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说:“泥猛,你按住我胳膊。”
方牧昭站旁边不动,“你晕针?”
小谢:“对啊,没见过?”
方牧昭:“扎手指根本看不到针,医生拿个笔帽一样的东西盖住弹一下。”
小谢改口:“我晕血。”
若是以往,任月会直接喊家属满足病人的要求,速战速决。
今晚“家属”两字格外扎嘴,任月开不了口。
方牧昭:“我力气大,下手没轻重,压伤你老板会骂我。大姐,你帮一下忙,我出去抽一根烟。”
大姐动手按住小谢赤裸的胳膊。
小谢当众丢了面子,冷声:“我让你压你就压。”
方牧昭没回头。
任月熬夜头晕脑胀,忍无可忍,“还抽不抽?要不你们安排好了,再过来,给后面的病人先抽。”
下一组家庭抱着小孩,在后方张望,不确定取号还是直接排队。
小谢:“你态度怎么那么差,我要投诉你。”
任月低头翻了一个白眼。
大姐急忙劝架:“姐,姐你别动气,气坏身子对BB不好,你还发着烧呢。”
小谢久宅出狱,呼吸到社会空气,比任何一个体温正常的人还精神。
一想到BB,小谢终于软了几分。她没多爱这个小孩,已经生过两个,早失去新鲜感。但这个小孩可以为她带来许多条梵克雅宝。
小谢由大姐按着,安安静静扎手指抽血。
方牧昭早没了人影。
任月凝眉定神,凭肌肉记忆挤压对方手指。
血珠一颗颗,像小虫子爬进吸血管,每一颗似乎能开成一朵红玉髓的四叶草。
任月放好吸血管,再度机械叮嘱:“半个小时后自己在机器上打印报告。”
小谢说:“可是医生说晚上人少,十几分钟就能出结果。”
任月把小票再度推到小谢手边,“下一个。”
方牧昭像个幽灵一样出现,“谁给你扎手指,谁说的算。”
小谢怒然:“刚叫你干活你不干,现在你胳膊肘往外拐,到底是哪一边的?”
方牧昭拎走小谢搁台面的文件袋,有时候人太正常也不好,还不如懵佬心平气和。
小谢骂骂咧咧,由大姐扶着走出检验科。
小谢也只敢骂泥猛,骂懵佬他听不懂,白费口水;骂李承望和瘦师爷自寻死路,告状也不灵,她受委屈,又不是小孩受委屈,他们不管;只有泥猛,面孔最年轻,一看就没多少实权,迫于望叔淫威,不会整她,最多回嘴几句。
任月无暇多看一眼,方牧昭的身影却在脑海里阴魂不散。
她一时震惊于今晚的场面,一时又怀疑是她的错觉。
任月做过最坏的打算,无非是方牧昭戴上银手镯,从来没想过他大半夜带着一个孕妇看病。
整个夜班,任月精神在天花板上飘,像一口气喝了好几罐咖啡,清醒地乏累。
小谢又折腾了近一个小时,领了药回去。
李承望像每一个尽责的孕妇家属,信不过医生,亲自研读药品说明书,看不清就上放大镜。
李承望已经有一个懵佬儿子,不能再出来一个小懵佬。
小谢开始知道紧张,眼神畏畏缩缩,等候李医生的诊断。如果小孩有问题,她又得经历一遍之前的噩梦。
李承望看完一遍,递给瘦师爷。
瘦师爷在生意上算师爷,在医学上只是孙子,为难道:“望叔,专业人办专业事,还是听医生的安排吧。”
李承望转头研读病历,问方牧昭医生还有哪些口头嘱咐。
方牧昭把病历上的口述一遍。
小谢才允许服药,后半夜由大姐全程陪护。
方牧昭跟李承望打招呼:“望叔,小谢的身份证可能掉医院里了,我回去找一下。”
折腾到大半夜,李承望早乏了,脾气不太好,“这么重要的东西还能掉?”
方牧昭:“小谢晕针,抽血反应比较大,可能那时候掉的。”
李承望拂了下空气,让他爱滚滚哪去。
瘦师爷开口:“正好顺路捎我回家。”
方牧昭只能开李承望给他的轿车。
瘦师爷同样满腔怨言,若不是方牧昭来路不明,早跟他吐槽。
瘦师爷只能打一个长长的哈欠,顺便摸一把M字形发际线,扶了下圆形镜框。
他说:“泥猛,你精力挺旺盛啊,到这个点居然还不困。”
方牧昭:“年轻就只有这一点没用的优势。”
方牧昭一直盘算怎么跟任月解释,方案准备了几个,每一个似乎都不像任月风格。
别说到这个点,到天亮他都睡不着。
瘦师爷阴恻恻地说:“我看不止,你心里面装的东西,比身上装的还多。”
方牧昭:“能给师爷看得一点也不剩,就不会多到哪里去。”
瘦师爷意味深长笑了声,暂时挑不出方牧昭其他错,先放过他一次。
任月混混沌沌骑回金枫花园,出电梯拐进走廊。墙角比以往厚了一截,多了一条靠墙而立的黑影。
任月吓一跳,心跳咚咚敲着胸腔,锁匙掉地上。
方牧昭弯腰捡起锁匙,没还她,拽过她的胳膊,往她的租房走。
任月打他的大手,没指望挣开,纯粹发泄。
方牧昭插锁匙开了两层门,扶着她的后背送进去。
谁也没有换鞋,任何一个无关吵架的动作都会削弱气势。
任月没在门口拦住方牧昭,默许他侵入她的地盘,已经输了一截。
她甩掉挎包,背对着他,粗喘大气,胸口起伏。
方牧昭握着任月胳膊,把她转过来。手背刚挨了几巴掌,青筋暴凸,微微发红,扣在她白皙的胳膊上,对比强烈。
任月手掌红得更明显,火辣辣的,攥紧不让他发现。
方牧昭开门见山:“她是我老板的情人。”
熬夜和生气榨干了任月的表情,她抬头顶着一张死人脸,像对方牧昭翻了无数个白眼。
整张脸只能翻译出两个字:不信。
方牧昭自嘲:“你觉得我买得起梵克雅宝么?”
任月头晕眼花一瞬,眼前的黑影似乎变成一颗颗梵克雅宝的四叶花型。
她终于讲了第一句话:“难怪那天你对梵克雅宝反应不一样。”
方牧昭要是说那条梵克雅宝就是他买的,任月准要气炸。
方牧昭工作特殊,说谎如吃饭,开口便道:“老板给她的怀孕奖励,我看到她戴才懂品牌名。手链漂亮,很衬你的肤色,我只是觉得跟她撞款不太舒服。”
任月听不出逻辑错误,没有其他证据,也不可能简简单单相信他。
她反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买完一条没钱再买第二条?”
方牧昭倒逮住她的漏洞,“我想给你买,你不要,不是我买不起。”
任月:“是,你买得起,你十条都能买得起,十个情人都养得起。”
任月正在气头上,方牧昭的解释适得其反,她总能找到不满意的地方反击。
方牧昭只气运气不好,“你说得对,我养十个情人,开保时捷装不下,开货拉拉才够装。”
若是普通矛盾,任月早被他逗笑,这回笑不得,哭不能,光喘着大气胸口憋闷。
方牧昭骂了一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双肘支着膝头,双手撑一下夙夜未眠的脑袋。
“十个情人?”方牧昭兀自一笑,结实板正的后背随之微震。他双眼爬出血丝,偏头甩出一句,“你都不当,哪来的情人?”
任月一口气还没顺下去,又给他嘴上占了便宜,骂道:“谁要当你的情人!”
方牧昭:“当我女人。”
任月:“做梦!”
方牧昭忽地起身,山一样的体格,钢铁般的胸膛,欺近任月。
任月连连后退,膝弯顶到床沿,无路可退,气急打了一下方牧昭的胸膛。
任月告诉自己不信任方牧昭,当他呈压倒性优势的体格逼近,竟没一点害怕,还敢出手打他。总有一些潜在的信任,才喂养出她在他面前的任性。
方牧昭捡起任月的手腕,往他的胸膛拍,给她当人肉沙包。
他说:“这样打,用点力,泄泄火。”
“烂仔!衰人!死扑街!”
任月骂一句打一下,踩中鼓点似的。
方牧昭:“还有吗,就这三个?要不要我教你?”
方牧昭越是淡定,越显得任月无理取闹。他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吸走她沉甸甸的愤怒。任月从生他的气,渐渐过度成生自己的气,为什么气势输他一截,为什么要为他生气。
任月垂下手,大口喘气,像微微战栗。
方牧昭敞开手臂,第一次正面抱住她,吸收她辐射的怒火。
他的怀抱跟想象中一样,温暖而有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棉被,给予肢体上的安全感。
任月若是乖乖呆在他怀里,好像就地妥协,放了方牧昭一马,让他糊弄过去,这场较劲输得一败涂地。
她没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只知道这样不是她想要的。
任月挣扎要离开,“放开我……”
方牧昭好不容易抱住她,没给她得逞。他单手扣住任月的后脑勺,指尖插进柔软发丝里,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嘴。
世界瞬间安静。
任月怔怔看着他,看不懂,目光便失去焦点。她用力推开他,心跳在她有了心理准备后加速,咚咚跳得更加犀利。
任月哑声:“你在干什么?”
方牧昭:“读博士。”
哈哈哈哈,一点都不好笑。
方牧昭捡了她的话,像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任月心里有一股情绪横冲直撞,肢体比嘴巴反应快。
啪。
任月扇了方牧昭一巴掌。
熬夜又吵架,任月劲力流失,方牧昭皮糙肉厚,这一耳光力度不及拍蚊子,挠痒痒似的,助兴而已。
但任月打的是一个男人的脸面。
方牧昭愣了一瞬,点点头,“打得好。”
没等任月反应,方牧昭捧住她的脸颊,再度吻上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的牙关。
谁读博士只花一秒钟呢。
第32章 第32章“我男朋友。”
湿润,温热,香烟的味道有点涩,任月忘记方牧昭如何钻进来。
任月推他胸膛,推不开,胡乱按着坚实的胸肌,反倒像爱-抚奖励,挑起男人的欲念。她下意识后仰脑袋,他掌心宽大,如铜墙铁壁,挡住她的退路。
方牧昭扣得牢,咬得紧,任月像主动敞开接纳他。
她的唇瓣被他撑开,咬不下来。空间局促,舌尖打架,泥鳅一样滑溜。明明没有咽口水的空闲,涎液也不知道去了哪。
比亲吻更亲昵的是拥抱,方牧昭另一手搂紧她后背,把她箍实在怀。
他的委屈、忍耐和秘密,仿佛也能透过相贴的肌肤,一起融入她的身体。
任月的双手给挤到身侧,握拳砸方牧昭后背,震动透过他的胸膛,传递回她身上。他们浑然一体,任月好像在打自己。
任月打累了,逃不开,身体妥协,不再抵抗,一腔委屈仍充斥胸腔,胀得慌。
方牧昭随之放轻动作,不再急乱搅弄,他像一头温柔的野兽,安安静静舔舐她。
片刻体贴里,任月才敢定义这是一枚吻,不单是一种霸占。舌尖一丛丛神经活跃而灵动,将快乐传递到四肢百骸。她的服软多了试探,不再只有妥协。
她对接吻的好奇,在这一刻得到阐释,不算太满意,也没太坏。
任月和方牧昭纠缠越久,对这个吻的评价越高,心里委屈也越发膨胀。
吻是吻,委屈是委屈,两样都真实存在,一边快乐,一边痛苦,互相较劲,不会抵消。
最终,委屈占了上风,任月咬了方牧昭一口。
方牧昭吃疼呻吟,松开她。
跟上次咬手臂不同,方牧昭的下唇沁出血珠,手背印了一下,又冒出新的。
任月胸口起伏,双唇殷红盯着他,就差说滚,还让他留在房间已属款待。
方牧昭走近一步抱回她。
任月第一反应还是挣扎,不能输阵,动作太大,绊倒自己,连方牧昭一起跌到床上。
床垫轻震,将他们摇得更紧密。
方牧昭只犹豫了一眼,压着任月的半边身,重新吻住她,把鲜血的铁锈味渡给她。
同样的亲吻,不同的姿势,方牧昭的攻势比刚才强烈,亲密与暧昧瞬间加倍,危险悄悄滋生。
任月再好奇亲吻的滋味,也知道亲昵的尽头是做*。
她的短袖刚好卷起一小节,露出一线腰肢,方牧昭扣住她的腰,没避开裸露的部分,隐隐要撩开衣摆。
方牧昭的手心发热,消弭了粗糙感,毫无阻隔握着她的腰,触碰前所未有,任月暴起一片鸡皮疙瘩。
任月慌忙按住他的手,好不容易缓过气,“不要……”
哀求又战栗,不像平时的她。
方牧昭没讲话,细细碎碎吻着她,还摸在原处,没撤也没往深处。
这个男人温柔起来,跟他的凶猛一样深刻。任月被他揉在怀里许久,渐渐,好像给催眠,眼皮渐重。
方牧昭忽地用力抱了她一下,亲一口她的唇角,甩出两个字:“睡觉。”
任月:“谁跟你睡啊!”
方牧昭:“正经睡觉,你不困吗?”
任月瞬间气精神了。
这个人竟然可以吵架中心安理得睡觉。
任月:“你睡得着么?”
方牧昭:“嗯。”
任月:“我睡不着。”
方牧昭:“睡不着也要睡。”
十一月的海城,刚刚入秋,方牧昭长手捞过薄被,盖住他们的肚子。
旋即,方牧昭再没其他动作,任月只听他呼吸越发平稳,装睡装不出来。
任月一个人较劲,默默湿了眼,小声吸了下鼻子。
方牧昭搂紧她,将她的脑袋闷进怀里,轻拍她后背,“睡醒再说,你上班累了。”
他也熬了一夜。
第一次在异性怀里睡觉,任月开始还有点抗拒和防备,渐渐耐不住睡意,沉沉闭眼。
任月是给一阵食物香味叫醒的,撑起身,厨房动静一并传来。
明明是她的地盘,任月鬼鬼祟祟探头打量一眼厨房,还是那个熟悉的方牧昭,半裸,叼着烟,微微皱眉。
方牧昭偶然瞥见她,望过来,摘了烟说:“洗手吃饭。”
跟之前一样,还是差不多的吃饭时间,还是香煎泥猛。
多了一碟牛肉酱炒豆角。
方牧昭留意到任月的目光,说:“用你冰箱的牛肉酱炒的。”
任月:“楼上同事给我煮面用的。”
方牧昭一顿,看了眼夹到饭顶的豆角。
任月尝了一口,“原来还可以用来炒素菜。”
她吃人嘴软,沉默吃完迟来的午饭。
饭毕,任月端碗筷进厨房洗,方牧昭出阳台抽烟。
他们见面机会寥寥,前后压缩下来,时间不足半个月,还没她跟同事相处久。搭配干活时,默契却像长年累月的积累。
任月从厨房出来,看见方牧昭侧身倚着栏杆,犹豫一瞬,背对他坐椅子上看手机。
方牧昭视线和她撞一起,匆匆吸完手上的烟,扔咖啡铁罐里,随手放地上走回来。
方牧昭摆了椅子坐她旁边,敞开双腿,呈直角困住她,像只蹲下的大狼狗,无辜又凶巴巴。
任月瞥了他一眼,她抚摸过的胸肌近在眼前,比穿衣时多了数倍的视觉冲击,心跳隐隐加速。
她说:“你能不能先穿上衣服?”
方牧昭:“又不是没见过。”
任月:“你不用回去看护病人?”
孕妇两个字剌嘴,任月讲不出。
方牧昭:“老板的情人,哪用得着我照顾。”
任月大体信了,又没直接证据,或者她应该相信。
方牧昭:“她喊我压胳膊的时候,你真没听见我说那句,压伤她、老板会骂我?”
任月思索片刻,一无所获,当时太过震惊,只能处理工作相关的任务,其余一概印象不深。
她说:“忘了。”
方牧昭:“我就怕你多想,特地说给你听。”
任月:“我耳背。”
任月说的倒不是气话,常年浸泡在仪器低鸣中,听力比普通人差。
方牧昭:“我现在又说了一遍,不够我再重复一遍,直到你听清相信为止。”
任月:“我又不是重度听障。”
方牧昭握住她的手,拇指不住抚摸她的虎口。
任月虚扣着指尖,没有回握。
方牧昭:“还生气?”
任月想了想,“你平常经常陪着她?”
方牧昭:“我说,但你要信我。”
任月看着他的眼睛,方牧昭鹰隼一样锐利的双眸回视她,没有飘里飘忽。
任月:“你说。”
方牧昭:“她怀着老板的孩子,平常老板不让她出门,昨晚发烧才叫我车她来看病。我平常基本接触不到她。”
任月半晌没讲话。
当看到一只蟑螂时,她就该做好暗处藏着一窝的准备。
方牧昭:“今晚还上夜班么?”
任月:“休息。”
方牧昭:“炸鱼吃么,我给你炸一点放冰箱冷冻,煮面的时候拿出来不用解冻,直接放汤里沸一下。”
任月:“炸泥猛么?”
方牧昭:“海鱼捞上岸一般冻过一次,炸了再冻没那么好吃,用新鲜的草鱼炸。”
晚饭过后,任月就挤在厨房看方牧昭洗摊主斩好的草鱼块,腌制,上浆,下锅油炸。
油锅爆开一朵朵菊花,任月像躲烟花一样站到厨房门口。
方牧昭招呼她,“过来,我教你炸。”
任月:“不要。”
方牧昭:“下次吃完你可以自己炸。”
任月:“你给我炸。”
方牧昭:“我不在怎么办?”
不经意的一句话昭示着分别,他们面面相觑。
任月的眼眶忽然隐隐冒水花,她皱了皱鼻子:“我不管,反正你回来给我炸。”
丢下一句,她扭头出房间,坐在厨房门对面玩手机,偶尔瞟一眼厨房。
夜间穿短袖她已嗅到凉意,这人还半裸,怕她看不到他的肌肉似的。
厨房飘出浓郁的炸鱼味,肉质香味带着清汤寡面所没有饱腹感,煨暖入秋寒凉饥饿的胃。
烹饪食物给予一种古老的安全感,证明有人在此落脚和生火。任月漂泊异乡的孤寂感,在此刻被厨师驱散得一干二净,好像在这个城市安顿下来。
阳台的亮度增大,上下两户光线重叠,乍一看结构像跃层。
任月走回厨房,“我同事好像回来了,我想拿点炸鱼上去,毕竟拿了他的牛肉酱。”
方牧昭:“你说谁做的?”
任月:“我哥。”
方牧昭:“男朋友。”
任月:“哪有一个月才见一次面的男朋友。”
方牧昭眉心皱得可以夹烟。
任月发微信消息确定万修在家,装了一小袋出锅晾凉的鱼块上楼。
她敲开万修的家门。
万修分外热情,“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任月连看也没看,客套道:“算了,太晚了,改天吧。”
万修犹豫:“小月,早上我好像听见吵架声,不会是你下面吧?”
任月一愣,旋即展颜,“怎么会,我跟空气吵?”
万修小小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任月递过袋子,“放冰箱冷冻层,吃得时候拿出来不用解冻,直接放进锅里煮。”
万修接过,“谢谢,我家人才会搞这么复杂的菜,没想到你还会做炸鱼,厉害。”
任月:“不是我炸的。”
万修哑然一瞬,“你家人做的?”
任月:“不是。”
万修:“买现成的?”
任月:“不是。”
万修:“谁炸的?”
任月:“我男朋友。”
炸鱼袋子倏然掉地上,任月比万修先弯腰捡起来。
任月:“刚才我没注意到,是不是袋子口有油太滑了?”
万修再次接过,笑容如潮水褪去,支支吾吾:“小月,你有男朋友了?”
任月随意点头,再次叮嘱他记得放冷冻层,“他还在炸,我先下去帮忙了。”
任月回到楼下,只听厨房静悄悄,方牧昭炸完最后一波,开始装袋。
上次他说做饭的不用洗碗,任月过去说让她来。
方牧昭用洗洁精洗了手,“我去洗澡。”
任月忙完走出厨房,只见方牧昭赤膊靠坐床头,被子随意盖腿上。
任月:“你怎么不洗澡?”
方牧昭从手机抬头,“洗过了。”
任月愣怔片刻,再看床头小桌的时钟,显示晚上10点。
第33章 第33章“我想睡了你,听懂没?……
任月冲凉出来,穿长裤短袖,正儿八经的家居服。
方牧昭仍维持原来的姿势。
任月从衣柜拉出全身镜,往鞋柜顶插了风筒,拉线过来吹头。
风筒噪音像一个金钟罩,单独隔出任月一个人。等安静下来,另一道人影挤入视野,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的床上侵入了一个男人。
任月冲着镜子冷不丁问:“你不用回去跟你老板报到?”
方牧昭:“回去过。”
任月蹙眉一顿,扭头看向他:“什么时候?”
方牧昭:“你还在睡觉。”
做戏做全套,方牧昭把小谢的证件送回去一趟,免得跑医院要用。
任月:“我怎么没感觉?”
方牧昭:“你睡得死。”
任月总感觉方牧昭刻意收敛,话没说完,说“死猪一样”才接近他的风格。
任月故意问一句废话:“你不睡货拉拉?”
方牧昭反问:“你不想我睡你这里?”
任月答想或不想都不对劲,说不想违逆真心,说想又太给他脸。无论哪种,方牧昭总有方法说服她。
她亲口夸过,那张嘴可以读博士。
方牧昭:“还是你想跟我睡货拉拉?”
果然。
任月白了他一眼,薅了风筒插头,将线卷绕在手柄。
方牧昭:“你这样线容易坏。”
任月:“坏了你修。”
方牧昭:“我给你打杂来了。”
任月:“还算一个有用的人。”
任月在镜子前磨蹭好一会,护发护肤,爬上床已近11点。
任月:“关灯。”
方牧昭:“开关在你那边。”
“你手长。”任月平躺闭眼,被子拉到腋下,双手交握,像别在被面的回形针。
下一瞬,任月只感觉枕头边微震下沉,有一股难掩的压迫感笼罩在她的脸庞上方,是空间压缩后微妙的气流,送来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味。
任月忍不住悄悄睁眼,视野如黑云压顶。
方牧昭撑在她枕边,探身拍开关,胸肌快要喂到她唇边。
任月吓得马上闭眼,心跳如擂鼓,双脚交叠扣紧脚趾,两手互相拧毛巾。
嗒,开关微妙脆响,她的蜗居陷入一片灰蒙蒙的暗。
任月又敢睁眼了。
落地窗没拉窗帘,投进楼上灯光,框出了对面楼错落亮光的窗户。
任月提醒:“窗帘。”
方牧昭平躺,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外面看不见。”
任月:“你睡货拉拉上不关车门?”
方牧昭:“难道怕人劫财劫色?”
任月扯了下嘴角,“你不劫别人就阿弥陀佛了。”
方牧昭静了片刻,“这说不定。”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动静,任月翻成侧卧,进入防御状态,只留给他一个倔强的后背。
方牧昭无声一笑。
片刻后,他也翻身,手臂从任月脖颈下穿过,撑起身,贴上她的后背,低头吻她。
方牧昭光着膀子,跟上次坐阳台一样,从后方抱她。之前双手规矩箍着她隔了衣服的腰,现在没一点安分,一直在游走,专挑她赤露的肌肤,她的手臂,锁骨,像掐脖一样轻扣她的下颌。
任月在想象中窒息一瞬,按住他的手背。方牧昭撤下,指缝恰好与她指尖楔合,两只手一大一小交叠,握成一个特别的拳头。
方牧昭将她的手背压床单,手掉了一个面,跟她手心相对,指尖从她的手心往上,推开她五指的缝隙,扣成一个标准的拳头。
方牧昭倾身,加在她身上的重量越来越大,不知不觉拧正她的上半身,双腿还别扭躲着他。
方牧昭的拥抱越来越危险,任月害怕又好奇,透不过气,下意识蹬了他一脚。
任月蹬到他光裸而坚硬的膝盖,心头一惊,踩空一般,脚底在他毛茬茬的小腿上滑滑梯。
她轻轻挣开他的吻,“你没穿裤子?”
方牧昭:“穿了。”
任月以为穿的短睡裤,后勾腿往他的膝盖上蹬,角度有限,纯属胡踢乱蹬。
方牧昭直接拉她的手去摸他的屁股。
臀肌比起他的胸肌毫不逊色,只不过任月非礼勿视,平常没特地瞄他屁股,哪像他的胸肌经常在她视线水平范围内乱晃。
任月刮到了裤衩下缘,触电般抽回手。
黑漆漆的被窝里,方牧昭全身上下就一条裤衩。
任月嗓子发紧,“我说睡裤。”
方牧昭:“单身男人没有睡裤这种东西。”
任月:“你在货拉拉上也这么睡?”
方牧昭:“货拉拉有货拉拉的睡法,跟你有另外的睡法。”
这也许是泥猛式做-爱的说法,任月平常讲话不爱拐弯抹角,她罕见站在听者的身份,感受到单刀直入的冲击力。
任月喜欢这种一剑贯穿灵魂的刺激。
偏装懵问:“说的什么?”
方牧昭:“我想睡了你,听懂没?”
任月心跳声咚咚,先做出回答,她问了一个得不到真相的问题,稍稍安慰自己。
“你有几个女人?”
“就你。”
方牧昭亲口堵住她多话的嘴,没再刻意收敛,正面压着她。
他们身体之间,像有一瓶温热的矿泉水,硌着任月的肚子,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任月盖到他坚实的背肌,不算细腻,但平整,跟在厨房看到的一样,没有煞风景的坑洼。
她的五指自然张开,按压,磨挲,悄悄慢慢,尝试正视自己的欲。望,真正触摸异性的身体。
当她不再委婉使用“好奇”,她便是在直视最原始的欲。动。
她的试探,对方牧昭是变相许可,他捞过她的膝弯,挂上他的腰,宝剑磨砺着她不太坚定的意志。
方牧昭隔着睡衣揉她,里面空档,像没有轮廓,暄柔得在他掌心流动,几乎溢出指缝。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任月脊背僵了僵,下意识按住他的手背。他们刚有生活默契,还没有肌肉记忆,每一次触及边界的探-索,任月总是犹豫,像对他的信任。
方牧昭也像每一次面对质疑一样,坦坦荡荡,不掩饰他的目的。
他推起她的短袖,揉面团一样,差点罩不住她。任月再拦已然来不及,越按着他,越像故意引导。
方牧昭隔着厚厚一团,他依然触碰到她咚咚的心跳,任月怯于表白的快乐,都藏在心跳声里,也从他心口摸到同样的回信,慌乱的心依然激动,只是少了许多担忧。
方牧昭揪着一粒尖尖,像反复拔一颗掉不出来的小塞子,任月爆出一片鸡皮疙瘩,微疼中带着麻酥麻酥的后调。
任月找到他的对应地方,可惜比她的短,揪不起来,把方牧昭挠痒了。
方牧昭闷闷笑了声,松开她。
任月似乎破坏了情调,有点恼,“你笑什么?”
方牧昭:“有点痒。”
任月用力掐了他一下,方牧昭反倒没反应。
她问:“你不疼?”
方牧昭:“疼。”
任月:“怎么不叫?”
方牧昭:“让你玩。”
任月按了按,扁了一秒,松开又回弹,一直存在。
方牧昭:“好玩吗?”
任月:“不好玩。”
“玩这里。”方牧昭往下拽任月的手,让她握住他。
任月回缩一下,又给他扯回来。她扣压不住,减去布料厚度,规模也很可观,难怪能把三角区撑松弛。
方牧昭呼吸发沉,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
任月好不容易抽空讲话,“我……”
听出开头不妙,方牧昭跟着停顿,在相对的黑暗中注视她。
任月的心里话比任何时候都剌嘴,说与不说总要有一个人失望。
她说:“我可以帮你打出来,但我不想做。”
方牧昭:“我又没病,你验过的。”
任月:“不是这个,总感觉、太快了……”
方牧昭以为信任基础不够,没想过是感情浓度不足。她默许他留宿,他以为她早有准备,大概也是男人的通病。
女人只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想要一个温润的收容所。
***
方牧昭轻轻拉开她,像早上一样重新把她闷进怀里,许久才开口:“那就不做,好好睡觉。”
任月问:“你不难受吗?”
方牧昭:“我又不是禽兽。”
任月没再问,心里也不太愿意帮他打,只是体贴一下而已。
这样简单相拥,一时间胜过刚才疯狂的试探,冷静时更能体会到难得的安全感。
她转移话题:“你明天又要‘失踪’了吗?”
方牧昭定了定神,静静压下欲-火,“今天已经失踪一天,得回去报到了。”
任月:“你没有副班吗?24小时待命?”
方牧昭从收到李承望房车,跟去澳门一掷千金开始,就不再是普通的司机。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工作,给我点时间调整,行吗?”
任月:“那是你谋生的方式,我无权干涉。如果你跟一个普通老板,我可能没那么多想法。”
这个话题很矛盾,如果方牧昭只是普通司机,任月大概不会认识他,即便认识,也不会三番五次有纠葛。
方牧昭:“我会保护好自己,你相信我就行了。”
任月:“多久?”
她问出时间,等于给了他机会。
方牧昭说:“最多一年。”
等李承望案子破了,方牧昭要跟叶鸿哲申请归队。
任月:“你要换什么工作?”
方牧昭:“正经工作。”
任月:“你承认现在工作不正经?”
方牧昭:“反正在你眼里不正经。”
任月没法否认,她对方牧昭的外形和性格挺满意,只有工作让她很担心。
任月给他戴高帽,“现在是你最正经的时候。”
第34章 第34章“你还笑,自己脱。”……
天光大亮,生活噪音叫醒了任月,身旁床位早已空了。
她愣了一会回魂。
楼下一阵阵呲呲水声,像在下雨,她走出阳台俯瞰,是保洁用高压水枪冲小区地板。
任月洗漱后下面条,冰箱冷冻层塞了一个抽屉的炸鱼,每一份都是一人份,她拎了一袋。
方牧昭说炸鱼含油量大,嫌腻可以不用另外加油,多加素菜吸油,或者青菜换成番茄中和油腻。
任月做检验时,对加试剂的时机和用量了然于心,对厨艺懒得琢磨。
方牧昭给她备足余粮,她多少得上心一点,才对得起他的一番心意。
往常的清汤寡面多了几块炸鱼,色香味顿时上了一个台阶,任月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
她第一反应要发给炸鱼师傅,多少拍拍马屁,把下一批拍到位。
任月在微信聊天列表滑了好几屏才找到泥猛,聊天记录停留在8月份。
三个月来,方牧昭要么半夜空降检验科,要么直接打电话,很少跟她网聊。
她在聊天页面卡了一会,越发庆幸昨晚没发生关系。
任月退出聊天页面,调色照片后发朋友圈,文案简洁:加了炸鱼块,终于像人吃的早餐了。
发送成功,任月扣下手机,对着iPad吃炸鱼面。
以前不理解熟人连芝麻蒜皮都发朋友圈,现在才知道,原来因为有潜在观众。
任月吃光面条,翻起手机,朋友圈多了几个回应。
同事姐姐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估计当面也会笑话她两句。
孔珍点赞又评论。
老妈:营养丰富[赞][赞]你自己做的吗?
月牙儿回复老妈:面条自己做的,炸鱼块不是。
洗了碗回来,任月又看到朋友圈多了几个数字。
孔珍回复她四个大拇指的表情,当妈的放心程度和大拇指表情数量成正比。
孔珍发来私聊:今天休息?
月牙儿:嗯,你买完菜了?
任月同母异父的弟弟上初中寄宿后,孔珍不用接送和煮饭给他,找了一份固定的白班家政活,给别人打扫房间和做午晚两餐。
孔珍不止要买自家的菜,还要买东家的,傍晚做完东家晚饭,还要回自己家做。
老妈:现在出发。
老妈:炸鱼块看起来真不错,市场买的?
月牙儿:朋友给的。
老妈:什么鱼?
月牙儿:草鱼,现在是草鱼时令,朋友做了很多。
老妈:你朋友做厨师啊,懂得真多。
任月故意问过方牧昭,几时是吃泥猛的季节。
方牧昭说就现在。
任月以为他为了哄她上床,故意忽悠,偷偷上网搜索。他们靠近的这片海域,每年4月到7月、10月和11月的泥猛鱼比较肥美。
还真没骗她。
方牧昭还给她讲了吃海鲜的顺口溜,任月只记得开头一句:正月带鱼来看灯……
月牙儿:朋友老家卖海鲜。
孔珍又发来一串大拇指。
孔珍大概以为这位朋友是同胞,想象不到哪个男人那么贤惠,不然早跟任月八卦是哪路的朋友。
任月的神秘朋友回到李承望的别墅前院。
家政大姐带懵佬过来喂鱼。
懵佬在别墅畅通无阻,只有到前院需要人盯着,防止落水。
方牧昭问:“今天小谢怎么没来看着他?”
大姐讳莫如深:“谢姐躺着起不来呢。”
方牧昭:“病还没好全?”
大姐:“不止是病的事。”
方牧昭反应过来,“准妈妈比较辛苦,睡多一点可以理解。这里我看着,你忙你的。
大姐以为能跟方牧昭倾诉两句,闻言只能谢过他,转身回房。
应聘时李承望特地强调保密协议,若是在外面听到她胡说八道,可不是辞工那么简单。大姐憋了一肚子秘密,心口堵得慌。
懵佬又在喂鱼。跟他心智同龄的小孩多玩几次就腻烦,懵佬天天乐此不彼。
听说小时候李承望还会带他出门玩,后来懵佬个头越高,闹起脾气当老子的一个人控制不住,渐渐就关家里,当宠物一样养。
方牧昭坐石桌边抽烟看了一会,足音逼近,他起身迎来了瘦师爷。
瘦师爷眼神跟身材一样精干,上下打量方牧昭,最后停留在他的嘴上。
方牧昭薄唇如削,稍微肿一点能看出差别,不像大胆坚的香肠嘴,马蜂叮才看得出大一号。
瘦师爷:“昨日去哪里浪?”
方牧昭没错过瘦师爷微妙的眼神,回他一个同样微妙的笑容,神秘又得意。
倒不算装的。
“去浪啊。”
方牧昭给瘦师爷散烟,对方接了。
瘦师爷:“还以为你这张嘴被蜘蛛射尿了。”
方牧昭昨天被任月咬破嘴唇,现在看着像溃疡,还有点肿。
他说:“我射别人还差不多。”
瘦师爷冷笑,见方牧昭给他点烟,垂眸皱眉夹着点燃,刚才的粗鄙多少拉近男人的距离。
“之前望叔给你点条‘鸡腿’,没见你多看一眼,我还以为要点‘鸭腿’才行。”
方牧昭吸了一口烟,“美酒当前,美食美色算个屁。上次望叔的茅子真的是——够正!”
瘦师爷骂他见到茅子就走不动,没出息。
方牧昭:“师爷,可惜你酒精过敏。”
瘦师爷更是骂:“等大胆坚回国,你跟他切磋切磋。”
方牧昭眼神微变,试探道:“坚哥快回国了?”
瘦师爷:“谁知道,说不定明天人就出现在门口,大胆坚做事从来不按计划来。”
李承望不准大胆坚回国,不止为了躲任开济命案的风头,也有意压制他的势力。瘦师爷突然提及这个话题,大概率最近跟李承望商量过。
方牧昭估计也要跟着忙“正事”了。
任月的忙碌从未停止,一看工资到账消息,好像又白忙一个月。
任月不但欠人钱,也会催人交钱。
半夜送来一个走绿色通道的病人,任月报告发了一个小时,打了两条电话给急诊医生催缴费,第三条是万修接的,终于催缴成功。
结束夜班吃早饭,任月主动坐到万修斜对面。万修有点愣,这还是任月透露有男朋友后,他们第一次碰面。
万修莫名比偷情还紧张。
任月开口:“谢谢你帮我催病人缴费。”
万修:“职责范围,不用谢。”
任月:“我们辅助科室就是这样,给全医院打工的,经常低三下四求人,家常便饭了。我都不知道你轮转到急诊科了。”
万修:“是啊,好久没有在车棚碰到你,还以为今年见不着了。”
任月后知后觉,万修好久没给她朋友圈点赞,以前他连微信步数排行都会赞。
任月:“又准备新的一年了,工资没涨,白涨岁数。”
万修:“回家过年又要被催找对象了。”
任月笑了笑。
万修话锋一转,“你应该不会被催了吧。”
任月:“当然催,不能免俗。我爸妈也很传统。”
万修艰涩道:“你不是有了吗?”
“啊?哦……”任月兀自点头,才想起失踪已久的所谓男朋友。
万修:“过年要带回家了吧?”
万修每一句话都带着犹豫和好奇,堪比打听同事工资,既想知道,又怕知道。
任月摇头,“没那么快。”
万修干笑,“我感觉你谈得挺快的。”
“嗯?”任月扫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偶然的疏离刺伤了万修,他仍琢磨不透任月的性情。
他解释:“就是感觉你谈男朋友这件事挺突然。”
任月:“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碰面机会寥寥,今年下半年任月好几个人生的特殊节点上,方牧昭都陪她度过,大概算一种特别的缘分。
跟万修认识好些年,彼此更像君子之交,没碰上大吵绝交的矛盾,也没一起经历过困难,连快乐也平平淡淡。
万修:“我能好奇一下,是我们单位的吗?”
任月:“不是。”
好奇是一种瘾,一旦开头,难以停止。
万修:“怎么认识的啊?”
任月:“机缘巧合。”
万修听出任月的抗拒,一时缄默。这套问题,他在见到任月的大哥时问过一遍。任月朋友不算多,他忽然有一股不祥预感。
“小月……”万修眼神惶恐,像重听任月有男朋友的消息,“是上次在你家见到那个么?”
任月终于笑了下,“我以为你就爱读书工作,不关心八卦。”
万修:“你不是说、那是你哥?”
任月:“嗯,年龄比我大。”
原来只是情侣兴趣,万修老实当真,对比之下,越发符合老实人的定义。
万修喃喃:“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任月冷眼:“哪样的?”
她的冷漠与防备无意又刺了万修一下。
万修唇角抽了下,“我意思是,第一次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任月反应过来她过于敏感。方牧昭工作跟任月差距悬殊,任谁都不会看好他们,她总怕别人一眼看穿,就像识破她的家庭背景一样。
任月淡淡说:“就是缘分到了。”
这个月任月大概跟方牧昭没缘分。
她的朋友圈原来限制仅三天可见,后来改成一个月,甚至炸鱼吃完了,方牧昭也没发现她的动态。
有时候,任月总怀疑区区司机,神出鬼没,保密工作足有军人等级,还是戍边类型,十天半个月联系不到一次。任月只有军恋的煎熬,没有军恋的光环。
过街老鼠恋还差不多。
任月回到金枫花园,还是在出电梯的同一个转角,一只大黑老鼠突然蹿出,低沉“喂”了她一声。
任月也像另一只老鼠,尖叫往墙角缩。
方牧昭走出阴影,站在墙角的半明半暗里,脸上噙着淡淡的笑。
方牧昭:“不认识了?”
眼前魁梧的男人还是一身黑,比夏天多了一件黑色夹克,在路人眼里可谓型男,了解他背景的会觉得像催收恶棍。
每一个小别再见,方牧昭总会多一股陌生感,在他转换身份后,亲近感蒸发得比之前快,他们好像还没确定关系。
任月的反应很难让方牧昭满意。
他几不可闻轻叹一声,张臂走近,“真不认识你男朋友了?”
“衰人!”任月笑着抡起挎包砸了一下方牧昭的胳膊,然后被他揽进怀里,搡着走向租房。
两层门越发累赘,方牧昭从后搂着任月的腰,等她逐一开门,他再依次带上。
任月被他抱着压向门背,挎包等不及放下,不小心连着钥匙落地。
谁也不管不顾。
方牧昭的吻像他的言辞一样,直接又侵略性强,趁她启齿喘息,搅弄上她的舌尖。
任月没再尝到香烟的苦涩,而是一种淡淡的柠檬清甜,大概是口香糖的功效。
他的夹克上没有奇怪的香味,只有洗衣液纯净的清香。
他们之间依旧支棱着他硬挺的武器,势头比之前嚣张,有意无意在她柔软的肚子上蹭暖。
任月暗暗“检验”完毕,信了方牧昭不是刚才其他女人身上滚下来,肩背放松,任他揉软在怀里。
方牧昭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门关上那一刻,他抛开一切身份,只是任月的男朋友。
方牧昭隔着衣服揉她的奶,起码多了三层阻碍,摸不尽兴。他撩开她的毛衣,摸到打底衫,再要撩,卡住了。
任月的打底衫收进牛仔裤里,皮带扎得牢实,方牧昭抽了两下抽不出来。
任月很少能碰到方牧昭折戟,防御成功,满心得意,忍不住噗嗤一声,把缠绵的吻笑散了。
方牧昭扇了一下她的屁股,“你还笑,自己脱。”
第35章 第35章你先喂饱我。
任月拉起方牧昭的手,往他手心扇了一巴掌,比他扇她屁股脆响。
“咸湿佬!”她轻轻咬了下下唇。
隔了一个月刚见面,动手动脚确实不道义,方牧昭没再逗她,重新搂住她。
任月的肚子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只是比刚才稍弱。
方牧昭一只手抓住她的两只,“你的手这么冰……”
任月埋怨:“还以为你被关哪了……”
话毕,任月不禁一愣,以前对任开济的问候,炒冷饭赠给了他生前的烂仔同党。
泥猛神出鬼没,比济公更像做贼的。
“我开玩笑的。”她怕一语成谶。
方牧昭没有凶她,平淡地说:“呆在老板身边不方便用手机。”
任月:“你们老板爱去没信号的深山老林?”
不然总不至于24小时都没时间吱一声。
任月原来不介意方牧昭多久出现,升级身份后,期待自然增多。她的要求并不过分。
“我能脱身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
方牧昭闷她进怀里,揉着她的后脑勺,任月想捕捉他此刻的神情,失败了。她轻推开那板坚硬宽阔的胸膛,抬头望住他。
任月:“这次呆多久?”
方牧昭:“这么快赶我走?”
任月:“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方牧昭:“说不准。”
任月从他怀里挣脱,扶着鞋柜顶换鞋,“我当你明早就走。”
军人有固定探亲假,烂仔……只能折上折,按最短时间计算。
方牧昭没缠她,跟在她身旁换鞋,脱了袜子光脚穿人字拖。
任月一顿,“忘了买双你的棉拖。”
方牧昭:“海城的冬天谁还穿棉拖。”
任月:“你不冷?”
方牧昭进卫生间洗了手,出来脱了夹克搭椅背,里面竟只有一件短袖。
任月愣了下,“你不冷。”
方牧昭走过去抱她,“不冷。”
没了衣服阻挡,方牧昭的肌肉肆意散发热量,胳膊像加热扶手,任月忍不住从手腕摸到肱二头肌,循着一根根暴凸的青筋溯游而上,没摸到鸡皮疙瘩。
任月:“你几度才会穿秋衣?”
方牧昭:“你问我什么时候脱还快点。”
任月收手,白了他一眼,“你就想。”
方牧昭:“想了一个月。”
任月:“你继续想吧。”
任月刷牙洗脸,换了长袖长裤,哆嗦着钻进被窝。
刚结束14小时的夜班,别说男朋友,就算天皇老子来了她都要先补一觉。
推拉门窗帘拉上,缝隙投进几线光亮,房间沉入一片相对昏暗。
方牧昭站床边解皮带,金属扣叮叮作响,扯下裤头,一根半支棱的黑影弹了出来。
任月第一次直视他的变化,学医也医不好初尝情-事的悸动,心跳咚咚起步,快挤到嗓子眼。
任月嗓音略干沉,“你也睡?”
方牧昭掀被钻进来,挤到她身边,结实的怀抱给她搭建一个恒温被窝,“陪你。”
任月:“昨晚几点睡?”
方牧昭:“两三点。”
任月:“喝酒?”
但她没嗅到方牧昭身上的酒精味,只有淡淡香烟苦涩。
方牧昭:“我喝了酒不会来找你。”
任月:“怕叫错名字?”
方牧昭没法否认,不过是怕叫错男人的名字。
他一瞬的沉默加剧任月的猜疑,她脸上冷笑,心里更冷,“嘿,被我猜对了吧。”
“瞎猜。”方牧昭抱紧一些,两个字的力度没有拥抱大。
任月:“这一个月,你都在海城么?”
方牧昭:“没有。”
任月:“去哪了?”
方牧昭:“云南。”
任月:“云南哪里?”
方牧昭:“不是那几个热门旅游地点。”
任月打住,听出他又要隐瞒,“出公差啊。”
方牧昭自嘲一笑,“差不多,但没那么好听的名头。”
李承望带瘦师爷和他飞一趟云南瑞丽,去见罗通奇,说是参观茶园。李承望躲过济公命案的风头,趁着大胆坚还在泰国,暗里差不多要开工了。
茶叶进海城需要采制、包装和陆路运输,毒品同样。采制阶段在境内还是境外完成,暂不可知。
任月问:“给我带礼物了么?”
方牧昭:“下次。”
任月嗤笑:“下次说不定我自己去云南。”
方牧昭:“不带我?”
任月:“看你表现。”
方牧昭当场表现给她看。
他吻着她,扯出她扎进睡。裤的衣。摆,大手像熨斗,推过她平坦的肚子,压扁绵实的大山包。
被窝多了一个热烘烘的床友,升温比平常快,捂热了任月的脸颊和耳朵。
方牧昭下边有意无意勾着她,不时击中那一颗豆豆,隔着布料和唇。瓣,力道不强。那股微麻感荡漾开,涟漪一般,短暂又真实存在,比任月自己动手还要美妙。
当欲-望成了诱惑,这件事不再只是一个人的消遣,必须两个人携手做完才算尽情释放。
任月熬了14个小时夜班,身体疲乏,灵魂离体,没有精力再上“液班”。
她锁紧膝盖,给豆豆关门,没去握他,只搂他的腰,抚摸他棋盘般的块状腹肌。
方牧昭读懂任月的僵化,最后深深吻她,像吸走她的呼吸。
然后松开她,长长舒一口气,搂着她,发令一般:“睡觉。”
“唔……”任月含糊应一声,东蹭西蹭,在他的怀抱找到舒服的姿势。
任月对这个男人的信任很微妙。他们同床共枕两夜没有做,在性-欲诱-惑面前,他尊重她的意愿,表现出的克制弥补了其他方面的缺失。哪怕他以后是一个隐藏的“快男”,这一刻任月对他的评价超出以往。
任月搂着方牧昭光溜紧实的胳膊,闭上眼,呓语般开口:“我以为再也吃不到炸鱼了。”
方牧昭:“喜欢吃么?”
任月:“嗯。”
方牧昭:“吃不腻?”
任月:“你也没做多少。”
方牧昭:“一会再给你做了放冰箱。”
任月:“12月不是草鱼季了。”
方牧昭:“草鱼还有,相对贵一点,贵不到哪去。只要泥猛在,一年四季都是海鲜季。”
任月闷闷笑了一声,“我就说你这张嘴可以读博士。”
“睡吧你。”方牧昭顺手把她的脑袋拨近一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下一瞬,任月的呼吸焖热了他的胸膛,她又挣开,平躺抱着他的胳膊,当成一条巨蟒布偶,脸颊蹭蹭他硬邦邦的肩头。
方牧昭的手刚好垫在她的大腿上,不禁扣住,搓了搓,感受在自己身上摸不到的柔软。
沉沉昏睡许久,任月分不清是什么叫醒她,油炸的滋滋声,烹饪肉食的香味,还是自己的饥饿感。
任月起身披上外套,没穿袜子,光脚穿拖鞋冷得拖着走。
方牧昭闻声隔着玻璃门望过来。
任月推门进去,香味扑面而来。
方牧昭效率比上次还高,鱼块早已炸好,放不锈钢沥水篮里晾凉。厨房里的不锈钢餐具都是他添置的,基本只有他用得上,包括这口铁锅和锅铲。他嫌瓷器太重又经不起磕碰。
方牧昭在煎一种竹叶形状的扁鱼,不时锅铲翻动,往咖啡铁罐扔了烟头。
问她:“吃过吗?”
任月:“不懂。”
方牧昭:“龙利鱼。”
任月:“名字挺耳熟。”
任月瞧他眼神有异,立刻打断:“我不学。”
方牧昭冷笑,“还知道我想要你学啊。”
任月撅了撅嘴,退后一步,方牧昭宽阔的后背映入眼帘,背肌隐然,可惜比以前多了一件短袖。
她情不自禁贴上去,搂住他的腰,双手扣在他的皮带上方,后背几乎挨着墙壁。
方牧昭身体反射性绷紧,旋即放松,扣住她的手肘,整段小臂贴着她。
厨房的烟火气在饭菜香味之上,多了一味年轻情侣的互相温存。
方牧昭说:“小心油溅到。”
话音刚落,他一语成谶,一粒油珠溅上他的手臂,蚊子叮似的。他没管。
任月:“你怎么不戴围裙?”
方牧昭:“你那围裙男人能戴?”
围裙是粉色带卷边款,任月想象方牧昭光膀子戴上去……
粉裙娇嫩,肌肉强劲,两者交叠,视觉冲击强烈,肩带太细,或许偶尔会露出两颗乳。头。
她仿佛看见一位性感人夫。
任月不由噗嗤,笑声透过胸脯,震动了方牧昭。
方牧昭反手在她屁股惩罚了一掌,看都不看就知道她胡思乱想。
成板的腹肌就在任月手边,她很难抑制触抚的冲动,她抓按在他黑色的短袖上,手指根根细长白皙,揉皱了黑衣服,黑白色块碰撞,矛盾又和谐。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想吃唐僧肉的蜘蛛精。
是蜘蛛精就不可能老实。
任月越过皮带金属扣,滑到下方。牛仔裤的金属拉链有厚度,里边空间有限,几乎拱成一道铁桥。
方牧昭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她一时间分不清这份坚固来自拉链还是他。
方牧昭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扭头俯视才到他肩膀的女人,“干什么?”
任月:“随便玩玩。”
方牧昭:“玩出火来,你灭么?”
任月:“我又不是‘灭霸’。”
方牧昭没笑,看神情应该知道灭霸,任月只是讲了冷笑话。
他一本正经,“你是奶霸。”
“喂!”
任月松开他,拍他后背,边打边骂,富有节律:“衰人!你好咸湿!咸湿佬!”
方牧昭描述的地方颤颤悠悠,空档之下晃动感更明显。
方牧昭打不还手,骂要还口,他放停锅铲,关火。
“喂什么喂,你先喂饱我,等下我喂你。”
方牧昭扣住任月的后脑勺,不知疲倦地吻她,贴着她的唇角讲话。
每一个音节都送进她的口腔,嗓音异常低沉,“你上次说的话,该兑现了。”
上次任月说,她可以帮他打出来,但不想做。
第36章 第36章“月……抱紧我。”……
厨房是烹饪重地,闲人勿进,方牧昭的咸湿妹垂手握住属于她的锅铲手柄,牛仔裤成了她的隔热垫。
任月问:“在这打?”
方牧昭:“出去。”
方牧昭搡着任月回房间,拉过椅子,靠着床尾对面的墙壁坐下,膝盖微敞,拉任月坐膝头。
任月:“会散架么?”
方牧昭:“太小瞧你男人了。”
任月:“我说椅子。”
方牧昭:“就你口水多过茶,散了再说。”
方牧昭人高腿长,任月骑上去,前后还剩一截,前不触礁,后无悬崖。
任月:“你到底有多高?”
方牧昭:“打出来告诉你。”
任月:“不说不打。”
方牧昭:“186。”
任月:“比我高25厘米呢。”
方牧昭:“你能有160?”
任月:“161呢!”
方牧昭:“159.9吧?”
任月:“闭嘴!”
方牧昭:“亲我。”
这是堵住这张犀利嘴的唯一方式。
任月照做,吻上他那一刻闭上眼睛,说不清是自然反应,还是养成的默契。
她的胳膊也变成一条蟒蛇布偶,蛇头穿梭在彼此三角空隙间,进进退退。
牛仔裤隔掉了肌肤的细腻,方牧昭不满,抬腰解皮带扣,一并拉下两层。任月见过的黑影再次弹出,轮廓有了具体的色泽、纹路与质地。
任月的专属长凳忽地颠簸,她差点失去平衡,扣稳方牧昭的肩头。
她说:“直接蹬掉啊。”
方牧昭:“光屁股冷啊!”
任月:“你也知道冷。”
方牧昭:“你来暖一下。”
任月不是没见过男人的工具,千人千面,方牧昭的跟以前读书时见到的标本差异巨大,是一截充血的活体,一脉脉青筋里,薄皮下的热血仍在流动。
任月攥住。
她的手温偏低,冰激了方牧昭一下,他鼻息微滞,她的握手对象也萎顿些许。
任月:“好像我比你更冷……”
方牧昭握住她,分她一点温暖,上下牵动,“动动就暖了。”
独眼粉冠顶出任月的虎口,吞吞吐吐,她的手没法下雨,米粒的小眼自己流泪,粉润娇弱惹人怜。
大手包小手,小手包粉鸡,他们携手做成一种特别的春卷。
今日最高气温有二十来度,任月不一会燥红了脸,解了外套甩向床。没上岸,掉了。
方牧昭单手扳回她的脸颊,“别管。”
然后,从她的领口解扣子,一颗一颗,衣襟半敞,一对弧线立体而圆润,方牧昭掀开一边,淡粉圆眼定定注视他,小小树莓受凉立正,他舔了口,红晕收缩,尖端更尖。
方牧昭上了牙齿,任月像要断掉,倒抽着冷气,约束他的力量不禁变大,激起他的躁动。
方牧昭松开引导的手,揽着任月的屁股,指尖如刀,不断削着她的松紧带边缘。
眼看他就要削进去,任月反手扯掉他,“多手多脚。”
方牧昭知难而退,但没退几步。大手像刨子,隔着裤子继续,像要将球形推光滑。
他说:“摸一下有水吗。”
任月也不是省油的灯,“有水你喝吗?”
方牧昭双眼带笑,散发棋逢敌手的光芒,像许多次他故意逗弄任月一样,她的反应都叫他惊喜。
方牧昭说:“你喝我就喝。”
任月:“呸!”
方牧昭堵住任月那张刁嘴,她啃他一口,没上次的狠劲,轻如缠绵。
方牧昭揉着她的奶,越是用力,她在他的下边刷得越快。他弓腰低头吃她,任月沉肩喂近,双脚后勾挂在他膝头。
彼此节奏一致,充满默契。
任月和方牧昭亲嘴时,只感受到感情与快乐的流动,当他爱怃她,快乐多了一层隐秘含义,成了欲/望的别名。
她的底裆给浸。透,凉飕飕的,也想夹东西。任月没试过填充的感觉,无法想象榫卯结合的快乐,只能回忆尝试过的方式。
任月贴实了他,悄悄用豆豆瞄准,撞自己的腕骨。
方牧昭不知洞悉她的伎俩,还是单纯自身欲念,忽然像给小孩擦屁股,从后头摸了一下她的前面。
若不是秋冬布料厚,他早沾到水了。
任月过电一般,僵直瞪着他。
竟没有嫌他冒犯,而是单纯疑惑:“你手怎么那么长?”
方牧昭误会她的意思,收手不干。任月倒不好再叫他继续。
任月打累了,换另一边,左手劲力不足,只好左右同时开工,完完全全圈住他。
像陶瓷拉坯一样,只不过柱状泥巴坯固定,她需要自己抱泥上下搓动。
任月看过男性相关数据,方牧昭此处跟身高一样,远超平均水平。
耐力也非比寻常。
任月手腕酸累,“液班”不比夜班轻松,问:“你平常能多久?”
方牧昭:“没算过,你就不行了?”
或许是条件不成熟,干巴巴的,没有完全模拟出真实的环境,搓起来有一点手套感,芯和皮分层。
任月:“下次我给你加油。”
方牧昭又听错她的意思,“加什么油,我表现还不够吗?”
“不是,”任月暧昧咬着方牧昭的耳朵讲,“按。摩油。”
方牧昭闷闷哼了一声,胸腔带着任月轻轻震颤,“用沐浴露。”
任月的手感似乎变得滑溜溜,偶尔还冒泡。
她说:“会到处都是泡泡。”
方牧昭:“在浴室打。”
任月直接把现在姿。势搬迁到浴室,马桶盖比铁艺折叠椅更脆弱,可能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旋即,她反应过来,“谁要跟你洗鸳鸯浴。”
方牧昭:“你说的,我同意。”
任月瞪了他一眼,咬住他贱兮兮的嘴。薄唇的男人嘴皮子功夫了得,转瞬转守为攻,数度灵活吸住她的舌尖,轻啃一口。
原本嬉闹的氛围吻出了缠绵,情绪细腻而炽热,在任月心头发酵。
她忍不住开口,释放前所未有的柔情,“说句好听的。”
可惜方牧昭一秒拆台,“胸真大。”
任月:“喂!”
方牧昭:“哪不对?”
任月:“你能不能正经点?”
方牧昭:“实话实说。”
任月暗攒起一股劲,学方牧昭咬他的舌头。
方牧昭还是那条贱性难移的臭泥猛。她把他当路人,他觉得可以当她的朋友;她把他当朋友,他又觉得可以当她的男朋友。任月把关系期望调低一个档次,臭男人才会以期望的方式对待她,不然容易飘。
方牧昭果然较上劲,不止嘴上问候她,还要棍。棒伺。候。
任月开始感觉到那股轻微的手套感消失,皮和芯绷得严严实实,浑然一体。
前头插科打诨的气氛不复存在。
他们开始沉浸,黏糊,失控……
“月……抱紧我。”方牧昭嗓音低沉,前所未有,不单是声线的原因,更多是微妙的哀求。
这一瞬间,任月莫名觉得这几个字胜于“我爱你”,它比三字表白更具体,是方牧昭想从她身上得到的细节,是她在他身上的价值感,也是一种爱的指引。
当不知道如何表达爱,那就抱紧对方。
任月单手抱住他,方牧昭用双手补全和加固了拥抱。他们的鼻息、震颤、声音和热流交汇在一起,混乱又深刻——
白泉喷发在有限空间,她和他都无法幸免。
任月坐直,她的肚子上像画满地图板块,用的勾过芡的汁,水白清透,某块边角偶然反射着光。
肚子往上也难以幸免,简直像放了“水火花”。
任月职业病发作,从量上来看,方牧昭禁欲起码三天以上,颜色和粘度正常,再详细的数据肉眼无法观察。
方牧昭看着一滴滑落到她的肚子,冷不丁说:“漏奶了。”
任月扯了扯嘴角,“吃干净。”
方牧昭吃了一口,不过下嘴的是干净的另一侧。
他们依次冲凉,方牧昭复煎了龙利鱼,和任月在战场的边上吃迟到的午饭。
*欲变成了跟食欲一样正常的需求,谁也没有过分隐晦。
晚上躺进被窝,方牧昭又让任月打了一次,她实在手酸,没几下就成了他操。她的手。
夜间没关窗帘,天光微亮,方牧昭像以往一样早起,轻声洗漱,穿衣换鞋。
打开里层铁门,他习惯性回头看一眼床上的人。
任月也在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没有睡眼惺忪,也没有表情。
方牧昭走过去,管不上换鞋,任何跟靠近她无关动作都会中断情绪。
他单膝跪在床头,摸她的眼睛,摸到了水,越来越多,她的双眼藏着正在融化的冰块。
这一次,他低头吃干净,轻轻柔柔,一颗一颗咽到肚里全成了愧疚。
谁也没说话。
手机震动打破沉默。
方牧昭当着任月的面掏出手机,面色一冷,接起电话,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那一刻,她的感情同样被打断。
方牧昭:“喂。”
瘦师爷:“又在哪个女人床上?”
手机也不知道漏音是否严重,方牧昭下意识攥紧任月的手,代替来不及的拥抱。
任月手指僵直,没回握他。
方牧昭:“有急事?”
瘦师爷:“大胆坚回国了。”
方牧昭心一沉,“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电话挂断。
任月也抽回手,断开感情电话。
她半是玩笑半是嘲讽,“你老婆催你回家?”
方牧昭轻轻一叹,没心情跟她斗嘴,低头吻了下她的唇,“下次我尽量早点回家。”
第37章 第37章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瘦师爷给方牧昭电话时,大胆坚已经落地海城。
李承望的人马还没赶到机场接机,大胆坚自己打车离开,从出发前一声不吭到拒绝接机,前后一贯的出其不意。
方牧昭直接开回李承望的别墅,前院比往常热闹。
小谢坐石桌边,冬天长外套宽大,衣襟盖住肚子,一时看不出有身孕。
大胆坚站在一旁,伸手摸一把小谢的脸蛋,说:“你都三十几岁,生过两个小孩,脸怎么还那么嫩?”
大胆坚除了干架大胆,干女人也当仁不让,干不了的也要调戏几句,可谓正统街霸。去泰国晒了四个月,肤色黝黑,更显凶恶。
小谢偏头避过,抬手挡了挡,手腕露出那条醒目的梵克雅宝手链。
懵佬趴在鱼池边上,若无其事喂鱼。小谢怒其不争,又无济于事,大胆坚这位堂弟脑子生来不好,不然也轮不到他在李承望面前邀功。
小谢嗔道:“你走开。”
大胆坚却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端详价格不菲的红玉髓,“你老公给你买的?”
小谢要抽回手,拽了几次才挣脱,外套衣襟滑开,露出可疑的小肚子。
小谢母以子贵挺直腰板,“是啊。”
大胆坚:“哪买的地摊货?”
小谢:“专柜正品!”
大胆坚哈哈大笑,扫了眼她的小肚子,“看来望叔开的伙食不错,你都他妈比夏天吃胖了。”
小谢瞥见方牧昭的身影,如遇救兵,招手:“泥猛你过来,你就说我戴的这条梵克雅宝是不是正品,当初可是你去专柜挑的。”
大胆坚狐疑看向方牧昭,他出国前,这个男人还没什么存在感。
“泥猛什么时候成你老公了?”
大胆坚又要摸一下小谢脸蛋,半路忽地给拽过手腕。
“坚哥。”方牧昭压下大胆坚的咸猪手。
大胆坚怒目,“你算哪根葱?”
方牧昭冷笑,“我确实不算,但她肚子里的算个人物。”
小谢不知不觉扬起下巴。
大胆坚脑袋遭泰国太阳晒糊了,反应半晌,直接问:“什么意思?”
方牧昭:“她肚子里怀着你们李家的骨肉。”
“哈。”大胆坚夸张冷笑一声,香肠嘴突兀,每一个口型都很扎眼。
大胆坚:“你当我懵佬啊。”
方牧昭淡笑:“你信和不信都不能改变事实,小谢生出来的孩子,就姓李。”
大胆坚无法想象将有一个小他二十几岁的堂弟,说:“我叔年轻时候早就——”
大胆坚比出剪刀手,咔擦咔擦,剪了两下空气。
小谢听到不属于自己阶层的秘密,小脸煞白,紧忙走到懵佬身边,陪他喂鱼。
知道得越多,处境越危险。
小谢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张望石桌。
方牧昭稍稍蹙眉,问:“生病?还是意外?”
大胆坚:“生了什么鬼病,两个蛋都做掉了。”
大胆坚又笑,掏出烟盒咬上一根,东摸西摸找不到打火机,才反应过来,登机前已经扔了。
登时口气更暴躁:“你少他妈来骗我,老子只是去一趟泰国,不是死了。”
“这个家里不止望叔一个男人姓李。”方牧昭冷冷扔出一句,目光自然送向鱼池。
大胆坚跟着望向过去,李义和小谢,一个懵佬一个外来打工妹,这两个人处于食物链最底层,主动或被动参与一个大阴谋。
大胆坚的表情一点点僵硬,崩裂,一支烟险险些叼不住。
方牧昭摘掉他的烟,给他别回耳背,“望叔有规定,孕妇周围三米内不许抽烟。”
李家男丁凋零,大胆坚这一辈只有他和懵佬李义两个男丁。过几年李承望老朽无能,家业基本只能传到亲侄子手上,大胆坚只需要漏点边角料给李义,当宠物一样养着他。
原来李承望让他出国避难是假,再造一个接班人才是真,以后分割给他的部分寥寥无几。
连泥猛这个后来的小马仔都知道,他大胆坚作为李承望的亲侄子,竟然没收到一点风声。
他在泰国的四个月,李承望身边的势力早已重新洗牌。他跟这个亲叔叔,就这样生出嫌隙。
说曹操曹操到,李承望一身月白太极服,拎着一把太极剑,刚结束晨练,带着瘦师爷回来。
方牧昭起身喊人。
大胆坚迟迟不开口,李承望微微蹙眉,略严肃:“人回来了,嘴没带回家?”
大胆坚才不情不愿,“叔,我回来了。”
小谢有孕肚撑腰,不怕大胆坚,但对李承望还是有几分惧怕。
她挽起懵佬的胳膊,好哄歹哄,把他带到后花园。
李承望托着太极剑的剑刃,垂眼端详,冷不丁开口:“没了?”
大胆坚:“我在国外呆腻了,想回来帮你做事。”
李承望原地舞剑,太极剑闪过一道寒光,忽地一转,出其不意架大胆坚脖子上。
大胆坚闪躲不及,怔怔僵立,片刻后庆幸没随便躲开。
剑只是道具剑,没有杀伤力,还不如李承望的眼神锋利。
李承望呵斥:“我让你回来了吗?”
大胆坚瞥了方牧昭一眼,“叔,你不让我回来,是因为他?”
李承望收起他的“教鞭”,说:“你还吃上醋了?泥猛要是没出现,你是不是更开心?”
如果方牧昭没有碰巧捞起落水的懵佬,李承望等于断子绝孙,家产只能全数落到大胆坚手里。
大胆坚:“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来路不明。”
“来路不明……”李承望冷笑一声,随手将太极剑扔给瘦师爷,“你有什么看法?”
“望叔——”方牧昭刚开口,便被李承望打断。
李承望:“你不用回避,就在这听听大胆坚有什么高见。”
大胆坚也是大胆,李承望让他讲,他当真毫无顾忌:“叔,这个人原来是货车队司机的副手,突然变得这么能干,这不反常吗?”
李承望:“大胆坚,你如果不是小义哥的哥哥,恐怕我也看不见你的能耐。”
大胆坚消化一会,琢磨不透李承望的深意。在泰国浪了四个月,还没从灯红酒绿清醒,脑子转得比较慢。
李承望一锤定音:“过两天,你跟泥猛一起去云南。”
大胆坚回国突然归突然,接风洗尘少不了,也不耽误他安排小尾巴缀着方牧昭。
方牧昭没能回一趟金枫花园,直接飞去云南,落地边境。
任月没能送走方牧昭,不知道他已离开海城,甚至知道也没用。
她也迎来了老家来海城的客人。
任月的哥嫂一起来海城产检。
嫂子怀孕25周,在老家检出胎儿心脏发育不良,特地来大城市医院检查,重新确认一下。这是他们的头胎,初次情结深入人心,很难下决定引产。
任月给他们约产科主任号,本院的她能托关系挂上号,外院的只能靠万修找他临床的同学和导师。
跑了两家医院,给出的结果大同小异。胎儿患复杂性先心,即使保下来,预后不乐观,手术费用和后期护理也要花一大笔费用。
只能说他们跟这个小孩没缘分。
折腾快一周,哥嫂决定回老家引产,方便家人照料。
孔珍唉声叹气,先叹小孩保不住,再叹幸好哥嫂结婚时任月没回来,不然肯定有人把这笔账算她头上,说她带来晦气。
任月哑然半晌,她早已放下当时的心结,没想到隔了四五个月,两件事还能联系到一块。
她说:“妈,太夸张了吧,我又干涉不了胚胎发育。”
孔珍:“你不在老家觉得夸张,等你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就知道什么叫口水浸死人。”
任月无力改变孔珍的想法,更无力改变大环境,她没有主动融入,总有一根无形的绳索,把她拉入传统规则里。
任月只能化宏观为细节,权当做一个母亲教会女儿的社会生存法则,当做一份体贴与关爱。
她果断道:“过年我可能不回去了。”
孔珍既要照顾做空月子的儿媳,又要管教上初一的儿子,分。身乏术,任月不想回去再增加她的负担。
孔珍:“今年又排你值班?”
任月:“没办法,我资历最浅,休假优先权排不到我。”
孔珍叮嘱几句,挂断电话。
任月调出另一个人的电话,在犹豫的一瞬,对号主的依恋出现细微裂痕。别人给对象打电话,大概不需要犹豫。
任月拨下,只听见冰冷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傍晚饭后,再忙应该也有一根烟的时间。
她好像听见撕裂的声响。
这是任月今天第二个时段拨不通方牧昭的电话。
她今晚约了万修吃饭,感谢他帮搞定挂号,还叫了上次的女同学一起。结果女同学临时有事,放他们鸽子,她得跟万修单独吃饭。
本想跟方牧昭打声招呼,免得他吃醋。
她的避嫌心理跟着电话一段断了。
方牧昭不打招呼消失一个多月,她也可以无视常规恋爱守则。
万修比较敏感,问:“小月,你单独跟我吃饭,你男朋友不会吃醋吧?”
任月随口说:“他知道,没那么小气。”
小气鬼好像成了万修。
任月没多想,反正跟万修的关系,就跟吃了许多遍的桑拿鸡,平常不会特别想吃,实在想不到吃什么,就再吃一次也可以。
万修问:“过年值班吗?”
任月:“除夕开始。”
万修:“那么惨。”
任月:“对啊。”
万修:“提前回老家一趟么?”
任月:“想去旅游。”
万修:“去哪?”
任月:“待定。”
万修:“跟你男朋友?”
任月夹鸡肉条的手一顿,谎言信手拈来:“对。”
万修瞪圆了眼睛,想夸一句“那么浪漫”之类,开不了口。
任月开始不由自主伪装出一段正常的关系,说明她早意识到她和泥猛不正常,更不想有人看出他们不正常。
她并不是第一次掩饰自己,从任开济作奸犯科开始,年幼的她为了自保,磕磕碰碰学会粉饰太平。
除夕前一周,任月飞往云南丽江,在大研古城的一棵老树边,拍了一张远眺玉龙雪山的照片。
发朋友圈:古巷,老树,晴空,雪山。
任月登记入住民宿后,一个人在大研古城晃荡。
临近春节,游人如织,大多成群结队,独行游客大多端着专业相机或者手机拍摄,像任月抄兜闲逛的很少。
转了大半晚,任月打着哈欠回民宿,手机忽地震动,屏幕显示:倪家劲/泥猛。
第38章 第38章“你男朋友是东西吗?”……
夜间九点,古巷偏僻处行人稀少,任月站到一家关门银器店门口台阶,接起电话。
离打不通方牧昭电话已过去一周左右,淡忘的失望重新归位,任月没了以前久别相逢的欣喜,开口有点冷漠,只喂一声。
方牧昭习惯任月偶现的冷淡,这也是他应得的,谁家男朋友像蹲监一样经常断联。
他问:“你在丽江?”
任月:“嗯,你该不是在海城吧?”
她倏然想到,方牧昭会不会准备去金枫花园埋伏她?
落地丽江后,任月一直在走路,微信步数持续跳动,跟上夜班的规律差不多。
方牧昭:“我也在云南。”
任月:“你从哪打来的?”
方牧昭:“手机。”
任月笑骂:“痴线!我问你在哪个地方?”
方牧昭:“你一个人还是跟其他人过来?”
任月:“干什么,你想来找我?”
方牧昭:“一个人可以考虑,一群人就算了。”
任月:“你就忽悠我。”
方牧昭:“跟谁来的?”
任月:“大帅哥。”
方牧昭默了三秒,低声笑了,笑意透过电话直达任月心间,好像她伏在他胸膛时微微的震动,把心头郁结抖没了。
他说:“有多大?”
任月一愣,旋即笑骂:“你自己来比啊。”
方牧昭也笑,“单位旅游?”
任月:“没那种好事,自己来的。”
方牧昭:“准备呆几天?”
任月:“除夕前一天回去,除夕要上夜班。”
方牧昭:“除了丽江准备去哪?”
任月:“问那么多,怕我跟你老婆撞行程?”
方牧昭:“你跟我老婆行程重合了。”
任月就算被方牧昭占口头便宜,也比被断联舒服。
方牧昭忽然压低声,“要挂了,你住丽江哪里?”
任月眼前莫名浮现方牧昭上一次离开的情景,他接电话时,眉心紧拧,嗓音低沉,神秘又反常,像被人威胁一样。
任月没在耍性子,他的行程是秘密,她只能让自己的透明,由他来见缝插针找她。
她一股脑坦白:“大研古城里的花月间客栈,风花雪月的花和月,回海城之前一直在丽江。”
方牧昭扔下一个“好”,挂断电话,随手删除记录。
瑞丽江边,大胆坚迎面而来,方牧昭自然收起手机,叫了声“坚哥”。
大胆坚:“跟谁打电话?”
方牧昭:“跟家里人说声春节大概回不去了。”
大胆坚:“你老家哪里?”
方牧昭给了倪家劲身份证上的信息,“不是旅游城市,坚哥应该没去过吧?”
李承望早把倪家劲老家翻了一遍,大胆坚估计还要再翻一次。
大胆坚:“过去还不是易事。”
方牧昭:“下次去我带坚哥喝三鞭霸王汤,喝完再去——”
方牧昭的一条龙服务还没推销完,瘦师爷步履匆匆,脸色阴沉,一看就知大事不妙。
方牧昭改口:“师爷,出什么事了?”
瘦师爷冷笑:“老罗老母刚刚过身,春节前又搞不成了。”
大胆坚一愣,骂道:“叼了,什么时候不死偏偏这时候死?”
方牧昭相对冷静,前几日陪李承望探望罗通奇老母,老人已经神志蒙混,手指撮空理线,至多一周的事。
李承望应该也看出来了。
方牧昭:“这罗老板还挺孝顺。”
有些毒贩把毒-品藏在棺材里,借禁忌降低边防人员的防备,蒙混过关。
方牧昭问:“白事还要帮望叔准备什么?我去准备。”
若是在海城,李承望托人送礼即可,既然到了罗通奇的地盘,于情于理李承望都该参加白事。
瘦师爷正要差人办事,欣慰泥猛比大胆坚靠谱,又怀疑他能力背后的阴谋。
瘦师爷:“第一个,衣服……”
李承望以游客打扮来云南和罗通奇密会,没带正装。
罗通奇今年还想筹办老母的八十大寿,没想先办上白事,仪式必定隆重而低调。
方牧昭应过。
瘦师爷:“还有——”
方牧昭:“帛金和封包。”
交易计划再度搁浅,瘦师爷怨气冲头,险些说成红包闹笑话。
瘦师爷:“你先准备封包。”
方牧昭:“花篮要么?”
瘦师爷:“你懂得还不少。”
方牧昭半年前帮任月操办任开济的白事,多少有点经验。各家白事体量不同,穷有穷的简单,富有富的奢华,仪式和禁忌大同小异。
大胆坚冷不丁问:“泥猛,你家死过人?”
方牧昭:“坚哥,这话说得……谁家祖宗十八代还没升天?家里住得下么?”
大胆坚哎了一声,泥猛骂得比他更脏,好像诅咒他冚家铲。
“师爷,我先去买东西。”
方牧昭扔下一句,先离开江边。
瘦师爷:“坚哥,望叔让我给你传句话。”
大胆坚扯扯嘴角,歪头掏耳朵。
瘦师爷:“望叔说,让你少跟泥猛斗嘴,拳头你比他硬,嘴巴他比你厉害。”
大胆坚一听,拳头硬得爆出青筋。
方牧昭找了江边另一块空旷的地方,给叶鸿哲打电话,汇报最新动向。
叶鸿哲疑惑:“李承望下半年几乎没有进出货,是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想金盆洗手?”
李承望到了知天命的年龄,该为后代做长远打算,安排小谢就是征兆之一。
说不定真想干完这一票,金盆洗手安享晚年。
不管李承望是否由此打算,方牧昭也想“金盆洗手”。
方牧昭:“哲叔,等李承望进去,我想归队。”
队里后生一辈都叫叶鸿哲一声“哲哥”,方牧昭给他升级辈分也没错,谁叫叶鸿哲是他舅舅的好同学,在他没上警校前就认识他。
这一声称呼,也是托上舅舅的人情。他在请求叶鸿哲。
叶鸿哲没立刻开支票,先问:“碰到什么事了?”
方牧昭:“没什么,年纪大了,想稳定。”
叶鸿哲:“你才26岁,急个屁,男人三十都不嫌老。”
方牧昭:“27,已经2019年了。”
叶鸿哲:“27算个鸟,在我面前还是小屁孩。你不要担心归队的事,只要好好办了李承望。”
方牧昭不吃叶鸿哲画的饼,“我先提交口头申请,回头再补齐书面资料。”
电话挂断。
叶鸿哲兀自沉思片刻,恍然:这契弟从小屁股长刺坐不定,整天东跑西跑,突然想稳定,是不是拍拖了?
罗家三天白事结束,年前出货计划泡汤。
李承望飞了两趟云南颗粒无收,对罗通奇和这个地方既爱又恨,虽说好事多磨,没必要在这磨到新年,当下决定飞回海城。
瘦师爷同飞,乐得回家陪老婆孩子。
大胆坚说要爬了玉龙雪山,不去雪山等于白来云南,除夕再飞回海城过年。
李承望:“你一个人?”
大胆坚像猪哼哼一样搓搓鼻子,“路上找几个美女。”
李承望:“一点不怕高反,还真是大胆坚。”
李承望目光停在尚未表态的方牧昭身上,“泥猛,你陪陪他。”
方牧昭:“是,望叔,我会照顾好坚哥。”
大胆坚嗤之以鼻,“谁照顾谁还不一定。”
当天,四人坐商务车抵达腾冲,李承望和瘦师爷从驼峰机场飞昆明再回海城,大胆坚和方牧昭继续搭车前往丽江。
抵达丽江,正是夜深人静狂欢时,旅游城市有着边境远不及的灯红酒绿。
大胆坚一语成谶,真说不准李承望让他盯着泥猛,还是让泥猛盯着他。
方牧昭和大胆坚几乎形影不离。
大胆坚一头扎进酒吧,方牧昭也跟进去,在吧台喝酒,看着大胆坚在舞池像一头野兽发癫。
不时有女人来搭讪方牧昭,性暗示十足,从气质和谈吐来看,不是职业卖酒就是卖色。
这里不是景区酒吧,游客少,多的是物色客人的鸡头和鸡婆。
方牧昭一一打发掉,看了眼手机,午夜已过,只能再静候良机。
刚落地时,方牧昭没太大异常,酒吧空气不流通,温度稍高,音乐轰得心跳加速,登时有点缺氧感。
方牧昭挤进舞池找大胆坚,“坚哥,早点睡,明天还要爬山。”
大胆坚:“痴嗨线,今朝有酒今朝醉!”
大胆坚又舞了一阵,一手一个浓妆女人离开舞池。
方牧昭像个小弟跟在身后。
酒吧楼上就有酒店,方牧昭的房间和大胆坚相邻。
电梯里,其中一个女人跟大胆坚“悄悄”说:“哥哥,你那个弟弟是不是不行啊?”
大胆坚当着方牧昭的面,揉了一把女人的屁股:“你敢我说不行?我一会就让你试试行不行!”
方牧昭进房,和衣躺了一会,敲门声传来,急促又频繁。
方牧昭起身搓搓脸,走过去开门。
刚才两个女人之一头发凌乱,压着外套领口,磕磕巴巴开口:“哥哥、哥……”
“现在知道喊我哥哥了?”方牧昭没等她“哥”完,了然出门走到隔壁。
大胆坚成了“光光坚”,躺在床上,那条啫啫软塌塌的,丧失刚才“谷穿底裤”的威风。
他捂着胸口,面色苍白,不断呻。吟,“老子喘不上气……”
“叼了,”终于轮到方牧昭骂他,“刚喊你注意点,这是高原不是平原啊,高反不好受吧哥哥。”
方牧昭喊两个女人给大胆坚穿回衣服,结清嫖资,搀着他打车去医院。
大胆坚吸上氧,半活过来,仍是难受得翻白眼。
医生建议他下撤到低海拔地区,大胆坚身残志坚,说再顶两天适应了再爬雪山。
“再爬雪山要变坟山啊。”方牧昭懒得叼他,丢医院死不了,独自回酒店睡觉。
任月没做太详细的攻略,不赶时间,每天睡到八点多才起床。
她往背包兜好房间钥匙,低头拉拉链,穿过客栈一楼前厅。
一道磁性的男声冷不丁响起:“美女,你东西掉了。”
任月反射性说:“哦,谢谢……”
她停步低头看了一圈,脚边半径一米内没出现任何物件。
视野边缘有异动,说话那道身影似乎向她走来。
任月抬头望过去。
方牧昭依旧是一身黑,夹克换成冲锋衣,最亮之处是那双漆黑的笑眼。
任月将笑未笑,想努努嘴又没有生气的理由,一开口,笑容无法掩饰。
“我就掉了一个男朋友。”
方牧昭走到跟前抱住她,把她闷进怀里,“你男朋友是东西吗?”
任月:“当然不是。”
第39章 第39章“我陪你。”
早上近九点,客栈前厅陆续有人出入。
方牧昭揽着任月走到外边,门口不时有人经过,他拉着她拐上无人小巷,低头先亲为敬。
丽江的清晨有着海城不及的凉意,冬风扑冷了任月的脸颊,将久别重逢的亲吻和拥抱衬得格外炙热。
方牧昭的吻卷进一阵柠檬清甜,冲锋衣还残留淡淡香烟涩味,两厢交杂,构成独属于他的味觉和嗅觉标志。
任月心跳加速,比在平原时激烈,敲疼了胸口。他的吻像塞子,几乎堵实她,叠加上高反,有窒息的眩晕感。
这是任月和方牧昭第一次在公共场所亲吻,不再像过街老鼠躲躲藏藏。
最终,任月受不住过激的心跳,先松开方牧昭,大口喘气,像刚刚结束八百米。
方牧昭比她反应小一点,粗喘几口,拉她的手,“饿了,先吃早餐。”
任月:“我知道有一家牛肉米线好吃,连吃了两天,我带你去。”
任月把他带到忠义市场的大锅牛肉米线,正是早餐高峰,一楼人满为患。一看不乏本地人的身影,就知道味道肯定错不了。
楼梯近似爬梯,既窄由陡,任月和方牧昭端着大汤碗小心翼翼上楼。
二楼一角兼具仓库,堆放了许多杂物,包括成袋的干米线。
他们并不是唯一的客人。
任月刻意低声交谈:“你几时到的丽江?”
方牧昭:“昨晚。”
任月没问他等了她多久,反正他总会让她等更久,扯不平。
任月把薄荷叶压进汤里烫熟,它独特的清香中和牛肉的油腻,入口清爽留香。
方牧昭:“这米线确实不错。”
任月:“你学学,回去做给我吃。”
方牧昭从米线汤碗里抬起半张脸,瞥了她一眼。
没等他回答,任月又改口,“算了,等你来做我早饿扁了。”
方牧昭让她一等就是一个月,她有再多怨言他都得默默受着,偏偏任月没有正面指责,只会偶尔冷不丁刺一下。
方牧昭:“等退休来这边养老,让你天天吃。”
任月瞪他一眼,“明天的事还没着落。”
方牧昭迅速转移话题,“这两天都去了哪里?”
任月一个人旅游,休闲为上,量力而行,没有太紧凑完整的计划,穷家富路,也做好被坑点小钱的思想准备。
任月:“第一天去了泸沽湖,第二天就逛了木府和古城。”
方牧昭:“今天呢?”
任月:“准备骑共享单车去束河和白沙古镇,我看这边骑行道规划得比较好。”
任月埋头挑米线,没有邀请方牧昭的意思,对他又是一刺。
方牧昭只能主动:“我陪你去,我们租个电动车一起骑。”
昨晚睡眠不足,加上高反缘故,方牧昭太阳穴隐隐发疼,不想再费劲踩车。
任月:“陪一天?”
方牧昭:“明天想去哪里?”
任月:“玉龙雪山。”
方牧昭琢磨一瞬,大胆坚只能勉强在古城晃荡,去不成雪山,他当机立断:“我陪你。”
这三个字比“我爱你”还动听,任月终于收起尖刺,笑意清甜,像另一种薄荷。
从米线店出来,任月没抢到大索道的票,正好跟方牧昭一起报了一个旅行团,然后租车出发束河古镇。
丽江城区骑行道宽敞空荡,放眼望去只在寥寥车影。
他们不赶时间,骑得悠哉悠哉。任月搂紧方牧昭的腰,双手插进黑色冲锋衣的口袋,靠在他自然弯曲的背上。
任月终于有了一点光明正大谈恋爱的感觉。
路边不再是海城随处可见的小叶榕或芒果树,越向雪山走,行道树越萧条,冬天终于有了冬天的模样。
高原日晒充足,阳光掺在冷空气里,进出树阴间,冷暖气流在脸上交替。
路上垃圾车一路哼着轻快小歌,方言味重,走走停停收垃圾,有时正好停在路口,他们离了几米停下等待。
那边唱的是:阿哩阿哩哩,快来倒垃圾喂,阿哩阿哩哩,不要随便丢垃圾……
方牧昭支出两条长腿,撑稳小电车,忽然跟着调轻哼:阿哩阿哩哩。
任月噗嗤一笑,从未见过这般轻松的泥猛,越过肩头摸一下他的脸颊。
方牧昭从另一侧扭头,睥睨着她,又唱一遍,清爽小调到了他口中,好似流氓吹口哨。
任月一向招架不住他那股坏劲,笑着将他的脸轻推回去。
她问:“你上学时,是不是那种很招女生喜欢的调皮蛋?”
方牧昭:“坐教室最后一排,经常踩点进教室,第一个冲去食堂打饭。你一定坐第一排吃粉笔灰。”
任月:“我就知道。”
她上学时讨厌这种不学无术的男生,长大后竟然被深深吸引。
任月当了二十年好学生,没经历过的青春期叛逆,不会缺席,只是延后数年,爆发在她的恋爱时期。
垃圾车启动,随着曲调节奏开向下一个路口。
任月和方牧昭重新起步。
他们处在一种跟往常截然不同的环境,好像偷得一天来私奔。
抵达束河古镇,任月和方牧昭像其他年轻情侣一样,走走逛逛,男朋友充当手机支架,偶尔因为拍不好照片拌嘴。
又跟其他情侣有点不同,任月和方牧昭没有合影。
任月没要求,方牧昭好像意识不到合影的必要性,偏偏她不会主动。任月总觉得,男人跟动物似的,主动性强,如果表现被动,证明主观意愿不强。
她的铁律放在方牧昭身上,合理又掺杂一点勉强,他自己都没掏出过几次手机。
任月问:“你不爱拍照吗?”
方牧昭伸手要走她的手机,“我给你拍。”
一路逛到古镇后花园,雪山又进一步,空气越发凛冽。
任月和方牧昭进九鼎龙潭旁的风雨连廊歇脚。
方牧昭撇开脑袋打了一个哈欠。
任月:“昨晚做贼去了?”
只是一句从小到大讲惯的俗语,任月开口不由一愣,差点没想起生前做贼的任开济。
方牧昭:“偷心贼。”
任月:“呸!花心就有你的份,上酒吧了?”
方牧昭:“嗯?”
任月:“艳遇多呀!”
方牧昭:“现在遇上了。”
任月:“油嘴滑舌。”
方牧昭揽过任月,趁周围没人,滑进她的嘴里,若不是冬天衣服层叠复杂,还要滑到她的胸脯上。
任月轻轻挣开他,“我也走累了,你要不躺一会?”
连廊长凳有两掌宽,带着美人靠,可以凑合眯一会。
方牧昭:“不用。”
任月拉过他的胳膊,拍拍大腿,“来吧,休息不好容易高反,我一个人扶不住你。明天还要爬雪山。”
好不容易陪她一天,方牧昭还半途睡觉,有走神嫌疑,的确算不上称职男朋友。
但要任月像他照顾大胆坚一样,拖他上医院,他差不多可以离职了。
方牧昭难得服软,坐开一截躺下,枕上她靠柱侧坐的大腿。
他问:“压疼吗?”
任月:“有一点重量,不至于疼。”
方牧昭:“难受你拱醒我。”
任月:“睡吧。”
她垂手盖住方牧昭的眼睛,他轻轻一笑,身体上方的手抱着腰,下方的拉住她盖眼的手,卡进他的下颌和颈窝间,像一条恒温厚围巾。
方牧昭又说:“肚子饿了拱醒我。”
任月:“睡吧,我又不傻。”
方牧昭闭眼躺了一会,手不知酸了还是照顾她,松开她收到腰间。
任月双手玩手机,将一路拍的照片修一下,不久,枕她腿上的男人呼吸声平稳,跟在她床上时一样。
偶有游客经过,留意到他们的都不自觉压低声,方牧昭一直没醒。
临近下午一点,那一碗米线消化得差不多,任月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她轻手轻脚从挎包掏了一颗巧克力,剥了送嘴里。
方牧昭眉心微拧,倏然睁眼。
任月一顿:“吵醒你了?”
塑料纸的窸窣声没多大声……
方牧昭坐起身,用大鱼际揉了下眼窝,低头打哈欠。
然后站起,“听到你肚子响了,走吧,找东西吃。”
任月久坐腿麻,起步绊了一下,给方牧昭牢牢接稳。
他走下一个台阶,双手后揽,“背你,上来。”
任月笑着推一把他的后背,“走吧。”
方牧昭姿势不变:“真背你。”
任月:“这是高原,悠着点,哥哥。”
后面两个字尤为悦耳,方牧昭好像成了被背的那个人。
他说:“等回去再问你一次。”
任月和方牧昭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馆子填饱肚子,回到租来的小电车边。
任月扶着一边车头,“换我来骑。”
方牧昭直接骑上去,一开口,诚实又赤。裸:“我管不住自己的手。”
任月唇角抽了抽,坐回原位。
方牧昭又说:“等你考了驾照,换你当司机。”
任月像之前一样搂着他,被他点醒,手开始不安分,偶尔摸到了他的胸肌。
隔着几层衣服,硬邦邦的,只是摸不到凸粒。
任月问:“你穿几件衣服?”
方牧昭:“晚上你脱了就知道。”
任月嗤笑:“我夸你胸肌大。”
方牧昭:“脱了更大。”
要不是在骑车,任月会戳他腰肉,现在只能抓一把他的胸肌,“说,你夏天脱了上衣做饭,是不是故意引诱我?”
方牧昭笑了声,被挠痒似的。
任月:“心机!”
白沙古镇和束河古镇大同小异,主打休闲步行。
任月和方牧昭像把确认关系以来,没散过的步一次性补齐。
吃过晚饭才骑车回大研古城还车,穿街走巷,路过忠义牌坊,任月拉着方牧昭往附近一条巷子钻,“里面有一家包浆豆腐很好吃。”
人声嘈杂,方牧昭没听清,“吃什么豆腐?”
任月像头在前面拉犁的小牛,回头不耐烦白了他一眼,“吃正经的豆腐。”
方牧昭贴近两步,大手牵着她,勾在她的肚子上,包浆豆腐他没印象,他们比较像奥利奥去掉一片饼干,一白一黑紧紧相贴。
包浆豆腐铺头前排起小队,任月和方牧昭站到队尾,面对牌坊。
队伍一点一点缩短,豆腐香味逐渐浓郁。
倏然间,牌坊巷口人头攒动,一颗光头卤蛋一般,尤为醒目,手中开封的氧气瓶更扎眼,一路过来几乎没人吸氧。
大胆坚贴着面罩吸一口,东张西望,眼看目光眼看就扫过来。
方牧昭暗骂一声,扳过任月肩膀,沉声吩咐:“下次再买,快走。”
任月不明就里:“可是快到我们了啊……”
方牧昭拉着任月往反方向走,步伐急促,几乎拖着她小跑。
他问:“能跑吗?”
任月还没回答,只听后方熟悉乡音——
“泥猛!”
大胆坚用方言在背后喊,话毕深吸氧气,模样夸张又滑稽。
任月瞪圆了眼,一时脑袋空白。
“跑!”方牧昭拉着任月拐到另一条小巷,不由分说拉着她见缝插针飞奔。
第40章 第40章“又打?你不想做吗?”……
大研古城街巷错综复杂又四通八达,水系蛛网分布,逆着水流方向可以走回大水车处。
方牧昭起先没留意方向,哪有路就往哪里拐,离开大胆坚视线再说。
任月被他拽着走,心跳飙升,咚咚咚咚,想要撑爆心脏。
大胆坚骂骂咧咧追在后头,高反刚刚缓解,又有加重趋势,走三步要停一步吸氧。
他只身一人,体力不支,在古城迷宫里很快转晕脑袋,跟丢了方牧昭。
幸好大胆坚还想起手机。
方牧昭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走一步花费三步的劲力,他们在爬坡。
任月突然绊了一跤,险些扑地,所幸让方牧昭稳稳捞住。她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心跳一声响过一声,像暴躁房东在敲门。
方牧昭叉腰远眺雪山方向,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在往狮子山方向爬升,一路向西,而花月间客栈在古城的东面。
他们得绕圈折返。
方牧昭低头问:“一会找个药店买氧气,你感觉如何?”
任月一顿一顿直起腰,摆摆手,又缓了一阵才说:“后面有几个人?”
方牧昭:“你看到有几个?”
任月:“我没看到,只听到有人叫你,你叫我跑,我就跟着跑,没回头。”
方牧昭刚刚犹豫是否要告诉任月,对方是大胆坚,既然没看见,索性作罢。
不然任月会吓得连夜打包飞回海城,现在去机场还能赶上近午夜的红眼航班。
方牧昭:“就一个,应该跟丢了。”
任月将信将疑,“你为什么要躲着他?”
方牧昭揽过任月的腰,用巧劲搀着她,提防一眼周围,指了一条往东的巷子。
他说:“不让他打搅我们约会。”
方牧昭的玩笑失去往日的魔力,没能宽抚她,适得其反。
任月站定担忧问:“你不要骗我。”
方牧昭:“没骗你。”
任月:“你跟我在一起,我有权利知道潜在的危险。”
任月严肃起来像一个小老师,叠加上女朋友的身份,一个眼神就可以休了他。
方牧昭看着她,用眼神缓解她的担忧。他背景特殊,擅长说谎,想要瞒过她易如反掌。
他说:“只是我老板那边的人,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们在一起,免得像济公一样,给你惹麻烦。”
任月隐隐约约捕捉到真相的轮廓,心下一惊,害怕呈现在心跳上。
她颤声问:“是那个大光头么?”
搬家后顺风顺水,任月一时想不起大光头的花名,也想不出第二个“嫌犯”。
方牧昭:“他昨晚玩太嗨,高反在医院吸氧。”
任月:“真不是他?”
说曹操曹操到,方牧昭手机震动,屏幕显示“李坚”二字。
他不着痕迹侧了一下屏幕,避开任月好奇的眼神。
方牧昭又做了一个嘘声手势,就地接起,“喂。”
大胆坚吼道:“叼你老乸,老子刚叫你,你跑个卵啊跑?”
方牧昭:“你在哪看到我?”
大胆坚:“叼,牌坊那个敢说不是你?”
方牧昭要说不是,大胆坚怕要给他立一座,“牌坊?好像刚路过……”
任月安安静静盯着他,大概没见过躲人还自曝路线。
大胆坚:“你个死叼毛跑那么快赶投胎啊!”
方牧昭:“那么吵,没听见,你真叫我了?”
大胆坚:“跟你在一起那女的是谁?”
方牧昭见招拆招,“路上认识的,出来玩不就这点乐趣。你找我有事?”
手机像漏音,给任月听去上下文,她的神色有点古怪。
方牧昭摸摸她的脸颊。
任月不着痕迹避开,将他的手送回去,让他专心讲电话。
大胆坚:“见人就跑,我看你比较有事。”
方牧昭:“嗯,去办事路上,今晚不回酒店了。你才缓过来,能行吗?”
大胆坚:“叼,男人能说不行吗?你他妈才不行!”
方牧昭:“有事再联系。”
方牧昭收起手机,“暂时打发掉了。”
任月:“还会再追来么?”
方牧昭:“他又没给我装GPS。”
他看她欲言又止,问:“还有问题?”
任月摇摇头。
刚才对话听去七七八八,方牧昭口气像确有其事,说谎跟吃饭一样简单。她越发看不透这个男人。
任月由他牵着走,普通旅游升级成逃难,脑袋缓过缺氧的眩晕,理智还没回魂。
她问:“我们现在去哪?”
方牧昭:“找药店买氧气,先吸两口。”
任月:“明天跟团会发氧气,好像只有一瓶,再每人多备一瓶吧。”
方牧昭搜了回客栈沿途药店,导航走过去。
任月一颗心还没完全落地,“他还会不会突然冒出来?”
说不定。
三个字刚到嘴边,方牧昭咽下,安慰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碰上你就先走,懂么?”
任月点头,比他更不希望碰见他“那边”的人。
泥猛单独站在她面前,只是她的男朋友,一个开货拉拉的普通男人,他身边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近墨者黑,才变成货真价实的烂仔。
他们沿路逐渐下坡,路过一家随处可见的民族服饰店,方牧昭二话不说,拐进去给任月拎了一条多色拼接的披肩。
任月后知后觉:“那个人,是不是看到我跟你在一起?”
她穿着月白色冲锋衣,站在方牧昭的黑色冲锋衣旁边,黑白分明,一个柔和一个冷酷,很像情侣装。
方牧昭:“怕你冷。”
任月不是好糊弄的角色,一把攥住他的手肘,抬头皱眉注视他。
她说:“你都没还价。”
以前的泥猛绝不像她任人宰割。
方牧昭若说不差几块钱,任月定然不再相信。
只得跟她透露零星半点,让她嗅到危险,又不至于太慌张。
“他没看到你的脸,”方牧昭给她披上披肩,端详片刻,“再加顶帽子。”
方牧昭顺手任月扣上一顶牛仔盆帽,宽大帽檐几乎挡住她的脸。
十足的游客打扮,任月走回青石路,跟任何一个路过的年轻女孩没什么不同。
任月想缓解紧张,开玩笑:“一会要是拉错人,你就完蛋了。”
方牧昭:“我都能认错人,别人更加找不到你。”
方牧昭揽着任月,七拐八绕,再进了一家药店。
除了氧气,店员还推销应对高反的药物,一听价格比较像保健品。
任月走过场问一句方牧昭:“你要吗?”
“不要。”方牧昭挨着柜台,面朝门外,盯梢似的,每路过一张面孔都要扫一眼。
店员将四瓶氧气扫码装袋,滴滴声让任月幻听,好像回到了科室,给试管扫码上机。
店员:“一共一百。”
任月低头拉开挎包掏钱包,手肘给方牧昭打了一下,手在挎包里划了一下船。
“坚哥——!”方牧昭直起身,正正挡住任月。
任月心头一紧,手脚跟着发软一瞬。
对面药柜玻璃门隐约映出来者身影,轮廓高大,步态粗鲁,脑袋弧线圆滑,若不是光头,就是戴了针织圆帽。
直觉告诉任月是前者。
大光头的反光似乎刺中任月双眼,她眼前一黑,视物不明,怎么也翻不到100块现金。
方牧昭不着痕迹扭头问店员:“你刚刚说多少钱?”
店员:“一瓶25,四瓶100。”
方牧昭没钱包,从冲锋衣口袋直接掏出100块放柜台,拎过四瓶氧气。
他们没有任何商量,默契交接了氧气的保管权。
任月松了一口气,空手转身,低头走出药店。
大胆坚看着任月的侧影消失在店门口,问:“那女的不是跟你一起的?”
方牧昭循着他的目光,往身后扫了眼,“哪个?”
“刚走出去那个。”
大胆坚走出药店,张望任月消失的方向,一路都是移动的民族披肩,花里胡哨,蓝夹紫,粉配白,条纹,印花……
大胆坚一下子想不起刚才那条的花纹和配色。
方牧昭:“没注意。”
大胆坚:“你那妞呢?”
方牧昭:“等在客栈。”
大胆坚扫到四瓶氧气,问:“你不是挺能?一个人用得了四瓶?”
方牧昭:“一半今晚用,半路晕过去多丢脸。坚哥又来买氧气?”
大胆坚瞪圆双眼,下颌绷紧,要将牙咬碎。
方牧昭转头自然问店员:“有避孕套吗?”
店员把他引到计生用品柜台。
方牧昭细瞧大胆坚脸色,厚唇失色明显,登时皱眉:“坚哥,你要么上医院,要么飞回海城,今晚快午夜还有最后一趟航班。”
大胆坚如牛粗喘,在做最后决断。
丽江昼夜温差大,夏天二十来度,客栈没安空调,只铺了电热毯。
任月迷迷糊糊间热醒,手机隔着枕头,震麻了她的耳朵。
她抽出来——
倪家劲/泥猛。
任月坐起接电话,起猛了,脑袋晕乎,皱眉喂了声。
方牧昭:“我在你客栈外,你在哪个房间?”
任月谨慎:“你一个人?”
方牧昭:“你想要几个男朋友?”
玩笑代表安全,任月往膝头托了下脑袋,舒了一口气:“大光头呢?”
方牧昭:“高反,搭今天最后一趟航班回海城了,我看着他进安检。”
任月:“真的打发掉了?”
方牧昭:“给你两条路,要不告诉我房间号,要不下前厅接我。”
片刻后,任月从门缝看清方牧昭只身一人,开门放他进来。
她问:“你怎么说服他飞回去?”
方牧昭:“高反搞定他。”
方牧昭一袭黑色在深夜出现,浑身透着一股冬的凛然,张臂要抱任月,半路垂下手。
“我先洗澡。”
任月回被窝躺了半晌,熟悉的动静从后方传来,掀被受凉,床垫微震,而后温热胸膛揽她入怀。
任月随手往后捞了一下,还是只剩底裤,“你换底裤了吗?”
方牧昭:“这问的什么话?”
任月:“哪来的?”
方牧昭随身只有一个药店的胶袋。
他说:“一次性的。”
任月仔细捻了下底裤材质,还是布料,只是特别轻薄。
方牧昭:“要是没底裤换,我直接不穿。”
任月:“我看你很想。”
方牧昭把任月翻过来,正面抱紧她,“今晚吓坏了吧。”
任月:“你又说不是大光头?”
方牧昭:“说是大胆坚,我怕你连路都走不动。”
任月:“我没那么弱鸡。”
话毕,任月又咬咬唇,在药店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的双脚几乎钉死在地板。
方牧昭:“我不会让你有事。”
任月对方牧昭的信任虽然反反复复,一路来他倒没带来实打实的危险,还帮她见招拆招,她的危机全是因为任开济没擦干净屁股。
方牧昭简简单单一句承诺,比“我爱你”的告白更为具象,任月承受不住深情的重量,皱了皱鼻子,故意嬉笑:“你有那么爱我?”
方牧昭也笑,高挺的鼻尖抵着她的,“你没发觉么?”
任月悄悄捞到他下面,避开敏感的冠部,握住。她情不自禁轻抬下巴,嘴唇几乎蹭到他的,一字一句伴着气息,喂进他的嘴里。
“感受到了。”
方牧昭像之前一样,包住她的手,“给我打出来。”
任月嘬了一下他的唇,小小声响像微醺放肆,“又打?你不想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