”
程总端着酒杯喝了半杯,视线落在闻惊阙身上:“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还认识闻总。”
在圈子里,闻惊阙的名声总是比秦筝要大很多,程总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这下换秦筝介绍闻惊阙了。
只见他转头笑看了闻惊阙一眼,随后对程总介绍道:“这位是我爱人。”
程总一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闻惊阙,“恕我孤陋寡闻了,之前也没听说二位喜结连理的消息。”
秦筝眉目温和笑道:“以后会的。”
程总……程总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对着他们举了举杯。
“那我就提前恭喜二位。”
闻惊阙刚刚一直安静现在秦筝身边当壁花,这会儿却出声:“多谢。”
这种场合,几人都不想谈公事,寒暄几句就分开了。
之后陆续有人跟闻惊阙打招呼,无论认不认识,关系如何,闻惊阙都十分礼貌地跟别人介绍秦筝,反之亦然。
一路上被他们炸翻的人不少,在听到他们对彼此的介绍后,瞠目结舌者有之,难以置信者有之,一脸懵逼者更是数不过来。
秦筝和闻惊阙之前的社交朋友圈不同,几乎没有重合,今天之前,在旁人眼里,两人根本没什么关系,甚至不会将他俩联系在一起。
然而就是今天,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站在一起,说他们在一起了。
闻氏当家人,和陆家养子,有什么关系吗?什么?他们竟然在一起了?!那是闻氏和陆家要联姻了?
然而看了看跟随闻惊阙出席,就没和对方分开过的秦筝,又看了看只看着,还没找准机会上前打招呼的陆怀谦,又觉得不像了。
……
“……怀谦哥哥,咱们还去不去啊?”秦晚看着那边正和人聊得开心的秦筝,心情复杂。
陆怀谦垂眸深吸一口气,“再等等……等你哥空下来我们再去。”
秦晚对此却深感怀疑,倒不是怀疑陆怀谦,而是怀疑她哥,还有空下来的可能吗?
……
程总远远看着那边的两人。
秦筝几乎没有看脚下,完全跟着闻惊阙走,闻惊阙的视线也总离不开秦筝,无论秦筝做什么,他始终关注着对方,连袖口歪了也要亲自为对方认真整理。
和传闻中的形象大相径庭,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本人的程度。
有了秦筝,闻惊阙名声变好不少,无形之物将精神疾病鉴定这种流言打成了洗脑包,倒是谁也没想到。
但程总关注的不是闻惊阙,而是秦筝,对方看着闻惊阙的眼里总是柔情蜜意,言行举止间的完全信任,还有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忧郁伤情,都令人心动无比。
程总当然不会插足别人,但看着这样一份令人心动的感情就在眼前,也难免有些羡慕和遗憾。
罢了,不是自己的东西,他还不屑于争。
……
二楼,有一双眼睛居高临下俯瞰全场。
那双眼睛在全场巡视一圈,最后落在了秦筝身上。
他看着他游走于众人之间,游刃有余地和人交谈,并随时都牵着身边人的手,时不时还要跟对方说上几句,从不将人冷落。
“表哥,你怎么在这儿,没下去接待客人?”宋其钰走到蔺言津身边。
蔺言津一口将杯中酒饮尽,一句话没说,转身下楼。
宋其钰挠头,顺着对方刚刚的视线往下看,却只看到地下人头攒动,其余什么也没有,莫名其妙。
……
见秦筝有些口渴,闻惊阙将一杯果汁放进秦筝手里:“累吗?要不要去那边休息一会儿?”
沉迷于拉着闻惊阙官宣的秦筝终于稍稍冷静下来,便顺势听闻惊阙的话,跟对方去了休息区。
将一杯果汁喝完,闻惊阙一边接过放到侍者托盘里,一边问:“还要吗?”
秦筝摇头,明明喝的是果汁,竟也有种微醺的感觉。
闻惊阙用手帕替他擦了擦嘴唇,笑着问:“这么高兴?”
秦筝点头,眼里的神采让人移不开眼。
他其实没有那么多朋友,刚刚见的那些人,甚至大多数自己都不太记得对方是谁。
但没关系,对方认识他,认识闻惊阙就好了。
“好多人……”他拉着闻惊阙在身边坐下,肆无忌惮地靠在对方怀里,“……刚刚好多人,都认识了我们。”
就算原本不认识,在两人转了大半场后,也认识了。
秦筝说的当然不是知道他们身份那种认识,而是知道他们的关系。
闻惊阙哭笑不得,之前可没看出来,他的筝筝竟然喜欢公开官宣这种行为,他还以为对方只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够了。
如果早知道,应该先发个朋友圈,那样知道的人更多,知道的速度也更快。
“今天是别人的婚礼,不好喧宾夺主。”闻惊阙揽着秦筝的腰,任由对方倚靠着自己。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们也可以办一场。”
办一场什么?
当然是婚礼。
秦筝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转头看着闻惊阙。
闻惊阙:“不喜欢吗?”
秦筝摇了摇头。
他喉头滚动,垂目敛眸:“我只是……”
“……只是没想到。”
闻惊阙蹭了蹭他的头,“怎么会想不到呢?”
为什么想不到呢?
没有名分,没有告白,没有亲密,又是怎样的经历,怎样的感情,才能让你坚持到现在?
闻惊阙只要一想,就觉得那是灵魂难以承受的深重。
他眸色深深,唇边牵起浅浅的弧度。
“别人有的,我的筝筝也会有。”
“从前没有的,以后也都会有。”
第33章 卿卿我我 大庭广众之下,别勾引我
“哥, 找了你们一圈,怎么在这儿啊?”秦晚端着酒杯走过来,身后还跟随着陆怀谦, 两人都默契装作仿佛刚刚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秦晚也没问秦筝怎么不先跟他们打招呼。
闻惊阙早在看到来人时就提醒了秦筝, 两人此时起身互相介绍。
秦筝笑盈盈道:“这是惊阙。”
在外人面前,秦筝不会叫小闻, 那是独属于自己的称呼,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是我妹妹, 我哥。”
双方都知道彼此身份,倒不用介绍得那么详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事。
然而凡是就怕对比, 秦筝说闻惊阙的时候介绍了名字,介绍秦晚二人却只说了身份, 难免显得对他们两人随意了些,还不是跟他们更亲近那种随意,而是不在乎那种随意。
陆怀谦心里发苦,面上却还笑着跟闻惊阙道:“之前就经常听小筝提起闻总,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这是真心话,其实就他刚刚观察来看,觉得闻惊阙这人还挺正常的, 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弟夫。
连陆怀谦都能有此改观,可见今天闻惊阙的表现,给他不太好听的名声洗白了多少,大家都觉得他看着挺正常的,之前一定是被渣爹一家给坑了。
闻惊阙像没听出来一般:“我倒是觉得二位跟传闻中一样, 名副其实。”
王八蛋!正常个屁!陆怀谦迅速推翻刚刚心里的想法。
怎么就是听传闻说了?只有秦筝不提,闻惊阙才只能听传闻。
嘲讽,赤裸裸的嘲讽。
然而即便如此,陆怀谦也不能质问秦筝什么。
只是心里难免想:这是要跟他们划清界限吗?
比起陆怀谦把想法放进心里,秦晚就不太能装了,但这会儿大庭广众下,又有秦筝在,上次自己在秦筝面前信誓旦旦夸下海口,总不能该到见真章的时候却掉链子。
“闻总跟我哥在一起多久了?”
闻惊阙抬眸扫了她一眼,“很有一段时间,怎么了?”
秦晚不喜欢他的眼神,那种不将她放在心上的眼神,仿佛在跟她说,她现在不被秦筝放在心上。
她扯了扯唇角道:“早就让我哥带闻总来见见,我哥却一拖再拖,要不是今天机会正好,我想见闻总,恐怕还要费好一番功夫。”
闻惊阙闻言也神色如常,“我没听筝筝说这事,可能是不重要吧。”
不重要?
你xx的不重要!
秦晚心里把闻惊阙翻来覆去骂了个半死,脸上的假笑差点都维持不住。
秦筝适时打了个圆场:“之前忙着置办东西,整理家里,抽不出空,今天倒是机会正好,下午就不回家了,我直接带惊阙去陆家,顺便吃个晚饭。”
“就是希望不会被叔叔阿姨赶出去才好。”他笑着说。
“一声招呼也不打就上门,这不合适吧?”
谁把我的话说出来了?
陆怀谦闭上没来得及张开的口,抬头却看见闻惊阙伸手揽住秦筝的腰,刚刚就是他说的这话。
秦筝对此没有任何排斥的反应,也对,刚刚眼看着两人做了半个小时的连体婴儿。
陆怀谦抿了抿唇,“筝筝要带朋友上门,家里当然欢迎,就是不提前通知,爸妈那边也没什么准备,未免待客失礼。”
秦筝闻言却面不改色提了个让人说不出话来的主意:“这有什么难的,叔叔阿姨也在这儿,一会儿告诉他们一声不就是了?一顿饭而已,陆家难道还招待不起吗?”最后一句话是看着陆怀谦说的。
陆怀谦也摆不出什么和气表情了,他拉着一张脸,心里苦逼地想:他家这个明明不是女儿,怎么也这么外向?
他找了个借口,拉着快要发作的秦晚跑了,再留下来,他担心自己也憋不住。
等他们走后,闻惊阙这才一改牙尖嘴利的模样,低头小声问秦筝:“你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直接带他回陆家?是打算当陆家没陆安年夫妻了吗?
他这般作态,秦筝也跟着侧头小声说:“你可以当开玩笑,也可以当真的。”
“听话的孩子才面面俱到。”他对闻惊阙眨了眨眼睛,“可我本来也不听话嘛。”
他这么说,却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看上去有多乖多可爱。
闻惊阙知道。
所以他伸手轻轻点了点秦筝的脸颊。
秦筝毫无所觉,反而问:“怎么了?”
闻惊阙侧了侧身,挡住他的正脸,也将他那乖巧可爱的表情稍稍遮掩。
“筝筝,我虽然一向不在乎别人眼光,也不怎么守礼,但也没什么暴露自己私密事的爱好。”
秦筝面露不解,似乎不明白闻惊阙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说这种话。
闻惊阙倾身附耳低言,唇边噙着一丝浅笑:“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你。”
“所以,不要这么可爱。”别勾引我。
……
“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真是一点也不顾忌别人。”宋其钰背地里小声蛐蛐。
一边蛐蛐,一边又用手机把这副画面拍下来,看着手机屏幕上亲密的两人,宋其钰欣赏之余,又有些懊恼,有什么好拍的,表哥都糊了还拍来干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表哥都糊了,他就拍几张照片应该没事吧?
看着照片里的两人,宋其钰心情诡异的跟程总重合了。
总觉得闻惊阙面前的秦筝还、还有点甜呢……好吧不止一点。
让人有种很想要,很希望对方这样对待的人是自己的感觉。
没想到这人平时脾气那么差,人那么坏,谈起恋爱来竟然很有一套,难怪表哥以前会被他蛊惑,现在连疯名在外的闻惊阙都没能逃脱。
可怕,太可怕了。
宋其钰一边羡慕,一边抗拒,于是间歇性看一眼照片,却不知道,有些东西,越不满足,就越想要。
……
“我去一趟洗手间。”秦筝小声说。
闻惊阙:“我陪你?”
秦筝转了转眼珠,“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闻总,这个时候陪我去洗手间,我会默认你欲求不满,想在私密的地方亲我……”这是在报刚刚说他勾引的仇。
闻惊阙松开他,“那你自己去吧。”
秦筝冲他眨了眨眼睛,小声问:“生气啦?”
当然没有。
秦筝也知道没有。
他含笑伸手勾动闻惊阙的手指,“这就算我勾引你了,行了吧?”
闻惊阙反手握住他的手,他想亲近他,又何需勾引呢。
庄园的洗手间也修建得豪华又私密,闻惊阙在外面等的时候,还能喝咖啡看杂志弹钢琴,秦筝独自进去,隔间都很宽敞,完全可以互不打扰。
可怎么偏偏就被他听到了呢。
在今天来客这么多的情况下,说人闲话还被正主撞见,这种几率可不高。
“今天那两个老在一起的男的见了吗?”
“差点被误以为是圈内同行那两个?”
“我打听了下,那可不是什么圈内同行,而是正儿八经的豪门。”
“不是说另一个只是养子吗?”
“你的消息落后了,据说那位手持股份,也是非鱼的老板。”
“真的假的?那怎么不见你找机会搭话?”
“保真,不过这你就不知道了,其中还有一番不为人知的说头,养那位的人家,也不是什么好的,双方且要掰一掰手腕呢。”
“这怎么说?”
“谁家真心收养,不仅不上户口,还让自家儿子勾引人家女儿的?这不是吃绝户吗?据说那位进自家公司,还受了好一番冷落,根本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你说好笑不好笑?”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那位的父母,跟养父母还是朋友,结果两人死后就这么对两个孩子,这不是一早就藏着奸我可不信,说不定啊,那两位的去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嘶——你这说的也太吓人了吧!”
“谁知道呢,都说咱们娱乐圈鱼龙混杂,其实豪门也不怎么干净。”
“小声点,好歹是别人地盘。”
“知道了,也就跟你说说,出了门我可不认。”
声音渐渐远去,秦筝出来时,已经看不到可疑人员了。
他也没想找人,洗过手,喷过香水,他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出去了。
等见到闻惊阙,却笑着说:“本来只是说笑,现在竟真是要去一趟陆家了。”
闻惊阙微微扬眉,没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反而道:“要带我回去见家长?”
秦筝牵住他的手,“是要见一见,不过他们可不算什么家长。”
闻惊阙:“怎么说也是第一次上门,要带礼物的。”装也要装一下。
说着,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于是,等下午陆怀谦准备回家的时候,闻惊阙已经提着礼物等着了。
见到他还笑了笑,“既然见了陆总,也不好漏了陆董。”
陆怀谦:“……”你竟然来真的?!
无论怎么说,闻惊阙这是赖上了,偏偏当着秦筝的面,陆怀谦还不好说什么。
等人一路跟着回家,陆安年夫妻才从儿子的解释中明白怎么回事。
闻惊阙倒是很有自己是客人的自觉,礼貌表示自己就是跟着秦筝回来的:“叔叔阿姨当我不存在就好。”正好他也不是很愿意看到他们。
陆怀谦觉得这人说的屁话,一个大活人,能当不存在吗?
随意登门礼数不周全,然而人来都来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还能往外赶吗?
夫妻俩只能认下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并且留人晚上吃饭。
这都一起吃过晚饭了,那晚上还要不要留宿呢?这都留宿了,那是不是说明这个儿婿他们就认下了?
种种问题,实在让人头疼。
不过他们实在担心早了,事实证明,今天让他们头疼的事还有很多,而且不仅是闻惊阙带来的。
闻惊阙说完那一句,还真当自己是秦筝的挂件,一应言行都很低调,只有对秦筝的话才有反应,其他时候根本不搭理别人。
但这样并没有显得他很懂事,反而觉得他根本看不上陆家,也没把陆安年夫妻放在眼里,喊一声叔叔阿姨还是看在秦筝的面子上。
这是秦筝跟闻惊阙说的,不用装也不用费心思的办法,也很符合闻惊阙在陆怀谦秦晚那里的形象。
以闻氏的地位,闻惊阙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是……只是太不尊重人了。
陆怀谦看得心里来气,秦晚也很不爽,连小筝/哥哥的养父母都不尊重,对小筝/哥哥又有多重视呢?小筝/哥哥怕不是被骗了吧?!
心里想着一定要找机会跟秦筝告状,好好提醒一下对方,几人吃了一顿有点难受的晚饭。
等到饭后聊天时间,两人一起去找秦筝,得知秦筝去寻了陆安年,也跟着去了书房。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约好了的?”陆安年问。
陆怀谦:“我找小筝有点事。”
秦筝笑了笑,“正好我找叔叔也有点事。”
秦晚拉了拉陆怀谦的胳膊:“那我们先出去?”
秦筝笑容温和:“不用,就几句话的事,你们也可以听听。”
他把今天在婚礼洗手间听到的对话说了一遍,秦晚还懵逼着没反应过来,陆怀谦已经沉下了脸。
“荒谬!污蔑!”秦筝说完,陆怀谦率先出声。
要说他爸有私心,不愿意养子胜过亲子,陆怀谦还会相信,可要说陆安年害了秦筝父母,那在他看来绝无可能,毫无怀疑绝对是污蔑。
等陆怀谦说完,反应过来的秦晚也跟着义愤填膺:“谁传的这种闲话?哥你抓到人了吗?告他诽谤!”
早猜到他们的反应,秦筝也不意外,闻言只说:“洗手间人员混杂,我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人了,看洗手间外面的监控或许会有线索,只是这不免要惊动别人,让人知道我们为这事大张旗鼓,这么较真,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误会,原本都觉得是流言蜚语,这下也要信个一两分了。”
陆怀谦再不想承认,也知道秦筝说的有些道理,可就这么算了,又实在觉得憋屈。
秦晚比他更生气:“难道就这么算了?哥,我们被人造谣,却还要忍气吞声吗?!”
“本来就是流言,还能怎么样呢。”秦筝说,”要是斤斤计较,反而要中了别人的圈套。
陆安年脸色一直看不出变化,“小筝的意思?”
秦筝无奈叹了口气,“我也没什么意思,把这事告诉叔叔,也只是想给叔叔你们提个醒,有人离间咱们家,不能信了别人的话,跳进陷阱。”
陆安年轻敲了敲桌面:“小筝就不怀疑那些话是真的吗?”
“爸!你胡说什么呢?!”陆怀谦沉着脸道。
秦晚也是一脸震惊。
陆安年却不看他们,只看秦筝,笑着说:“随便说说,不必紧张。”
秦筝也笑:“如果我信,也不会直接告诉叔叔了,这么多年,叔叔叶姨怎么对待我和晚晚的,都看得出来,虽然也有不愉快,但一家人就算是亲生的兄弟姐妹,都还有个长短,争那些没意思。”
“我们当然不是没良心的人,更不是傻子,别人的话是为了我们好,还是别有目的,当然能分辨。”
“如果叔叔真的害了我爸妈,却还把我和晚晚养得这么好,那我都要怀疑,叔叔是怎么把公司发展壮大到现在规模的了。”
秦筝说得直白,看向陆安年的目光也很是真诚坦然,让人一看便知,这些都是真心话,绝无虚言。
陆怀谦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难免心虚,心情复杂的他,也没注意到陆安年拿着笔的那只手正暗暗用力。
秦筝余光注意到了,不是陆安年太明显,而是秦筝按图索骥,又注意得很仔细。
他微勾的唇角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心。
故意安排人说话让他听见,故意引他怀疑,他偏不。
生气吗?
憋屈吗?
计划被毁的愤怒吗?
那就受着吧。
你要当慈父,我就做孝子,看谁能装得更久。
第34章 爱了无数个百年 灵魂的重量
秦筝一番话, 实在太懂事,太真诚,太深明大义, 任凭是谁听了,都说不出半个错来, 即便是从来对秦筝防备看不上眼的那群亲戚,听了也会说上一句这是多乖多懂事一个孩子!这么多年也不算白养了。
然而陆安年不喜欢。
一点也不喜欢。
可他没道理不喜欢。
不仅不能不喜欢, 还得装出一副感动至极的表情来。
陆安年装了这么多年, 演技自然不必说, 他摘下眼镜,摸出眼睛布擦了擦镜片上的雾气,重新戴上时, 也顺便遮掩了微红的眼眶。
“知道小筝能这么聪明,行事也很有一套, 不会轻易为人哄骗,我也就放心了。”微哑的声音还刻意压低,听着倒像是极力克制心中的动容。
只有秦筝知道,陆安年克制的可不是什么感动。
“正如小筝所说, 我待小筝晚晚如何,这么多年,大家都看在眼里, 外人也罢了,咱们家里人可不会轻信别人的挑拨离间。”
动容完了,也该对这事做出一个总结。
“只要记得一点,背地里说闲话的,都是看不惯我们好的,如果为了那些人, 而损害了自己,那才是脑子不清醒。”语气带上几分严厉。
“这件事我会暗中找人去查,不过这也只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幕后黑手坐收渔利,无论能不能查出个什么来,你们都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外也只当什么也没发生。”
“好的爸。”
“知道了叔叔,这么假的话,谁会信啊。”
陆怀谦和秦晚应得干脆,听了陆安年的一番话,此时情绪也稳定下来,也不像是刚才那么激动,生气当然还是生气,只是既然爸爸/叔叔已经把这事揽了,后续如何,也就和他们无关,更不必上心了。
说完正事,陆安年也有空打趣一下秦筝:“本来以为你今天带闻总过来,是想让我们见见,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事,今天的见面也不正式,改天再抽个时间,家里好生招待?”
有了秦筝说的这一出,之前闻惊阙对待他们的各种无礼也都不算什么事了。
只是再怎么不算什么事,该不喜的还是不喜,该生气的还会生气。
“哥,我都憋了一天了,那个……闻惊阙怎么对我们的,我们又是怎么对他的,你可都看见了,这能说是我们不尊重他吗?分明是他根本没把我们看在眼里,我倒是想认他这个哥夫,可人家不在乎啊!”
秦晚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可算是向秦筝吐了出来。
只是碍于长辈在,人又多,不好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但也没好听到哪里去就是了。
秦筝微微垂头,面露羞惭,“原本我也没想这么快带他回来的,这不是凑巧了吗?”
陆怀谦斟酌半晌,不想让秦筝面子不好看,委婉道:“也不是想阻止你,只是看他对我们都是这种态度,担心你在他那里也得不到好。”
道理也是如此,如果闻惊阙真的在乎秦筝,无论如何也该对他们客气些才对。
他们没想过,闻惊阙能这么干,不是因为他不在乎秦筝,而是秦筝不在乎他们。
秦筝闻言就笑笑,“你们放心,虽然他对别人不怎么样,但对我却是很好的。”
陆怀谦却不信:“那他……”
秦筝沉吟片刻道:“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对自己亲生父亲是把人送进去……”
对亲爹后妈都是大义灭亲,对同父异母的弟弟是自生自灭,对待他们才只是不爱搭理而已,嗯……这怎么能说态度不好,不在乎秦筝呢?
陆怀谦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许久,却愣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憋了半晌,向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大少爷,难得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他x的,说的竟然还真的有点道理?!
秦晚暗暗深吸一口气,完了完了,她哥这是彻底恋爱脑了,这都能洗!
陆安年似乎担心自己管的太多,反而让秦筝不喜,对此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至此,秦筝闻惊阙二人在陆家面前有了新形象。
一个什么都好就是眼瘸的恋爱脑,一个哪里都不好唯独对秦筝好的神经病。
这么一看,其实也挺配的。
秦筝面无表情地想。
等几人出了书房,书房里只剩下陆安年后,后者面上神色渐渐冷沉。
他抓着钢笔,猛地扎进书页里,用力向下划拉,一道又深又长还狰狞的口子就这样成型,墨水渗透进划痕里,像深浓陈旧的血液。
啪!
笔尖分裂弯折,墨水倾泻。
咚!
陆安年将钢笔扔进垃圾桶,又把书合上,丢进柜子里,又恢复了温和慈父的表情,哪里还有刚才的狰狞。
……
吃过饭,聊了正事,时间已经很晚了,陆怀谦让秦筝今晚留下来,当然就不好赶闻惊阙走,只好让人给他安排客房。
管家听了却说:“少爷,那位闻先生说要跟筝少爷一起住,佣人已经领他去了。”
陆怀谦:“……客人留宿,怎么连间客房都不准备?家里是这么待客的吗?”
管家犹豫,“可那不是筝少爷的对象吗?”
人家自己都说要一起住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陆怀谦心说我当然知道,但我就是不爽。
然而不爽又能怎么办呢,人家就是拆不开。
莫名有种自己是为难人的恶婆婆的感觉。
……
闻惊阙站在秦筝的房间里,视线忍不住先将这里上下里外打量一番。
从装修风格,到陈列摆设。
闻惊阙忽然理解了秦筝之前在他家巡视的想法和心情。
因为他现在也很想把这屋里所有地方都仔细看一遍,连阳台上的绿植都不放过。
闻惊阙想说秦筝之前给他拍过一张花束的照片,那时的他对着白色的花只是厌烦,现在对着阳台上的这些花,却是不满足。
好像曾经拥有很大一片种花的地方,对这小小的阳台就看不上眼了。
闻惊阙无意识扯了扯叶片,回过神时,却发现手上沾染了尘土,如果不是浇的水早就干了,这会儿沾他手上的应该是泥水。
他放下花盆,起身回屋,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回来路过书桌,随即脚步一顿,视线不经意间被桌上一张照片吸引。
闻惊阙脚步一转,走上前,照片也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照片的背景是在校园里,几年前的秦筝还很青涩,一身学士服,坐在石头上,靠着身边的人。
旁边的人一身衬衫西裤,明明年纪相差不大,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还在象牙塔,一个却已经是社会精英。
秦筝倚靠着对方,含笑的眼眸也没有看镜头,反而注视着身边那个人。
而对方的眉眼唇角也难得染上一丝笑意,稳重的身形支撑着秦筝,仿佛能让人永远安心依靠。
闻惊阙从前听说过秦筝和蔺言津的传闻,也见过秦筝摔倒,蔺言津着急抱着对方去医务室的场景。
但那都在自己与秦筝深交之前。
那时的他们还不熟,更没有什么关系,因而那些过往对闻惊阙而言并不重要,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后来和秦筝相识相熟,甚至如今在一起,蔺言津也几乎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顶多作为偶尔拈酸吃醋玩情趣时的道具。
秦筝从不主动跟他提前,不是刻意避讳,而是不在意。
因此一直以来,闻惊阙对于这人和秦筝青梅竹马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真实感。
如果不是这次婚礼,他可能都要把这人忘了。
直到现在,此时此刻,看着这张照片,闻惊阙心里才划过一丝微妙的念头,这人曾经和秦筝关系很亲近,甚至秦筝可能喜欢过对方。
不是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而是有切实的证据,他们有着真实发生的过去。
闻惊阙看着照片沉思的时间有些久,也过于投入,直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才回过神。
“在看什么?”
秦筝探头望去,闻惊阙也没有避开,于是那张三年前的照片,以及照片里青涩的自己,就这样展现在秦筝眼前。
秦筝这才反应过来,自回来后,他就一直把这里当做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加上不想和从前变化太明显,因此并没有对屋里的东西进行收拾。
否则这张照片就该放进杂物箱里吃灰,而不是还明晃晃地摆在桌上,还被闻惊阙看见了。
此时再狡辩已经来不及,秦筝也干脆大大方方任由对方看,甚至自己还欣赏着欣赏着感叹了一句:“真年轻啊……”年轻到他甚至能容忍照片里的另一个人。
闻惊阙放下照片,看着他道:“你现在又不老。”
秦筝笑了笑道:“是啊,托你的福,我现在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五十年呢。”
五十年就够了吗?
伸手牵住他,“别人都想要百年好合,你怎么只要区区五十年?”
“老天爷听到了,都要说你傻。”
秦筝却不贪心,“现在的每分每秒,我都当成最后一天过,心里就永远都是满足的。”
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天那样爱你,就好像爱了无数个百年。
闻惊阙却只觉得他太容易满足了。
只有从前拥有的太少,在终于得到一点的时候,才会轻易满足。
这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一是珍贵,二是稀少。
闻惊阙并没有问蔺言津,那已经不重要了,只当照片里只有秦筝一个人。
而秦筝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他随手把照片收进抽屉里。
“这屋里东西有点杂,一直没怎么收拾。”
闻惊阙闻言却很赞同地点头:“确实该收拾一下了,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次可以一并带回家。”
他甚至没说是搬家,因为根本算不上搬家。
秦筝看了看,想了想,沉默片刻后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些重要,哪些又不重要。”
时隔太久,他真的记不清了。
闻惊阙也没纠结,“你想要,就留着,不想要,就扔了,总归也只有屋里这点东西。”
秦筝起身环视一圈屋子,重要的、常用的东西,其实早就被他带走了,留下的,要么不重要,要么不常用。
不重要的也就算了,不常用的那些里,或许还真有些要带走的。
秦筝找到一本相册,很厚一本,但大多都无用,他只把其中最早、含有父母的那些照片取了出来。
又把贵重物品装进一个箱子里。
收拾完这些,屋内明面上看着竟没什么变化,一点也看不出,剩下的,都是秦筝不要了的。
就像秦筝如果抛弃哪个人,明面上也让人看不出来,可一旦他做了,那就是再无回转的余地。
一个行李箱,像那些早就被遗忘的过去,零零碎碎,挑挑拣拣,才有这么一点乏善可陈,值得保留的东西。
当初秦筝来到陆家,带的东西或许都比这多。
闻惊阙看了看行李箱,却很满意地点头,“不错。”
秦筝不解:“哪里不错了?”
闻惊阙:“东西很少,负担很轻,想要重整自己,开始一段和过去不同的新生活就很容易。”
说着牵过他的手:“不需要背负太多,那样会很累。”
秦筝闻言怔了怔,转而笑道:“我倒觉得,有一定分量才好,如果太轻了,可能不知道哪一天,连自己都忘了。”
他望着闻惊阙,“像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他不觉得累,也不觉得有负担,真正不重要的东西,早就跟这个屋子一样,被他丢掉了,剩下的,都是他觉得很重要,不愿意割舍的东西。
它们压在灵魂里,不是他的负担,而是早已和灵魂融为一体,成为灵魂本身的重量。
闻惊阙将他抱在怀里,“你高兴就好。”
秦筝又跟他说起了陆怀谦他们跟他告状的事,笑道:“现在在他们眼里,我大约是昏了头,中了邪。”
看得出来,他没把这放在心上,然而笑过之后,却对闻惊阙歉声道:“抱歉,伤了你的名声。”
闻惊阙疑惑,不明白秦筝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有那种东西。
“其实,这样也没错,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是正经亲人,闻惊阙或许会装一装,可既然秦筝都说不需要,那这就是他的本性。
除了秦筝,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
秦筝闻言也只是愣了下,哦了一声,随后乖乖笑道:“那也挺好,不用受委屈了。”
闻惊阙也笑:“所以你下次过来,还可以叫上我。”
秦筝闻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不好。”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经常把闻惊阙带过来,那就不是走亲戚,是结仇了。
闻惊阙微微扬眉:“怕他们生气?”
秦筝摇头,他歪头倚靠进闻惊阙怀里,“只是不想让你做这个恶人。”
他搂住闻惊阙的脖颈,仰头轻轻在对方颈侧蹭了蹭。
“我的小闻很好。”
所以哪怕是无关紧要人的厌恶,他也不想看到。
第35章 小闻系列 那是拆分过后,具象化的爱
没过几天, 陆安年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据说只是几个看陆家不顺眼的人凑一起说陆家闲话,有小明星听到了, 就信以为真,跟朋友八卦, 于是流言传播的也越来越离谱。
并没有什么更大的阴谋,也不是有谁故意设计, 让他们放宽心。
结果没什么麻烦, 只是这样看来, 倒显得听到几句离谱的八卦就回来告诉陆安年等人的秦筝有些敏感和小题大做了。
秦筝也没说什么,只说没事就好。
他近来忙于新项目的事,在经过几次扯皮后, 双方终于认真起来,秦筝也开始亲自对接, 只是效果不算理想。
这次合作开发的项目,蔚蓝坚持要占大头,不肯松口,秦筝也终于真的跟开始说的那样, 亲自去见了程总。
对方约他在一个俱乐部的高尔夫球场,秦筝到的时候,程逸刚刚一杆进洞。
陪玩的人笑着恭维, “程总这球技,就是专业人员也要退一射之地。”
程总淡淡道:“运气好罢了。”
转头看见秦筝,忽然挑眉笑了下,“今天风水不错,秦总要来试试吗?”
秦筝已经很久没碰过这东西了,虽然还记得该怎么打, 但动作实在生疏,准头也不够,唯有挥杆的动作干脆果决。
看着球童捡球,秦筝放下球杆,对程总笑笑:“看来不是运气好,而是程总球技过人。”
程总叹了口气:“你们啊,就会说好听话,想听句真的,都要拐弯抹角半天。”
秦筝收敛笑意:“既然程总想听真话,那我也愿意说几句。”
程总来了兴趣:“哦?”
见秦筝没继续,程总看向周围其他人,后者知趣退下,现场只剩下他们两人,最近的还是站在远处的球童。
秦筝望着辽阔的球场,神色平静:“听说最近蔚蓝最看好的,就是和非鱼的这个项目,一定要争取到60%的份额,掌握绝对话语权。”
程总闻言就笑了:“做生意,谁不想要利益最大化,既然付出了,当然要得到最高的回报。”
秦筝弯了弯唇,转头含笑对程总说:“既然如此,那位没什么好说的了,程总如果真的想要新项目60%的份额,我可以成全你。”
程总闻言神色微顿,明显有些意外:“没看出来,秦总竟然这么大手笔,就是不知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陆董的意思。”
秦筝神色未变,“我既说了,就能做到,能借这次机会交蔚蓝这个朋友,想来叔叔也不会反对,只看程总,到底想不想要了。”
程总不说话。
秦筝笑意渐深:“程总不说话,是被非鱼的诚意感动到了吗?”
程总手里握着球杆,不自觉按在地上转动,看向秦筝的目光越发深沉,脸上原本的轻松笑意也渐渐淡去。
指尖点买球杆上,一下一下,像不平静的内心。
“既是合作,怎么好占你们便宜,之前是下面人不懂事了,一直折腾,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你们诚意这么足,倒显得我像个黑心资本家。”
程总轻叹口气,笑容和煦,姿态更是自愿放低,仿佛是真心叹服。
秦筝也不在乎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想将这无谓的拉扯告一段落。
最后,以两人口头约定,蔚蓝占51%,非鱼要49%结束。
秦筝要告辞,程总出言挽留:“都这个时候了,不如顺便吃了饭再走?我请客,算是为之前的事赔礼道歉。”
秦筝笑了笑,“多谢程总好意,不过我有约了。”
程总想到上次婚礼上看到了闻惊阙。
“没想到秦总竟然喜欢那种类型,上次见了,是真意外。”
秦筝不解:“哪种类型?”
程总坐下喝了杯水,“闻惊阙睚眦必报,大义灭亲。”
“可是秦总……谁不知道秦总自小被陆家收养,对自己养父母很是敬爱,感情很好。”
秦筝抬了抬眸,扫他一眼,“作为公民,举办违法乱纪的人是我们的责任,惊阙也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倒称不上是‘哪种人’这种标签评价。”
“再者……”他微微一笑,语气平静道,“程总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和他一样的人呢?”
秦筝走了。
过了许久,程总才一个电话打给助理。
“仔细调查秦筝跟陆家的关系,真的假的,近的远的,事无巨细。”
“是计划有变吗?”助理问。
程总沉默半晌,才道:“计划不变,继续。”
他有种预感,秦筝不会揭穿他,否则对方也不会跑这一趟。
比起打草惊蛇,秦筝这一趟更像是示好,我知道你的计划,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不会阻止你,甚至某些时候,还可能帮你。
可是为什么呢?
不仅是好奇秦筝的目的,还好似对方怎么知道的。
能够做出这种判断,一定掌握了某些内部消息,可是连陆安年都不知道的事,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程总好奇,好奇死了。
之前秦筝在他这里的印象只是聪明,现在还要加上一个神秘。
这样一个人,谈恋爱的时候,竟然那么温柔那么甜,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的样子,真的很难不让人产生羡慕,羡慕那个能得到他青睐的人。
怎么就不是他的呢?
可惜,真可惜。
秦筝不知道自己走这一趟,还让程总产生这样的感慨。
他只是被纠缠得浪费时间,有点烦了,在他看来,蔚蓝的人实在有些得寸进尺,不懂得见好就收,既然口口声声说“这是程总的意思”、“你有什么话可以问我们程总”,那他就来问问。
真要把大头给他,他又不乐意了。
秦筝并不意外,不乐意才正常。
这个项目本来就是为了套非鱼资金流,当然要让他们占比越多越好,又不能把话语权让给他们,那么秦筝刚刚和对方敲定的分配占比就是最好的结果。
等回去后,项目组还要夸他呢。
当然,秦筝并不在意就是了。
他打车回家,刚进门,就差点被油烟味呛得熏出去。
“这是怎么了?”
听到开门声,闻惊阙匆匆从厨房出来。
“没事,我请了两个阿姨来做饭,出了点意外。”
“我们先出去,等屋里散散味再回来。”
秦筝看见他刚刚解下的围裙,眼角抽了抽,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实在的,前世闻惊阙能把饭做得吃不好也吃不坏,那也是经过千锤百炼之后的,现在嘛,一会儿收拾完,厨房还能用,就是很幸运了。
“家里抽油烟机是不是太难开了?要换个新的吗?”秦筝问。
闻惊阙一本正经道:“可能是吧,现在的抽油烟机越来越千奇百怪,一点也不实用。”
秦筝也不说话,只望着他笑。
被他这么笑,闻惊阙……选择假装无事发生。
他拉着秦筝出门,把家里丢给两个受尽折磨的阿姨收拾残局。
事实证明,重来一次,或许命运能改变,可是有些东西,无论重来多少次,也都是一个结果。
出了门,身上的味道散了大半,闻惊阙才牵住秦筝的手。
“怎么又想学做饭了?”秦筝问。
闻惊阙这会儿又好了:“没有保姆机器人,就想着自己做一回保姆。”
秦筝笑:“可以请人的嘛。”
闻惊阙想了想,又摇头,“算了,以后再说吧。”
他请了两位阿姨,本来是说谁能教会他做饭,他就请谁,然而有了刚刚那一遭,恐怕那两位宁愿拿着试用期的钱跑路,也不会想留下来了。
两人都没想过让秦筝去学下厨。
秦筝抱着闻惊阙的手臂,“这样也很好啊,每天都能尝试不同的酒店,品尝不一样的菜色,如果可以,都能做个美食品鉴家了。”
是还好,但每天带着秦筝去外面吃,不是公司食堂,就是哪家饭店,莫名有种带着老婆出门讨饭的萧瑟凄楚感。
听他这么一说,秦筝乐不可支,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他趴到闻惊阙后背,让对方背着自己。
伏在闻惊阙的耳后轻轻说:“就算是讨饭,其实也不错。”
因为即便是讨饭,小闻也会把最好的饭留给筝筝。
好好的事,被两人说得既可怜又温馨,让闻惊阙有种感觉,就算自己带秦筝喝凉水啃馒头,对方也会笑着说馒头是甜的。
所以还是争取早点做出保姆机器人吧。
做出来后,要叫什么呢?
闻惊阙低头嗅到自己身上还没彻底消失的油烟味,脑中忽然灵光闪过。
他笑了笑问:“以后机器人做出来,就叫小闻怎么样?”
秦筝环着闻惊阙脖颈的手臂忽然收紧,两人相贴着的心脏,似乎也不寻常地跳动了一瞬。
他闭上眼,埋在闻惊阙颈间,任由自己将身体与灵魂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
仿佛旅途上的人找到归属。
“好啊。”他声音含笑,轻轻应道。
小闻系列从来不仅仅是机器人。
那是拆分过后,具象化的,闻惊阙对秦筝的爱。
相隔两世,他又将它找了回来。
第36章 不知梦里春秋几载 年年皆恙,岁岁无期……
签约室里, 双方签订完合同,友好握手。
秦筝礼貌一笑:“预祝项目成功。”
蔚蓝负责人也笑着道:“还没恭喜秦总升职,今天双喜临门, 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庆祝庆祝?”
说着环视一圈其他人, “大家都去,都去。”
秦筝把这个项目谈下来, 还给非鱼争取到了更高的份额, 签合同之前, 他副总职位就已经下来了,不过目前手里忙的也就这一个项目,还算有空。
秦筝看了眼时间, 笑着拒绝道:“你们玩吧,我就不去了。”
“是家里有门禁吗?如果不介意的话, 可以带家属一起来嘛。”对方态度十分热情。
秦筝闻言也只好道:“好吧,那我先问问他。”
这段时间闻惊阙每天下班都会开车来接秦筝回家,两人又没避着其他人,现在很多人都知道秦筝正在和闻氏新老板谈恋爱。
不乏有人阴谋论了一下, 猜测非鱼可能会上演一番夺权大战,然而闻惊阙接人接了这么久,都没进过非鱼公司大门, 正要进军的新行业还是人工智能机器人,和非鱼八竿子打不着。
秦筝本人更是除了分给他的任务,并不往其他业务上多看一眼,就算原本有野心上进心的人往他面前凑,秦筝也视若无睹,丝毫没有拉帮结派, 组建自己势力的意思。
对此,众人心中认定,若非秦筝所图甚大,那就是他真的人淡如菊,没什么野心和欲望。
在确定不会打扰到别人后,闻惊阙没有拒绝跟秦筝一起去聚餐的邀请。他先退了自己订的晚餐,才开车来接秦筝。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说好晚上去吃烤羊排的。”上车后,秦筝有些遗憾地说。
闻惊阙:“……那我现在打电话说不取消了。”
秦筝按住他的手,“那也不用了,都答应了,烤羊排明天再去吧。”
闻惊阙见他说真的,这才启动车子,“真的没有不高兴?”
“怎么会呢。”秦筝神色温和,语气轻松,“今天吃不到,还可以明天嘛。”
说着,他眉眼弯弯,含笑看着闻惊阙,“有希望,有期待,本来就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
有希望的等待,本身就很幸福。
“偶尔做一次计划之外的事,也是一种惊喜。”
闻惊阙闻言点头,“就像我原本计划提前养老,结果有了一个你。”他的养老计划被迫搁置。
秦筝不笑了。
他忽然想起来,闻惊阙是在把亲爹一家三口都送进去后才去的养老院。
可是现在那一家三口还剩个儿子在外面,闻惊阙要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把人送进去呢?
自己的出现,会不会改变这件事?
都怪重生后的日子太过顺遂安逸,让秦筝差点忘了那些本就印象不深的琐事。
前世闻惊阙就不怎么提过去的事,秦筝对那一家三口所知甚少,比如他现在就不知道闻惊阙送人一家团圆的计划。
“我们每天都在变老,养老这种事,不分年龄,随时都可以开始,你想做什么,其实也不用改变。”
如果不是在开车,秦筝一定要靠着他,亲他,“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然而他只是这样用那双盈盈如秋水的眼眸看着自己,就已经让闻惊阙想半路停车,先吻一吻星眸了。
闻惊阙咬了咬腮帮,克制着不去看身边人。
他们刚刚在说什么?
养老……对,养老。
闻惊阙想起自己之前买下来的疗养院农庄庄园……思绪总算冷静下来。
冷静过后,闻惊阙便隐约察觉到什么。
如果按自己之前的计划,他会在清理掉垃圾后,安心去过自己的养老生活,极大可能是住进他新买的那些产业里。
所以,他们是在那里相识的?
疗养院、农庄、私人庄园、都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能偶遇的地方。
闻惊阙尚且不知道其中契机,但已经知道秦筝对他养老计划的态度了。
“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偶尔过去住几天。”只要提前准备好住的地方,他们去哪里住,哪里就是家。
秦筝闻言明显很高兴,眼里的神采都更亮了几分,“好啊。”
说起来,他还真的有些怀念前世住了几十年的地方,虽然知道现在那里绝不是前世他住的模样,但也想去看看。
说话间,两人到了目的地。
蔚蓝订的是一家酒店,举办了个露天派对,秦筝二人到时,场面已经很热闹了。
劲歌热舞,美酒美人,甚至还有人脱了衣服跳进泳池里,夏天跳泳池,就一个爽。
刚走进来,秦筝就有些后悔了,这场聚会可不像是能安心吃饭的模样。
偏偏他进来的时候,蔚蓝的负责人一眼就看到了他,热情地拉着他进去,正要让请来的帅哥美女陪秦筝玩,视线却扫到默默站在秦筝身后的闻惊阙,当即打了个冷颤,哈哈笑了一声,打发走那些人,自己给秦筝敬酒。
秦筝摇摇头,“要开车,不喝酒。”
“我给你叫代驾,参加派对哪有不喝酒的!”负责人一拍大腿,豪爽道。
秦筝坚持不喝,一只手从身后伸来,接过负责人给的那杯酒,“筝筝身体不好,刚吃了药,这杯我来喝。”
闻惊阙接过那杯漂亮的鸡尾酒,也不管这酒应该怎么品才好喝,直接一饮而尽。
闻惊阙都说了秦筝身体不好,负责人也不好再继续劝酒,他也不敢让闻惊阙喝酒,在赔了笑脸,寒暄几句,互相恭维后,负责人就自己玩去了。
四十几岁的老男人在几个美女的簇拥下,挺着微微发福的肚子开始跳舞。
这一幕实在辣眼睛。
“穿上西装打上领带,看着也挺正常一个人,没想到下了班后是这副模样。”秦筝心里很后悔。
“早知道,就去吃烤羊排了。”
闻惊阙倒是觉得挺有意思。
不是这个派对有意思,而是眼前默默捂脸,一脸无法直视的秦筝很有意思。
能够让他看到这副表情的秦筝,也算没白来这一趟了。
“偶尔来放松放松,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闻惊阙牵住他的手,“那边有自助餐,我们去吃东西。”
虽然派对里酒才是最重要的,但酒店准备的自助餐也不敷衍,份量不多,但胜在种类丰富,想吃什么基本都能找到。
秦筝在吃到一道彩云卷的时候,就原谅了蔚蓝的负责人。
味道不错,菜品也算有特色。
下次可以专门来吃一回。
秦筝还没吃完,派对里的人已经玩嗨了,喝上头的不在少数,担心出什么意外,两人都离得远远的。
躲在外围旁观派对群魔乱舞。
秦筝打电话给还算清醒的临时助理。
“秦总?”
“太晚了不好回家,你在酒店开几间房,让醉了的人就在这儿睡一晚,过后报销。”
临时助理连连答应,电话挂断才反应过来,往出口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两道身影相携离开。
秦筝和闻惊阙站在酒店外等代驾,白天刚下过雨,这会儿地上都还没全干,夜风一吹,染着丝丝凉意。
脚边蓄着一小滩水,站在秦筝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头顶的月亮倒映在里面。
他看得久了些。
闻惊阙好奇问:“什么东西看这么入迷?”
秦筝望着地上那滩映着月亮的水,“你说,那里面,会不会也藏着一个世界?”
闻惊阙笑道:“送你香珠也只是希望你喜欢,可没真让你研究什么佛法。”
他拉着秦筝往旁边走了一步,“这样还有吗?”
秦筝失笑,故意道:“还有。”
闻惊阙又拉着他退了一步,“这样呢?”
秦筝一本正经:“还有呢。”
闻惊阙搂住他的腰,低头看着他:“你在逗我。”
秦筝摇头不认:“才没有。”
闻惊阙不信,“那你跟我换一下位置。”
“我们身高不同,视角当然也不同。”秦筝说。
闻惊阙揽着他的腰抱着调转了个方向,“这下总看不到了。”
是了,确实看不到了,这回秦筝眼里只剩下闻惊阙。
连那天上的月亮,都成了对方的陪衬。
明月如满,佳人亦圆。
秦筝仰头吻上闻惊阙的唇……
星月倒映进眼眸,成为独一无二的美景。
不知过了多久,扰人的电话铃声响起,一声、两声……直到即将挂断时,闻惊阙才接起。
“先生您好,真的很抱歉,来的路上我电瓶车撞路边摔了,可能来不了了。”
闻惊阙淡淡应了一声,“那我取消了。”
秦筝懒洋洋倚在闻惊阙身上,两人挨得极近,当然也听到了刚才电话里的话。
“要再找人吗?”他问。
闻惊阙一只手抱着他:“不等了。”
说着给保镖打了个电话,没两分钟,保镖一号走了过来,坐上驾驶座。
闻惊阙牵着秦筝的手,一起上了后座,“走吧。”
回去的路上,闻惊阙抱着秦筝坐在后座,车内没开灯,闻惊阙打开车窗,床外夜色的霓虹灯光映着他的脸庞,幽微的眼眸迎着徐徐晚风,更觉朦胧。
秦筝靠在他怀里,睡意袭来,渐渐闭上眼睛。
闻惊阙轻轻揽着他,没有半分惊扰。
低头嗅着秦筝的气息,混着刚刚吃过甜食的一缕香甜。
没有半分酒气。
秦筝没有喝酒。
非要说的话,也只有刚刚那个吻或许会沾染到些许酒气。
然而在此之前,很久之前,秦筝也从未提过自己来开车。
明明曾经还是玩赛车的人,现在却从不上驾驶座,不碰方向盘。
还有本该毫无关系的农庄疗养院……
闻惊阙微微阖眸。
有希望的等待就是幸福,那反过来呢。
……年年皆恙,岁岁无期。
不知梦里春秋几载。
第37章 极端的感情 极端的喜欢叫爱,极端的厌……
暑假结束, 秦晚开学,家里少了一个人,叶青清难免寂寞, 给秦筝打电话的次数都明显增多,经常喊秦筝回来吃饭。
“谈个恋爱而已, 怎么好像你已经嫁出去了似的,再怎么样, 回家吃个饭的时间总有的, 也免得让人以为你出去住, 家里就不管你了。”
秦筝也没拒绝,笑着应道:“那我每周抽空回来看你们。”
叶青清笑着点头,“这才对嘛, 也可以带人一起回来。”
想想上次闻惊阙在陆家的表现,叶青清能说出这话, 也确实是脾气好了。
不过既然秦筝说不需要,闻惊阙也就没有非要跟着,他知道秦筝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因而从不过多询问陆家的事, 只在旁看着,等到秦筝觉得累,觉得烦的时候, 能让对方靠着小憩一会。
秦筝也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每周都会回陆家住个一两天,陆安年偶尔会跟他聊聊工作,聊聊生活。
一个有意放纵,一个故意上钩,这段时间里,他去书房的次数, 比以前都多。
不过这并未引起陆怀谦的关注,秦筝的工作状态,他白天在公司的时候都了解完了。
“听说程总最近挺看好你,经常请你出去玩,他不会是别有用心吧?”不知道为什么,陆怀谦如今总有种弟弟很容易招惹人的感觉。
大约是秦筝仅凭几次见面就很闻惊阙你侬我侬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秦筝微微扬眉,“为什么不是他看好我,想要挖我去他的公司呢?”
陆怀谦认真想了想,“如果是这样,那他也应该在看清你咸鱼的本质后对你失去兴趣。”
秦筝:“……”
“你这么说,那我也应该在发现他的目的后跟他保持距离。”
听了这话,陆怀谦第一反应不是顺着秦筝的思路问他为什么没这么做,而是皱着眉不悦道:“闻惊阙这样要求的?不过是谈个恋爱,连你正常交朋友也要管?”
秦筝笑了:“当然没有,他从不干涉我,只是我觉得,既然无意于对方,那就应该保持距离,不要给予希望,这样对自己和对方都好。”
陆怀谦不赞同道:“你也不要太过了,友情和爱情,本来就是两码事,不应该为了一个牺牲另一个。”
秦筝摇头,“不是的。”
“谈恋爱和交朋友,也可以是一回事,不然为什么要叫男朋友?情侣、爱人,本来就是两个个体之间最亲密的关系,既然选择了他,其他人就该退一射之地。”
“亲情、友情、爱情,总归都是感情,没有矛盾时可以和平共处,但一旦有所冲突,那必然有所取舍。”而人往往只会选择最重要的那一个。
秦筝看着陆怀谦,没说最后的话,但陆怀谦已经看到了。
在有了最重要的那个人后,其他人都要为其让步。
自己也在要让步的其中之一。
陆怀谦眉心微蹙,反驳道:“你这话太极端了。”
“可是……”秦筝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感情本来就是极端的啊。”
极端的喜欢叫爱,极端的厌恶叫恨。
人世间的喜乐悲欢,也不过爱恨二字而已。
经过这一番话,陆怀谦是彻底将秦筝和程总近来交好的事抛诸脑后了,再没问一个字。
秦筝自己却没忘记。
为什么和程总往来,当然是因为他想做压垮陆家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这根稻草,要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
机场,一名身穿大衣的长发男子将外套脱下,搭在臂弯,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环视一圈,终于在阵阵喇叭声中找到了来接自己的那一辆。
“闻,你早点把脸露出来,我早就找到你了。”
闻惊阙不为所动。
享受着车内的空调,长发男忍不住喟叹一声,“太久没回国了,本来以为穿大衣就够了,没想到出来差点没热晕,夏季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闻惊阙斜眼看他,“谁告诉你夏季过了温度立马就降?人死都还需要一个过程。”
长发男对着他啧啧两声,“看来最近过的不错,都会开这种阴间玩笑了。”
他认识闻惊阙的时候,这人一副半死不活的丧病样,要不是还记得回去报仇,他都担心这人哪天随便找个办法重新投胎了。
虽然现在说的是阴间玩笑,但明显比之前多了不少活人气。
“住哪儿?”闻惊阙问。
长发男:“我可是为你回来了,难道不应该你全包我的食宿吗?”
闻惊阙懒得跟他废话:“酒店地址。”
长发男:“没订。”
闻惊阙对保镖道:“随便送他去最近的酒店。”
长发男不满抗议:“喂喂,你这家伙怎么比以前还不近人情?!你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收留我一下怎么了?!”
保镖二号没忍住,“薄医生,老板现在不是一个人住,应该不是很方便。”
长发男双眼一亮,更来劲了,“那我更不干了,凭什么别人可以住我却不行?你房子都多住一个了,还在意再多一个吗?”
保镖二号透过后视镜看老板,见老板没说话,就知道这是默认了。
脚下油门一踩,开车回家。
从机场到市区,路上车程不短,尽职尽责的薄医生十分关心自己病人的病情。
他关心病情的方式就是问保镖,“你老板最近吃药了吗?病发过几次?分别在什么时候?”
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在正经时候,保镖二号的嘴还挺严的。
“薄医生,这些事你问老板自己更好,我只是老板的保镖,不是他的家人。”
薄医生:“我要是问得出来,还用得着问你吗?”
保镖二号轻咳两声,意味深长道:“以前可能是,但是现在,我觉得老板应该很乐意配合你的。”
薄医生似乎从中听出了什么,想到对方之前说闻惊阙不是一个人住的话,顿时恍然大悟。
然而大悟过后,他却没有选择问闻惊阙,而是转了下眼珠,放下话,“既然如此,那我就问病人家属好了,他们应该是最了解病人病情的。”
余光瞥向闻惊阙,却见对方视线虚虚望着窗外,似乎在走神。
奇了怪了,这种时候这人竟然在走神。
正当薄医生觉得闻惊阙已经神游天外,根本没听到刚才自己说的话时,却听见闻惊阙忽然开口。
“一个正常成年男性,要重病多久,才能变成我上次问你的情况?”
薄医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问题。
闻惊阙视线转向他,被盯了十几秒后,薄医生才想起来上次两人在微信上都聊天内容。
他重新翻开微信看了看,不敢置信地看向闻惊阙,满脸写着过了这么久你竟然还在想这件事?!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虽然心里觉得不对劲,薄医生还是认真想了想闻惊阙的问题。
“病重到卧床不起,肌肉萎缩是比较快的,如果有运动神经元疾病,那速度会超乎你想象的快,几乎几天一个样。”
薄医生还没说完,闻惊阙就知道了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意义。
他更应该问的,应该是变成这样后,病人还坚持活了多久,而这些,都只有秦筝能告诉他。
但闻惊阙不打算问。
比起直接从秦筝那里得到答案,闻惊阙更想自己一点一点拼凑真相,从具体病情,到生病原因,从相识地点,到双方关系,包括现在想知道的,相伴多少载春秋。
也不能说真相,而应该说是一个故事,一个属于他和秦筝,包含前世今生的故事。
它并不美好,也不圆满,但哪怕没有记忆,闻惊阙也知道它很重要,很重要。
此时此刻,闻惊阙心里发出了跟秦筝一样的疑问。
怎么就忘了呢?
怎么能忘了呢……
秦筝回到家,刚进门就发现玄关多了双鞋子。
“嗨!亲爱的秦,终于见到你了!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是闻故意把你藏起来了。”客厅沙发上的长发男人笑容灿烂地跟秦筝打招呼。
秦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闻惊阙。
后者先仔细将他打量一番,看样子在陆家没吃亏,这才拉着人坐下,倒了两杯果汁。
一杯给秦筝,薄医生去拿另一杯,却被闻惊阙端走,“这是我的,你要喝自己去倒。”
薄医生:“……”
天呐,这种人究竟怎么找到对象的?!就凭一张脸吗?!
等薄医生愤愤然去了厨房,闻惊阙这才跟秦筝解释道:“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这次回国没地方落脚,暂时投奔我,不过你放心,他住对面,不会打扰我们。”
秦筝闻言笑笑,“没关系,家里人多点也热闹,又不是没有客房,可以请你朋友多住几天。”
闻惊阙:“不会的,他回来只是参加一个交流会,用不了多久就会走。”
他一直注意着秦筝,只是秦筝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听见这话也只是微微遗憾叹气,“难得见到你朋友,应该请他多留几天。”
虽然在厨房,但听得到对话的薄医生:看来这里不止姓闻的一个病人啊,这位美人如果不是患有眼疾,怎么可能看上姓闻的!
“以后有机会。”闻惊阙伸手抚了抚秦筝眼尾。
“怎么了?”秦筝垂眸问。
闻惊阙:“忽然想起来没收他住宿费。”
秦筝:“……”
薄医生:“……”
闻惊阙:“他会做饭,住在这儿的这段时间,就让他做饭抵房租吧。”
薄医生:老子这就去订酒店!
“怎么能让客人做饭呢。”秦筝不赞同道。
薄医生:好人呐!
“都是朋友,如果你朋友喜欢厨艺,我们当然不会拒绝。”
薄医生:………………
回国第一天,闻惊阙和秦筝亲自让薄医生感受了一回什么叫人心不古,什么叫不是夫唱夫随,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国内太可怕了,他要回家!
秦筝眉眼弯弯,眼中含笑。
玩笑之余,他没说的是,其实他是认识薄医生的,不过那是前世。
对方也是闻惊阙的主治医生之一,只是比起其他国内的医生,这位医生来看闻惊阙的次数不多。
但对方每次来,闻惊阙都会特地在隔壁接待对方,很少让秦筝和他见面。
从前秦筝只当这位医生和闻惊阙的关系不那么亲近相熟,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既然不是不熟,那就是故意不让他见了。
是有什么东西,不想让他知道吗?
秦筝不确定。
但他确定的是,无论闻惊阙前世想瞒他什么,现在他都要知道了。
第38章 未语迟迟 他看他的每一眼,都是后悔……
薄医生幼年跟着家人出国, 但饮食习惯一直没能入乡随俗,在吃什么都不正宗的国外,他被迫练就了一手能开餐馆的好厨艺。
很难说闻惊阙会跟这人从医患发展成朋友, 不是因为吃人嘴短。
此时此刻,薄医生站在看得出来没怎么使用过的厨房, 开始在心里问自己,到底为什么明明回国了, 他却还要自己下厨啊?
然而问完之后, 他又得转头扬声问客厅的秦筝:“秦先生有什么忌口吗?”
秦筝起身来到厨房, “我喜欢清淡点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问。
薄医生也没拒绝:“那你把这些蔬菜处理了吧。”
秦筝端着那框蔬菜,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到水龙头下冲洗着。
他的动作不太熟练, 看得出来也对洗菜摘菜这种事不熟,偶尔还要薄医生指点。
薄医生看着他, 摇了摇头,“难以想象你和那家伙平时都怎么活下来的。”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不会做饭,家里还不请阿姨, 难道每天都靠外卖活下去的?
秦筝不好意思笑笑,“太久没做,都生疏了。”
前世意外之前, 他也不会做饭,但打下手这种活还是会的,后来嘛,不提也罢。
“薄医生在国外,还这么会做饭,真厉害。”
薄医生笑道:“不错, 你比那家伙会哄人。”
想当初,闻惊阙在他那里蹭饭,除了谢谢,连句夸人的话都不会说。
秦筝闻言莞尔:“惊阙只是不太会说软话,但他心里还是很感激你的。”
若非如此,也不会真的把薄医生带回来。
薄医生看了看他,心里啧啧两声。
他现在就好奇,既然姓闻的不会说话,又是怎么抱得美人归的。
“他如果有秦先生这么省心,我这次也不用回来了。”
秦筝眨了眨眼睛,“惊阙说,薄医生回来是为了参加交流会?”
薄医生头也不抬:“一半一半吧,作为医生,对自己事业初期接手的病人兼朋友,总是更有感情,更放不下的,正好有机会回国,就来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薄医生看起来年轻,但实际上比闻惊阙大了十几岁,闻惊阙算是他接手的最早的病人,又因为对方是异国他乡的同胞,又在国外无亲无故,无依无靠,难免多关照几分,这一关照,就关照到了现在,还免费给人当保姆。
我真是自找的,薄医生面无表情地想。
秦筝:“能认识薄医生这样的朋友,是惊阙的幸运。”
他老婆好会说话哦,好吧,原谅他了。
“能有秦先生看上他,也是他走了八辈子的运。”薄医生感慨道。
秦筝笑了。
却还是道:“是我的幸运才对。”
能遇到闻惊阙,是他前世今生,最幸运的事。
和他相比,前二十年的人和事,都只能算不重要的序曲。
薄医生笑不出来了,是他忘了,秦筝这么会说话,那平时听到这些好听话最多的当然是闻惊阙啊。
好气啊。
怎么自己都要奔四了,还没有个这么会哄人的女朋友呢?
闻惊阙拿着酒下来,看到的就是两人在厨房聊天的画面。
“在聊什么?”
薄医生一刀把排骨宰成小段,“在聊你。”
闻惊阙皱眉,“你没说我坏话吧?”
说着,他拉着秦筝出厨房:“少和他说话,更年期的男人脾气最古怪了。”
薄医生只能想象刀下的不是排骨,而是闻惊阙。
秦筝笑着拉住闻惊阙的手,“薄医生人很好,听说你在国外得他许多关照,既然是朋友,就不要总这么说话。”
闻惊阙闻言,当真没再阴阳怪气。
薄医生看在眼里,奇在心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闻惊阙这么听一个人的话。
之前知道闻惊阙跟人在一起,他心里还多有担心,然而当他亲眼见过两人的相处,担心又成了好奇。
接下来几天,薄医生一有空就来闻惊阙家里串门,很快跟秦筝相熟起来。
于是薄医生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单独跟秦筝相处时,对方给他的感觉有种深如渊海般的复杂和神秘,一眼看去平静无波,实际却深不可测,让人看不透,摸不清。
然而当对方和闻惊阙在一起时,那种神秘感没有消失,却似清风拂澜,渊海在清风拂过时乍然变得澄澈清透,简单干净。
海还是那个海,但不再深邃,不再看不透,而是只要看着对方,就能感受到对方的那种纯粹欢喜。
薄医生只有在小时候不用去上学,得到零食和新玩具时才会有这么简单纯粹的喜悦和笑容。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亲眼见到所谓的返璞归真。
那是一种很自然很清晰的感觉,你一看到他,就能感觉到,对对方而言,只要看见那个人,其他什么人事物,都不重要了。
薄医生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感慨,何德何能,姓闻的竟然能走这么大的狗屎运。
直男薄医生心想,如果有人用这种感情对待自己,那他也不是不可以弯一下。
回国一个星期,薄医生心里那点对病人的关怀,很快就变成了嫉妒,在作为电灯泡旁观了几天恩爱后,他终于受不了了,打算告辞回家。
“薄医生不能再多留几天吗?”秦筝礼貌挽留。
薄医生摇头:“没什么好留的,这里又不需要我。”
眼见秦筝欲言又止,薄医生连忙道:“除了做饭!”
秦筝这下是真忍俊不禁了,“是是,这几天真是辛苦薄医生了。”
其实他们也不是天天在家吃薄医生的饭,好歹对方难得回国一趟,两人还是请薄医生吃了几家他们觉得味道不错的餐厅。
薄医生也就下过几次厨。
可薄医生觉得,自己再留下来,迟早有一天真的要成为这两人的保姆。
插科打诨过后,薄医生难得正经了些,说了几句真心话。
“之前在国外,我还不是很放心,姓闻的还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这才回来看看。”
“见到你后,我忽然就放心多了。”
不仅仅是因为秦筝很好,也是因为见到对方后,薄医生就知道,闻惊阙不会再剑走偏锋,走上歧途。
奇奇怪怪的问题?
秦筝虽然好奇,却没有追问,而是笑着道:“薄医生之前说,担心惊阙的病情,现在放心回家,是因为他的病已经好了吗?”
薄医生眉心微蹙,医生有必要保护患者隐私,但秦筝是家属的话,情况又有所不同。
但他还是谨慎的,不确定秦筝知道多少,只好模糊道:“他的病其实在国外的时候就治得差不多了,否则也不能放任他回国这么久不复诊,只是目前还没能根除,事实上,任何病都无法彻底根除。”
“如果身体受到损伤,是很难完全恢复如初的,但只要保养得当,生活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听说他已经很久没有病发,我看他日常生活也没妨碍,目前家属不需要太担心,就算病发,只要按医嘱做,定期复查,也不会有严重后果。”
这可和前世大不相同。
秦筝想想前世,扯了扯唇角,抿唇试探道:“薄医生,他的病情不会恶化,不会加重吗?”
“理论上可能性很小。”薄医生想了想道,“只要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想了想闻惊阙当初的心态,他没忍住拍了拍秦筝的肩。
“家属最应该做的,是注意病人的心情,尽量让对方心情愉悦,对身体有好处。”
好处当然是次要的,让某位病人不要再想着作死才是最重要的。
薄医生没有说话得太明白,但秦筝心里却已经想明白了。
前世今生闻惊阙的病情大相径庭,不是因为什么蝴蝶翅膀扇到了过去,而是因为那还没来得及到达的未来。
闻惊阙报复渣爹,都要像当初渣爹对他母亲一样对他,打破头,推下楼,一一还回去,再说法律制裁。
那么这样的他,又会怎么报复给他下毒的那对母子呢。
相识几十年,秦筝自认很了解闻惊阙,知道对方的想法和报复手段也不难。
只是此时此刻,秦筝宁愿自己不够了解,也不想知道。
难怪不让他多跟薄医生接触,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
可是怎么办呢,他还是知道了。
知道闻惊阙不爱提过去,是因为不堪回首。
知道过去不堪回首,是因为闻惊阙确实被薄医生说中了。
再没有人比秦筝更懂得这种心情。
前世瘫痪过后,除了一开始的恨,之后伴随他很多年的感情,其实是悔。
后悔当初太过冲动,后悔那时太过年轻,后悔要开那辆车,后悔要走那条路。
这种感情在认识闻惊阙,喜欢闻惊阙后达到顶峰。
越是喜欢,就越后悔。
闻惊阙也是如此。
当初他设计报复,让那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自食恶果的时候,一定很畅快。
那时的闻惊阙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连自己的未来余生都安排好了,对这个世界没有半分留恋,当然想按自己心意来。
可老天爷最会戏弄人,在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结局时,才让他遇到最珍贵的存在,告诉他,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序章,现在才是开始。
可那时的他,已经做下无法挽回的决定。
在很久很久之后,在认识秦筝之后,在拥有了想要珍惜的事物之后,闻惊阙虽然从未说过,但其实早就后悔了。
去世之前的那几年,知道自己身体受损,寿数难长的时候,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在那些努力想要尽量多活一天的日子里……
除去不舍,闻惊阙看他的每一眼,都藏着未能言说的后悔。
第39章 何不问生死 共赴黄泉,共赴云雨……
下午, 闻惊阙送薄医生上飞机,过安检时,薄医生拍了拍他的肩, “虽然你这人作为朋友很龟毛,作为病人很任性, 不听话,毛病比头发还多, 是最让人头痛的那种病患。”
“但作为医生, 我还是很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你。”
闻惊阙推开他的手:“真巧, 我们有同一个愿望。”
薄医生咬牙:“欸你这人……”
“呵呵,有人能看上你,绝对是你前世积德, 把你这辈子缺的德补回来了!”
闻惊阙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嫉妒?”
薄医生冷笑两声, “我只是同情,要跟你在一起,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闻惊阙淡淡抬眸:“不会。”
既是保证不会让秦筝吃苦,也是保证自己不会再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薄医生笑了, 彻底放松下来的他,语气轻松道:“好好珍惜吧。”珍惜当下的人和时光。
不想再看到闻惊阙,薄医生挥手上前, 没再回头。
闻惊阙回到家,安静的屋内让他还真有一瞬怀念薄医生在的时候,但也只有一瞬。
前两天那家伙在对门屋里放摇滚,把两个保镖都逼得滚去附近酒店住了,他要是再不走,闻惊阙也要赶人了。
影音室里隐约传来的声音, 让闻惊阙走了过去。
“宝宝看这里,看这里……”
“来,跟妈妈笑一个……茄子……”
“宝宝好冷酷哦,是个可爱的酷崽……”
闻惊阙抬眼看去,果然见投影上显示着画面老旧,像素也不高的视频。
闻惊阙眼角抽了抽,他走上前,在沙发上挨着秦筝坐下,“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视频里的女人抱着幼崽各种搞怪,不到三岁的幼崽却已经很有霸总气质,虽然不喜欢妈妈的幼稚行为,但还是十分纵容对方的胡闹,冷面酷崽脸上写满了宠溺。
闻女士生前是个热爱生活的人,经常拍一些vlog视频,记录孩子的成长。
而在她从楼上摔下来,抢救不及时死亡后,这些视频也成了她难得留下来的,有意义的东西。
秦筝之前其实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看过。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情,将它们翻出来播放。
视频里的闻惊阙,一直从出生记录到十几岁,他才看到两三岁。
“薄医生说,你是个冷漠的人。”
“我反驳他,你并不冷漠,反而很温柔。”秦筝缓缓道。
看见秦筝观看自己过去的视频,闻惊阙没怎么样,可秦筝的这两句话,闻惊阙却听得差点以袖掩面。
也不知道秦筝从哪里看出来的,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很温柔。
难道很久之后,自己会转性吗?
闻惊阙拿起遥控器,故作无趣地关掉视频,改为播放电影。
电影是一早放在收藏夹,准备以后有机会跟秦筝一起看的,现在拿来用正好,几十部里随便选了一个。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好些。
比如闻惊阙不听医嘱,不爱吃药,让他之后务必监督。
又比如,那组对闻惊阙而言莫名其妙,对薄医生来说更是不知所云的数据。
秦筝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很早之前,一直以来,他的小闻不仅仅是灵魂上熟悉,还有闪现的回忆。
那些前世的记忆,从来没有消失,没有丢弃,更没被遗落在过去,而只是藏了起来,偶尔会在某个熟悉的,能与前世重合的时候,猛然闪回。
“他还说,你很不听话,要我看着你。”秦筝笑说。
闻惊阙顺势在他身边躺下,从身后抱着他,握住他的手,“少听他胡说,我明明很听话。”
他并没阻止薄医生跟秦筝说关于他的病情,甚至对此乐见其成。
闻惊阙并未想过对对方隐瞒什么,之前不说,只是因为觉得无论自己在何时何地,在什么时机提起,都有揭自己伤疤,卖惨的嫌疑。
闻惊阙不怕卖惨,他怕秦筝真觉得他惨。
事实上,过去的人和事,在他心里真的没有太多的感觉,尤其是在遇见秦筝后,那些过往更像是陈旧的老照片,虽然还记得,但总觉得已经老旧远去,只剩平淡,连半点余韵也无。
唯有闻女士留下的这些视频,算是难得有价值,有意义,有色彩,不那么苍白的东西。
秦筝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
他的小闻,是很听话的。
电影正在播放,秦筝原本只是随意看看,可随着剧情展开,他渐渐看入了迷。
影片背景是在一个变革的时代,不同阶层的男女主角相遇,开局并不美好,却因为一次意外,在日常相处中逐渐产生感情。
然而等意外结束,两人等来援助的同时,生活也重新回到正轨。
女主重新变成高高在上的贵族,男主也回到了一无所有的下等平民身份上。
他们明明没有说过分别,但在对视时,却好像已经诉说了结局。
最后一次见面,男女主彼此都希望对方能开口挽留,然而两人分别回头时,都只看到对方离开的背影。
……
“……哭什么?”闻惊阙温声道。
影片结尾,滚动的字幕照亮着秦筝的脸,也将他眼角滑落的那滴泪照得一清二楚。
原本只有一滴,然而在闻惊阙的这声询问过后,不知怎的,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不要钱似得往下掉。
闻惊阙摸出手帕前去擦拭,“电影而已,都是假的。”
电影是假的,他们是真的。
闻惊阙是真的痛过、悔过、不甘过、遗憾过。
去世前夕,这人还趴在他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等他醒了后询问,却又只是笑笑,轻描淡写说了句:“没什么,想看看你。”
在此之前,他也曾看似随意,漫不经心地提过一句:“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他走之后,他的筝筝被人欺负怎么办。
闻惊阙从来不怕疼痛,不惧死亡,后悔的也不是自己自作自受后的短寿,他生前唯一的不甘、遗憾、后悔……都只是不放心他而已。
秦筝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眼泪很不听话,掉得更凶了,闻惊阙扔掉了手帕,俯身吻上秦筝的眼睛……
品尝着湿咸的泪水,仿佛也尝到了那颗酸苦的心。
秦筝闭上眼睛,环抱住了面前人,双手揪住对方的衣服,攥得死紧。
“我……”他勉强发出一个音,声音还没完整,哽咽却已经难以压抑。
他顿了顿,缓了缓,才继续道:“我在想,如果他们再说一句、再问一次、再回一次头,是不是就能不一样……”
前世如果闻惊阙问他一句:“要不要跟我走?”
或许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他怎么不问他呢……
你怎么不问我呢……
秦筝搂住闻惊阙的脖颈,用力抱紧,仰头对准闻惊阙逐渐往下的唇,吻了上去……
压抑到颤抖的身躯,终于在此刻得到片刻喘息和安宁。
秦筝感觉到,闻惊阙原本还收敛的吻,在此时仿佛得到了准许,变得肆意。
投影上不知何时自动播放了下一部电影,音乐声、说话声,都不过是此时无人在意的背景。
汗水浸湿了秦筝的背脊,他却只想跟闻惊阙贴得更紧、更紧……恨不能将对方融入骨血里。
他张嘴咬上闻惊阙的胸膛,原本动作带着狠厉,然而真咬下去时,又不忍心,只在对方身上落下一个个绯色的痕迹。
前世闻惊阙临终前对他百般不放心。
秦筝瘫痪数十年,梦中离世,闻惊阙被人下毒,病痛缠身,他们都是寿终正寝,不过是闻惊阙在先,秦筝在后。
在别人眼里,或许他们还是顽强励志的代表。
可如果他们同生共死,共赴黄泉,是不是……也算一个圆满的结局。
明明一开始,闻惊阙是想要帮他解脱,送他去死的啊……
秦筝轻轻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纵情欲海时,秦筝声音微弱,时断时续。
“下一次……”
“你问问我……”
“……问问我。”
闻惊阙将他紧紧圈在怀里,仿佛用尽全力,才将快这个要碎掉的人拼凑在一起。
一个个吻落了下来,唇齿间的声音朦胧又缠绵,温声轻哄:
“……在吻你了。”
第40章 永结同心,生死不离 长命百岁,平安无……
静夜沉沉, 浮光霭霭。
溶溶月色自窗外而来,温柔铺陈在梦里。
微凉的室温让秦筝往闻惊阙怀里缩了缩,拢了拢身上的被子, 盖过半个脑袋。
闻惊阙将他往怀里收紧,声音响在秦筝头顶:“冷?”
“我把空调关了。”
秦筝抱住他, 压在胸膛的声音略显沉闷,“不用……”
“……这样就好。”
有科学研究表明, 冷一点的环境能让人的睡眠质量更好。
但对秦筝而言, 这只是方便他能离这个人更近一点。
闻惊阙伸手探进给秦筝换上的睡衣, 抚上对方背脊,掌心一片干爽,便知道对方没有不适。
“饿不饿?想吃什么?”闻惊阙问。
秦筝声音微哑, 语气懒懒:“这个点了,除了便利店和肯德基, 还有店开门吗?”
看电影时天还没黑,放纵几个小时,又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了。
他们连晚饭都没吃。
闻惊阙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确实如秦筝所说,连外卖都是不健康的烧烤小吃麻辣烫。
“你先睡,等会儿叫你。”
他起身下床, 出去的时候轻轻带上门。
抱着的人离开,秦筝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但刚醒不久的他没什么精神,浑身懒洋洋的,一点也不想动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 秦筝是被一股焦糊味呛醒的。
他微微蹙眉,片刻后起身下床,缓步来到厨房,那股焦糊味越来越重。
踏进厨房,正对上闻惊阙将锅里最后一点焦糊的东西扔进垃圾桶。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秦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垃圾桶里勉强看得清原型的东西。
闻惊阙认命地把锅丢进水槽里,“明明姓薄的说煮面很简单的。”
看得出来,闻惊阙是很恼怒了,连对薄医生的称呼也变成了姓薄的。
秦筝听着那话里的无奈和咬牙切齿,忽然就笑了。
“你是不是把面放多了?”
他走到闻惊阙身边,“我们一起吧。”
刚刚那个锅暂时报废,两人从柜子里找出另一口和刚刚那个差不多的锅,觉得这个应该可以。
这次保险起见,他们加了很多水。
或许是刚刚的失败经验给闻惊阙造成了心理阴影,这次闻惊阙只放了一点点面。
“不够了可以再加。”
放多了就不方便处理了,像刚刚那样。
秦筝对此表示赞同,虽然觉得那面肯定少了,也没有反对闻惊阙的决定。
他们守在灶前,等着面煮好。
几分钟后。
秦筝:“这样算好了吗?”
“应该吧,这么软。”闻惊阙用筷子搅了两下,只觉得这面差不多了。
秦筝凑过来道:“我尝尝。”
闻惊阙挑起一根喂给他:“怎么样?”
秦筝认真嚼了嚼,几秒钟后,默默转头吐在垃圾桶。
“……再煮一会儿吧。”
闻惊阙面无表情地把火开到最大。
面是一种很具有迷惑性的食物,平时那么脆,下进滚水里瞬间变软,让人觉得它好像已经软了、熟了。
然而吃一口才知道,里面还是生的。
两人就这样,在灶前时不时尝一口熟了没。
于是十几分钟后,两人对着锅里已经所剩无几的面条陷入了沉默。
第二次,他们多下了一点,却忘了加水,好在第一次加的水比较多,这次好歹没糊锅底,只是面还没熟,水就烧没了。
试了几次后,他们终于得到一锅不干不生,就是有点煮烂了的面。
口感很差,但好歹吃了不会不舒服。
从冰箱取出薄医生做好的肉酱,倒在面里混合在一起,面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只吃到了肉酱的味道。
闻惊阙在心里把薄医生拉出黑名单,觉得这个朋友还可以再多交几年。
就着薄医生留下来的肉酱,两人终于吃上了夜宵。
补充了碳水,借着还没褪去的夜色,秦筝又开始昏昏欲睡。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倦意袭上心头,他抱着闻惊阙的手臂,漫不经心把玩着对方的手掌,时而交握,时而扣紧,时而摩挲着掌心的纹路,比街头巷尾的算命先生还要摸得仔细。
“生命线很深,很长,还很清晰,象征着会长命百岁,平安无虞。”
闻惊阙笑问:“什么时候学算命了?”
秦筝自信道:“这还用学吗?我说的当然就是事实。”
既已重来一次,今生和前世,必然不相同。
“原来是天赋异禀。”闻惊阙煞有介事道。
“那秦大师,再帮我看看感情线怎么样?”
闻惊阙握着他的手,低头吻上了秦筝脖颈。
痒意袭来,刚刚经历过情事的身体食髓知味,一阵酥麻,夜色遮掩了逐渐蔓延的绯红。
秦筝却靠得闻惊阙更紧。
“……这个不用看。”
闻惊阙搂着他,感受着掌下的骨肉匀亭的身体,满足和安心充斥着整颗心。
“是不会吗?”他一边问,一边用掌心抚过秦筝的每一寸肌肤,仿佛这样的秦筝,让他怎么摸、怎么抱,都觉得不够。
秦筝将头埋进闻惊阙脖颈,感受着对方落在自己肩头、后颈的吻,他不自觉压了压呼吸。
“不用看……我也知道。”
他闭上眼睛,唇边含笑,一字一句,说得那样轻,落得却那样重,像提前判定了命运。
“一定是永结同心,生死……不离。”
……
周一,秦筝来到公司,姚经理就找了上来,“秦总,蔚蓝那边在催第二笔款项,但目前项目还没进展到那么快,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秦筝看了下项目进度,语气平淡:“催款项是每个项目的必经流程,那边的人可能也是惯例如此。”
无论什么公司,什么资金投入,大多都是喜欢拖延,直到实在不能拖的时候才打款,前期研发本来就费钱,对方这么早就开始催也正常。
“让财务那边不要太卡,蔚蓝不缺钱,现在是我们借着他们的东风,总不能一个态度都拿不出来,那就太难看了。”
“好的秦总。”姚经理出去之前,顺便帮秦筝关上门窗。
“秦总,这里虽然是十一楼,但也是有蚊子的,您如果不想关窗,可以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或者找人送一瓶杀虫剂过来。”
秦筝面不改色,礼貌微笑,“谢谢,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姚经理走了,秦筝起身站在落地窗前。
办公室里没镜子,秦筝只能借着玻璃,看自己的倒影,却是模糊不清。
“秦总,陆总说,中午要请几位董事吃饭,希望你也能到场。”临时助理已经成了正式助理,对秦筝这个从不找事活也不多的上司很满意,平时做事都更积极。
秦筝闻言笑笑,“好,我知道了。”
等助理走后,他就打电话给陆怀谦,表示自己中午约了人,就不去了。
中午下班,陆怀谦提前下来堵住了秦筝。
“找你十次,八次有事,找个理由都这么敷衍吗?”
秦筝微微一笑,“真约了人,没骗你。”
“闻惊阙一个老板,每天就这么闲?”陆怀谦微微蹙眉。
“善于用人是一种智慧,人生在世,是来生活,不是来工作的。”秦筝先下意识替闻惊阙辩解了几句。
随后才道:“不过这次不是他。”
“是程总约我吃饭,可能是和项目有关,今天他们还催款了。”
闻言,陆怀谦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了。
“合作的事已经定好了,一切按流程走就是,总不会出错,不用管别人做什么,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他嘱咐道。
秦筝嗯了一声,应下道:“我知道。”
等见到程总,秦筝笑问:“程总的鱼儿上钩了吗?”
程总闻言瞥他一眼,“看不出来,你这么沉不住气。”
秦筝微笑,“我只是想着,程总约我这么多次,总该有进展了。”
这是在对他闲着没事老约他表示不满呢。
“你在闻总面前,也这么说话吗?”程总好奇问。
两人往来这段时间,算是对彼此有了一定了解。
程总从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觊觎,但也从不会真的做什么挖墙脚的行为。
在秦筝眼里,这人不过是叶公好龙,纯粹单身久了,见到别人恩爱就心痒,真要是他变心,转头这人怀抱,他绝对会翻脸。
挺不正常一人。
能让秦筝这么想,说明程总确实很不正常。
“程总要是好奇,不如自己也找个人谈一场恋爱。”
程总闻言笑笑,不置可否。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跟现在的人谈恋爱,很难有什么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感情,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更是如此。
他自己做不到,别人也做不到。
除非他去中学转一圈,或许还能做一回少男少女们的白马王子,但他既丢不起那个脸,也不稀罕那种不成熟的少年慕艾。
看得越清楚,就越是对闻惊阙羡慕嫉妒。
“你们哪天结婚,一定要给我发请帖。”他又不挖墙脚,就看看。
他想看看这种纯粹,能够维持多久。
“借您吉言。”秦筝礼貌微笑。
这次过后,程总果然不没事儿就找他了。
秦筝的目的也是如此,他也没真想催什么,毕竟他知道,这个时机不是程总说了算的。
一个月后,蔚蓝与非鱼合作的项目刚刚进入第三阶段,非鱼的钱刚投进去大半,一个麻烦找了上来。
有人实名举报非鱼的某视频软件留有后门,某高层不仅暗中侵犯网民隐私,甚至借此谋利,他还爆出泄露在外的照片和视频,放出去算得上是传播yhsq的程度,不止一个,不止一人。
消息一经爆出,飞快上了热搜,引起轩然大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