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 151 章 皇家围猎


    斯诺一边取下礼帽, 一边调侃道:“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完好无损的客厅。看来,儿子你跟编辑先生顺利达成了和平条约啊。”


    伊洛里表情轻松地说:“确实如此, 谢天谢地,除了想要我续写小说之外, 那位严肃的先生很轻易就放弃追讨我了。”


    “啊哈, 我就说不用担心。”斯诺短促地笑一声。


    伊洛里视线落到三人空空如也的手, 微微挑眉,问:“那么,画展怎么样?我迫不及待要分享你们的快乐了。”


    “这个嘛, ”斯诺让开一步,露出一脸激动的女孩,鼓励道,“珍妮,不如你来说一下?我瞧你一直盯着里面的画看得出神。”


    他朝珍妮眨了眨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连艾莎都拉不动你,可见那些画有多吸引人。”


    艾莎也适时地扶住女孩的腰,笑着说:“好姑娘, 讲讲那幅很长的画,唔……叫什么名字来着……”


    “‘生命’, 呃,我是说那位画家小姐喊它‘生命’。”


    珍妮果然被勾起话头, 双手捧在胸前, 欣喜无比地说道:“伊洛里先生,你敢相信吗?那幅叫‘生命’的画,居然是在两英尺长的画布上泼满色彩斑斓的油墨, 多奇妙的创作啊。”


    “还有其他画作上粗犷的笔触,那些充满动感的线条,那些生命力!”珍妮对上伊洛里含着笑意的眼眸,顿时反应过来,捂住嘴巴,有些难为情地说:“哦,我最好小声点,免得引来邻居的投诉。”


    “珍妮、珍妮,用不着担心,尽管大声说,我就乐意听你的见解。”伊洛里很高兴珍妮发掘了自己的爱好。


    他被珍妮的热情感染,眼神温和地看着她。心里忽而有了些想法。或许……要帮助珍妮过上更有意义的生活,并不需要兜很大的圈子——


    山峦起伏的皇家林场中正举行一年一度的围猎活动,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权贵都受邀出席,警备级别拉到最高。


    奥斯顿一手扯住缰绳,从马背上俯下身,问下属:“猎物都放进山林了吗?”


    “回总管大人,二百只狍子、五十匹红鹿还有若干野猪、雉鸡等都已经放归了。”


    奥斯顿:“很好,注意巡逻,驱散走老虎和熊。”


    他按住下属的肩膀,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活动结束前,我都不想见到任何一点意外出现,你明白吗?”


    望见总管那双幽邃无光的眼瞳,下属慌乱地收回视线,声音有一丝发颤地回应:“明白。”


    奥斯顿勒停马,远远眺望山坡那边被侍臣们严严实实保护起来的莱安,以及他身旁闷闷不乐的琳达,嘴角勾起一丝阴柔的笑意,但下一秒,笑意稍纵即逝,没有任何人看见。


    “砰——”随着一声枪响,天空中的鸟群哄然四散,羽毛在空中飘散。


    “又没中!不中用的枪,不仅连一只灰雁都打不中,还吓跑了它们。”莱安气恼地诅咒手中的猎枪,把自己射击不精的问题全怪在无辜的瞄准镜上。


    他狠狠地踢了一脚马镫,马儿受惊地嘶鸣一声。


    这让原本还在恭维他的贵族们登时没了声息,只能讪笑着应和道:“陛下说得对,都怪这无用的铁疙瘩,阻碍了陛下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夏洛蒂没心思理会这场闹剧,看向旁边的狄法,踢了踢马肚子,靠过去,娇怯地问:“狄法大人,我可以跟在您身旁一起狩猎吗?”


    狄法正举枪瞄准一只离群的鹧鸪,在夏洛蒂说话的时候他扣下了扳机,巨大的枪声吓得夏洛蒂顿时色变,“啊”地尖叫了一声,手中的缰绳差点脱手。


    狄法面色不改,仿佛这一枪开得正合心意。


    眼见狄法不理会自己,夏洛蒂咬住嘴唇,对还在自夸的莱安递眼色。你说好要帮我跟狄法大人创造独处契机的,为什么还保持沉默?还在等什么?


    莱安察觉到夏洛蒂急切的眸光,心里烦躁,但又不能发作。


    他看见在远处水洼聚集的一群水鸟,忽而计上心头,道:“狄法公爵,你真是好枪法啊,简直是百发百中。”


    “但光我们两个人玩得尽兴,又有什么意思呢?”


    狄法淡淡地扫他一眼,道:“这样不好,那么,陛下认为怎么样才足够有意思?”


    莱安灿然一哂,“既然是狩猎,当然要比赛,就比——在场所有人,谁在一个小时内打到的猎物更多好了。”


    “并且为了让比赛更有挑战性,还要附带一个小小的限制,”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笑意里藏着狡黠,“所有人都要带上自己的女伴一起狩猎。”


    莱安铁了心要把夏洛蒂硬塞给狄法,都不等狄法拒绝,就转身对各个贵族说:“各位,你们也觉得这样好吧?”


    贵族们看他眼色,哪里敢说不好,纷纷应和,“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啊!”“陛下考虑得周到,对女眷都体贴入微。”


    莱安的自信心一下子膨胀到最大,对没有骑马的琳达伸出手,居高临下地说:“上来吧,我的王后,看你的王带你夺得胜利。”


    琳达却迟迟不应,脸色还是很难看,一点也没有要握住莱安手的意思。她还没有原谅莱安不久前想要杀了她的事情,心中的怨恨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夫妻两僵持住了,莱安本就没有多少的耐心顷刻被消耗殆尽,不耐烦地抓住琳达的手腕一扯,强行把人扯上了马,“王后,我讨厌把话重复一遍。”


    “好了!现在比赛开始!”话音未落,莱安用力抽打马匹,马匹受痛地嘶鸣一声,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往布满猎物的水洼。


    其他贵族也纷纷把自己的女伴抱上马,载着她们加入了这场比赛。


    不一会儿,场上就只剩下落单的夏洛蒂和狄法。


    夏洛蒂脸无声地羞红了,美目半阖,期待地望向狄法,等他来邀请自己共骑一匹马。


    狄法低下眼眸,冷淡地说:“公主,作为斯图亚特皇室的一员,我相信你应该会更希望凭借自己来完成这场狩猎比赛,而不是仅仅当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伴。”


    “我、我……”夏洛蒂一时哑口无言。


    狄法也不需要夏洛蒂的回答,他轻轻一拉缰绳,马匹掉转方向,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没有任何人去的密林区。


    “狄法大人?您去哪儿,等等我啊!”夏洛蒂傻眼了,也顾不上矜持,立刻驱使马儿追上去。


    两匹矫健的马接连穿破茂密的灌木丛,形变的树枝往回打到夏洛蒂脸上,痛得她捂住两腮,有苦难言。


    狄法手里的枪就没有停过,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一枚接一枚的铅弹从枪□□出,枪声震彻了山林间。


    “啊!!救命!”落在后边的夏洛蒂突然发出惨叫,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生物。


    狄法本来不想管她,但夏洛蒂尖锐的嗓音一刻不停地喊他。


    狄法转过头,本以为夏洛蒂是装模作样,但映入眼帘的一幕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或许是受枪声影响,一匹体型庞大的黑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吓到夏洛蒂的马儿。


    黑熊仓惶地逃跑,马受惊跳起来,背上的夏洛蒂完全失去了对马的控制,只能在马背上尖叫着被颠来颠去。


    眼见夏洛蒂整个身子都歪倒下来,电光火石之间,狄法扣动了扳机,喷着焰火的子弹精准地穿透了马的头颅,马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嘶鸣,便轰然倒地,沉重的身躯压住夏洛蒂的脚。


    夏洛蒂泪流满面,哀求地望着狄法:“帮帮我,狄法大人,我的脚好痛,可能骨头断了。”


    狄法抿了抿唇,翻身下马。


    他走近了查看夏洛蒂的伤势,公主娇嫩的皮肤被粗糙的砂石划出道道鲜艳的血痕,脚踝一下子便肿得老高,隐隐透出一种不健康的蓝紫色。


    见到这种景象,狄法也不好再冷漠对待,他伸手环住夏洛蒂的肋下,沉声说道:“我现在就把你救出来,忍耐一下。”


    “好痛,我好痛。”夏洛蒂哭泣着拥抱住狄法的脖颈,湿漉漉的一张小脸都埋进他的颈窝,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男人来,此时都要被美丽的公主哭得心碎了。


    狄法用随身的匕首割下一截衣料,再削了几根树枝充当夹板,固定住夏洛蒂的脚踝。


    然后,狄法把夏洛蒂抱上了自己的马,让她在马鞍上坐好,说:“公主,如果伤口绑得太紧就告诉我,等回到营地会有医生来处理,你的脚不会有事的。”


    “好的。”夏洛蒂泪眼朦胧地点头,眼神中尽是对他的依恋。


    只剩下一匹马,狄法牵住缰绳,挑着比较平坦的道路走,慢慢地把它拉回营地。


    狼狈的夏洛蒂一出现就引起了留守在营地里的侍臣们的注意。


    他们慌张地迎上来,“天哪!公主殿下,您怎么了?”


    “担架在哪里,快拿过来。”


    “您哪里伤到了,快下来让医生检查。”


    狄法:“公主的马受了惊,她被甩了下来,脚踝可能骨折了。医生在哪里?”


    就在这时,带着担架的几名侍从和医生匆匆赶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夏洛蒂扶上担架,生怕碰伤一点。


    第152章 第 152 章 自命不凡


    等夏洛蒂得到救治, 狄法就不再关注了,他唤回自己的马儿,交给随从看顾。


    夏洛蒂没办法挽留他, 只能目送他拨开帐篷帘子离开,她揪紧了裙摆, 暗自低语道:“我就不相信, 公爵明明是这么亲切的人, 怎么可能会打动不了?”


    久一些、再久一些,她希望这份温柔可以在她身上不变地留驻下去。


    这时,莱安驱马从回来山坡底下跑回来, 下马走进帐篷,声音洪亮地喊夏洛蒂:“妹妹!你怎么样?侍臣说你脚踝伤得很严重。”


    他装得很关心,弯下身端详夏洛蒂,认出绑扎住她脚踝的布料原本属于狄法的大衣。


    “啊哈,正如我想的那样。”莱安不由得喜上眉梢,低笑着在夏洛蒂的耳边说:“我亲爱的妹妹,你提出的这一招可真管用。”


    “怪不得都说‘女人的眼泪是为男人量身定做的陷阱’,”他发出啧啧的喟叹声,“瞧瞧, 你就做得好极了,甚至轻易就让钢铁一样冷硬的狄法为你俯首。”


    “下次再有什么好点子, 只管说,只要有效果, 不论熊还是狮子什么东西, 我都保证把它给你搞过来。”


    夏洛蒂望着自己得意忘形的哥哥,连忙扯住莱安的衣袖,不让他继续口无遮拦:“嘘……低声些, 这种事我们回宫再说啦。”


    莱安只顾着自己高兴,完全忘记了被自己搁置在马背上的琳达。


    炎热的太阳晒得琳达两颊通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莱安又一次无视了她,这让她又气又恼,把怒意全发泄到旁边的侍臣上:“木头东西,你们难道看不见我要下马吗?还不过来扶我?”


    侍臣大部分都领教过琳达的傲慢性子,立马诚惶诚恐地说:“这就来、王后殿下,请稍安勿躁。”


    琳达没看是谁来扶,昂着头把手递过去,不曾想托举她的手就像是一块冰,冻得琳达一怔:“怎么这么冰?”


    她下意识颔首,奥斯顿那双如同浸入过墨水的眼眸闯入她的眼帘,专注地望着她,情深真挚,恍若正仰望着自己仰慕的女神。


    奥斯顿嘴角翕动,露出柔和的笑容,温声道:“王后殿下,请允许我扶您下来。”


    琳达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眼见奥斯顿握住自己的手,又想起那放肆的一吻,全身都发麻地震颤起来。


    奥斯顿把琳达从马背上抱下来,很是刻意地往后退了一步,恭敬道:“失礼了。”


    他露骨的眼神像一尾蛇,勾缠住琳达因为太缺爱而干涸的心。


    琳达感觉到奥斯顿对自己的渴望,手指紧张得抽搐了一下,但她很小心地不让别人察觉到。


    这时莱安从帐篷出来,对窃窃私语猜测着接下来围猎还怎么进行的众人,朗声道:“公主没有任何事,只是需要回宫休养而已,围猎一切照常。”


    有贵族不放心,问道:“陛下,听说是黑熊惊了马匹,在有猛兽游荡的情况下继续狩猎……会不会不妥当?”


    “那只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奥斯顿,你过来。”莱安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等奥斯顿走到跟前,皮笑肉不笑道:“带人去处理好那只熊,我不想要再有什么意外扰乱了我们的兴致。”


    “遵命,陛下。”奥斯顿明白莱安这个命令就是让他去销毁把黑熊放进林场的所有证据。


    琳达见夏洛蒂要走,也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回宫歇息。莱安正好也懒得应付她,便允许了,自己则继续去跟狄法套近乎。


    等人散去了,琳达看向奥斯顿,不经意地舔了舔嘴唇,在这段时间她已经想清楚了。既然莱安对不起她,那她又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烂人而拒绝真正懂得欣赏自己的美的人?


    虽然奥斯顿是个微不足道的下等人,但他至少真诚,深爱着她。


    于是琳达说:“奥斯顿,我已经很清楚地听见了陛下的命令,你务必要看顾好他的安全,如果陛下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问责你。”


    如果有熟悉琳达的人细听,一定会察觉出她这段话的语调柔媚不少,并且说的内容比起命令,更像是一个隐晦到了极点的调情。


    奥斯顿心领神会地握住琳达伸过来的手,嘴唇状似无意地蹭过肌肤,“我必定会确保陛下的安全。”


    “还有,我真诚地希望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有让您受惊。”他特意放轻了“之前的”这一个词,提示亲吻的事,在看见琳达无声地羞红了耳垂后,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仿佛一只刚偷到腥的猫,满足而自得。


    围猎结束后,惯例举行的晚宴上摆满了用今天的猎物做出来的美味佳肴。琳达不喜欢油腻的肉食,因此只吃了半饱就回自己的寝宫了,留下莱安还在跟臣子们吹嘘自己猎杀红鹿时的英姿。


    偌大的王后寝宫此时只有几个侍女在侍立,跟宴会的热闹对比起来,显得冷清。


    琳达挥了挥手,说:“你们都出去,今天用不着你们服侍。”


    侍女一听,都不敢逗留,窸窸窣窣地出了寝宫,关上门。


    琳达将脸凑近镜子,厌恶地看着自己平凡的五官,喃喃道:“眼睛……要变大点才好看。”


    她将眼皮撑开到最大,往里面滴颠茄汁,满意地看见瞳孔扩散开来。


    化妆到一半,门那边忽然传来响动,像是谁未经允许进来了。


    琳达停下来,下意识呵斥:“谁在哪儿?出去。”


    那人久久不语:“……殿下,您真的想要我出去吗?”


    琳达怔愣的几秒间,奥斯顿的手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牙齿轻轻咬着她的耳朵,靡靡哑声:“我亲爱的王后,有没有人说过你美得倾城?”


    “你、太大胆了。”


    “鄙人只是听从了您的吩咐而已。在我手上画数字,邀请我过来的难道不是您吗?”奥斯顿轻笑,手如同滑腻的蛇,解开了琳达的裙子,贴到皮肉上。


    琳达冷得一激灵,下一秒就被奥斯顿吻住嘴唇,“唔……”


    “嘘……不要挣扎,我比任何人都更理解你的悲伤和失望,闭上眼睛,我会给你真正渴望的一切。”


    琳达眼角划过一滴眼泪,真的听从奥斯顿的话,闭着眼睛回应他的吻,全身心都迷失在这温柔的抚慰之中。


    而如果她再谨慎一些,睁开眼,就会看见镜中的奥斯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没有一点温情,明明清秀的脸此时却看起来鬼气森然。


    如同魅魔,或妖鬼,用色欲作饵,不知餍足地吞食怀中的猎物。


    到了第二天早晨,琳达的身体猛然一颤,无征兆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昨晚脱下的裙装,凌乱的衣裳仿佛一个开关,瞬间触发了与奥斯顿共度的画面。


    “天哪!我都干了什么!”她捂住脸,心中升起一阵慌乱,“如果莱安知道了……他绝不会放过我的!”


    此时,房门外传来侍女的敲门声,“殿下,请问您起来了吗?”


    琳达来不及犹豫,捡起睡衣披在身上,严严实实地挡住脖子和身上的痕迹:“咳咳,进来。”


    侍女们进来,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一如既往地为琳达梳洗,一下一下地用梳子梳过她的长发。


    琳达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思绪控制不住地飘远。她一向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但昨天晚上有一个男人不停夸她,说她很美,在甚至连丈夫都看不上她的时候,爱慕她……


    想着,琳达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转头吩咐侍女,“你们去求见陛下,请求他今天晚上来我的寝宫。”


    她咬住牙齿强调:“说我生急病也好,无论用什么理由,都一定要说服他来。”


    侍女被琳达扭曲的表情吓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能喏喏地应下。


    侍女们跪在莱安寝宫外求了很久,才终于换来莱安愿意去看琳达的首肯。


    莱安一走进琳达的寝宫,便没耐心地嚷嚷起来:“琳达,你又要闹什么?说什么发热,我可一个字都不信!”


    但下一秒,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所有的话语瞬间咽了回去,只剩下瞳孔微微放大。


    在摇曳的烛光中,琳达只披着一件极薄的丝绸长袍。长袍质地轻盈,几乎透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滑动。火光透过袍子,映出她赤裸的肌肤,乳|房在袍子下微微起伏。


    莱安怔愣了一会儿,旋即气笑了,不无戏谑地说:“今儿个是吹的哪阵风啊?我尊贵的王后居然穿上了最看不上眼的‘风|骚内衣’,还巴巴地跑来勾引‘浪|荡的王’?”


    这些全都是之前琳达气急时骂莱安和他情人的话,现在莱安原封不动地奉还了。


    他抱起双臂,玩味地打量着:“琳达,你这是在诱惑我吗?我还以为你要继续生气下去呢~”


    琳达忍住内心的屈辱感,松开手让长袍彻底滑落到地板上,一|丝|不|挂地说:“我的王,你娶我的时候,说过你之所以选择我,是因为我相貌平庸到让你无法生出欲望。”


    “而恰好,你不愿意在老国王退位之前生下孩子,因为你不想你的父亲越过你,培养下一代继承人。”


    莱安发出一声轻松的哼笑:“你记性不错。”


    他看着琳达走近自己,在身前跪下,感到极大的愉悦,抚摸着她的发丝,像在摸一只安分的宠物:“所以呢?提起这件事,你想要什么?”


    琳达仰望着莱安,原本怎么都觉得英俊的一张脸,此时却丑陋得不堪入目。究竟自己当初为什么就瞎了眼,铁了心嫁给这种混蛋?


    “我的王,现在你已经登上王座,再无人能撼动你的权柄,”琳达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断腕的决心,一字一句道,“因此,我恳求你兑现曾经的诺言,允许我……生下你的孩子。”


    琳达明明说着恳求,但下巴依旧抬得高高的。


    原本莱安最看不惯她这副自命不凡的模样,但这个提议和她下跪的姿态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取悦了他。


    莱安摸了摸下颌,说:“确实,我承诺过,而且我也确实是时候该有一个继承人了。”


    他瞥一眼琳达,拧灭了煤气灯,才愿意在黑暗中拥抱琳达。


    第153章 第 153 章 未来学会


    艾莎每周一次的身体检查, 亨特家总是严阵以待。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罗素摘下听诊器,慢条斯理地说道:“夫人的身体状态保持得很好, 只要保证营养均衡的饮食和充足的睡眠,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停药了。”


    伊洛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捏了捏艾莎的手, 对她笑起来, “太好了,妈妈,我真迫不及待看到你完全好起来。”


    艾莎也被这份喜悦感染到露出浅浅的笑意, 摸伊洛里的发顶,“为了你,我也会快点好起来的,宝贝。”


    “还有一件事,或许你们需要注意一下,”罗素抬起眼皮,瞥了眼外边灰蒙蒙的天空,说,“最近, 我的病人里有不少出现了发热和剧烈咳嗽的症状,这可能跟工业发展导致环境变糟有关——他们吸入了太多被污染的空气。”


    “所以, 夫人最好适量呼吸新鲜空气,每天开窗通风三十分钟就足够了。”


    斯诺连连点头, 拿出一本小本子, 在上边写字,“都听博士您的,我这就把这件要事记在笔记本上。”


    他写到一半, 笑吟吟地问艾莎,“亲爱的,看来我们的散步得暂停一段时间了,你有什么想做的手工?我等下出去买给你打发时间。”


    艾莎想了想,温声道:“一些素描纸和铅笔就很好了,珍妮学画画学得很认真,索菲留下来的铅笔都差不多被我们两个人用完了。”


    “使命必达,亲爱的。”话音未落,斯诺忽然咳嗽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笔记本和笔“啪嗒”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咳咳!咳!”


    伊洛里连忙去拍斯诺的后背,帮他顺气,“爸爸,你还好吗?”


    “咳、没……没事,只是呛到了。”斯诺的圆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缓过来,对上家人担忧的目光,挤出轻松的笑容,打趣道:“博士,您的那些病人都是这样咳嗽的吗?”


    “比这严重得多了,”罗素难得回应地笑了笑,紧绷的脸皮松弛下来,但稀缺的幽默感让他说什么都像是在下医嘱,“斯诺先生,还是希望你多注意一点身体,我可不愿意也给你灌治感冒的桉树油。”


    说话间,罗素收拾好自己的医疗箱,伊洛里轻车熟路地起身送他。


    “儿子,记得看一下珍妮,她刚才说下楼去拿牛奶,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斯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隐约有些不放心。


    “知道了。”


    伊洛里打开大门,目送罗素上了出租车,目光一转,瞥见珍妮站在街对面的花坛旁,手里提着一打牛奶瓶,正从杰拉尔手中接过一捧淡粉色的玫瑰。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珍妮羞红了脸,杰拉尔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慌张地比划着什么,时不时偷偷瞄她一眼,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哇,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伊洛里惊讶得眉毛挑起来,怪不得最近珍妮开心许多,还很期待去拿每天的报纸。


    不过,想到杰拉尔之前帮珍妮向刨冰小贩要过冰块,似乎送花这件事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了。


    “看来诗人们没说错,春天确实是适合恋爱的季节。”伊洛里眼神柔和得像一汪温暖的湖水,笑了笑,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合上门回去了——


    自上一次拜访伊洛里,希望他续写《漫游记》后,没过多久,希金斯再度登门拜访了亨特家。


    “晚上好,伊洛里。”希金斯微微颔首,点了点自己的礼帽,矜持又不失风度地行礼。


    伊洛里见他身穿燕尾服,还讲究地打了一个黑领结,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睛,说:“哇哦,你今日的打扮真是超乎我想象的隆重,我们这是准备要去哪里?我只穿了一套普通的灰色西装,需要我换一套衣服吗?”


    希金斯露出一个奇怪的眼神,清了清嗓子,笃定道:“你不必费心,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那么讲究着装,出门拜访别人前要穿得得体只是我的个人习惯而已。”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显得矜贵又有点小挑剔:“请上车吧,灵感女神正在目的地等着我们呢。”


    说完,他就径直拉开了出租车的车门,等伊洛里上车。


    不得不说,一个仪表堂堂的绅士,在面前极具风度地为自己打开车门,这让伊洛里莫名其妙地有一种“约会邀请”的既视感。


    伊洛里咳了一声,把这个古怪的念头抛开,他硬着头皮跟着希金斯一同坐进了车后座。


    听见车门咔嗒一声上锁,伊洛里的心里还在犯嘀咕,不失尴尬地问:“希金斯,所以,你还没告诉我,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如果是要去拜访哪户人家,那我得先做好事先了解才行,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笑话就不好了。”


    希金斯向司机报出一个地址,转过头看向伊洛里,微微露出一点难以察觉的自信表情,说:“允许我更正一下,不是哪一户人家,我们是要去参加一个学术沙龙。”


    伊洛里一头雾水,他唯一参加过的沙龙是读书时被同学拉去的赛艇沙龙,而他对那次沙龙唯一的印象就只有不知道是谁调侃的一句话,“划船不用桨,光靠在场各位吹牛的风浪,就够横跨多撒迦海峡了。”


    他犹豫地说:“好……好吧,但你说的这个‘沙龙’,跟我写《杰里米漫游记》有什么关系呢?”


    “伊洛里,那里聚集着和我们一样才华横溢的文人与学者。他们探讨的都是一些最前沿的话题,我有理由相信,那些新颖的观点一定能激发你的创作灵感。”


    伊洛里听完他的介绍,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并不这样认为,但最后还是把那些对希金斯来说比较刺激的意见都压回喉咙里了,勉强道:“那么……就让我们看看会是什么情况好了。”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出租车在一栋外观简洁的别墅前停下,高耸的白色外墙与大片玻璃彩窗相得益彰,展现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伊洛里眨了一下眼:一个学术沙龙竟然能在这样的房子里举办吗?看来组织者的家世很不一般。


    希金斯带着傲气说:“沙龙的组织方是一个名叫‘未来学会’的学会,我跟他们的会长认识,于是就得到了邀请。当然,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参加的邀请,我是特别的荣誉会员。”


    伊洛里脸上保持笑容,但他心里的念头是,这听起来比起沙龙,更像是一个秘密结社。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走了一遭。


    希金斯给站在门边的侍者递上一封邀请函,说:“我叫希金斯,是哈维会长亲自邀请我来的,另一位先生则是我的朋友。”


    “感谢您二位的到来,哈维会长以及其他先生们已经在里面了。”侍者确认过邀请函无误,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打开了庭院大门,躬身等待他们进入。


    “来,伊洛里,我们已经晚了。”希金斯领着伊洛里穿过庭院,直接推开别墅大门进去。


    刺眼的灯光直射进伊洛里的眼睛,逼得他不得不眯起眼,视线穿过光线,望向会客厅中央。那里摆放着几组沙发和椅子,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他们中有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有两鬓斑白的中老年人,每个人都热切地交谈着,氛围很是融洽。


    希金斯径自走向其中一位看起来最有领袖气质的蓝血人,朝他伸出手,彬彬有礼道:“哈维,你好吗。”


    哈维·阿克曼见到希金斯,开怀地跟他握手:“希金斯,我出类拔萃的学弟,你来得正好,演讲环节正要开始。”


    他注意到旁边的伊洛里,惊讶地挑了一下眉:“哦,这位先生是谁呢,没见过的生面孔,你还是第一次带来新朋友。”


    希金斯唇边噙着礼节性的笑意,往旁边移了一步,让旁边的伊洛里成为焦点,道:“在聆听那些精彩绝伦的设想之前,我必须要先跟你介绍一位出色的作家——伊洛里·亨特先生,最近风靡全国的《杰里米漫游记》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漫游记》的作家?”


    哈维看出伊洛里是红血人,心中不免诧异,就像看到棕熊在做数学题一样不可思议。什么时候,红血人居然不写平庸的言情小说和抒情诗了,而在科幻小说上标新立异?


    但他表情滴水不漏,微笑地伸出手,语气热情却不失从容,说:“亨特先生,我一直很希望能当面跟你聊聊,你的最新故事简直太棒了,关于机械是否会有人类意识的讨论,完全超乎我的想象!”


    哈维的手掌粗大,握得伊洛里一疼,下意识抬起头,看清了哈维的相貌。


    这位未来学会的会长下巴轮廓分明,眼神坚毅,皮肤呈现健康的古铜色,好像年轻时曾长时间在外奔波,做过很多田野调查。


    “绅士们,快过来认识一下我们学会的新朋友,我敢说你们也会感到高兴。”


    哈维叫过来其他会员,把伊洛里介绍给他们,学会里的人纷纷围住了伊洛里,七嘴八舌地跟伊洛里热络地攀谈起来,伊洛里对他们的热情一时之间甚至有些招架不来。


    “作家,你一定要坐下来,听一下演讲,我们很期待你对未来的社会形态会有怎样的见解。”其中一个人说。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没错,今天正好要讨论‘魔法与科技’,一个充满争议性的话题总是能激发听众最多的思考。”


    面对热烈的邀请,伊洛里的好奇心毫无疑问地被勾了起来,在其中一张椅子落座。


    第154章 第 154 章 大声吵架


    在哈维宣布演讲环节开始后, 一个胡子拉碴、看起来像是工程师的蓝血人首先走到沙发前方。他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外套,衣袖上还沾着些许油渍。


    他很随意地致了个礼,昂起下巴道:“事先声明, 我是一个船舶工程师,爱好和平的中立者, 同时也是实用主义的狂热拥趸。那些什么是科学还是魔法更好的争论, 我不懂, 更无心参与,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向各位分享一些新的消息。”


    话音未落, 一些同样持中立态度的人就带头鼓起掌来,“好得很,我们正需要客观的信息来调和这一切的争端。”


    “畅所欲言,沙龙的意见是自由的。”


    等众人的掌声停下后,工程师把拳头放在嘴边,装模作样地清咳了一下,“那么,进入正题。”


    “就在上周,耶罗王国出了个震惊的大新闻——他们最新研发的潜艇‘渊行者7号’, 在防护魔法和特种钢双重加持下,成功下潜到了海底112米, 刷新了人类深潜的最高记录!”


    说到这项奇迹的工程,工程师的神情变得无比骄傲, 豪情万丈地宣言:“想想看, 魔法和科技的结合居然能在短短数十年间缔造出这种奇迹,这么一来,人类百年来不断探索深海, 想要找到海怪的栖息地,彻底清剿它们的梦想再也不是痴人说梦了。”


    “当最后一只海怪被杀死,到那时,三大洋都将变成我们自由的渔场,取之不尽的渔获水产就像一座不上锁的宝库,无限制地向我们所有人敞开怀抱!”


    工程师的这番发言展望了一个魔法和科技并行不悖、乃至于相互促进的大航海时代,尽管论调老套,但仍旧引起了听众的一些反馈,热烈地畅想起人类利用神秘学与科学征服天空和海洋。


    “真有这么乐观吗?我可不这么认为。”第二个发言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站起来,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局促地揪了揪自己的衣袖,气虚道:“作为解剖学家,我亲手用刀切割过成百上千具人类尸体,掏空他们的内脏,锯断骨头,把组织切片放到显微镜下观察。”


    “因此,”解剖学家咽下一口唾沫,似乎在掂量这个观点会不会太激进,道,“……我更能清晰地意识到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实在太脆弱了。”


    “而机械的发展,对提高人类的身体素质没有一点帮助,它只是让我们变得更加虚弱。”


    有人高声地质问道:“先生,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最好摒弃机械,专注在自身的进化上吗?”


    解剖学家沉默了一会儿,弱弱地点了点头,“我这观点不是毫无依据的。”


    他拿出早准备好的一沓照片,分发给众人,由于伊洛里是计划外的宾客,他只能跟旁边的希金斯共同看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具躺在土坑里的人类骸骨,骨骼已经泛黄,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她的一节指骨被切断了,带着空腔的指骨横截面被镜头清晰地记录下来。


    解剖学家细声细气地解释道:“各位看见的骸骨是十年前在鸦望高地发掘出来的一具古人类遗骸,名为‘夏娃’,她是我们目前已知、最早可以使用魔法的人类。”


    “作为佐证,我们能看到,她的骨头已经跟现代人一样特化出专门用来接纳魔法元素的细小空腔,而这种结构在其他非魔法生物的种族上都并不发达。”


    他话锋一转,露出淡淡的、却比刚才都有信心的笑容,加重声调说:“这足以说明人类是魔法的孩子,我们的未来就应当专注于发展材料学和生物学,更好地利用起这份与生俱来的魔法天赋。”


    解剖学家话音刚落,现场立刻响起了魔法支持派一边倒的欢呼声:“好、好,真是精彩的发言。”


    “这才对嘛,这就是我一直在说的!”


    解剖学家听到夸奖,像喝了酒一样两颊泛红,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却又迅速坐下,假装整理衣袖,试图掩饰内心的喜悦。


    哈维看一眼手上的腕表,微微一笑:“哦……看来轮到我发言了。”


    他轻松地打趣道:“我想自己最好讲快点,免得耽误了大家享用丰盛的晚餐。毕竟,知识这种精神食粮可填不饱肚子,还是烤肉更实在。”


    闻言,伊洛里跟其他同样靠文化吃饭的人都会心地哄笑了起来。


    哈维显然很习惯在人前发言,他昂起头,声音洪亮而充满激情:“诸位,从过去五年到现在,我始终是一个坚定的科技加速主义者,我的观点自始不变只有一个,那就是——科技的发展速度必须还要比现在更快上五倍,甚至更多,才是正确的!”


    他神情坚定地扫视过会员们,说:“我们已经被魔法、被一贯以来的陈规旧矩束缚太久了,魔法也许曾经是对人类的惠赠,但现在它已经成为阻碍我们发展的枷锁。”


    “70%,”哈维末端三指并拢,食指和拇指比出一个“7”的数字,声音掷地有声,“这是全国高校魔法课程的平均占比,我们国家数千万的孩子在日以继夜地学着他们可能一辈子都念不出来的高阶巫咒。”


    “而我们现在拥有的五星魔法师有多少?20个,屈指可数的20个,他们是天生的魔法师,经过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才能达到这种高度,而这种珍稀的高天赋我们要在五万个孩子里面才能找出一个。”


    哈维的手势在空中划动,声调也越来越高:“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只有一些施展小型魔法的才能,但为了满足这些微不足道的才能的施展,我们却扼制了科技的进步。”


    “早在30年前,我们就见识到机械的威力,尝试用魔法驱动机械。30年后的今天,尽管蒸汽、电力等新能源如雨后春笋般接连冒出,我们却还在做着老一套的事——发明了能持续发光超过1200小时的白炽灯泡,还用燃烧魔法来点亮路边的煤气灯;发明了内燃机,还抛弃不了角牛车!”


    他顿了顿,无比笃定道:“虽然在场的朋友们都在讨论如何优化魔法在驱动机械上的效率,但无法忽视的一个残酷事实是,魔法和机械兼容的优化进程已经陷入停滞长达三年,甚至大家所认为的、60%的利用效率还有提升空间,说不定就已经是魔法能实现的极限了。”


    面对众人的哑然和不理解,哈维仍旧自信不已,夸张地挥着拳头,斩钉截铁道:“直白地说,我认为这种舍弃不了魔法的落后观念正在谋杀我们的未来。当纯粹机械击败魔法的一瞬间到来时,它决计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反应的时间。”


    伊洛里被哈维先锋又大胆的想法给惊讶到了。彻底抛弃魔法?怕是连最笃信科学的科学家都不敢想这么离经叛道的事。这不仅意味着要铲除所有教会的信仰根基,甚至还要颠覆了全社会以魔法为尊的观念。


    果不其然,哈维刚一结束演讲,辩驳的声音便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一位神秘学学者满脸难以置信,他微微摇头:“魔法是不可能被击败的,魔法元素存在空气中、甚至在你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我们不可能把比人类这个物种还古老的造物从世界中剔除。”


    另一个人也立刻附和道:“没错!而且还有很多魔法阵没被开发出来,不好妄断未来无法出现更强力的火、电魔法来驱动机器。”


    伊洛里没跟着出声,而是安静地思考起废除魔法的可行性,隐隐觉得哈维的观点中存在一些更深层的逻辑。


    伊洛里举起手,困惑道:“哈维会长,可以再详细地描述一下你想象中的未来世界吗?没有魔法的未来,该如何做到?”


    哈维阔朗地笑了一声,很欣赏地对伊洛里点点头,夸赞道:“一针见血的好问题,作家先生你的思考的确独到,实不相瞒,这也是我的困惑之处。”


    他不因为自己回答不了问题而羞窘,反而充满激昂地说:“但我相信世界并不喜欢重复的事物。你看,自然界在一个时间段里只有一种生物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所以我认为,科技的发展很可能也是如此,它将自然而然地替换掉魔法。”


    这没有坚实支撑的论点理所当然地再一次掀起反对的浪潮,正当会客厅里辩论个没完的时候,伊洛里的肩膀蓦地多了一份重量,他头顶上方传来的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男音打破了现场的混乱。


    “各位,我真遗憾自己没有赶上沙龙,我错过了什么吗?”说话的人语带笑意,似乎很高兴见到如此热闹的场景。


    这嗓音令伊洛里怔愣了一瞬,他抬起头,却看见是再熟悉不过的狄法。


    狄法应该是处理完公务后直接乘车过来的,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挺括的衬衫衣料勾勒出有力的小臂线条。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伊洛里的肩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狄法接收到伊洛里惊讶的视线,他低下的眼眸金蓝璀璨,唇角微扬,自若地向他微微颔首,仿佛一点也不惊讶会在这里遇见他。


    第155章 第 155 章 血肉坩埚


    狄法在客厅的出现引起了众人的躁动, 哈维比其他人动作更快地迎上来。


    哈维面带笑容地跟狄法行礼致意,说:“狄法大人,你刚好幸运地错过了我的枯燥演讲, 要我说,这是一个好事, 您不需要听我的长篇大论, 而是现在就能听到其他人的精彩观点了。”


    “还有, 请允许我说,我们十分感谢你的慷慨。今天能在你这么雅致的宅邸里举行沙龙,是我和其他人的与有荣焉了。”


    他不着痕迹地恭维狄法的家装品味高雅, 既有文人的矜持,又不失圆滑的话术。


    狄法对于哈维圆滑的夸赞不置可否,说道:“这没什么,我乐意见到有才华的先生们争辩和讨论一些重要的事情,很高兴知道未来学会的诸位对这里还算满意。”


    哈维注意到狄法搭在伊洛里肩膀上的手,连忙介绍道:“狄法大人,这位是……”


    狄法:“我知道他是谁,我和伊洛里是故交。”


    哈维很惊讶地挑起眉,来回看了看两人, 他难以相信一个出身普通的红血人和狄法是老朋友,说:“这真是奇妙的缘分, 原来大人跟作家先生认识。”


    伊洛里脸皮薄,避重就轻地回答说:“我为公爵阁下工作过一段时间, 不过没多久我就从城堡离职了。”


    说到这里, 伊洛里停下来,犹疑地瞥了一眼狄法,见他神情坦然, 迟疑地补充:“现在,我们两人是……朋友。”


    狄法对伊洛里的这个回答只比对“顾问”稍微满意些,不过这也能让他心情变得好些。


    伊洛里感受到狄法轻轻地划了一下他的肩膀,指甲刮过布料的时候带起一股奇异的颤栗,透过薄薄的肌肉渗入骨头。


    他连脊柱骨都似乎在发颤。


    伊洛里忍不住打了个颤,就听见狄法在问他:“伊洛里,你觉得怎么样,你还喜欢这里的布设吗?”


    “当然、这里非常漂亮。”伊洛里不想说自己对家装了解,但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华美,就算是他这种没有什么美学细胞的人也能看得出来。


    狄法松开了手,说:“这就好。”


    他把自己的外套交给仆人去挂起来,一边随性地解开了袖扣,露出淡青色的手筋,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会留下来用晚餐吧?我们上次分开的时候,你说还有一些事没有得出答案,现在应该有答案了对吗。”


    “我说过,等你准备好,我们就会见面的。我的朋友。”狄法微笑地看着伊洛里,咬住尾音强调“朋友”,很寻常的一个词语在别人听来不会觉得有什么,但落入伊洛里耳中,却仿似沾染上暧昧的色彩。


    狄法那时说,等你准备好,我就会来见你。


    但是伊洛里没想到会是在此时此刻,狄法就按照约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准备好倾听他的答案。


    他确实已经有了答案,很明确、再清楚不过的答案。


    伊洛里剔透的翠眸望着狄法,说:“我是想好答案了,所以,我会留下来告诉你。”


    这栋别墅的餐厅十分宽敞,餐桌也大得出奇,所有人都能够舒服地坐下。


    狄法理所当然地坐在主位,哈维则在副主位落座。


    “作者先生,不嫌弃的话,请跟我一起坐吧,正好我可以跟你介绍一下我们学会的宗旨和平常会进行的活动。”哈维直率地承认:“如果能顺利吸引你入会,那作为求贤若渴的会长,我今晚的任务就完满落幕了。”


    “……好,我确实也对贵学会很感兴趣。”伊洛里应了下来,瞥一眼近在咫尺的狄法,他的冷白肤色像是被月光浸染过,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宛如一座拒人于千里外、却又引人膜拜的神秘冰山。


    伊洛里心口奇异地躁动起来,不管怎么深呼吸也冷静不下来,心中有些懊悔。嗳,应该拒绝的,靠狄法这么近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为了转移注意力,伊洛里主动向哈维搭话,“哈维会长,刚才你说‘科技的发展很可能也像生物链上的霸主更迭历程’,呃抱歉……我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你能再详细地说一下吗?”


    “我真高兴你对我的观点这么感兴趣呢。”


    哈维放下汤匙,面向伊洛里,很热心地解释起来:“嗯,我是这样想的,当然,这个理论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我的大学专业是一个非常冷门的专业,不知道作家先生你有没有听过——古代魔法生物学。”


    为了方便伊洛里理解,他俯下身,用食指蘸了蘸杯中的水,在餐巾写下自己的专业名称:“这门专业让我了解到一种生活在五百万年前的魔法生物——九头蛇。那是一种长着九个蛇头的神气物种,有人认为它极有可能是与龙最亲近的龙族亚种。当然,这并不重要,我想说的是,在那个它们种群最鼎盛的时代,它们是在温暖湿润的雨林里绝对的顶尖掠食者。”


    哈维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似乎在想象那种生物的威猛模样:“依靠尖牙里产出的、可以融化一切的毒液和庞大的身躯,九头蛇制霸了整个生物圈。”


    “然而,”说到这儿,他的话锋一转,神情也严肃起来,“距今两百万年前,它们的化石在地层中彻底销声匿迹,甚至就连一支演化分支都没能留存到今天。”


    哈维微微前倾向伊洛里,表情变得神秘而认真:“作家先生,你猜它们消失的原因是什么?”


    伊洛里拧起眉:“它们被更强大的生物打败了?”


    哈维露出细微的笑意:“很对的回答,但只答对了一半。”


    他竖起一根手指,加重语气强调:“研究表明,九头蛇有个奇异的特性:它们会吸纳空气中的酸元素和火元素,将其压进蛇头两侧的腺体里,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机制,最终在体内炼成毒素。”


    “用我的话来说,它们的身躯可以说得上是一个血肉坩埚。”


    伊洛里倒吸一口凉气:“嘶,居然有能够在体内炼出毒素的生物,我真是孤陋寡闻,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强大又神奇的生物。”


    “一般人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是古代生物。而且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种强悍的特性,它们才在一百万年间迅速灭绝。”哈维慢条斯理地摇摇头,施展了一个小型的水魔法,潺潺水流从他掌心的魔法阵流出。


    “三百万年前,一场史无前例的元素风暴突然爆发了,在风暴作用下,酸元素和火元素结合,变成巨量的水元素。也因此,九头蛇失去了制作毒素的能力,很快就失去竞争优势,被其他物种淘汰。”


    “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水狮接替九头蛇,登上了霸主的位置。”伴着低低的说话声,水流塑形成一只狮子的形象,在哈维的手中咆哮,看起来十分威武。


    伊洛里这下是真的无比惊讶了,不可思议地挑起眉:“但现代的水狮是只能吃冥狼剩下来的腐肉的中小型动物啊。”


    哈维停下水魔法,笑容带上了一丝笃信的得意:“先生,这就是我的理论,自然环境并不总是稳定的,我们习以为常的某些东西,或许在下一瞬间就会改变。”


    “魔法也好,科技也好,从另一个角度看,它们何尝不能被看做两种有血有肉的生物?谁演化得更适应新环境、可塑性更强,谁就能在时间的加冕中走向王位,命运永远会把天平倾向胜利的一方。”


    伊洛里不语了。把无机质的机械和魔法当成生物,来评估它们之间的竞争?真是惊世骇俗的假想。


    这个假想即使是正确的,也不可能用实验或什么参数来验证。


    伊洛里轻松地笑起来:“那按这样说,大概只能再等一场‘元素风暴’来袭,几百万年后的人们才能知道谁会是在剧变的环境中胜出的王者了。”


    “哈哈,正是这个道理。”哈维毫不介怀地大笑。演化是如此漫长又充满变数的过程,生物学家都不可能活到看见自己假说成真的那天,但这不妨碍他们依旧怀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热情地预言未来的生物面貌。


    晚宴过半,哈维带领未来学会的其他成员向狄法祝酒,感谢他对学会的支持。


    “那点资助不算什么,不需要特意感谢。”狄法只是平淡地回应了一下恭维,没再多说。


    不过伊洛里注意到,他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样。吃饭的速度慢了许多,但能感觉到心情不坏,身上少了些可怕的冷硬气息。


    哈维问起伊洛里:“对了,先生,你下周六有时间吗?如果有的话,我很期待你能再来参加沙龙。”


    “当然,活动还是在这里举行。”


    伊洛里正卷着面条的叉子一顿,下意识看向狄法,狄法正好侧过脸,嘴角浮起很淡的笑容,却好看得过分。


    他手指小小地蜷了起来,笑说道:“我确信自己会空出那一天,我也很期待能够再来。”


    第156章 第 156 章 我愿爱你


    晚餐在一派和乐融融的氛围中, 临近结束。


    哈维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又看了看腕表,发出一声讶叹, “诶呀,已经这么晚了啊, 看来我们已经打扰了公爵大人太久的时间了。”


    其他人也纷纷看挂钟, 发出同样的感叹, “我也是时候要回去看看培养皿的情况了,希望我的笨学生还没来得及摧毁那些珍贵的实验材料。”


    “今晚真的是非常愉快,我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搭车回家, 哈哈。”


    “幸好我家比较近,走回去刚好。”


    狄法默不作声地听完他们的话,食指微抬,身后的仆从立刻领悟到主人的意思,对众学者说:“各位不用担心回程问题,车已经提前安排好了,现在就停在别墅外,有需要的人都可以坐车离开。”


    说着,他们躬下身, 伸出手臂,妥帖地引学者们出去坐车。


    希金斯拍了拍伊洛里的肩膀, 偏细长的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很浅的自傲藏在眼底的笑意中, “伊洛里, 我看你对今天晚上挺满意的。我早说过,沙龙会让你有所收获的,我的判断从不出错。”


    希金斯就像只自恋又傲慢的孔雀, 向伊洛里展开所有尾羽,迫不及待地宣布自己的计划十分出色,提挈了伊洛里也跟着沾光。


    伊洛里挑起一边眉毛,他不太喜欢希金斯的语气,但由于这是几乎所有蓝血人都会有的说话毛病,他已经学会某些时候要计较,某些时候最好把它当做无伤大雅的口癖。


    像现在,就不是计较的时候,于是伊洛里轻笑着回应希金斯,说:“你说得对,我的灵感确实被激发了,就像下雨时的河流,正哗啦啦地流淌呢。”


    “我想,你再耐心等……一个月的时间?我会试着续写新的篇章,写完一定会立刻让你知道。”


    希金斯闻言,自信地扬起下巴,显然伊洛里的认同让他很是受用。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很理所当然地说:“一个月太久了,如果你想,可以到我的公寓住一晚,它就在离这儿不远的街区,我们能在客厅里花一整个晚上来讨论《杰里米漫游记》的发展。”


    “这样一来,续写就不至于花那么长时间了。”


    因为他们两人站着讲话,太显眼了些,狄法走过来,“两位有什么问题吗?”


    狄法微微俯首,目光从上而下掠过希金斯,最终停留在他和伊洛里之间站得很近的距离上,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幽深的光芒。


    希金斯虽然自视甚高,轻蔑大部分人,认为他们都是不值一提的庸才,但狄法这种权势煊赫的纯种蓝血贵族,却是仍能让他有几分尊敬。


    因此面对狄法的询问,希金斯清咳了一声,用比较谦逊的态度说:“不劳您费心,事实上我们正准备回去了。”


    狄法敛下眼,轻声问道:“你和、伊洛里一起走吗?”


    虽然他问的是希金斯,但看向的对象却是伊洛里。


    “是的,我邀请了伊洛里先生来我的公寓过夜、夜,哈秋。”希金斯以为狄法误会了,正想解释,兀地感觉到空气变冷了,他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我得说事实是,”伊洛里无征兆地呼出一口白霜,被白色的雾气吓得眼皮一跳,“我并没有答应这个邀约。 ”


    “希金斯,其实我已经决定留下来跟公爵叙叙旧,小说的事还是下次再谈更好。”


    说着,他仰起头望着狄法,有点紧张、却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更讨人喜欢,“我们已经约好了,对吗?狄法。”


    狄法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他抬起眼,看向希金斯,“那么先生,车在门口停着,你就自便吧。”


    希金斯眉头皱起,想说些什么,但见伊洛里的兴致也并不高,只好松口了,道:“伊洛里,那么我们下次再约,到那时就别让我等待一个月了。”


    像是为了找补自己不是那么喜欢《漫游记》到连一天都等不及,希金斯又补充,“你的读者们都在等待,别辜负了他们。”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伊洛里忍不住笑,带着笑意说:“我想我已经明确它的重要性了,您可以不用再重复了。”


    希金斯毕竟不能逼迫伊洛里一个晚上把稿子给写完,抿了抿唇,致了个礼,有些不情愿地离开了。


    随着大门合上,别墅里一时间变得冷清。


    狄法俯下身,贴着伊洛里的耳侧讲话,清晰地看见皮肤底下细小的血管很快地充血变红,轻声问:“那么,你想在哪里谈?去房间里吧。”


    泛着烟草味的温凉气息拂过耳尖,如同蚂蚁窸窣爬过骨头,伊洛里按捺着心中若有若无的痒意,跟着狄法上了楼。


    显然,狄法并不常在这栋别墅里留宿。主卧的被褥整齐得没有一丝褶皱,连架子上的摆件都像是刚刚摆放上去的,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


    伊洛里鼓足勇气,率先挑起话题,说道:“今天真巧呢,我完全不知道这里是你的房子。”


    狄法没接话,淡淡地呵笑一声,“你相信见到我只是巧合吗?”


    伊洛里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想说“相信”,但怎么也说不出来。


    在这座拥有一百三十万常住人口的王城中,他与狄法竟能在同一天踏入同一场沙龙?这听起来比小说故事还要荒诞不经。


    狄法微微笑着倒了一杯酒,递给伊洛里,语气轻松:“就当做是巧合好了。这是很甜的果酒,你应该会喜欢的。”


    “随意坐吧。”


    伊洛里喝了一口酒,他确实需要酒精来安定自己的情绪,暖洋洋的暖意从口腔烧到胃里,狄法俊美的面容在他眼中变得接近,冷硬的轮廓更柔和下来,犹如冰山消融。


    狄法托着下巴,专注地看着伊洛里,说:“伊洛里,你写的故事很好,它的魅力大到风靡了整个帝国。”


    伊洛里愣了一下,神情微妙地眨了眨眼,说:“你也读了我的小说吗?”


    “嗯,我读了,而且我非常喜欢,不过,对于你最新的那一个故事的结尾,我似乎听见你的编辑不太满意。”狄法说到这里,顿了顿,带着一丝漫不经意的神色说:“就是刚才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叫做、希金斯的人对吧。”


    “咳、他确实对齿轮国的故事并不满意,”伊洛里的手指抽动了一下,狄法的视线太过炽热,他心里越甚的痒意似乎也蔓上了掌心,“他希望我的下一个故事可以写得更加、充满英雄气概。就像是反抗充满残酷压迫的蒸汽国的第一个故事那样的。比如说,让杰里米拯救一个纺织王国,或者增加一些新能力,腿部也换上弹簧之类的,而不是谈论一些什么爱情、‘永恒的爱’的话题。”


    狄法察觉到伊洛里的手足无措,眼睛微微睐起,道:“是吗,那真可惜,我很喜欢齿轮国的故事结尾。”


    他缓缓起身,阴影如潮水般倾泻,将伊洛里吞没。


    狄法伸出手,摩挲着伊洛里的下颌,宝石戒指冷硬的戒面咯得伊洛里心跳开始加速,掌心渗出汗液。


    “阿玛拉……‘永恒的爱’最后活下来了不是吗,‘证明人类和机器人的结合就是一个奇迹,跨越了偏见的爱情像钻石一样璀璨而永恒’。”


    “让我猜猜,是什么让一个一贯写冒险故事的作家改变了主意,转而写起了爱情主题。”


    狄法的声音低沉而缱绻,像一缕轻烟,缓缓缠绕在耳畔,带着无法忽视的温度烙在伊洛里心上,“你有话要跟我说的,对吗?伊洛里。”


    伊洛里紧张得结巴,说:“我、我一直在努力地思考什么是爱,我说的是、自从我们上次分开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我一度欺骗了你,我一度……并不爱你,事实上,我从没有跟任何人建立过爱人关系,我想回应你,但是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他的心绪已经经由小说写了出来,为什么给机器人取名“阿玛拉”,又为什么永恒的爱不死不熄?因为他一直在思考关于爱情的存在。


    他是一个不懂得爱情的人,爱情是激情吗,是性|欲吗,是荷尔蒙的作祟吗,抑或是相伴一生的承诺,是金钱吗,是钻戒吗,是婚姻吗,还是说家庭和责任?


    那他和狄法之间,是不是只要有了这些,就能称为爱情?


    这些问题他想了很久,但没有答案,而他最后能扪心自问的只有一句话:你愿意为了狄法,而尝试去爱吗?


    是的,他愿意。


    这就是他的全部回答。


    狄法:“所以,你一直在思考、如何对待我的爱情吗?”


    伊洛里的心脏如擂鼓般狂跳,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


    狄法轻轻地摸上伊洛里的头发,手指插进发丝里,低声笑道:“你知道这在我听起来像是什么吗,像一个告白。”


    “你不懂什么是爱,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你只需要亲身试验就好了。”


    伊洛里:“那是……怎么做?”


    第157章 第 157 章 耳鬓厮磨


    狄法的眼眸低垂着, 他的视线中全是伊洛里勉强保持镇定的模样,细腻而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中犹如暖玉。


    他一直都喜欢伊洛里肌肤透出的淡红色。跟他不一样的血液颜色,却艳丽得令人着迷。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伊洛里的衣扣, 一粒一粒地解开,轻声说:“我只想要触碰你。”


    这是爱的渴望——你的肌肤散发的热气, 你为我扣上袖扣时轻轻碰到我的指尖, 你湿润哀求的碧眸。


    伊洛里颤了一下, 狄法的手指似有似无地磨蹭过他的胸口,指尖微凉,被划过的皮肤不由自主地泛起细微的战栗。


    他说不出话, 紧张地望着狄法。


    狄法亲吻在伊洛里的指尖、掌心,伊洛里痒得瑟缩了一下。 “我只想要吻你。”


    这是情|欲——想要啃咬你的脖颈,吮吸着,留下浅红的吻|痕,与你缠|绵。


    狄法手指搭上伊洛里的脸侧,把伊洛里的脸移到跟自己对视,伊洛里无比直观地看见他眼眸中涌流的爱意。


    “只看向我,目光不要移开。”


    “我想要对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的欲望在作祟。那你呢, 你也对我有同样的欲望吗?”


    这是占有——从你的骨到血肉,泪水到呻吟, 都打上我的印记。


    酒意漫上来,伊洛里听见了自己轰鸣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一刻不停地击打他的理智。


    显而易见,狄法的气息在入侵他,这不是纯粹的性|爱, 这是占有,是标记。


    他应该要感到束缚,说这样不对的。


    但是——


    伊洛里张了张嘴,但狄法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直接咬住他的舌头。


    他疼痛地“嗬”了一声。


    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就被狄法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簌簌”——衣衫褪下,伊洛里终于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狄法写满了渴望的异瞳中。


    狄法咬伊洛里的耳朵,手指在热处游移,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点燃伊洛里更深的战栗,低笑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把一切都交给我。”


    他收拢掌心,“这里的反应……说明你对我有欲望。”


    强烈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刺激涌上来,伊洛里本能地蜷缩起来,像一张被拉紧的弓,绷得几乎要断裂,“狄、狄法,停下……”


    他根本无从抵抗,流着泪喘息,痛楚和欢愉交缠,如巨浪拍打在神经上。


    狄法亲去伊洛里的眼角湿润,“怎么了,我们不是已经做过很多比这还要亲密的事吗?”


    他故意说:“我想起来一件事,你那时候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怎么做,所以你其实很讨厌我碰你吗?”


    伊洛里快要被逼疯了,摇头道:“不、不讨厌,放手好吗。”


    下一秒,狄法松开手,伊洛里眼前闪烁过白光,被把捏的愉悦感一瞬间达到顶峰。


    狄法蹭了蹭伊洛里的头发,说:“我们可以慢慢来,但不要拒绝我为你做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执着:“我真的、很期待你能早一天爱上我。”


    伊洛里眩晕地看着身上人,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狄法也不在意伊洛里的沉默,牵过他的手,按到自己身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现在,你也那样帮帮我,好吗?”


    燥热的温度骗不了人,伊洛里一下子就脸红了,这是狄法之前从来没要求他做过的事情,磕巴道:“我没多少这么做的经验,你不会觉得舒服的。”


    “你可以在任何时候停下,”狄法摩挲着伊洛里的手背,将怂恿说成再普通不过的期待,“我只是想要你也能主动触碰我。”


    伊洛里眨了眨眼睛,心软下来,努力学着狄法刚才的手法反过来为他服务。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刚才并不明显的濡湿声,现在却前所未有地放大,伊洛里动作着,头越埋越低,耳尖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做到一半,伊洛里实在窘迫到坚持不住要停下,“这样可以了吗?狄法?”


    狄法用力地按住他的手,忍耐着说:“继续。”


    很快,狄法苍白的肌肤罕见地泛起一层薄红,如同冰冷的瓷器被注入了一缕暖意,褪去往日里无机质的疏离感,显露出一个真实而炽热的灵魂——此刻的他,不过是个被欲望浸染的凡人。


    伊洛里无法抽出手,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当手臂累到麻木,连抬都抬不起来时,狄法才终于松开了他。


    餍足的狄法很快平复了呼吸,伸手取过置物架上的毛巾,动作轻柔地替伊洛里擦拭,从指尖到腰际,细致而专注。


    他俯身在伊洛里唇角印下一个温存的吻,低声问道:“累了吗?”


    “是……有点。”伊洛里小声地应了一声,触碰那部位的触感还残留在手心里,此时烫得厉害。


    狄法把捏着靠近伊洛里的分寸,没有再进一步做下去。


    狄法把伊洛里揽入怀中,蹭了蹭他柔软的发梢,嗓音喑哑,“你之前说过,你想要帮我摆脱黄金热的肆虐,这句话现在还作数吗?”


    伊洛里知道如果现在应下来,那就相当于接纳狄法隐藏得最深的阴暗面,再也不能当看不见他的诅咒,无视他的痛苦。两人将深刻入骨地绑在一起,难以分离。


    他的舌头抵住牙齿良久,第一次不带恐惧地望入狄法的眼眸,语气很轻地说道:“只要你愿意,这个承诺永远作数。”


    狄法没有再说话,拥住他的力度一寸寸加深。


    ……


    等伊洛里睡着后,狄法注视着伊洛里无防备的脸庞,轻轻地亲了上去,尖锐的犬齿碾过他脆弱的舌头。


    伊洛里吃疼,在梦中皱起眉头,但没有醒过来。


    狄法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哑而带着一丝危险:“知道吗,收到你给我寄回来的那条项链时,我以为你真的舍弃我了。”


    他那时只差一点、差一点,想要彻底毁了伊洛里。


    “但现在,我很高兴你愿意朝我迈出一步。希望你会坚定地朝我走来,但如果做不到也没关系,我会亲手把你拉向我。”


    狄法一顿,垂眸看向自己指尖,他本来抚摸着伊洛里的卷发,而现在冰霜却悄然从指尖蔓延,冻住了发丝。


    狄法皱了一下眉,“真令人厌烦。”


    第158章 第 158 章 换季流感


    狄法注视着指尖凝结起来的冰霜, 那冰霜愈演愈烈,几乎要冻住他的整只手,他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起身。


    他在离开房间前,看了一眼床上的伊洛里。


    暂时, 让伊洛里不知道这些才是最好的。


    或许是因为与狄法坦诚相见, 心头长久以来的重担终于卸下, 伊洛里这一夜睡得格外沉。


    次日,他破天荒地睡到了晌午,直到日光从窗帘缝隙间悄然溜入, 才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


    他习惯性地伸手探向身侧,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床单。


    “……狄法?”伊洛里转过头,原本应该躺着人的位置空空如也,连余温都已消散殆尽,显然狄法早已离开多时。


    奇怪,这还是第一次醒来不见狄法。伊洛里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起身,心中有点不安,正疑惑间, 瞥见架子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干净衣物。


    他伸手取过衣服,一张便签轻飘飘地滑落——上面是狄法那飘逸而有力的字迹:


    【我去处理一些公务, 你醒了后可以随便吩咐别墅里的仆人为你服务。】


    简洁明了,一如狄法平日的作风。伊洛里摩挲着便签,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他想了想, 拿起一支钢笔,蘸了墨水跟在狄法的字句后边写:【知道了,你去工作吧。记得多休息, 别让自己太劳累了,我先回家了,有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写完,伊洛里盯着自己的字迟疑良久。这样说感觉太公事公办了,应该、要更温情点……?


    回忆起狄法昨晚说的那些情话,伊洛里无声地红了脸,忍着在心口翻涌的羞耻感又添了一句话,【我们下周六在沙龙上再见,我会想你的。】


    “会想你”三个字写得很潦草,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伊洛里没好意思细看,把便签翻过来压在桌面上,冲完澡,换上衣服,匆匆离开了别墅。


    伊洛里回到家,突然的夜不归宿确实引起了父母的询问,他们都很担心伊洛里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伊洛里硬着头皮编了个借口,说自己喝多了,神志不清地在朋友家睡着,才勉强搪塞过去。


    沙龙结束后没几天,希金斯就迫不及待来信再约伊洛里出门了。伊洛里左右没事可做,就答应了下来。


    到跟希金斯约好要见面这天,伊洛里一如既往地早早起床,春季已经真正到来,窗台的紫藤花也姗姗开花了。


    伊洛里见到那些随风摇曳的粉紫花骨朵就觉得高兴,走出房门,问道:“爸爸,妈妈,还有珍妮,我们过几天要不要去河边野餐?听人说堤岸上的杜鹃花树开始开花了,红的、粉的都有,现在去赏花肯定很有意思。”


    斯诺坐在餐桌前,正用叉子叉起浇了蜜糖的杏仁塔,闻言乐呵呵地笑起来:“这敢情好啊,我瞧从家里带过来的柳条篮再不用,都快长霉斑了。可怜的老家伙——”


    他还想继续说,却忽然停住了,手捂在嘴边,大声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一旁的艾莎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赶紧扶住斯诺:“亲爱的,你没事吧?是不是杏仁塔呛到了喉咙?”


    伊洛里连忙将手边的水杯递过去:“爸爸,水在这儿。”


    然而斯诺扭头拒绝了,他剧烈地咳嗽着,双手撑在桌面,仿佛要把整个肺部都咳出来似的,脸色涨得通红。


    伊洛里焦急地看着,但插不上手,好不容易才等到斯诺的咳嗽停下来。


    伊洛里:“爸爸,你前几天也咳嗽得厉害,要不我还是去找罗素博士来给你看看吧?”


    斯诺摇摇头,沙声道:“还好,我应该只是着凉了。”


    他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细小的笑容:“暖和的春季总是会让人心力交瘁的,这再正常不过啦。我喝些药水,回房间睡一觉就好。”


    为了转移话题,斯诺转而问起伊洛里今天的安排:“我英俊的儿子今天穿得真严肃,哦?身上没喷任何香水,也没用任何发胶。让我猜猜看,这一定不是为了跟某位可爱的小姐约会。”


    伊洛里虽然依旧放心不下,但也只能顺着他的意讲下去,笑道:“猜想正确。事实上我下午要去见我的编辑,跟他谈谈最新的大纲。”


    “这可是大事一桩。”斯诺挑起眉,调侃道:“难缠的编辑我遇到可多,谈判的诀窍就是一口咬定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说都不改。”


    “笔杆子一定要比他们的嘴硬,否则吹毛求疵的修文活计就要缠上你了。”


    伊洛里装得认真在听,时不时还点头应和斯诺。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轻快的铃铛声,伊洛里反应过来:“看来是杰拉尔来送报了。”


    他瞥一眼厨房,珍妮双手沾满面粉,还在忙着搅和面糊,没听见铃铛声,便道:“珍妮抽不出身,我自己下去拿报纸吧。”


    正巧,他也有几句话想跟杰拉尔说说。


    斯诺和艾莎不疑有他:“去吧,快去快回,很快煎饼就做好了。”


    伊洛里下楼打开门,看见杰拉尔正好打开挎包,低头翻找亨特家订购的报纸。


    “珍妮,给你,今天的报纸在这呢……”


    伊洛里轻咳一声:“早上好,杰拉尔。”


    杰拉尔抬头,见出来拿报纸的不是珍妮,而是伊洛里,他微微一怔,但他很好地掩饰住自己的讶异和失望,跟往常一样精力满满地向他问好:“早安啊,教授,今天依旧是新鲜出炉的大新闻,我们国家派科研团出访了耶罗王国呢。”


    他特意挑了一份没有任何折痕的报纸递给伊洛里。


    “多谢,你总是很尽责。”伊洛里接过报纸,没有立刻走,而是对杰拉尔露出友好的笑容,问:“我能够耽误你……大概五分钟的时间聊一下吗?”


    杰拉尔颇觉意外地眨了眨眼,但还是爽快地应下,“当然可以,我相信其他慷慨的先生不会计较我迟到五分钟。”


    伊洛里掐了一下虎口,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咳,我想说的是,我、我们一直都认为珍妮是个坚强的孩子。虽然她一度遇到不幸的事,但她都顽强地坚持了下来,可以说,我们一家人都把她当做家人对待。”


    杰拉尔的脸红了,摸不透伊洛里想说什么,但竭力迎合他,结结巴巴地说:“我知道,珍妮、她,她很善良。她也时常跟我讲起很感激您的帮助,说没有您,她肯定过不了这么好的日子。”


    说到一半,他倒把自己窘得不自在地抓耳挠腮。自己一个陌生男人,这当着教授的面夸珍妮,不管怎么看都很奇怪。


    伊洛里捕捉到了杰拉尔的小动作,他眨了一下眼,语气仍旧温和,却十分直白地挑明:“杰拉尔,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喜欢珍妮对吗?”


    如果说刚才杰拉尔的脸红程度是浅红,那伊洛里的这句话一出,杰拉尔的脸就已经红得能烫熟鸡蛋了。


    杰拉尔难为情地低下头,支吾着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教授,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珍妮的,她是那么的好。”


    伊洛里吁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杰拉尔,我很高兴听到你的真心告白。哈,我想起一件小小的事情,珍妮喜欢画画,并且她的生日就快到了,我想,一套作为生日礼物的颜料和画具会让她很开心的。”


    杰拉尔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伊洛里支持他追求珍妮的意思。


    杰拉尔的眼睛一下子发亮,喜悦得不能自已,惊喜道:“教授,你的意思是,你允许我追求珍妮吗!”


    伊洛里扬起嘴角,但又很快压住笑意,他握成拳挡在唇边,装作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了,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来阻拦一个踏实能干的小伙子勇敢追求爱情。但别高兴得太早,我必须得提醒你,那些颜料和画具的价格可不便宜。”


    杰拉尔:“不管要多少钱,我只希望珍妮会开心。我会努力攒钱的,这一点请你放心。”


    他记下几个颜料的品牌名,高兴得原地连蹦好几下,才挎着大挎包,铃铃铛铛地跑去给下一户人家送报纸。


    伊洛里看到杰拉尔这样一副样子,就为珍妮感到开心。


    等人跑远了,伊洛里拿着报纸回到楼上,刚好碰上急匆匆下来的珍妮。


    珍妮局促地绞着手指,眼神往他身后瞟,“先生,邮差已经走了吗?”


    伊洛里:“我跟他聊了一会儿天,怕他耽误送报,就让他先走了。”


    珍妮张了张口,但又不好意思问伊洛里你们两人聊了什么,只得皱着眉把话憋在心里。


    伊洛里看出她的纠结,他想笑,但努力地忍住了。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他轻声安抚道:“嘿,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我只是看他是个好小伙,所以问了他一些问题,没什么很特别的事。”


    他把报纸给了珍妮,“珍妮,你可以帮我把报纸带回去吗?我准备去药房给爸爸买些治咳嗽的薄荷醇。”


    “好的,我会照看好老先生和夫人。”珍妮相信伊洛里,虽然对伊洛里明显带着笑意的语气有点心虚,但她转身噔噔噔地上了楼。


    伊洛里转了好几个街区,到那些药房一问,出乎意料地发现药房里的薄荷醇都卖光了,店员们说是因为换季,最近得流感的人增多了,感冒药供不应求,建议他去更偏僻的街区看看。


    伊洛里只好往离家更远的街道走,费了好一番周折,才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小药店买到仅剩的一些薄荷醇。


    等回到家,监督斯诺吃过药睡下,伊洛里抬眼一瞧墙上的挂钟,登时吃了一惊:“糟糕,居然都到这时候了。”


    按照希金斯那一丝不苟的作风,伊洛里都能想象出来如果自己迟到了,他会用什么样冰冷的眼神打量自己。


    想到这里,他也难以维持从容了,交代过珍妮一些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就匆忙打了辆出租车往跟希金斯约定好的餐厅去了。


    第159章 第 159 章 傲娇老哥


    希金斯和伊洛里约定的见面地点是赛味佳肴, 是一间出了名的高档餐厅。


    希金斯吃得精细,因此选定的餐厅也完全出于自己的喜好,餐厅内部装潢颇为高档, 穿着马甲、打蝴蝶领结的服务生轻手轻脚往来,体贴地为来宾们服务。


    里面宾客清一色都是喜欢仪式感大于菜色的蓝血人, 所以当伊洛里这一个红血人推开门进来时, 不免引起他们的侧目。


    经理看见伊洛里, 立刻迎上去,表面体贴,实则挡住伊洛里往里面走, 说道:“先生,今天我们餐厅已经没有位置了,如果您想要用餐的话,最好提前预约后再过来。”


    伊洛里心里默念着不能迟到,一边快速扫过人群,一边说道:“我的朋友希金斯·德莱尼已经预订了2号桌,我是来找他的。”


    听见这个属于会员才能预约的桌号,经理的眉毛顿时抖了抖,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几分讨好地说:“诶呀,真是不好意思, 我居然没早一点请问您的名字就说出那番话。”


    “2号桌是吗,在这边, 先生请跟我来。”


    伊洛里不疑有他, 跟着他走过一段过道,视线越过经理的身侧,伊洛里瞧见了希金斯, 他正在意兴阑珊地翻看一本菜单,从旁边窗玻璃射进来的落日余晖落到他的侧脸,下颌微抬,看起来一如既往的矜贵、倨傲。


    伊洛里拉开椅子坐下,说:“不好意思,路上堵了一会儿车,有人忽然晕倒在路中央,等救护车到场把人载去医院后,道路才畅通起来。你等很久了吗?”


    “有点,”希金斯稍稍颔首,看了一眼腕表,一板一眼道,“确切地说,我提前了15分钟到场,加上作家你迟到的8分钟,我一共等了23分钟。”


    “但鉴于这是你第一次跟我约定见面,所以还好,这勉强还在我的容忍范围内。”


    希金斯说话风格一向咄咄逼人,优越的家世让他不用学人情世故也能过得很舒适。


    哪怕是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对他的这个回答感到棘手,要不回怼他一句不要再提前来,要不就会怄气他怎么能把提前等待的时间也怪在自己身上。


    但伊洛里索性当没听到希金斯的斤斤计较,自顾地岔开话题,夸赞道:“这里的服务真是细致,居然会在餐前提供洗手的柠檬水和热毛巾。我以前还从没在这样的餐厅里吃过晚饭,谢谢你邀请我来。”


    这是客气话,伊洛里不是没见识过,只是这种处处要顾忌旁人眼光、谨言慎行的高档餐厅不合他的胃口。即便偶尔被请来,用餐体验也总不尽如人意。


    然而希金斯误解了伊洛里的客套话,以为他担心自己红血人的身份不配进入这家餐厅。


    希金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自得的笑意,说:“不必担心,我专门选的这一家餐厅也愿意接待红血人,不会把你拒之门外的。我付出了高价,他们当然要服务好我们。”


    言辞之中,属于蓝血人精英的优越感满溢。


    伊洛里傻眼,这下是真的忍不了了,他深吸一口气,申明道:“我想,我的意思只是想要谢谢你的请客而已,我没有想过自己是红血人就应该怎么受到限制。”


    “事实上,我不认为红血人这一个身份能阻碍我做成些什么——如果我想做的话。”


    第一次被人当面反驳,希金斯蓦地怔愣住,继而有点恼意,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话,“好吧,作家你当然会有自己的见解,我对改变你的想法没有任何意愿。”


    他别过头,像极一个闹别扭的小孩,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伊洛里毫无办法。


    ……算了,不能太计较,特别还是对一个忠实读者,要耐心点,要冷静点。


    伊洛里说服自己挤出微笑,主动缓和气氛,“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你不提,我都不清楚《平权法案》出台后,还会有餐厅拒绝接待红血人。”


    希金斯情绪变得不高,揉了揉眉心,恹恹地说:“虽然有法案,但人心并不会轻易地跟着改变。”


    他坚持己见,“虽然你不认同,但就我认为——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蓝色的血液中天生流淌着冷静和坚强的品格,这是其他任何颜色的血都比不上的。”


    面对这个彻底没救的自大狂,伊洛里已经放弃跟他辩论,为了不让争吵爆发,他选择改变话题,开诚布公道:“那么,就让我们彼此保留各自的意见好了,先生,我不说服你,你也不要试图说服我,相信时间自然会证明谁才站在真理的一方。”


    他放缓语气,“现在,我们先把注意力放回接下去要去参观的……我想想,是叫古——”


    “古魔法文明展,”希金斯也不愿意气氛僵持,虽然不服气,仍旧语气生硬地接过话,说,“按照我的计划,我们吃完饭后,应该要一起去参观王都博物馆宣传将会展出的古人使用的炼金器具和魔法阵。”


    “不过我现在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了,尤其是在你如此有主见的情况下。”


    他不阴不阳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打了个响指,示意服务生把自己的酒杯满上。


    伊洛里把希金斯当作一个闹脾气的孩子,语气轻快地说道:“我是有主见,但不代表我会轻易地被情绪左右。就像现在,即使我们意见不合,我仍认为那会是一个好去处。”


    “好消息是,我已经把新一卷的故事大纲写好一半,但是卡住了,我正需要这种刺激。”


    最后一句话显然挑起了希金斯的好奇心,他仍旧不转过脸,但耳朵细微地耸动了一下。


    伊洛里瞧见,心知希金斯一直期待杰里米回归冒险,也不藏着掖着,坦率道:“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能告诉你新故事是关于杰里米跌入大海后,意外被海浪冲入一个埋葬了古代大机械师的暗礁洞穴……”


    他娓娓讲起接下来的故事发展方向,引得希金斯听入神。


    听到一半,希金斯忍不住插嘴,“在主墓室应该设置更多致命的机关,可以是布满尖刺的陷阱或者散布毒气的喷气装置,最好能让杰里米利用起自身能力脱困。”


    伊洛里停下来,有几分意外,“我正是这么打算的,没料到我们想一块去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一直想说了,你对于小说的看法似乎分外独特,就我所知,没多少人跟你一样热爱构思一个故事。”


    希金斯这人其实是个矛盾集合体,一方面自持理智、坚信蓝血生而高贵,但另一方面又有格外细腻的一面,对待文艺像对待金子一般珍惜,甚至不惜跟看不上的红血人往来。


    也是看在他真心喜欢故事的份上,伊洛里才暂且容忍他的盛气凌人,没立刻离席。


    希金斯抿起嘴唇,轻咳一声,口是心非地掩饰自己的高兴,说:“这只不过是有一定审美能力的人都应该想到的基本情节,如果想不到,那是他们无能。”


    “好,不管你怎么说。”


    对上伊洛里含笑的碧眸,希金斯心头莫名泛起一圈圈涟漪,有些心烦意乱地把鳕鱼排划得乱糟。


    大概四十分钟后,随着希金斯讲究地把刀叉整齐码放回餐巾上,这餐堪比考验的饭在尴尬、紧绷和两人偶尔的交谈中还算顺利地结束了。


    希金斯把一张支票放在账单本上,还给服务生,同时让他去门外拦停一辆出租车。


    金发贵公子掀起一线眼皮,瞟了眼腕表上转动的时针,一本正经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准备好出发了吗?”


    伊洛里失笑摊手,“如果你指的是我做好心理准备跟你同乘,并且中途不会跳车逃跑,那么我想是的。”


    希金斯戴正礼帽,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呵呵,真好笑的冷笑话。”


    傍晚时分,王都博物馆在紫红色的晚霞下显得格外庄重而神秘,夕阳洒在历经岁月洗礼的外墙上,为这座宏伟建筑披上了一层华丽的金色纱幔。


    熙攘人群在大门进出,从那些人身旁经过,能听见他们都在忍不住讨论展览。


    “看见骸骨那一刻,我头一次这么激动,那可是我们先祖留下来的痕迹。”


    “还有那些精巧的研钵和坩埚,你瞧见了吗?没亲眼看见都不敢相信居然这么早之前人类就开始炼药了。”


    希金斯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望向落在后面的伊洛里。他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宣传册,似乎在认真权衡哪些展品是不可错过的。


    风吹动他额前细碎的卷发,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变得悠长而隽永。


    即使用最苛刻的眼光打量,希金斯依旧不得不承认伊洛里容貌俊秀,是位文质彬彬的学者。


    “怎么忽然不走了?”伊洛里抬头,奇怪地问希金斯。


    希金斯使了个眼色,瞥向入口处一群吵闹的孩子,在队伍最前列,几个年轻的老师在试图维持秩序,让他们安静。


    他毒舌道:“伊洛里,看来今天你我都噩运缠身,不得不跟一堆小不点噪音制造机一起参观古物了。”


    不耐烦的脾气,对小孩子也都一视同仁。


    伊洛里扶额,表情有些复杂,“我发现,你似乎总对任何事情都不满意呢,挑剔的希金斯先生。”


    希金斯冷哼一声,说得理直气壮,“作为一个拥有八分之一的妖精血统的蓝血人,你不该指望我能有什么风度,或者对这个世界有任何好印象。”


    妖精,众所周知,他们是精通机械的一把好手、天生的工匠和愤世嫉俗的厌世者。


    显然,希金斯分别继承了蓝血人和妖精身上最惹人讨厌的两种特质,成为了一个自命不凡的冷漠家伙。


    第160章 第 160 章 神明之子


    伊洛里和希金斯踏入博物馆, 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具被铁链和钩子吊起的巨龙化石。它张开大嘴,仿佛要对游客发出咆哮。


    伊洛里伸手在路线图上滑动,有条不紊地说:“这里是大厅, 我们先从历史展厅开始,然后按艺术、古生物、文化……的顺序走下来, 就能够不走回头路、一口气看完展览。”


    “21点正式闭馆, 我们最好抓紧时间……”


    正说着, 他一抬头却不见希金斯的踪影。


    人呢?


    “伊洛里,来这里,这个你肯定会感兴趣。”还没等伊洛里反应过来, 希金斯的声音从旁边的展厅入口传来,他取下了礼帽,身旁伫立着一具出奇巨大的骸骨。


    伊洛里见到那具巨大的骸骨,视线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夏娃……照片里那位已知最早的魔法师,就是她吗?”伊洛里难以置信地念出名牌上的介绍。


    “她看起来跟我们很像,但是骨头比我们要粗大得多了,几乎能赶上已经灭绝的‘巨人种’的二分之一大小。”


    高达10.5英尺的女性骸骨巍然矗立在方台上,头颅上两个深邃的眼窝如无底的黑洞,静静地俯视下方那些惊叹着仰望自己的渺小后裔们。


    伊洛里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感觉到一种难以言明的、神秘而深奥的震动正从自己的胸膛中升起。


    希金斯摘下眼镜,用衣角轻轻擦了擦镜片, 再重新戴上。他的狭长眼尾微微眯起,仿佛在借此整理思绪, 又像是在掩饰内心的波动。


    台子旁边站着一个讲解员, 正绘声绘色地给游客们讲解“夏娃”的来历,说:“显而易见,这位了不起的女士比在座的你我都要高大得多。”


    “这是因为远古时期的魔法元素浓度比现在高出好几个数量级, 在自然环境的选择下,古人类也逐渐大型化,骨头内演化出更多、更大的空腔来容纳魔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轻轻扰动空气中的魔法元素,仿佛在拨动无形的琴弦。随着他的动作,魔法元素逐渐凝聚,勾勒出一幅古人类演化的示意图:画面中,远古人类勇猛而神秘,身形伟岸,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接近现代,人类的身影却肉眼可见地缩小,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逐渐削弱。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蛊惑,声音干涩却引人遐想起那古老且蕴藏无限可能的世代,“有一种传言说,古人类拥有难以想象的魔力和高度发达的文明——说不定,他们就是神明本身。而我们都是神的孩子,继承了他们的血脉,生来是受魔法庇护的宠儿。”


    伊洛里不禁轻笑出声,转头看向希金斯,打诨地说:“看来我们并非噩运缠身,反倒荣幸十足,竟然在现代还能看见‘神’。”


    希金斯看出伊洛里眼中的调侃,也微微勾了勾唇角,冷嘲道:“你这笑话比跳车那个还好笑些。”


    若要勉强找出一个伊洛里和希金斯的共同点,那大概就是他们两人都不认为神是切实存在的生物。


    两人无声地相视一笑,算是在针锋相对的冲突中达成了某种脆弱的和解。


    这时,一阵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忽而炸响,“哇!是龙!龙!太酷了!”“那又是什么东西?”“哈哈哈,好宽阔的大厅,我可以从扶手上滑下来。”


    伊洛里转头看见刚才在门外排队的孩子吵吵嚷嚷地挤进了博物馆大厅,一个焦头烂额的老师拉住一个带发卡的女生,说:“孩子们,在进来之前我说过什么?”


    “……要安静。”


    “对,不可以吵闹,还有呢?”


    半大的孩子们面面相觑。


    “要跟紧队伍,管好你们自己,这里放着的都是些世上独一无二的古物,哪怕只是碰坏一点,都将是全人类的损失,”她拉下脸,严肃地警告,“要是让我抓到谁捣乱,我就要罚你们再也不准参加学校活动。”


    这么一吓,小孩们都立刻收了声,生怕成为被当面训斥的那个人。


    见他们乖巧,老师才满意地点点头,领他们走上楼梯,说:“很好,现在我们上二楼,看陈列在那里的图腾纹饰。要是想期末考试拿高分,就给我认真观察、做好笔记,我保证期末考试一定会考到!”


    她专注于提示学生,丝毫没有察觉到队伍末尾的几个孩子正悄悄使坏。


    趁着没人注意,一个壮得像小牛一样的孩子突然伸出胳膊,猛力把旁边那个瘦弱的孩子推了出去。


    “滚远点,谁让你这蠢货挨着我们了!”为首的欺凌者恶狠狠地吼道,声音里满是轻蔑。


    “别这样!我要摔下去了!”瘦小的孩子像受惊的小鼠一样尖叫起来,身体完全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他的身体重重地撞上了放置“夏娃”骸骨的方台,方台发出一声闷响。


    刹那间,那具沉重的骸骨剧烈摇晃了几下,钉在骨关节上的铁钉发出刺耳的扭曲声,紧接着“咔嚓”一声崩裂开来——


    两百多块人骨瞬间失去了支撑,轰然化成一场致命的骨雨砸向地面。


    “小心!”伊洛里根本顾不上多想,霍地扑了上去,一把抓住那个瘦小孩的肩膀,拼尽全力将他从危险边缘拽了回来。


    小孩连骨带肉足有35公斤重,一头撞进了伊洛里的怀里,把他撞得闷哼一声,肋骨像是被狠狠折断了一样,火烧火燎地疼。


    “为什么要冲上去,你疯了吗?你差点把自己害死!”希金斯惊魂未定,瞪着伊洛里,他的礼帽都掉到了地上,滚了好几圈。


    希金斯赶紧扶起伊洛里,上下打量他,确认他没被“夏娃”的骨头砸到哪里。


    这声轰隆巨响和一地狼藉当然也引来了在场人的瞩目,众人都吓了一跳,心惊胆战地看着处于混乱中心的伊洛里和他抓着的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是小孩撞到了展品,还是那个红血人碰倒了展品?真是差点害死人了。”


    “诶唷!怎么偏偏就撞到这么宝贵的标本,赔多少钱都赔不回来了啊!”


    “馆方做的保护措施太敷衍了吧,放在我家乡里的博物馆,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女老师转头瞧见伊洛里抓着自己的学生,下意识认为是学生闯祸了,当即柳眉倒竖,喝道:“汤姆,又是你这个捣蛋鬼!在学校里不安分就算了,到博物馆居然还敢惹是生非,我要给你气死了。”


    “黛比老师,真的不是我的错!”汤姆一边抽泣,一边指向楼梯上那几个幸灾乐祸的欺凌者,“是他们推我,我才摔倒的!”


    黛比瞥一眼那几个小孩,鬼灵精的小孩立即换成一副无辜的表情,齐齐地摇头,“黛比老师,我们离汤姆那么远,怎么可能推到他?这是他瞎说的,就是想诬陷我们,逃脱惩罚。”


    “我敢对全能|神发誓,我亲眼看到是他想去摸骨头,结果动作太笨,自己绊倒了自己。”


    黛比有些迟疑,眼神在汤姆和那几个孩子之间来回扫视。


    但学生们都纷纷议论起来,眼看他们按捺不住要失控,为了尽快稳定情势,她不得不立刻拍板定论:“汤姆,别再狡辩了,快过来。”


    “你闯的大祸,你就要承担起责任。”


    看着几个欺负自己的人当着老师的面睁眼说瞎话,汤姆委屈得直嚎哭,脸憋得通红,大喊着:“你们骗人!骗人、撒谎精!”


    汤姆一哭闹,周围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投向黛比。黛比本就年轻,脸皮薄,哪里受得了这种仿佛在指责她不负责任的眼神?


    她的脸上顿时泛起一阵红晕,羞恼之下,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够了!汤姆,别哭了,你这个坏孩子!早知道我就不该带你出来!”


    “我必须要说,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糟糕了,”黛比跑下来拉住汤姆,制止道,“你今天的活动结束了,我现在去通知你的父母把你领回家,让你父母看看你的言行举止有多让他们‘骄傲’。”


    汤姆被吓得一哆嗦,连打嗝都止不住了。


    她又跟伊洛里道歉,说:“这位先生,真抱歉,我的学生太过调皮了,你没受伤吧?”


    希金斯:“这位老师,比起不值一提的道歉,我更宁愿你能管好学生,这位先生可容不得一点受伤,他的双手和大脑可是价值千金……嘶!”


    他正说着,腰侧就挨了伊洛里的一记肘击,一下疼得说不出其他的刻薄话。


    伊洛里:“哪里有这么夸张,我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咳,女士,我说这些话并没有别的意思,但在教育学生之前,最好还是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我看到的情况,这个孩子没有故意捣蛋,这一点我可以为他作证。”


    黛比脸色在青白之间变幻,说:“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学生都看着呢,你这是在暗示我冤枉他了吗?”


    一旁的希金斯伸手拉住伊洛里的胳膊,神色带着几分不耐:“这学生没事就够了,你也尽力了,何必非要掺和这种麻烦事?”


    在他看来,纠缠这种小事,简直是浪费时间。


    伊洛里拨开他的手,不容置疑道:“你别添乱,我现在没空回应你说的刻薄话。”


    “我、添乱?还有什么?刻薄话?!”希金斯气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伊洛里已经不再理会他。


    伊洛里俯下身凑近汤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以吗?”


    汤姆的抽泣声渐渐停了,他的脸几乎埋进了衣领里,耳根微微发红。


    过了片刻,他别扭地点了点头,动作轻得几乎难以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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