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棠的马车出现在月桥仙楼下时,观月喜出望外。
这是他与许明棠约定解毒以来,许明棠第一次主动上门找他,他当即换了身衣服,又重新束发熏香,对着铜镜看了又看,确保得体之后才端坐在阁楼上,等着挽画将人带进来。
待把人请进房间里,他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明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许明棠向他推来一个木盒。
“给我的吗?”观月心中乍喜。
“对,打开看看。”许明棠坐在他对面。
观月心里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猜想着是什么,是发簪?还是香囊?女子送男子物件还有什么?
他小心地打开扣锁,掀开盒子,有些期待的目光在看见盒子里的几张银票时愣住。
耳畔响起许明棠的声音:“当日与你借了二百两银子,今日按约定双倍还上,还有这个月的煤利也都在里面,你点一下数,看看有没有错。”
观月只愣怔几息便很快恢复往日温和笑脸:“明棠给的当然不会有错,这笔生意,倒真如明棠所说,稳赚不赔。”
许明棠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因为在观月说完话的时候,系统面板的提示音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债务已结清,系统核算资产中……】
【固定资产核算……流动资金核算……】
【核算完成。】
【叮叮——主线任务二已完成,生命值恢复至100,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叮叮——主线任务三已发布。】
【叮叮——支线任务七已发布。】
【叮叮——支线任务八已发布。】
【叮叮……】
一连串的叮叮声响了好久才停。
“明棠?”观月见许明棠神色有异,不由得唤她一声。
“哦,没事,”许明棠回过神,对观月建议,“你还是清点一下吧,涉及钱财还是当面说清得好。”
听到许明棠与他这样客气疏离,观月按在木盒上的指尖无意识地用了点力气,面上依旧弯眉应声:“好。”
待观月清点完木盒中的银钱,确认无误后,又听许明棠问他:“春日将去,你的身体如何了?”
面对许明棠的关心,观月扬唇,目光越发柔情似水:“已经好多了,明棠你……”观月一顿,不知是不是错觉,才一晃眼,许明棠的气色与刚才完全不一样。
阳光和微风一道进入房间,许明棠发丝拂动,面容明媚,眼眸清亮,心脏扑通扑通跳着的观月在触及许明棠嘴唇时目光微顿,红润微肿,每次他和许明棠亲吻完,许明棠的嘴唇就会是这样的状态,像沾了露珠的桃花花瓣,只是如今色泽更深一些,红一些……
他立刻知道,许明棠在来见他之前在和别人亲吻!
这种程度,或许还是非常亲密的亲吻,是谁?贺云景吗!也只能是他!一定是知道许明棠要来见自己,所以才这样示威!
以为这样就有用吗?!真是个粗俗的男子!观月心中厌恶更重。
“嗯?”许明棠看他,等他后续的话语。
观月弯眸问:“明棠你的身子可好些了?气色瞧着好了些。”
“我没什么事,之前忙开店的事情,近来松快一些就好了。”许明棠随意找了个借口,脑海里闪过半个时辰之前,和柳白余在隔间发生的事情。
她有点头疼,见观月这边的事情解决之后,站起身道:“我在镇上还有事,就先走了。”
观月唇角微滞,继而扬起:“好,我送你出去。”
亲自送许明棠离开房间,送上马车,看着马车驶离。
挽画瞄一眼观月,小心地垂下了头,他伺候观月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主子脸色这样阴沉。
还以为贺云景只是个小角色,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能勾得许明棠这样对他好,是他小瞧了他。
时日还长,走着瞧吧。
……
许明棠坐在马车里查看自己的面板。
原本只剩下主线任务二的面板,如今被四个新任务覆盖。
【主线任务三:在十个月内赚取一百两黄金。(注:任务失败将扣取生命值)(任务倒计时:300天)】
上个任务十两黄金都给了六个月,而这回一百两黄金却只给十个月,这个系统还真是步步紧逼啊。
目光下移,看到了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七:一亩田地怎么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十亩田地吧。】(任务已完成,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支线任务八:一家店怎么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十家店铺吧!】(任务进度:4/10)
【支线任务九:在州府拥有一套住宅吧!】
许明棠随手确认了支线任务七已完成的信息后,【叮叮——支线任务十已发布:十亩田地远远不够哦!拥有至少五十亩田地吧。】(任务进度:20/50)
确认了任务信息后,许明棠来到了抽奖页面,上面显示抽奖次数为2。
许明棠凝眸按下按钮。
大圆盘呼啦啦转起,几秒后,指针指向了泛着光的箱子。
【恭喜获得玄级甲等宝箱!】
许明棠再次按下抽奖按钮。
本以为该有个地级了,谁知道指针
指向了暗淡无光的箱子。
【恭喜获得黄级乙等箱子。】
许明棠眸色冷漠地看着面前两个箱子,心中暗骂:垃圾抽奖系统。
她按顺序开的箱子。
【您获得了快马一匹。】
【您获得了100铜钱!】
快马?许明棠一愣,箱子里的马是一幅画,通体漆黑,毛色油亮,体型高大壮硕,四肢修长,马蹄规整。就算不懂马也看的出来是匹好马。
上面有半透明的字体说明:无人处可展开此画,获得快马。
这倒是不错,可以多个马车了。
接着她打开了黄级乙等箱子。
【您获得了三袋优质种子。】
【您获得了10铜钱。】
种子?
三个袋子上面各有半透明字体说明:优质土豆种子、普通番茄种子、优质水稻种子。
土豆和水稻种子她都有了,这个番茄种子……也还不错吧,起码种出来指不定能有机会配出一套薯条番茄酱的套餐。
这还没完,在许明棠将物品妥善放好之后,系统提示音又来了。
【叮叮——恭喜玩家开启游戏商城模式,玩家可到商城面板查看。】
商城?
许明棠当即发现系统面板多了一个新面板,她点开去看,眉梢挑起。
这个商城面板就像很多游戏的面板一样,只不过东西很少,而且很大的字体标明交易货币以黄金为单位。
商城里有很多个格子,目前只亮了三个。
【商城目前可售物品为:一袋普通的红薯种子(售价10两黄金)、一桶新鲜的牛奶(售价10两黄金)、一只母鸡(售价50两黄金)】
在暗下来的格子上也有字体显示:可花费100两黄金开放新的商品售出窗口。
在商城面板的最下面还有个窗口显示可以回收物品,许明棠试着放了一袋优质土豆种子上去,显示回收价格为50铜钱。
她微笑地拿回自己的土豆种子。
黑心商城。许明棠总结。
许明棠已经在种第二茬的土豆了,用的是种出来的土豆留的种子,预计六月中旬可以收获,而水稻和小麦则要等到六月底才行。
虽然许明棠的作物收获季节与旁的村民种植作物的收获季节有些出入,不过那些村民看起来也并没有觉得异常,还真是对什么事物都接受良好啊。
又或者是系统设置?
许明棠的马车停在了镇上的煤块店。
这会儿煤块店没什么人,贺云景正坐在柜前埋头苦算,他很聪明,许明棠教给他的东西,一学就会,如今看起来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听到马蹄声,贺云景随意抬眸看了一眼,当看见是许明棠的马车时,眼眸亮起,急匆匆出来迎许明棠。
许明棠把马绑在了店前的树干上。
贺云景走到许明棠面前,还没开口,鼻尖先动了动,立刻闻到许明棠身上的熏香气息,眉头一皱,又去找狐狸精了……
“这几天的生意怎么样?”许明棠一边往店里走,一边问他。
“比我预计的收入高一点点。”贺云景跟上许明棠的脚步,给她看他画的表格和数据图纸。
与点心铺子不一样的是,煤块店的高峰期不在开业当天,反倒是在开业后几天,有一个小爆发的收入,随后就平缓在那个数字附近。
“我也观察过了,镇上还是有很多人宁愿买柴用,不是很相信蜂窝煤。”
这在许明棠意料之中,接受新事物需要有一个过程。
“好好说话呢,别蹭了。”许明棠看着绘制的表格图纸,手掌按住贺云景的额头,不叫他离自己很近,影响自己视线。
贺云景的眼尾登时垂下来,小狗一样委委屈屈地“噢”了一声。
可以和观月离得那么近,还染上他身上的香,却不让自己靠近……
她嘴唇还肿肿的,一看就是被亲的。
只能是那个狐狸精亲的!可恶!他肯定没少在明棠面前吹耳边风,狐狸精就是狐狸精。
“晚上我们在家吃饭吧。”许明棠看完数据后说道,镇上的宅院她招了厨子和门房,确保偶尔在家时,能有个烧热水做饭的。
贺云景的眼睛噔一下亮晶晶的,“好啊!”
在家吃就表明晚上不会出去了,只要他乖一点,明棠很大概率会叫他晚上留下来。
他都好久没有和明棠一起睡觉了,目光还停留在许明棠身上,思绪早就飘远了,洗澡的时候要把自己洗得香一点,他要蹭许明棠一身的味道,叫那个狐狸精闻到,最好气死他!
晚间关门时,顺道带上了宋星。
在经过汤锅店时,宋星问道:“主家要下去吗?”
以往许明棠多半就算没事也会下去逛一圈,因为柳公子总是会留一份炖汤给主家,但这回却听许明棠道:“不了,直接回家吧。”
第62章 第62章我要叫他知道,他配不上……
“奇了怪了,许明棠这两天怎么都不来店里了?”刘二工作之余忍不住嘀咕。
虽然看到许明棠她心里怕怕的,但这么久没看到许明棠总觉得怪不自在的。
胡四猜测:“别不是在家里病倒了吧?上次看她脸色就白得很。”
“胡、胡说!”周妍言反驳,“前儿、前儿还去了、点心、点心铺子!”
胡四支着腿讶异道:“哟,周结巴,你消息还挺灵通!”
“哼!”周妍言不欲与她们多说,拿着抹布出去了。
“她去点心铺子都不顺带来咱们店里看一眼?昨日店里生意那么好,我楼上楼下白跑得那么勤快!”
话虽这样说,生意好,他们的月钱也会多一点,但就是觉得不得劲!
伙计们两三个在后厨嘀咕。
柳白余垂着头擀面,一言不发。
那日之后,已经五天了,许明棠没有来店里。
柳白余一开始是觉得用自己会的方式去帮许明棠,叫她不会劳累,身体也能满足,而他并不奢求什么,能帮到她就可以了。
当鼓足勇气吻上许明棠时,才忽然明白,为什么贺公子和观月公子会这样纠缠她。
唇齿交缠时,他仿佛品尝到世间最美妙的滋味,那种美妙足以让他溺毙,让他情愿交出他所有的东西去拥有……
一切的前提是,许明棠愿意。
然而……
他和许明棠的第二个吻很快就被许明棠制止了。
他的胸前被一只手掌按着,背后抵在墙上,她的唇甚至因为上一刻和他接吻还泛着水色。
柳白余忐忑不安的胸腔下压着激动,他感到某个地方正在发热,他慌张地错开视线,不敢再去看许明棠。
却听她道:“白余哥,有些事情不是你愿意就可以。”
那一瞬间,柳白余扭头去看她,周身如置冰窖。
他惊慌无措地磕巴解释:“我、我知道……我只是想——”叫你不要那么累。但剩下的话柳白余说不出口,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不是的。
他心疼许明棠是真的,他羡慕贺云景和观月也是真的。
他是有私心的。
他的私心让他没有办法对许明棠说出那么冠冕堂皇的话。
许明棠对他说的第二句话是:“以后不要这样了。”
有门开合的声音。
柳白余一个人愣怔地靠在墙上,所有血色霎然褪去,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冰冷得止不住颤抖。
——“白余哥,有些事情不是你愿意就可以。”
——“以后不要这样了。”
“小柳,小柳?”
柳白余回过神,看到周叔在一旁看他,“怎、怎么了?”
“你这个饼……是不是太薄了点?”周叔指了指柳白余擀面杖之下的薄饼。
薄得要透出案板的颜色了。
柳白余也看见了,他的头垂得更低了,手里握着擀面杖,涩声开口道:“我想试试做豆酥,薄一点会酥脆一些。”
“哦哦,是研究新糕点啊!”周叔了然地点头,点心铺子的大多点心都是柳白余研制的,听了柳白余的解释,不疑有他,笑道,“刚刚看你心不在焉的,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没事。”柳白余垂眸给饼面刷上薄油,又撒了些花生碎,一层层叠起再切开,放进窑炉中烘烤,不出一刻钟,烘烤后的花生香气混合着面饼香气充盈了整个后厨。
把花生酥饼从窑炉中拿出来时,色泽金黄,边缘的酥皮烤的微微翘起,能看见层层分明的薄透酥层下焦黄的花生颗粒。
“柳哥真厉害。”有后厨打下手的伙计钦佩道。
“这个可以记录一下,等下东家给她看看。”周婶闻着味来到厨房,很高兴地说。
柳白余眼眸一动。
刘二率先问出声:“许明棠等下要来?”
“嗯,应该会来,东家月初都要来对账的。”周婶说道。
如周婶所说,临近打烊时,几天没出现的许明棠果然出现了。
贺云景也跟着一道。
周婶一边把准备好的账本拿来给许明棠过目,一边道:
“今日小柳又做了些新的糕点,东家要不要尝尝?”
被周婶提及的柳白余忐忑不安地站在后厨门口,目光望着那道身影。
“行啊,尝尝。”
柳白余听言转身回后厨端酥点,还有他每日都熬的炖汤。
许明棠扫了一眼大堂,看到刘二等人还没走,拿着抹布在桌椅板凳上一个个擦得卖力,稀奇道:“你们这么勤快?”
刘二满意了,把手里抹布一放,“你这几天都没来,我可是每日都如今天这样勤快的!”
“东家,我也是我也是!”胡四连忙也道。
“还有我还有我。”
“唔,不错,下个月继续保持。”说完,许明棠的目光在刘二身上徘徊一圈,把刘二看得心里发毛,“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你和周妍言留一下,等下有点事问你们。”
周妍言听言看了眼周氏妻夫,心头也有些紧张。
许明棠看账本的速度很快,唰唰唰就翻过去,旁人见了定是要觉得她没仔细看,但只有周婶知道,东家看得是极仔细的。
“怎么这个月的食材费用低了些?”
看,就连只与上个月差几两的细微成本差距都叫东家看出来了。
周婶仔细回道:“这个月有依据客人到店的数量准备食材,没有盲目备菜。”
即便最后晚上剩下的食材可以让他们打包带回去,但周婶他们都不会因为这一点故意多准备食材,力求每日尽量不剩下食材。
甚至连刘二在大堂跑了几天都能说出“明日猪肉少备些,没那么多人舍得吃肉!”
话虽然不太好听,但里头的意思周婶是明白的。
胡四对此颇有微词,不过刘二拉着她到拐角“谈了些话”,回来的时候,胡四就老实了。
“很好啊,拿出三钱添进你们这个月的工钱里。”
“谢谢东家!”
柳白余把盛了汤盅和花生酥饼的托盘端出来,放到许明棠面前,收回的手指还有些颤抖。
“你们吃过了吗?觉得味道怎么样?”
“我们分吃过,都觉得不错。”
许明棠拿起一块试了一下,加了油层,入口不干,花生碎嚼在齿间生香。
柳白余紧张地看许明棠的反应,见她点头道:“可以,六月点心铺子用来做新点心推出吧。”
但她只吃了一口,目光就转向刘二和周妍言,问道:“你们俩现在是想继续在这做还是想去点心铺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刘二目光迟疑地看着她。
“宋星要帮我做事,那边掌柜的位置空出来了。”这也是宋星前两天自己提的,她说还是想跟着许明棠,而许明棠手边也需要人做事,便应了。
今日不光是来对账,还要给那边安排个掌柜。
“叫我去做掌柜的?!”刘二只觉得喜从天降。
“周妍言去做掌柜,你给她做副手。”许明棠道。
“什么?”刘二登时不干了,“你叫我给这个结巴做副手?”
许明棠耸耸肩道:“你不愿意就算了,周妍言,你要不要去点心铺子做掌柜?”
周妍言看了看周氏妻夫,又去看许明棠,指了指自己,确认道:“我?我去吗?”
“嗯。”
周妍言吞了吞口水,随后点头道:“好、好。”
刘二见许明棠劝都不劝自己一下,还那么重视一个结巴,气得扭头出了店铺。
“东家,这……”周婶有些担心地去看刘二离开的方向。
“没事,随她去。”许明棠毫不担心。
“周妍言你明日就去点心铺子上工,宋星会教你怎么做,半个月内能做下来你就在那做掌柜,做不下来继续回来做伙计。”
听到许明棠这样说,周妍言心中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她话语清晰道:“东、东家!我会、好好、学的!”
许明棠又安排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给周婶。
贺云景在一旁提醒她:“汤还没喝,再不喝要凉了。”
许明棠看到汤,抬眸去看柳白余,见他默默站在一旁也在看着自己,两人视线在半空中撞上,脑海里不约而同闪过几日前在隔间的那一幕,许明棠对他道:“白余哥,以后不必给我准备炖汤了。”
柳白余一顿,随即着急去问:“那你的身体……”
“我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生命值恢复到100到许明棠每天生龙活虎。
柳白余看着许明棠红润的脸,沉默地点了头,他反思他自己刚才问的那句话,是真的担心许明棠的身体,还是希望能见到许明棠的借口。
事情安排完后,大家也都下工了。
柳白余去厨房收拾了一下,走得迟了些,在后厨望见只有许明棠和贺云景的大堂里,贺云景把许明棠没吃完的酥点吃掉了,甚至……还亲了她。
许明棠对此并没有露出不悦,反而习以为常似的,把账本放好后,与贺云景一同上了马车。
柳白余背过身,手背在脸上快速擦过,随后也低头从后门匆匆离开。
百里之外的州府。月桥仙。
观月正对着铜镜调整脸颊的角度,调整唇角的角度,调整衣领的角度……
许明棠没来的这几天他都在做这件事,要怎样抬头才能露出最好看的脸,要怎样弯唇才能有最好看的笑,要怎样……不经意间的拉开衣领,才能叫许明棠留下来。
笑着笑着,他的脸就沉了下来,唇角也僵得扬不起半点弧度。
自从那日许明棠确认他身体无碍之后,就再也没来过月桥仙,久到他觉得自己被许明棠忘记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长得这样好看,他的琴艺那样高超,那么多人对他趋之若鹜……
只除了,他的身材没有贺云景好。
观月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面无表情地一拳砸向铜镜,一声巨响,铜镜碎裂成一块一块地落在梳妆桌上。
“公子!”
听到屋内响动的挽画进来,看见观月血迹斑斑的手,连忙上前给他包扎,“公子,您的手……这、这……”
以往公子最宝贵他的手,伤了手,之后可如何抚琴啊,挽画着急得不行。
“你说,我的手伤了,许明棠会来看我吗?”
挽画猜到了一点公子的心思,却没料到公子竟这样在意那个女子。
“公子,许小姐身边有贺公子,您——”挽画想劝公子别对一个女子这样费尽心思,月桥仙开了这么些年,女子有多无情,公子理应是最清楚不过的,如今,怎么竟还一头扎了进去?
“有又怎么样?”观月恨道,“不过是没有名分的男人,想来明棠也不会多在意他。”
“公子说得是!”挽画只得附和,想着等公子冷静下来,再与他细说,可谁知还没包扎好的手指竟握成了拳头,又溢出血液,只听观月道:“我要叫他知道,他配不上许明棠。”
第63章 第63章永州灾民。
“阿余,怎么这么晚还在厨房?”柳父点着灯笼来到厨房,屋外弦月高挂,已是夜深。
“在做点心。”厨房的蒸笼冒着气,厨房的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柳白余的脸在白雾之中有几分模糊。
柳父讶然:“你们东家要得这么急吗?你昨日不是才做了两个新点心吗?”
柳白余摇头,“是我想做。”
柳父望着柳白余,没再劝,只是道:“阿余,今日白天,镇上媒公来找过我……”
柳白余在许氏干活之后,有钱给柳父换更好的药方,妹妹又正经念上书了,柳父的身体也日渐好转,周围邻里也知道柳白余在许氏汤锅店做得好,工钱高,且还未许人。
只不过他年纪着实大了些,来找上门的也都是娶续弦或者条件不大好的,放在以前,柳父定是要把人都赶出去的。
可如今柳父即便不满意,但看着柳白余年岁愈大,心里也有几分着急。
“爹,以后别见他们了。”柳白余淡淡道。
“这怎么行,”柳父看着柳白余犹豫着说,“不然,那乔家……”他知道乔念檀找过柳白余的事情,和其他人家相比,乔家好得多。
他没说完,就停下了,因为柳白余
正看着他,他生的儿子他如何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眉宇间露出愁意,眼角皱纹都深了些:“你总不能不嫁人吧……”
柳白余看着爹爹的神情,沉默半晌,道:“等玉姝考完试吧。”
乡试在八月,如今六月了,那也快了。
见他松口,柳父面上浮现笑意:“好好好。”
“爹爹早点休息。”
柳白余劝着父亲,然而厨房的油灯却亮了大半宿。
亮了半宿的还有许家的烛火。
暖黄的光晕摇曳,墙上人影晃动。
“明棠……”贺云景把许明棠抱在腿上,声线低哑地喊她,动作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许明棠被这一下顶得有点……倒吸一口气,指甲从贺云景的宽背划过,打在他的肩膀上:“你慢点。”
贺云景只有在这种时候被打才不觉得委屈,他凑到许明棠面前,讨好地亲了亲她,本只是亲亲唇瓣,碰到之后,就没忍住长驱直入。
“明棠,你好甜啊……”贺云景舔了舔她的唇角。
“你——”许明棠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纵着贺云景了。
贺云景的学习能力很强,也惯会举一反三,特别是在这种事情上,兴致极高,两人才……没多久,贺云景就又贴了上来。
许明棠点着他的下巴:“最后一次,我要睡了。”
贺云景的眉眼顿时耷拉下来,显然意犹未尽,转而想起什么似的,问她:“可以久一点吗?”
见许明棠眉头蹙起,连忙亲她,不叫她再说其他的话,含含糊糊地说:“我知道了。”
他知道,要是让许明棠说话,他的最后一次也要没了。
反正,来日方长嘛!
近来一段时间是贺云景最高兴的时候了。
村里的作物这几天要收了,许明棠少去州府,即便去了也不去找狐狸精。
他就说嘛,只是外头的狐狸精而已,等许明棠兴趣没了,不就断了吗!
而且明棠的身体也好了很多,全然不见之前苍白的脸色,每天都叫贺云景看得心动,今天好不容易得了许明棠一次允,贺云景当然要好好表现!
第二日,周妍言去点心铺子上工,在那还见到了一个人。
“乐、乐之。”周妍言看见刘二有些惊讶,她以为刘二昨日那般生气应当是不会来了。
刘二当然不想来,但昨晚许明棠来见了她,只说:“给你个机会,跟着周妍言一道学,若学得好,下个月新店的掌柜是你,若学不好,就去汤锅店后厨和小罗换岗位。”
小罗在汤锅店还属于新来的小伙计,干得都是些杂活,月钱也没有刘二多。
刘二咬着牙应了。
不就是学点东西嘛!有什么难的,周大姐在店里做得那么简单,她也肯定能做得比周结巴更好!
“叫什么叫,咱俩把店搞起来,要搞得比汤锅店还要好!”刘二道。
“嗯!”周妍言狠狠点头。
……
许明棠正在村里收土豆,不光是她田地里的土豆熟了,其他村民的土豆也熟了,六月的天儿,初夏降至,一大群人满面笑容地在田地里干得热火朝天。
粗齿的耙子在黄土地里一翻就能翻出连串的圆滚滚的土豆。
“嗨呀!我这亩田有五石土豆!”有村民惊喜道。
“我比你多三斗呢!”另一个村民喜气洋洋!
“我也有五石!”
自从三月份看见许明棠几亩荒地就能收获二十多亩土豆,村里大多数人都学着许明棠买了荒地种土豆,实在没钱的就去帮许明棠种地。
如今大丰收,整个村子都洋溢着喜悦。
九月的税收也不用担心了。
“种完土豆要堆肥养养田,不能立刻再种作物。”许明棠告诉他们。
这也是许明棠在书上学的,土豆吃肥,连种的话,田地会越来越贫瘠。
“我们晓得,都听许姐儿你说的!”村民连连点头。
四、五石的土豆,就算一半拿去卖,剩下的也足够他们一家子吃到下半年了。
正好在矿区的薛静看着村民们统计作物重量,饶是许明棠之前夸下海口说他们村六月能收获一百石的作物,薛静也是半信半疑,此刻真的见到,才惊觉许明棠竟然说得是真的。
一筐筐圆滚滚金灿灿的土豆被板车拉走,薛静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能产出这么多的作物,还是在荒地上!是荒地!
几个月前她看着县令大人批下来的地,谁能想到,荒地也能种出这么多作物来!
“薛主簿,你看,我没骗你吧。”许明棠搭着薛静的肩膀缓缓道。
薛静的心跳得极快,因为激动身体都有些颤抖,心服口服:“许姐儿当真是厉害。”
她吞了一口唾沫,又说:“往后,您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薛静说这话不光是因为荒地出了一百石的粮食,还有她日日去盯的煤矿,许明棠就真的是有那个能耐把煤块送进冶铁处,把煤块几百几千斤地卖给货商。
她笃定,许明棠是有大作为的人,她要站上许明棠的船。
薛静的意思,许明棠听得明白,她笑道:“薛大人是聪明人啊,不过您放心,只要您不为难我,咱们俩都能各取所需。”
县衙能多个有用之人这对许明棠很重要。
种完土豆的荒地被堆了肥养着,至于许明棠的田地,都无需她说,自有人勤快地帮她翻地堆肥。
村子里的地光秃秃一片,而许明棠的另外十亩泛着黄的稻苗、麦苗就很惹眼了。
“年前可以再种一茬土豆,种完之后,大家也都种上水稻,小麦,吃不一样的粮食。”
这是许明棠对各位村民说的话,村民都明白许明棠对他们的照顾,如今云山下村都唯许明棠马首是瞻。
大家要么是为许明棠种地,要么在许明棠矿上做活,要么是借了许明棠的种子,几乎全村人如今的好处都是靠着许明棠来的,村长都几次和许明棠说过卸任之事,却被许明棠按住了。
许明棠笑道:“村长,您有经验就好好当着吧,我镇上还有那么多事儿呢,忙不过来,您有空帮我看看田地我就很感激大家了。”
“诶!诶!准保给你看得好好的。”
云山下村出了一百多石粮食的事情很快传遍了附近的村庄,附近的村民都来打听这件事,一时间,云山下村人来人往比过年都热闹。
……
“许明棠的村子里出了一百石粮食?”薛静刚一回县衙,孙县令就急匆匆地抓住她问。
薛静点头,并补充:“一百零九石。”
孙县令惊而大喜,转而又抚掌皱眉,面上又出现纠结之色。
薛静看得不明白,“大人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但是……”孙县令想说什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县丞,对薛静道:“你随我来书房。”
王县丞看着孙县令把薛静带到书房,狠狠地踢了一下桌脚,如今孙县令真是越来越排挤她了。
书房里
“永州灾民?”薛静听了也是愣住。
“对,做日我去州府,刺史大人说的,近来州府涌入的永州灾民越来越多了,州府的粮价都为此涨了不少。”孙县令
很头疼,“我回县衙的路上也发现近日咱们镇上的街道上也多了不少衣衫褴褛之人。”
“我已经派衙役往永州沿线去查探了,一会儿便应当能有消息。”
才说完话,就有马匹嘶鸣声在衙门口响起,有衙役急急往衙门跑,边跑边喊:“大人!大人!”
孙县令立刻开门,“情况怎么样?!”
衙役气都来不及喘匀,大喊道:“灾民!大批灾民!按脚程不出五天就能靠近咱们洛州了。”
“什么?!”孙县令觉得天塌了。
灾民是什么人,灾民背井离乡又是什么原因,孙县令再清楚不过。
那些人是饿极了穷极了只剩一条命的人,他们能千里迢迢地从永州来洛州,说难听点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也不为过。
之前就有其他州府被灾民拖垮的情况,灾民入境,为了吃,烧杀抢掠,搞得本来安居乐业的州府元气大伤,还被朝廷斥责办事不力。
衙役的这几声喊得很大,王县丞听到了,眼睛一亮,见无人注意她,匆匆离开县衙往王家去。
“大人,这怎么办?”
“怎么办?!去!去找许明棠,去叫她来!”孙县令在这种危急关头最先想到的不是去州府找刺史大人,而是许明棠。
她肯定有办法!
第64章 第64章这或许是个转机也说不定……
“灾民?”许明棠听到孙县令的话,心中蓦地一沉,此前压在心底的那丝不安窜了上来,洛州灾民竟然真的在向永州地界涌入。
“对,你可有法子?”孙县令来回不安地踱步,灾民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沉沉压在她的心头。
若没处理好,她脑袋上的帽子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许明棠正要开口,又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衙役从外面跑进来道:“大人,刺史大人派人来传话,传您与其余四镇县令速去州府商议要事!”
不说孙县令也知道是什么要事,她这里都得到消息了,刺史大人那边更不必提,来不及等许明棠说话了,急急地整衣冠叫下人备车。
“大人!”在孙县令临出门前,许明棠想喊住她,孙县令脚步没停。
如今刺史大人叫她们,定先紧着刺史大人那边,孙县令快步边走边道:“等本官去完州府回来再与你商议。”
……
“灾民?”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同一时间王家从王县丞那知道了大批灾民短时间内会进入洛州境内的消息。
王鹤语对下人吩咐道:“快去购买粮食,有多少买多少,明日就将店里的粮价调高。”
王家喜不自胜,这不就是天送的发财好消息吗!灾民涌入,粮食价格定然上涨,他们只需要在赵家没反应过来之前,大批量存粮,之后粮食价格不就由他们王家说得算吗!
傍晚,许明棠没等到孙县令,她走在街上,放眼四周,街道旁拿着破碗乞讨,面黄肌瘦的永州人格外显眼。
一只破瓷碗递到许明棠面前,许明棠顺着拿碗的手看见一双哀求的眼睛:“姐儿,求求你行行好……”
是个女孩,脸上和露出的手肘、膝盖都有淤青。
【叮叮——活动任务发布:灾民即将入侵也太可怕了吧!快快想想办法救救云山镇吧!】
救救云山镇……
“明棠!”贺云景大老远在煤块店看见了许明棠在街上,跑过去找她,在看到她面前的女孩时脚步慢下来。
女孩见面前女子和男子都穿着不凡,当即跪下来连连磕头:“求求两位好心人行行好吧,求求你们……”
周遭也有其他的人面前跪了乞讨的人,有的嫌弃地从衣袖里拿出一枚铜钱丢进去就算完事,有的则绕过那些乞讨的人匆匆离开。
“真晦气!这街上怎么多了这么多要饭的!”
女孩感觉到面前有阴影打下,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子,然而手中的碗里却多了几枚铜钱,“谢谢姐儿!谢谢姐儿!”女孩把钱收好,很快在街道中消失了踪影。
“镇上最近多了很多这样的人……”贺云景道,“大概是哪个地方闹灾荒了吧……”
许明棠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以前我偷看过我娘的奏折……上面就有类似的事情。”贺云景偶尔也会想起过他娘严厉的面容。
“那之后是怎么解决的?”
贺云景回想了一下,“如果事情严重到兵部出马的话,都是暴民聚集烧杀抢掠的情况,这种情况,我娘收到的指示大多是……武力镇压。”
“这样啊……”
许明棠想着事情正要往店里走,眼角余光扫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这一看,还真是熟人。
贺云景顺着许明棠的目光看过去,当看清来人时,面色立刻阴沉,
阴魂不散的狐狸精!
观月带着面纱,装扮得朴素,正在和面前的男孩说话,偶尔有些人会把惊艳的目光投在他身上,但也没有引起大的骚动。
“观月,你怎么到这来了?”
观月听到声音,扭头看见许明棠,眼眸露出惊喜神色:“明棠,好巧啊!”
哼!贺云景冷哼,装模作样!
许明棠看见观月对挽画吩咐了些什么,面前两个瘦弱的男孩就千恩万谢地跟着挽画离开了。
“你这是……”
“是逃难来的灾民,我叫挽画带他们回月桥仙,学个一技之长,总好过流落街头……”
观月偶尔说起过一点,月桥仙的男子都是孤苦无依之人。
“你心地真是善良。”
观月眼睫低垂,轻声道:“只是举手之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母父俱在。”
许明棠听言微顿,“是啊……”
贺云景警觉地盯着观月,觉得面前这狐狸精肯定在打什么坏心思,他手臂挽上许明棠,“明棠,天要黑了,你与我一道回家吗?”
“嗯,今日我要回村里。”许明棠要去村民家中收一些土豆,早做准备。
贺云景立刻道:“那我与你一道回去。”
“也好。”许明棠没拒绝,贺云景的力气大,带着能帮她抗土豆。
她应完贺云景对观月道:“观月,我这边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观月温和应声:“明棠自便。”
贺云景高高兴兴地挽着许明棠转身离开,待转身时,贺云景的目光与观月撞上,贺云景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继而与许明棠贴得更近了些,叫观月看得心头火起。
就算他找来了,许明棠看起来对他也并没有亲近之意,为什么?
许明棠之前待他不是这样的……
不、不对,观月凝神回想,他们在床上确实亲密,但行完事后,许明棠甚少留宿在他那,即便留宿也是去另外的房间,许明棠也从来没说过喜欢他……
女子在床上爱说的甜言蜜语她都没说过……女子对亲近男子会表达对示好之意她也都没做过。
最多,是会满足他的癖好……
许明棠难道从来就只把他们俩的事情当做一场交易吗?
观月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眼瞳里尽是幽深暗沉,哪有那么容易与他撇清关系!
……
许明棠到了村里,村中还没有关于难民的消息,许明棠让村长把人都叫来,她直接开诚布公道:“过些日子,有别州的灾民会进入咱们地界,镇上和州府大抵会生乱。”
她的话立刻引起了村民的骚动。
“啊!灾民?!”
“灾民怎么会来我们这?!”
“这可怎么办?”
“大家只要在家中备足粮食,风波过去之前少出门,一定没事。”许明棠如此说道。
“而我召集大家来,也是想向大家收一些土豆,按五文钱一斤收。”现在的市场价差不多时三、四文钱一斤,许明棠提到了五文。
许明棠先告诉村民有动乱的事情,才说要收土豆,即便是五文,有些人家也并不是很乐意卖,动乱时候,粮食价可高着呢!
“我完全可以在收完土豆之后再告诉你们这件事,但我没有,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单纯,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我们吃饱了,旁的灾民在饿着,等他们饿疯了,会出现什么事情不必我多说。”
“有、有衙役呢!”有村民说。
“最先乱的是州府,州府若顶住了,无事发生,州府的衙役若没顶住,村镇的衙役就能顶住
吗?”
“现在事情还未发生,我想让那些事情永远不要发生,村里下个月就要种第二茬土豆了,年前还能种水稻和小麦,日子本来就在越过越好,但如果灾民入侵了……”
“我把土豆卖给你,灾民就不会闹事吗?!”有人问。
许明棠没回村民的那句话,只说:“大家都只是为了吃饱穿暖。”
村民们沉默,确实如此,能吃饱谁还闹事呢!
“我卖!”陈家先开了口,陈婶道:“我们一家多亏了明棠丫头夏税才交上,眼下也不用着急秋税了,如今大难当前,明棠丫头收土豆并不为私利,而是为了村里,为了大家的平安,这当口还想着发难民财的才要遭天谴!明棠丫头!我卖土豆给你!”
陈婶一开口,很多人也应声同意了。
他们如今的日子在越过越好,完全没必要去为了那么几个铜板毁了当下的生活,“我也卖!”
“还有我!正愁着两百斤土豆该怎么卖呢!明棠丫头大方给五文一斤,我当然卖!”
“多谢大家,愿意卖的到村长这边登记名字和数量,我按斤数给钱。”许明棠目光扫过一两个没动静的人,提高音量道:“登记在册后,我许明棠一定拼尽全力保住大家安危,不让大家出事。”
有了许明棠的保证,再加上当下几乎全村人都在村长那排队登记,剩余的那一两个就算再不情愿,再不相信许明棠所说,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得站起身去登记卖土豆。
许明棠带着宋容、贺云景等人将收到的土豆放进了自家村里的地窖和库房中。
煤矿生意做起来后,许明棠村里的房子又扩了一些,增加了地窖和库房,用来存放作物和煤块的。
村民自留了充足的土豆,许明棠收到了约三十石土豆,加上她自己的三十多石,家中的后院、地窖、库房里都堆满了土豆。
“晚上带着人运到镇上宅院去。”
“今晚就运吗?”宋容惊讶。
“嗯,现在镇上不乱,等乱了就运不了了。”
深夜,许明棠、贺云景和宋氏姐妹分别驾着马车和牛车将麻袋装的土豆运往镇上宅院。
四个人跑了一晚上才终于把那么多土豆送到宅院里。
而孙县令也终于从州府回来了,她一回来都等不及叫旁人唤许明棠来,自己坐着马车就去寻许明棠了。
州府会议上,刺史大人提了许明棠的村里收上来一百多石粮食的事情,听着刺史大人的意思,孙县令难得机灵了一会,这或许是个转机也说不定!
第65章 第65章灾民还没到,镇上就乱了……
一晚上没歇的许明棠才睡了一个时辰,就被贺云景喊醒。
“明棠,县令来了。”
许明棠瞬间清醒,下床穿衣。
贺云景帮着她整理发带。
两人动作很快,不过对于孙县令来说还是慢。
一看到许明棠出现立刻拉过她往车上推:“走走走,快和我去府州见刺史大人。”
两人坐上马车,孙县令对她道:“今日镇上有不少人得知灾民消息,粮价已经涨起来了,刺史大人这次叫你去,是听说了你所在村子里近日收获了一百石粮食的事情。”
时值六月,大多数村民所种的作物成熟期在八九月,要是六月被灾民破坏了田地庄家,别说秋税的事,就是州里镇上都得闹饥荒。
“是百姓得知消息粮价才涨的,还是粮价涨了之后百姓得知消息?”许明棠敏锐捕捉到孙县令话语中的关键。
孙县令一顿回想起在街上听到的话——“昨儿白米还是五文钱,今儿怎么就七文了?”
“听说有灾民要来了,七文就七文吧,赶紧买些粮食屯着。”
……
“王县丞!”孙县令不是傻子,经许明棠提醒,她反应过来,她都是昨日才知道的消息,但粮价怎么就这么巧今天涨了。
直接受益者就是王家、赵家,但赵家是在王家涨价之后才涨价的,她咬牙切齿得出结论,“一定是王县丞走漏了消息。”
只能等回去再收拾她!
快马进入刺史府。
许明棠落后孙县令一步,跟着她一块入内。
“刺史大人,这就是许明棠。”
“草民见过刺史大人。”许明棠拱手下跪行礼。
“起来吧。”刺史约莫四十岁,鬓发微白,此时因怀揣心事,眉头紧锁,面上显得很严肃。
“听闻你的村里近日收获了一百石粮食?”
“是。”许明棠低头作答。
“灾民的事情,想来你也听说了。”
“是。”
孙县令瞥一眼许明棠,心里着急,这许明棠平日挺能说的啊,怎么这会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蒋修宁深邃的眼眸微眯,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你可有法子?”
“有。”
蒋修宁和孙县令眉心同时一跳。
“说来听听。”
“城门设置防线。”
听到许明棠的法子,蒋修宁面上露出失望神色,“本官如何不知,但那些人现在是灾民不是匪民,本官作为一州长官如何能将他们拒之城外?”
许明棠问道:“大人想将那些灾民收编进来吗?”
“谈何容易!”少则几百人多则上千人,能安顿下来就已是难事,更何况收编!
“我能做到。”
正厅里骤然一静,孙县令觉得许明棠疯了,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这可是她带来的人!
蒋修宁问:“你如何做?”
许明棠看见桌案上的地图,抬手请刺史大人过去,手指圈了一块地,“大人允我这块地,再借我府兵一百,我便能做。”
那块地在地图上不算显眼,是洛州周边零散的几块空地之一,平日里有一些摊贩临时摆摊,并非往来枢纽的重要地段。
这对蒋修宁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为难的要求,她盯着许明棠道:“你叫本官如何信你?”
“大人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吗?”
蒋修宁直视许明棠:“许明棠,这事若不能妥善安顿可不是蹲大狱就能完事的。”
许明棠拱手长揖:“草民赌上身家性命,定保洛州无忧。”
……
“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回去的路上,孙县令在刺史府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这事要是没办成,不止你,本官都要受你牵连!”
“大人,草民需要您帮我。”
“本官怎么帮你!这天大的事你一个人就敢应下,你哪里需要本官帮忙!”
“大人,这事若成了,对大人而言无利吗?”
孙县令一顿,当然有利,大大的利,可如果没成,也是天大的难。
“这事已经应下,我与大人一道共渡难关。”
孙县令来回呼吸平静心情,“你要怎么做?”
“第一步,控制粮价。”
……
孙县令和许明棠会到镇上时发现百姓都在抢粮,镇上的几个粮铺挤满了人,平日才五文的白米价格已经升到了十二文一斤,孙县令看得两眼直发黑。
灾民还没到,镇上就乱了套!
这个王县丞!这个王家!孙县令简直要气死了!
许明棠对孙县令道:“大人,靠你了。”
随后她去店铺叫宋氏姐妹把家中的土豆运出来,直接用板车拉着放在街口叫卖。
“大家不要慌不要急!粮食的事情不要担心,镇上粮食库存很多,六月底云山下村的粮食要成熟了,八九月其他村的粮食作物也都丰收了,云山镇不会缺粮食的。”
“大家不要被有心人欺骗了!”
“谣言不可信!”
“实在担心的可以囤一些土豆在家里,土豆四文钱一斤,抗饿管饱。”
许明棠说的是真的吗,不会是骗人的吧,百姓们尚且还在犹豫的时候,又有板车拉过来几麻袋的粮食,“这是白米,白米六文钱一斤。”
才六文钱!
大家相视一眼,看到自己怀里
抱着的高价抢来的一点米粮觉得真是太傻了!
虽然许明棠宣传不要担心,但是大家还是挤上去买土豆和白米,不过看着车上堆满的粮食麻袋,这回没有上午那般疯狂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几个本来人挤人的粮铺登时空无一人。
王家掌柜和赵家掌柜今日上午看到进账都高兴得合不拢嘴,还打算着下午再涨价,可谁知,还不到中午,竟没人买粮了。
“怎么回事?”
有伙计打听到消息:“掌柜的,许明棠在街口卖粮食四文钱一斤土豆,六文钱一斤白米。”
“又是这个许明棠!”王家掌柜气得手都拍红了。
“什么!她哪来的粮食?!”赵家也有几分恼,但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许明棠除了土豆之外,是哪来的那么多白米。
“云山下村听说前几日收了一百多石粮食呢!”伙计小声说,这件事在临近几个村镇都传遍了。
“白米不是这个季节能收获的!”赵家觉得自己肯定漏了什么。
“掌柜的,我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降价啊!”几家粮铺掌柜饶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把价格降回去。
“掌柜的,那这白米价格是定五文还是六文?”
“许明棠卖六文,咱们也定六文。”
她们这样说着,改了价,但是下午来买粮的人依旧寥寥无几,“这几家粮铺太可恶了,传播谣言借机涨价,反正价格一样,还不如去街口许明棠的摊上买!”
“掌、掌柜的……”伙计望着掌柜的阴沉的脸,小心请示。
许明棠在镇上的宣传,赵、王两家都听到了,心中各有合计,毕竟云山下村收获一百多石粮食的事情是货真价实的,街口的板车上全是土豆和白米,运河边上那些黄绿的稻苗势头也是正好,等到七八月更别提了,粮食丰收的话,粮价只跌不涨。
特别是王家,他们昨日囤了大批粮食,要是在秋季丰收之前没卖出去,得放库房发霉了。
“改价改价!定五文。”
粮铺的涨价计划只施行了不到半天就被迫终止。
临近傍晚的时候,分别有不同打扮的人进入镇上不同的粮铺,讨价还价之后以九文钱两斤的价格买了大量的白米和其他粮食。
她们口中说着,“要不是许掌柜收摊了,我才不来这买呢!”
掌柜的听了即便生气也不敢和她们掰扯,原先堆在仓库的大批米粮此刻成了烫手山芋,得在六月底之前出清才行。
这些人买了粮食之后,扛着扁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掌柜的,她瞧着面生呢!”
“大概是永州来的穷鬼吧!买点粮食都要讨价还价!”
这些“永州的穷鬼们”带着粮食转到了许明棠宅院的后门。
许明棠和孙县令正在后院等候。
七个人分别买了十斗左右的粮食,许明棠挪出其中的二十斗道:“大人,这是归还今日挪用县衙粮仓的白米。”
是的,许明棠今日在街口卖的白米来自县衙粮仓,每个县衙都有粮仓储备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孙县令纠结再三,也只得咬牙开仓,谁成想许明棠不到一天的功夫竟然就能把白米拿回来。
“许明棠,你真有办法啊!”
不光把开仓的粮食拿回来了,还低价买了这么多粮食。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光咱们镇上粮价稳定可不行啊。”
“第二步,稳定已经入境的灾民。”
许家大清早就在店门口贴了告示,要招大量伙计建造房屋,不过每日工钱只有五文,包三餐住宿。
这个待遇实在说不上好,镇上有住所的百姓不太愿意去做,只有流离失所的人看到这个告示如获至宝。
一个穿着破草鞋的女孩在认真读完告示之后,飞快地往镇外的山林里跑去。
往常少有人烟的山林里,此时多了些人迹,小女孩钻进其中一个山洞,高兴地道:“娘,爹,镇上有东家招工,包三餐和住宿呢!”
“真的吗?!”
“但,她们会要我们吗?”男人有些犹豫。
“要的,那个东家在店门口说了,外地来的百姓都能去做活!”小女孩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我听其他百姓说了,姓许的东家是个好人呢!前日也是她给了我好些个铜板。”
作为一家之主的妇人听言,做了决定:“咱们去试试,总比在山里来得好。”
男人和妇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他们流落山林倒无所谓,不能叫孩子毁了。
他们从镇外的山林里往镇上走去,一路上发现了不少和她们一个方向的人,有些他们也认识,是一道逃荒来的。
到了许家店铺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排队了,旁边还有好些牛车,装满了一车就会往府州的方向驾离。
有些人不安地问:“这是要去哪建房屋?”
有人便会拿出地图给他们指:“去府州郊外的一块地,瞧,在这,是大工程呢,估计得两三个月才能建成。”
排队的人一听高兴极了,能做两三个月的活呢!
“不要急,一个一个登记姓名拿了牌子就可以上车了。”
女孩一家三口跟着排队。
排到他们的时候,妇人先报了姓名年纪和籍贯,“杨石柳,二十八岁,洛州竹叶镇人士。这是我女儿杨心月,十岁,我夫郎周铁柱,二十七岁。”
“是一家人啊?”宋星一边登记一边道。
“对。”
“行,那你们拿这三个牌子,到时候住在一起。”
“诶诶!谢谢姐儿!”没想到还能住在一起,一家人都很高兴。
“你女儿十岁是吗?”宋星皱了眉。
“对……怎么了吗?”杨石柳有些不安。
“那她每天只能做两个时辰的工,剩下的时间要去念书,有问题吗?”
“啊?念书?”杨家一家人傻眼了,杨石柳小心翼翼地问:“姐儿,念什么书啊?”
“就是启蒙书啊,四书五经千字文什么的,我们东家说的,凡十四岁以下的都要安排念书时间,不能全做活。”
杨石柳和夫郎女儿互相看了一眼,相互握着的手都在颤抖。
“行了,快上车吧,别耽误后面人登记。”
“诶!诶!”
一家人上了车,待车上坐满八个人之后,车子就出发了。
他们来到了一块空地上,有个穿着简练短打的年轻女子在人群中很显眼,杨心月小声说:“那个就是许东家。”
不光是云山镇有牛车到,其他附近的镇上,包括府州方向都陆陆续续运了人来,都是面黄肌瘦,衣衫破烂的人。
一百个官兵也都在。
看到官兵他们都很警觉不安,人群里不断骚动。
许明棠如同没看见一样,大声和他们说话。
“差不多陆续到齐了,先和大家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明棠,是雇你们干活的人,之后你们叫我名字也行,叫东家也行。”
“在我这做活,按照图纸帮我建造房屋,五文钱是你们每日的最低工钱,做得好的另外会发奖金,吵架闹事、偷懒耍滑的人轻则扣除工钱,重则按律例处置,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现在大家去领衣服,吃个饭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和住处,下午开始干活。”
一上来就发衣服,还让吃饭,多新鲜啊!
发的衣服是普通的粗布麻衣,但比他们身上破烂打补丁的好百倍。
住的地方也是临
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女人和男人分开住,一家人的就住在一间大帐篷里。
吃食是他们最关心的,本以为是拿一些粝米粥打发他们,没想到木桶打开,是一份份冒着热气的土豆和粝米饭,还有青菜和鸡蛋汤。
所有人迫不及待地拿着牌子去领饭,一时间有些拥挤,有三五个官兵上来,不等官兵呵斥,他们自觉想到许明棠刚才的警告,大家赶紧自发地排队领饭。
待领了饭,都来不及做到椅子上,拿着土豆顾不上烫就往嘴里塞,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地吃着。
许明棠数了一下,洛州几个镇现下一共招了了五十多个人,后续肯定会有更多人,得多给他们找点事做才行啊!
人群里除了杨心月之外还有好些孩子,吃过饭之后都被许明棠叫到了一处,不过并没有远离孩子母父的视线。
许明棠指了指府州官兵临时搭起的一间房子,“你们早上和下午分别要在这念一个时辰的书才能去干活,知道吗?”
一群萝卜头乖乖点头:“我们知道了,谢谢东家姐姐!”他们来之前,娘爹都交代了,要嘴甜要听话。
“很好,现在可以去找你们娘爹了。”
小萝卜头一哄而散,回到自己娘爹身边,小声地告诉他们,刚刚许明棠在和他们说什么。
原本愁苦的一张张脸,多了点光亮,也许,日子的盼头来了也说不定。
第66章 第66章孙县令低头闭了眼,觉得……
距离洛州不足百里的地方,数以千计的难民成群结队地走在乡野道路上。
所过之处,挖草根,割树皮,寸草不生。
“翻过这个山就有城镇了,就有吃的了!”有人喘着气说。
后面的人都很沉默,沉默的面容里又带着渴望。
灾民群里还能看见有些人的身上有伤痕,这都是他们去抢夺食物时被人打伤的。
“城里有官兵……”
“咱们先去村镇,村镇官兵打不过我们!”有几个人俨然成了这些人的指挥者。
小孩听了瑟缩在大人身边,年纪大一些的老人垂头抹了把眼泪。
大家都知道,一场苦战又要开始了,可他们没有办法,要不是官府不人道,他们哪至于被逼至此。
他们走到了山腰下,村镇已经离他们很近了,人群里是不是能听到一些腹中发出的咕咕声。
“咱们在这歇一会儿,等天黑,然后我们脚程快一些,趁着府州没派兵支援,先去村镇抢吃的,抢到了就跑。”
“好。”
六月的天黑得很晚,到酉正也还亮着。
随着日头西斜,余晖洒落山林。
领头的人道:“再等半刻钟我们就冲过去。”
所有人手里都握着木棍,严阵以待,有风吹着树枝灌木沙沙作响。
“咱们现在就——”
“诶,那是不是来人了?”
有人指着山脚下说。
一时间大家警觉地看向那人指的地方,当真是来了人,还不少,二十余个,大多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手里都拿着斧头,像是要砍木头。
有人仔细辨认了一下,惊讶道:“那不是竹叶镇的杨家夫郎吗?!”
“左边第三个,我见过,是是隔壁村的张家儿子。”
“那个包头巾的男人是我们村的,他不是和她妻主先跑了吗,这会儿怎么在这?”
大家惊疑不定之时,他们的行踪也被来人发现了。
近两千人和二十余人面面相觑,随后杨家夫郎红着眼眶率先开了口:“陶哥儿,陶姐儿,你们也逃来了。”
随着他的一声,其余人也都纷纷与面前的二十多个人认了亲。
他们本就是一个地方的,村与村,镇与镇之间都有个点头的交情。
就算不认识,也眼熟。
不过认亲之后,那些难民最想问的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说到这事,杨家夫郎道:“我们在给许家做活!这镇上的许家招工,我们在给她做活!”
“招工?做活?”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
“对,一天五文,管吃管住,东家人也好。”
“真的假的?”
“管吃管住?”
人群骚动声更大了。
“真的真的!”杨家夫郎站在山腰上,指了指隐约能瞧见的空地,“喏,就是那块,我妻主女儿都在,对了,他们还让我的娃念书!”
“怎么可能?!”
“你骗人的!”
“不,是真的!”
“没骗人,真的是这样的!”
两拨人吵闹起来,一声惊叫打破僵局。
“阿灵!”
一个妇人正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晕厥的孩子。
杨家夫郎立即道:“山下有大夫,快随我去。”
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妇人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跟着杨家夫郎跑下去。
有数十个人也跟在他们后面,想去看看情况。
其余人面上犹豫很明显,没有动。
“快跟我们去吧,钱是少了点,但是总比风餐露宿,流落山林来得好!”其他人纷纷劝说自己认识的亲戚朋友。
“可我们这么多人……她都要招吗?”
“招的,很大一块空地,建房屋,活多着!东家说还要招很多人!六婶不骗你,是真的。”
“要不我和我妹妹带一部分人先去看看情况,你们在这等消息?情况不对,我让我妹妹给你们传消息。”说话的女人叫林鸢,她妹妹是个瘦高的女孩,叫林晴。
“行!”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很快选出了人,他们跟着那些人一道下山。
还没等进镇上,就看到有大横幅写着招人的告示。
刚才抱着昏迷女儿的妇人也在,一个看起来是大夫的人正在给那女孩诊治,妇人正在端着碗喝东西。
空气中有粥米的香气。
陶氏姐妹互相看了一眼,只觉得腹中更为饥饿,不光是他们,跟着一道来的人也一样。
“来,在这登记。”六婶朝他们招手,“登记完了领牌子,可以去拿吃的和衣服。”
有人听见吃的立刻上前去登记,拿了牌子。
旁边就有装米粥的桶,一掀开,食物的香气顿时虏获所有人的理智。
他们一拥而上,要去登记。
有带刀的官兵迅速又摆了张桌子,并上前喝止拥挤现象:“排队!不许拥挤,这边的桌子也能登记。”
林氏姐妹喝着粥小声说话,“姐,我回去和他们说吗?”
“先不急,万一他们是表面功夫呢!”林鸢很谨慎。
喝粥喝了个饱,他们拿着衣服跟官兵走,走到杨家夫郎所说的空地上,那些人当真是在建造房屋,好些人都在搬运木头、石头等材料。
“三姨!”林鸢看见一人,眼含热泪地喊道。
被叫的人转身看见两姐妹,眼眶也红了,“哎哟,鸢儿晴儿,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这几天正和你叔说呢,昨日还寄了信出去。心想着万一能看见呢!”
“三姨,你们也在这做工吗?”
“对,我们家前日才来的,那边杨家婶婶比我们先到两天,她和我说的这里招工,多亏了她告诉我这件事。”
“这么说,这不是骗人的?”
“不是不是!你看那边的帐篷,我们都住那里,然后旁边的屋子里是我们吃饭的地方,你再看左边,是孩子们念书的地方。”
“念书?”林鸢怔愣,“东家还让念书?”
“嗯,要的,每日两个时辰,就你们几个来吗?其他人呢?我记得大家当时都收拾东西逃亡了。”
“在后头山上,我怕他们骗人……”
“不骗人,这个许东家人好着呢!我们现在只要好好做工,每日都能吃饱饭,睡好觉。”
林氏姐妹自幼就与三姨是邻居,她的话,林氏姐妹非常相信,林鸢道:“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
“快去吧。”
戊时差一刻,洛州空地上点着灯笼排了长队,队伍长龙蜿蜒着排到了山脚下。
孙县令和许明棠站在人群之外,孙县令眉头紧皱:“这么多人的工钱和吃食,你拿得出来那么多吗?”
“拿不出来。”许明棠据实相告,两千多人,就算是每人五文钱的工钱,一天都得十余两银子,更别说还要吃饭。
“你——你小点声!”孙县令急忙看了看周围,生怕难民听见了,她忍不住责怪许明棠:“你说你 ,当时不说给钱,只叫那些难民有得吃有得住不就行了吗,竟还请夫子教孩子读书!”
“大人,只是能吃饱,这日子是没有盼头的,他们手里有了钱才会安分,才会打自己的算盘。”
孙县令有点没明白,“什么叫自己的算盘?五文钱能有什么用?”
“大家都没钱,等吃住不愁的时候,那他们聚集起来就会想方设法去赚钱,他们都是难民了,拿什么赚钱?反正已经逃跑过一回……”许明棠望着孙县令,后者陡然一惊。
“现在每个人手里都有一点钱,一天是五文,干得好有额外奖金,一个月单独的人最少赚一百五十文,一家人能赚几百文,那么这时候大家的想法就不一样了,只有不一样,才会不搞事,让他们的孩子读书那么孩子的母父就更不会闹事,而那些单独的想闹事的人就成不了气候。”
孙县令吞了吞唾沫,没想到许明棠一介村民出身竟然能想得这么深,
“可他们之后的工钱拿不出来怎么办,县衙里不可能出这笔钱的。”不可能出,也根本出不起。
许明棠笑眯眯的,很无害道:“我们去找刺史大人呀。”
孙县令莫名为刺史大人捏了把汗。
……
深夜
刺史府的灯长亮着。
许明棠把手里的册本交给蒋修宁:“大人,这是登记在册的两千三百五十名灾民,请您过目。”
蒋修宁的府兵早就快马回来告知过她这件事,府兵说了,无一人闹事,都排队登记,安安分分地被安排好了,一场灾难被化解,蒋修宁很高兴:“你干得不错!”
“草民不敢居功,是大人和县令大人的信任与安排才有此成果。”许明棠分外谦虚。
“你想要什么赏赐?”
“草民想要洛州一百亩荒地和一千两银子。”
孙县令低头闭了眼,觉得自己可以现在直接死过去了。
啪!
册本被拍在桌上,蒋修宁怒意裹挟着冷肃的话语劈头盖脸砸下:“灾民都还没安顿好,你就敢张这么大口?!”
“大人息怒啊大人!”孙县令腿软跪下,慌慌张张解释:“大人,许明棠要这些是有原因的……”
“原来是你授意的吗!”蒋修宁的怒气对准了孙县令。
孙县令欲哭无泪,“大人,不是这样的大人,冤枉啊……”
“大人,城外那处空地现有两千余名灾民,凭借草民一人财力只能稳住他们半月,没有银两土地他们会再次流离失所。”
“这么说,你是在为灾民着想了?”蒋修宁目光如炬地盯着许明棠。
“不,不是。”许明棠直视蒋修宁的目光,“草民在为大人着想。”
“行,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为我着想的。”
许明棠先问了个问题:“永州地动,朝廷赈灾,当地官府也在盖屋修房,为何永州地界的百姓却出逃到洛州?”
蒋修宁没说话,心里早已知道答案。
为官数载,哪有不贪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多了去了。
“几千名百姓出逃不是小事,朝廷定会很快知道并派钦差大臣查明原委,那么此时永州官员面对空空如也的街巷当会如何?”
“他们若是得知洛州收留了百姓……”
蒋修宁眼眸深邃,她们定会求到她面前来,用尽一切办法带百姓回去,粉饰太平。
“即便永州官员无动于衷,那钦差大臣查不到灾民在哪吗?若是钦差大臣得知是大人指导有方,将数千灾民收留又当如何……”
不知道蒋修宁动不动心,孙县令反正是动心了!
那可是钦差大臣啊!要是钦差大臣在奏章上美言那么一两句,指不定就扶摇直上了!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永州不来人,钦差大臣也查不到,可这两千多的劳动力是实打实的。”逃难路上,最先淘汰的就是老弱病残,能来到洛州的都有一定的劳动力。
“让他们开荒种地,不说别的,就土豆,一亩最少出三石,一百亩就是三百石,一年种三茬,产多少土豆?”
简单的算术题,在场三人都算得明白。
“那你要一千两银子又是为何?”蒋修宁问。
“大人,您总不能既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吧,一千两银子每个难民分到的不足五百文。”
孙县令手肘杵了许明棠一下,叫她别乱说话。
蒋修宁掀起眼皮,对孙县令的动作视而不见,她望着面前的年轻女子,没有说话。
房间一时间陷入静谧。
良久,蒋修宁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盏,轻呷一口后,方道:“荒地可以给你,但银子给不了那么多,最多六百两。”其中二百两还得蒋修宁自己补贴。
孙县令觉得幸好自己是跪着并低着头的,不然她没法保证自己脸上的表情不会失控,因为来之前,许明棠说,只要能拿到六十亩地和五百两银子就可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刺史大人面前报得那么高,但她现在却明白刺史大人给得这么多的原因。
房间再度陷入静谧。
孙县令想抬头去看许明棠,她是不是因为表情失控或者过于震惊才这么久不答话。
“唔……”为难的叹气声,许明棠说,“草民勉强试试吧。”
啪嗒。
孙县令彻底软了腿脚。
蒋修宁有些嫌弃地瞟了一眼孙县令,当官这么多年,竟没一个村民处事不惊。
事情谈妥后,蒋修宁当即规划了图纸,从洛州城区以及附近几个村镇划出一百亩荒地给许明棠,又给了她六百两的银票。
许明棠拿了东西没急着走,拱手道:“大人,明日早晨,还望大人能亲自到郊区空地见一见大家,总要叫那些灾民知道是大人为他们殚精竭虑地托底。”
蒋修宁严肃的面容听言缓和,“嗯,本官知道。”做好事肯定要留名。
……
“孙大人,您也太夸张了。”回去的马车上,许明棠无奈道,还好刺史大人没太在意孙县令的反应。
孙县令瘫软在位子上,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托你的福,我觉得我已经死了两回了。”
她是怎么有胆子和刺史大人又要地又要钱的……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孙县令没意识到,她现在已经完全在听从许明棠的安排了,就算意识到,她觉得她也要听从许明棠的安排。
“第三步,给灾民一个家。”
第67章 第67章感觉柳白余好像哪里变了……
洛州城郊靠近云山镇的在建空地。
凌晨,昨晚登记完的灾民在临时的大通铺和衣而眠,官兵们则是连夜给灾民搭建帐篷。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对陌生环境的警觉,灾民们都只睡个囫囵,天还没亮就都很有精神地盯着食堂方向。
先进来打工的人说早上会放饭,他们都能吃到吗?
大家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
有些人甚至一晚上没怎么睡,等着第一个排队去吃饭。
卯时刚至,他们看见官兵搬着一大桶一大桶的食材进入食堂。
“土豆、笋子,菘菜……鸡蛋!”
“那是肉吗?”有人兴奋地问。
睡得迷糊的人翻个身嘟囔:“昨晚没睡看花眼了吧你!咱们哪能有肉吃!”
食材一桶一桶搬进去,不出一刻钟,空气中顿时有蛋肉香飘散空中。
睡着的没睡着的都闻着味不由自主地清醒过来,此前做过两天工的人还好 ,毕竟这两日吃饱穿暖。
可就苦了昨日才登记的灾民们,因为太晚,每个人只喝了点粥,现下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有官兵来回喊道:“一炷香之后开饭,在五个放饭点都能排队,人人有份,主食管饱,不可拥挤,不可插队生事!”
所有人一听,马上朝着排队口涌去,数十个官兵拿着棍棒在五个放饭点维持秩序。
先凭牌子拿了空碗。
然后到站到放饭点。
时间一到,装得满满的木桶被车推出来,盖子掀开。
是蛋花野菜汤,嫩黄葱绿,但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是另一个木桶上里的酱色食物,是肉片。
“肉!有肉!!”
人群骚动。
有一个排在后面的人马上就冲上去,后面的人也蠢蠢欲动。
有官兵眼疾手快地把人拿下了。
棍棒划在空中发出破空响声,抵在插队那人的颈脖处,官兵面容肃穆,“不可插队生事!不然就扣了今日早食!”
扣早食可不行!
大家这下也不敢再胡来,老老实实拿着碗排队。
“这是土豆,不限量,吃完了可以再来拿。”
“土豆?是什么?”永州地区的百姓没见过,有点好奇,有人给他们解释,“是洛州这边特产的,地里长得的作物,好吃着呢!”
鸡蛋野菜汤每人一勺,再加一片肉。
菜和肉的份量都不多,但是没有人有怨言,这已经是极好的伙食了!
毕竟平日里他们逢年过节才吃的上肉。
食堂里坐满了人,坐不下的就席地而坐,埋头大吃,土豆加了盐巴蒸的,软糯管饱,比他们吃的草根树皮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有人囫囵吃完了两个土豆,看了看那边装着土豆的桶,试探着走过去,缩着脑袋对放饭的人说:“我还想要两个……”
他做好了被人嫌弃的准备,或者是不耐烦的叱骂,却不曾想,放饭的人很和善也很干脆:“行,这就给你拿。”
两个热乎乎的土豆在手上,那人看着都觉得不敢置信,这么轻易就给他了。
旁的人看见了,本还踌躇的人也纷纷上前去拿。
无一例外,都很轻易地拿到了。
临近早食尾声。
许明棠带着蒋修宁和孙县令来到了食堂。
“是许东家!”有人眼尖看见了她,又看到旁边两个穿官服的人,不知如何是好,但双腿自觉跪了下去。
然后传染似的,哗啦啦一片都跪下去了。
许明棠见状也从两位大人身侧绕到她们面前单膝跪了下去,“见过刺史大人,县令大人。”
后面的难民有样学样,声浪四起,“见过刺史大人,县令大人。”
“都起来吧。”蒋修宁颔首道。
许明棠站起来,得了蒋修宁的示意后,对难民开口:“这是我们洛州的刺史蒋大人,大人听闻永州灾情,忧心忡忡,食不下咽,授意我招揽大家做工。”
“今日早晨的肉食也是大人自掏腰包为诸位加菜,此次大人还专门请了城中的大夫过来,若有伤患者,等下自可到大夫这里来诊治。”
“我们蒋大人说了,她会竭尽所能,帮着大家能吃饱穿暖,无病无痛!”
许明棠一番话下来,不少灾民眼含热泪,又跪下磕头:“多谢蒋大人!”
“要是永州的官员个个像大人这般清廉为民,我们哪会落得这个下场!”
“蒋大人清风高节!”
“谢谢大人救我们。”
他们一路走来受了多少白眼冷待,可洛州蒋大人竟如此为民,叫人怎么不感动。
气氛都到这了,蒋修宁当然知道该如何做,她亲自走上前,把面前难民们扶起来,“只要大家安分守己,本官必竭力保大家生活无忧。”
呼啦啦又跪倒一大片,他们发自真心道:“谢大人!”
……
送走蒋修宁之后,孙县令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得劲,“你刚才怎么也不顺嘴提一句本官的名字?”
许明棠:“……”
“你这样看着本官做什么?”孙县令莫名觉得心虚。
“大人,您是让我在刺史大人安抚民心的局面下,提一句您的名字,分走刺史大人的威望?”
孙县令当即怒斥:“你胡说什么!”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想。
见许明棠没说话,孙县令又半信半疑:“只是提一嘴,有这么严重吗?”
“那一会儿难民要是问起云山镇,我就说是孙县令和王县丞管辖的村镇,您高兴?”
当然不高兴!
她作为一镇长官,王县丞只不过是她的手下而已……嘶,她也只不过是刺史大人手底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县令而已。
这下孙县令什么想法都没了:“还是明棠你想得周全。”
孙县令又瞅了眼许明棠,“那咱们忙活一场什么都得不到?”
“这块地不是归入云山镇了吗,这么大块呢,等建成之后大人想想每年能收多少税。”许明棠刻意模糊了这块地的归属权在她这的事实。
孙县令很好忽悠,一听许明棠说的,又高兴起来:“说得极是说得极是。”
许明棠忽悠完孙县令,就去安排建房屋和开垦荒地的事情了。
两千多人,都得安排妥善才行。
每亩地分七到八个人一块开垦,先烧后犁。
房屋建造也根据许明棠的规划一点点初现雏形。
孙县令是个甩手掌柜,刺史大人又要忙写奏章呈报和府州之事,拿了钱又拿了地的许明棠自得为灾民安顿尽心尽力。
几天下来,她日均睡眠不足两个时辰。醒来就是跑工地去看农田,回到家要根据现有的进度深入规划。
房屋如何建造,地面如何铺平,楼房如何排布,荒地如何利用……一桩桩一件件,许明棠都得亲自过目。
这天许明棠正要从镇上去城郊,被店门口的周婶眼疾手快给拉住了,“东家东家,您稍慢一步!”
“怎么了?店里有事?”许明棠脚步一转进入店里,她不在店里的时候,宋容宋星帮她巡过店,没出什么乱子。
“是小柳,他这两天做出了不少新品点心,正等您确认之后放到点心铺子那上新。”
“又做出新品了?”许明棠有点惊讶,因为前两日柳白余才交过一次新品,这才几日,竟又做出新品了。
许明棠坐到汤锅店包间里,柳白余端着托盘将点心呈上来。
三个小碗里装着不同样式的甜点。
第一个是荷花造型的酥点,酥皮层层叠叠,内里是莲蓉馅,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都非常好看,第二个是枣泥山药糕,方方正正,红白相间,香甜可口,第三个则是甜汤,莲子绿豆沙,绿豆被磨成细沙与白色莲子一同熬煮,入口即化,清爽解腻。
许明棠一一试过,对周婶和柳白余道:“白余哥的点心做越来越好了,之后上新,让白余哥你来安排就行。”
柳白余面对许明棠的夸赞,显得比较平静,他点头应道:“好。”
许明棠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感觉柳白余好像哪里变了一点。
周婶对许明棠道:“小柳可认真了,每日都在想不同的点心做法,蒸煮煎炸,一整天都埋头在后厨钻研,这荷花酥他这几天少说都做了近百回才终于做出来!”
柳白余说:“是我愚笨,浪费了不少食材,糕点上我还有点疑问想问问东家,不知道东家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
都已经坐在这里了,许明棠点头:“你问。”
柳白余掏出怀里的册子,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还有图画,他的问题也都是关于糕点形状和糕点口味的,比如如何让点心的花型更加好看,内馅里加些什么可以改善口感等。
许明棠也是个半吊子,她只吃过那些东西,偶尔有一两个当面做给她看的,她只能凭借着记忆给出一点建议。
柳白余认真地记录,然后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东家,我先下去试试了。”
“好。”
许明棠应后,他转身就离开了包间。
望着他的背影,许明棠眉梢微扬,还真是不一样了。
不过这样也好,许明棠就喜欢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的员工。
许明棠临走时对周婶道:“如今六月的点心足够了,有时候也叫白余哥歇歇。”
周婶反而道:“东家,您还说别人呢,您看看您自己,我这瞧着您都瘦了一圈了,您也要保重身体啊。”
“我有分寸。”
和周婶说完,许明棠匆匆去往郊外,后厨的柳白余似有所感地
抬头看了一眼店铺门口,停顿半瞬,低下头继续研究内馅。
这次许明棠到了郊外,却发现孙县令已经在那了,看到她来,急匆匆道:“哎呀,你跑哪去了,我到处找你呢!”
“怎么了?”许明棠看见孙县令面色不好。
“快跟我走快跟我走,出事了!”
第68章 第68章当朝律例,为官者不得经……
许明棠如今日日在刺史大人和县令大人面前转悠,王家是最先坐不住的人。
之前许明棠在她王家和吴惠荷之间装模作样,叫她们吃了亏,这回灾民粮价又半路横差一脚,她们王家好好的发财路子就被许明棠毁了。
王家哪里看得了许明棠顺风顺水的样子。
王县丞冷声提了一句:“许明棠以帮灾民为借口拿了一百多亩地和六百两银子,这些地大部分归属于洛州其他村镇。”
……
“这四个王八羔子!灾民要来的时候叫她们想办法想不出办法,等咱们都摆平了,荒地都开垦好要堆上肥了,她们就开始出来跳脚!还不如叫灾民冲她们镇上去!”孙县令怒气冲冲地咒骂。
去府州的路上,孙县令告诉许明棠,洛州下面其余四个镇的县令不满她拿了那么多地正在刺史府闹事要说法。
许明棠对此倒是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待进了刺史府,书房里,刺史大人坐主座,两侧分坐着四个人,正面色不善地看着进来的许明棠和孙县令。
不必分说,就知她们是孙县令口中的四个“王八羔子”。
“你就是许明棠?”
不等许明棠说话,一个圆脸县令站起身怒视她:“一介草民怎敢开口要那么多地!”
“刺史大人,还望你三思啊,她一个平民如何能拿洛州及其五个镇的一百多亩地!”一个方脸县令说得义正辞严,铿锵有力。
孙县令在一旁嘴唇不懂,喉咙发出极细微的声响告诉许明棠:“那是天水镇的张县令,她旁边圆脸的是松叶镇的周县令,最高的是云桥镇的尤县令,没说话的是石柏镇的吴县令。”
就介绍的功夫,书房里吵翻了天。
都是对于许明棠一介平民拿那么多地的不满。
“都已经拿了六百两,还要一百亩地,是不是过于贪心了!”
“就是!真是个会做生意的商人啊!”张县令嘲讽。
“大人,三思啊!”
孙县令恼道:“当初商议时,你们谁也不站出来,如今倒知道急眼了?”
“孙县令,话不能这样说吧,当初——”
蒋修宁语气没有起伏地说了一句,“行了,这里是菜市口吗?”
几个县令的声量顿时减小,然后消失,书房安静下来。
“一个一个说。”
孙县令当即先跪一步,抢了话语优先权:“大人,这几位大人完全是在歪曲事实啊大人。”
“若非许明棠,那些灾民就进城打家劫舍了,她好不容易将灾民安顿下来,没想到竟被几位同僚这样揣测。”
“孙大人,你这话说得有失偏颇吧,你不能因为许明棠是你镇上的人,你就如此偏袒!”
“是啊,她做的那些事,我们都能做,怎么她就要拿一百亩地呢!若拿的是你云山镇的地我无话可说,她可是拿了我天水镇的三十亩地!”张县令显然很生气。
孙县令不屑地撇嘴,不知道的以为拿的是多好的良田,仅是三十亩荒地罢了。
“给地一事是本官允的。”蒋修宁道。
张县令马上拱手道:“大人,您是被小人蒙蔽了……”
许贪心小人明棠:“……”
“敢问诸位大人是何想法?”许明棠面向四人,坦诚发问。
“当然是要你把属于本镇的地还回来!”
“对!”
许明棠不紧不慢地问:“那本该去耕地的灾民如何安顿?”
张县令微抬下巴:“我只是要拿回地,灾民还是可以继续耕种。”
“既然这样,那张大人您就把地收回去吧。”许明棠干脆地说。
“!!!”
似是没料到许明棠松口松得这样快,孙县令拉她袖子,叫她别一时头脑发热,蒋修宁也有些诧异。
许明棠没管孙县令的小动作,和张县令继续说:“归属您镇上的荒地有三十亩,约莫三百余名灾民在那些地里耕种,届时他们的吃住和工钱也辛苦大人了。”
孙县令动作停住。
张县令眉头皱起:“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们现在在城郊空地不是有住所有吃用吗!刺史大人可是给了你银子的!”
许明棠一拍脑袋:“您倒是提醒我了,刺史大人给了我六百两银子,分到两千三百多个灾民头上,每人约摸260文,三百人就是78两,我给大人凑个整,等下就取80两银子给大人,大人带回去三百名灾民安顿,钱、地还有灾民都给大人,这总没问题吧。”
其余三个县令听了,心里默默合算这事划不划算,但无需再多费一丝脑子都知道肯定不合算!
张县令惊道:“这!这怎么行?!”80两银子够安顿几个人的,还要管他们吃住,三百人不得拖垮她天水镇!
“那张大人觉得哪一处不行呢?”
张县令清了清嗓子说道:“灾民既然已经在城郊安家了,就让他们继续在那呆着不就行了吗,钱我也不要,你拿着,我镇上出地让他们耕种就是。”
她此刻自觉自己分外通情达理。
却见许明棠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她望着张县令:“张大人,您的意思是我出钱让他们吃,让他们住,给他们工钱,然后让他们帮您天水镇耕地?”
许明棠这话让书房陷入安静。
孙县令阴阳怪气:“哎哟哟,张大人您才是真的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张县令脸颊涨红道:“本官不是那个意思!你、你那不是有刺史大人给的钱吗!”
“一顶帐篷八十文,两套衣服六十文,草鞋二十文,一日三餐十文,每日工钱五文,就不算请大夫和夫子的钱,灾民安顿至目前已经是第七天了,草民想请大人算算,钱财一共花了多少?”
孙县令这会儿一下子算术能力奇高:“每个人都已经花了265文了!刚才明棠你说的六百两均分到每个人头上是多少,是260吧?!天呐!”她最后一句话恨不得贴着那四人的耳朵里喊。
四位县令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茶盏底碰到案桌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几位县令噤声转身去看刺史大人。
“此事,你们可吵出个结果了?”蒋修宁平静地问。
许明棠拱手上前:“是草民思虑不周,闹了误会,草民愿退还各位县令大人辖区的地,两千余名灾民也正好趁此机会分给各位大人管辖的区域,这样也解决了灾民安顿问题。”
“这可不行!”圆脸的周县令立即站出来,“蒋大人,我镇上的情况您也知道,人口住宅本就少,短时间内哪里放得下数百人。”她镇上被划分过去的土地不多,不到十亩,但按许明棠的说法,他们镇上得进一百个灾民。
还要包他们吃住和工钱,怎么可能!
张县令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
几位县令沉默,把地给许明棠又觉得不甘心,可要让他们带数百名灾民回去这绝无可能,接了就是烫手山芋。
张县令面露为难道:“大人,实不相瞒,我不是不愿意给地,只是天水镇本就耕地不多,镇上百姓也都不富裕,这一下子给出去三十亩实在是捉襟见肘啊!”张县令叹息罢袖,端得是一副为民为镇的好姿态。
孙县令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天水镇的耕地不多,荒地可不少,天水镇的荒地比云山镇还便宜些,不想着叫村民耕地,反倒想着坐享其成,美得她。
“许明棠,你怎么说?”
蒋修宁把问题丢给许明棠,即便许明棠知道蒋修宁是在等她们“内部解决”,她道::“张大人言之有
理,那地还是退还给各位大人吧,那些灾民就让他们歇着吧,给干活的灾民发工钱就是,若灾民们问起,只说耕地另有用处。”
哪能有的发工钱有的不发呢!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道理她们谁都懂!
几位县令面上顿时有些不安,人多口杂,到时候打听出来是她们不给耕地,这不是坏名声的事情吗!
“许明棠,本官不是这个意思!”周县令率先道,“总归是些荒地,有灾民种着确实比荒芜来得好,既然能帮上忙,那灾民们种着就是。”
张县令气得牙痒痒,周县令那镇上不痛不痒地只出不到十亩地,她镇上可是出了三十亩地。
周县令第一个表了态,除了张县令之外的两位县令也犹犹豫豫地表了态。
这才张县令像是在火上烤,她一个人硬着头皮不给地更不可能,她干咳两声道:“许明棠你那么急做什么?大家都是为了百姓过好日子,三十亩地本县令又没说一定不给!”
“张大人又愿意给了?”孙县令呛她。
张县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许明棠开了口:“到底是从各县拿的地,白拿也属实说不过去。”
“就是这个道理!”张县令立马接话。
“草民倒是有个想法……”许明棠缓缓地说。
“什么想法?”
“待耕地作物成熟之后,五成归耕种者,三成归我,一成归耕地所属镇上,一成归府州,不知各位大人可愿意?”
这要是许明棠进门就提出,她们肯定不愿意只拿一成。
但现在一想,不要她们出钱又不要她们出力,还能给自己博个好名声,白拿的一成,不要白不要!
几位县令一对视,去瞄主座蒋修宁的脸色,听蒋修宁道:“是个法子,你们怎么看?”
蒋修宁表态,其他县令立刻借坡下驴:“甚好甚好!”
“既然你们没意见,就这样办吧!”
耕地的事情总算谈拢,几人离开书房时,许明棠瞧一眼孙县令,状似无意道:“也不知道这四位县令是怎么得知刺史大人还给了六百两银子的事情……”
孙县令打胜仗的表情一顿,对啊,她们怎么知道的?当时刺史大人写地契给银票的时候,她们可都不在场啊!
想到这,孙县令扭头去找了和自己交好的石柏镇吴县令。
……
许明棠在马车上等到了怒气冲冲的孙县令。
孙县令两步跨进马车对许明棠道:“你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吗?”
“这……”许明棠故作为难地猜测,“难道是刺史大人府上伺候的奴仆。”
“是王县丞!”孙县令咬牙切齿,“吴县令和我说,是她身边的县丞和王县丞吃饭时,王县丞无意间透露的!好一个无意间透露!”
许明棠都不想说孙县令,那些重要的资料竟还能让王县丞看见,她面露震惊,贡献自己的演技:“啊?!居然是王县丞?!先是粮价的事,现在又是耕地的事,王县丞想做什么?”
“她怕不是想造反了!”孙县气得怒不择言。
“大人切莫胡言……小心被有心人听去了。”许明棠劝她,她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道:“王县丞和王家关系倒是亲密,应当是帮王家谋好处吧。”
“她先得是云山镇的县丞!才能是王家人!”孙县令恨不得回去就把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打死算了。
“原来王县丞真的和王家有亲密关系啊,怪不得镇南街中部的三个顶好铺面王家也给她了……”许明棠自觉失言,没再说下去。
孙县令却敏锐起来:“你刚才说什么?镇南街中部王家确实有三个顶好的铺面,但都是王家人接手,和王县丞有什么关系?难道背后收受利益的人是王县丞?”
当朝律例,为官者不得经商。
许明棠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大人,我乱说的,您别当真,我只是随意猜测的。”她很快转移了话题。
孙县令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第69章 第69章这是醋什么呢?
孙县令的速度比许明棠想象中来得更快。
大抵是积怨已久,再加上这两回王县丞实在触了孙县令的逆鳞,孙县令鼓足了精神要收拾她。
孙县令能当上县令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根据许明棠说的镇南街中部的三个铺面,她回去之后很轻易地找到了蛛丝马迹,再找几个证人一问,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直接带了衙役亲自去查的账本。
王县丞和王家大抵是嚣张太久,没想过孙县令会忽然发难,有些东西也来不及藏。
当场被孙县令查出了王县丞和王家之间的利益往来,人赃并获,王县丞被革职查办。
王家也因为贿赂朝廷官员被定罪,没收多家铺面,处了罚金,主管蹲大狱,一套处罚下来,元气大伤,王家主母气得昏厥。
得知这些消息的许明棠正在汤锅店看几家店的账本。
那日在刺史府报的支出其实有点水分,不过安置两千余名灾民,让许明棠的财富目前也确实是处于亏损的状态。
放在平时投资前期的亏损都是正常的。
但是游戏里不行,一亏损就被判定消极游戏,扣除生命值。
前两日花了大价钱给灾民买帐篷,买衣服,几乎把许明棠本就不多的存款耗空,一下扣了七点生命值,这还是许明棠卡了Bug,每天入不敷出就每天扣生命值,每次扣除1-10生命值不等,所以她尽可能在一两天内将需要花费的银钱用掉了,才只是扣了7生命值。
之后柳白余推出的新品点心卖爆了,又从刺史大人那薅到了六百两银子,有了进项之后,生命值不再扣除。
“妍言和刘二都说,小柳的荷花酥还有绿豆沙很受欢迎,入夏之后,买的人很多,府州那边还专门有人家吩咐奴仆来买。”周婶在一旁道。
许明棠翻到了点心铺子的账本,从荷花酥和莲子绿豆沙推出之后店里的收入就高了一大截。
她很满意地点头,伸手拿了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入口之前疑惑问道:“嗯?怎么没放茶叶?”
周婶面上也不解:“啊,我是让伙计泡的茶啊!”
身后有人说话,“是我倒的温水。”两人同时侧目,看见柳白余从门外走进来,他说:“太晚了,喝茶不好。”
许明棠笑道:“没事,喝点茶正好提提神。”她习惯喝浓茶提神。
谁料柳白余面容正经地回:“不行。”
一旁的周婶干咳两声,小声道:“小柳,怎么和东家说话的?”
柳白余没有收敛,依旧道:“你脸色很难看,晚上需要尽早休息。”
面对柳白余的反驳,许明棠心底闪过一丝极细微的不悦,她认为柳白余此举逾矩了。
周婶都看出来许明棠面色冷了一点,正准备和稀泥,就听许明棠问:“这是什么?”
她正在看柳白余手中拿的一本册子,柳白余朝她摊开:“是点心铺子和汤锅店之后预计推出的新品,有几种已经做出来了,试吃效果还不错,七月份会推出,后面几张是待做。”
许明棠拿过翻看,看过几个之后,不由得微微吃惊:“白余哥,你这么短时间内就想出了这些?”
柳白余垂眸,声音平静:“嗯,东家给了我很多提示。”
“做得很好。”
“谢谢东家夸奖。”
又确认一点细节之后,许明棠就被柳白余以天色太晚为由推着“赶”出了汤锅店。
许明棠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在车上了,但外面已经月牙高悬,漆黑一片,许明棠在马车里松了松肩膀,也觉得有少许疲惫涌上,对宋星道:“回家吧。”
马车远离后,周婶看了看柳白余,对他道:“小柳,那毕竟是东家,咱们做伙计的可不能这样,万一惹得东家不喜可就不好了。”
“她本来也不喜欢我。”柳白余低声说了一句。
正好街上有人推着货车过去,周婶没听到柳白余的话,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
“没有,东家身体比较重要。”
周婶知道柳白余说得没错,但她还是叮嘱了一遍:“唉,话是这样说,但是咱们还是得注意点分寸才是。”
“我知道的。”
柳白余当然知道,许明棠不喜欢他,他努力研究点心和菜品不是为了让许明棠喜欢上他,只是为了让她少操点心,她面色才好了没几日,这两日见她,唇色又带着白,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没有好好休息。
同时他发现,只要他足够有能力,许明棠对他的容忍度会提高,那他就再有用一点吧。
强硬叮嘱许明棠早点休息的柳白余一个人在家里的厨房灯灶台边又独自呆到天边破晓。
……
“王家收回来的那些铺子,孙大人是什么想法?”许明棠正在问薛静。
“等王家事情结了,过段时间大概会拿出来以官府的名义租卖。”薛静对这些流程很熟悉,她们为官者有商铺也没法自己经营。
“那劳烦主簿大人帮我留意一下。”
“行。”这对薛静来说不是难事,而且因为王县丞不在了,商铺租卖的差事甚至很有可能落到她手上。
就在云山镇忙碌之时,朝廷也得知了永州灾民灾后逃离故乡的事情。
皇上勃然大怒:“当初知道永州地动,朕第一时间开国库发放赈灾粮,竟还闹得百姓流离失所!一个州的百姓竟所剩无几!”
御书房里,只有皇上威严恼怒的声音,其余人等在凤怒之下皆双膝跪地,不敢抬头。
皇上眸光在底下几人身上扫过,指了一人道:“齐谨朕派你去永州,务必给朕查清楚查明白!这永州刺史是怎么当的!当不了就卸了!”
越王齐谨心下诧异,出列应声:“臣齐谨领命。”
……
越王府。
太傅杨灵之正在告诫越王齐谨此去当万分小心,莫冲动行事。
“太傅,本王知道。”
“皇上竟派你去查永州道事,看来此事确实惹恼了她。”杨灵之分析。
“这事如今周边几个府州都传遍了,若不好好处理,有损她的凤威呢!”齐谨嘲讽道。
“本地百姓逃离之事确实影响甚大,殿下去永州处理完事情,若有空可去趟洛州。”
“洛州?那地方怎么了吗?”齐谨觉得这地名耳熟。
“据我手下人来报,洛州下一个村镇,六月初收了一百余石粮食。”
齐谨面露诧异:“一个村镇出的?”她强调“一个”。
“对。此事真假不得而知,若是真的,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本王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
深夜
观月独自睡在榻上,双眸紧闭,眼皮下的眼珠偶尔转动一下,睡得很不安稳。
他近来时常做梦,旖旎暧昧的梦。
梦里,有他,有许明棠。
他们的关系仿若还像之前那样亲密,许明棠对他也百依百顺。
绸带……布条……
被压抑的欲/望,痛苦而欢愉……
在看见鞭子抽打自己的欲望时,观月猛然惊醒。
额头汗水浸湿了发鬓,胸膛起伏得厉害。
他撑床坐起,瞧着腿间的物件,面无表情。
许明棠已经大半个月没来找他了,除了他那次主动去云山镇见了许明棠一面,他感觉自己很久很久没再见到她了。
观月本就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再愚笨都看出来许明棠对他竟没多出半点女男之爱,明明他们在床上那般契合……
他沉下眸子,重新沐浴更衣后,仔细在脸上、手上涂抹香膏,山不来就他,那他去就山。
许明棠本人正在孙县令家吃饭。
她本来不明白为什么孙县令这次竟邀她去她家中吃饭,以为是有关商铺的事情,谁知道……
望着身旁俊俏可爱的男子,许明棠面上温和,心中叹气:这孙县令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席间,孙县令对她道:“明棠,你今年十九了吧,听闻也是尚未婚配啊。”
许明棠浅笑回应:“是还未婚配,但家中已经有人了。”
孙县令摆摆手:“伺候的人不算什么,之后你要忙的事不少,得有个人管家才行。”她这几次和许明棠打交道,发现许明棠分外合她心意,聪明谦虚,脑子转得快,只除了是个商人不是读书人,没别的缺点了。
“多谢大人关心,但如今明棠业都尚未立下,如何成家?”许明棠正推说着,旁边有馥郁香气传来,“锦知给许小姐倒杯酒吧。”
孙县令的儿子,许明棠不会不给面子:“多谢。”
这香薰得她鼻子有点痒,不期然间想起观月身上舒缓好闻的暖香。
孙锦知倒完酒却没离开,还是离许明棠很近,许明棠神色如常,和孙县令打着太极吃完了饭。
孙县令说她饮了酒,还热情邀她留宿,许明棠只说明早还有急事,晚上要回村里,推却了孙县令的邀请。
孙锦知代孙县令送客。
他脸颊微红地想和许明棠说话,可都走到门口了,也没说上几句话。
“许小姐——”孙锦知还想和许明棠说话,就听不远处有声音传来,“明棠——”
孙锦知的脸微变。
许明棠抬眸看见贺云景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贺云景笑着去扶她:“来接你回家呀,就知道你赴宴少不了喝酒。”
瞧见面前男子和许明棠的亲密举止,孙锦知想起许明棠在席间说的家里有人。
“孙公子留步。”许明棠对他道。
“许小姐好走……”孙锦知说完,小鹿般可怜的目光在许明棠身上不舍流连。
贺云景咬紧后槽牙,揽着许明棠的腰带她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行走间,有脂粉香气飘过贺云景的鼻间,他在许明棠发侧轻嗅,在嗅到许明棠身上酒味和脂粉香气时,再想到刚才那个俊俏的男子,手指不自觉紧了紧。
“捏疼了。”许明棠道。
贺云景气恼地把扶着许明棠的手一松,忍不住回道:“旁人捏得肯定不疼!”
他觉得委屈,店铺打烊时宋星告知他许明棠去孙县令府中赴宴,他知道官场赴宴肯定少不了喝酒,喝得多了留宿一夜也是常事,他又担心许明棠晚间还回来,便驾着车在门口等她,谁知等到了一身脂粉气的许明棠。
“这是醋什么呢?”许明棠喝了酒,语气慵懒绵长。
这语气在贺云景听来就是心情不错,为什么心情不错,因为刚才那个男子吗?!他眼眶都气得红了一圈:“我有什么可醋的!”
争风吃醋向来会惹女子不喜,他也没指望许明棠会在意,闷着头扶许明棠上了马车,见她坐好,转身要去驾车。
但没走成,因为腰带被一只手勾住了,他冷着脸去掰许明棠的手,却听耳畔一声轻笑。
随后腰间被人一拽,贺云景一时不备,被拉倒在车厢中,他疑心是许明棠喝多了,可下一秒,唇上传来温热柔软,还泛着红的眼眸蓦然睁大。
第70章 第70章但小狗不听话,小狗疯了……
马车停进宅子后院,宋星看见贺云景回身进车厢,将许明棠打横抱了下来。
宋星还想上去帮忙,被宋容一把拉住:“贺公子,浴房热水已经备好。”
“嗯。”
贺云景抱着许明棠走远之后,宋容才点了点宋星:“以后跟在主家身边,有点眼力见。”方才两人亲密的姿势,哪里需要她们上前帮忙。
宋星:“!”
……
贺云景为许明棠擦身换衣,看见许明棠唇角的咬痕,心虚地别开眼睛。
有指尖戳贺云景的下巴:“咬我?”
“不小心碰到的。”贺云景支支吾吾地辩解。
一刻钟前,贺云景被许明棠压着亲吻,意乱情迷时嗅到她身上的脂粉香气。
想到刚才那个年轻男子眼睛都黏在许明棠身上,这还是他看见的,要是没看见……贺云景一个没注意犬牙就用了点力气。
然后就被许明棠毫不留情地反咬一口,在舌尖的位置,现在都能感受到一丝血腥味。
“哼!”
大抵是喝了酒的缘故,许明棠比往日要放纵一些,她的指尖顺着贺云景的下巴划到他的喉结,凸起的喉结让她玩心大发。
“明棠……”贺云景声音低哑,受不了她这样的玩。弄,他攥着许明棠的手低下头,鼻尖碰着她的脸颊,舔了舔她唇边的咬痕,随后深吻下去。
许明棠被贺云景从浴房抱回房间。
就这样几步路,许明棠的手也没闲着,按着贺云景身上软软硬硬的肌
肉。
胸膛的肌肉很软,按到的时候贺云景会无意识绷紧,手感很好。
被许明棠不安分的手碰着,贺云景最后两步路健步如飞。
……
床榻上的衣服零散落着。
贺云景漂亮结实的肌肉上布满汗水。
他知道许明棠喜欢他的身材,他体型本就不差,在矿区搬了一个多月的煤更叫他肌肉线条流畅紧实,酒意上头的许明棠动作间多了几分撩拨。
……腰身挺动得只见残影。
许明棠伏在贺云景身上,指甲陷入他宽厚的背肌里。
“贺、贺云景……”许明棠不想要了,太快了,虽然舒服,但也觉得有什么要脱离掌控。
但小狗不听话,小狗疯了,六月以来,许明棠忙店铺、灾民、耕地等各种事情,贺云景很久没有和许明棠亲密了,喝了酒的许明棠和平日不一样,他好喜欢!
澎湃的情感抑制不住。
他要把所有的都给许明棠!都给她!
不知过了多久……
“停、停下……”
陷入痴迷的贺云景完全听不见,许明棠忍无可忍一口咬在贺云景的肩膀上。
两人同时……,贺云景喘息着抱紧了身上的许明棠,循着许明棠的唇吻上去,呼吸急促炙热。
他们身上的温度都很高,肌肤紧密贴在一处,没有半点缝隙。
许明棠能清晰地感知贺云景胸膛的剧烈起伏,临昏睡的前一瞬,她想把贺云景踹下去,但是激烈运动之后的腿酸软无力,腰背又被温热的手掌按着,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贺云景看着依着他肩膀睡的许明棠,心都化了,低头一下一下亲在她的额头、鼻尖、脸颊、嘴唇……
唇角的咬痕已经淡得看不出来了,贺云景贴上去又亲了一下。
亲着亲着……贺云景就被许明棠挥了一下,“别闹……”
贺云景停住,小心地哄拍她,许明棠再次熟睡。他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的还是……在一起,他听叔伯说,这样容易……
如果他……的话……
才冒出这个念头,贺云景立刻摇头,不行不行,明棠身边那么多狐狸精,肯定会趁虚而入。
想到这,他打消了……的想法,小心地退出来,……叫他看得喉咙一紧,克制地别开眼。
小心地清理之后,贺云景拥着许明棠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许明棠在鸟鸣声中睁开眼眸。
她记着今日有事要做,起来时还未到辰时。
外面有些声响,随后有人轻手轻脚地进来。
是贺云景,他手里拿着干净的衣服。
看见许明棠醒了,他有点惊讶:“起得这么早,不再睡会儿吗?”他知道昨晚他闹许明棠到很晚,私心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不了,我今日要去村里,田里的庄稼这两日要收了。”许明棠下床接过衣服。
“那我和……”贺云景当即想跟去。
“你去店里。”许明棠道。
“好吧。”贺云景失望地垂下眼睑,又问:“你晚上也在村里住了吗?”
“不,回镇上,今日小梨学堂放假。”
贺云景的眼睛又亮起来,“那好,我在镇上等你。”
“嗯。”
……
许明棠带着宋容一道去的村里,宋容因为一直在帮许明棠看矿区,村里的庄稼也一直在留意,庄稼成熟的事情就是她告诉许明棠的。
两人到了田地间,黄灿灿的稻谷小麦在阳光下发着光,有微风拂动,麦穗稻谷起起伏伏,像金色的海浪,其他村民有些地里也种了庄稼,眼下还未成熟,一对比,稻田麦浪俨然成了村子里的一道风景线。
“是熟了,这两日叫人割稻吧。”许明棠一块块麦田走过,查看稻谷和小麦的长成。
她没种过地,对稻田麦谷也不算多了解,但是系统的种植面板会告诉她,稻田已成熟,麦田已成熟。
每走过一块地,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系统就会给一个勾,表示已成熟可收割。
有了许明棠的指示,不到半刻钟,帮许明棠种地的村民们纷纷带着镰刀来到田地上。
手起刀落,一簇稻谷就被割下,几簇一起被捆起扔在一旁,接着又去割下一簇。
村民们一边割谷子一边小声议论,“这谷子长得真好啊!”
“是啊,我种了二十多年地,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好的谷子。”
虽然一直是他们在种,这会儿上手割稻时,沉甸甸的手感与往日割自家稻秆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每根杆上都挂满了饱满的谷粒。
村民们干农活很麻利,到中午时,已经割完两亩地了。
割完的稻谷小麦被当场打了谷穗下来,装进麻袋里,一捆捆装车,送到许明棠家中,留下一部分做种,其余的都摊开在宽大的筛子里,晒谷。
许明棠一直呆到下午,十余亩地割了一半,一亩稻田平均能出四石左右的稻谷,一亩麦田只能两石半的麦籽,后面再打谷去壳,得减半石的重量。
比起现代来说,产量差了很多,但放眼放下,却是极好的收成了。
看着天色,许明棠记着小梨今日休假的事情,就把后续的事情交给宋容了,“我明日再过来,今日先辛苦你帮我看着。”
“主家放心,是我应该做的!”宋容应声。
许明棠驾车回小镇时,竟在镇口恰好看见了观月,一身青绿色的外衫,在夏日看来分外清爽宜人。
“观月,你怎么来镇上了?”许明棠与他打招呼。
观月道:“听闻许氏点心铺子的荷花酥和莲子绿豆沙广受好评,便想着亲自来试试,不知道明棠给不给这个机会?”
许明棠朗然笑道:“哈哈哈,上车吧,正好我也要去铺子。”
挽画搀着观月上了车,观月在与许明棠擦肩时,眼尖地瞥见她衣领没掩住的半道红痕,眸底划过幽深之色。
“你来得晚了些,不知道店铺卖没卖完。”许明棠知道荷花酥和莲子绿豆沙卖得很好,周婶说了,每日备再多分量都不够卖的,这会儿都接近酉时了,还真不好说。
“月桥仙事宜有些多,这才来晚了。”观月语气有些失落,“要是没赶上,也不知下次来镇上是什么时候。”
挽画在一旁听自家公子说话,心道,公子大抵是在为晚上留宿镇上做准备了,怪不得公子还特意挑这个点来,再过一个多时辰,府州的城门就得关了。
“先去看看,指不定你运气好!”许明棠驾着车路过镇上煤块店时,疑惑地唔了一声,轻声喝停了马车。
“出什么事了吗?”观月探出头,看见煤块店门口围着人。
许明棠已经拴好马,跳下车去,对观月道:“你稍等我一下。”
“我与你一道去吧。”观月见状也下了车。
许明棠没管他,注意力都在煤块店上了,走近了她才看见是孙锦知和贺云景起了争执。
……
半刻钟前,贺云景在煤块店里算着许明棠回来的时间,时不时去看看镇口方向,正待收回目光时,眸光一凛,看见了个令他讨厌的人。
“原来这煤块店是你在帮许姐姐看吗?”孙锦知带着仆从走进店里,完全没有昨晚在许明棠面前的俊俏可人,他作为县令之子,原本是看不上许明棠的,他娘却日日夸赞许明棠,还叫他晚上好好打扮去见许明棠。
他本不以为意,直到昨晚真的看见了许明棠,只一眼便动了心,他在镇上没见过这样明媚温和的女子,五官端正,眉目清明,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度。
就连他昨夜故意那般近地靠近她,也不见许明棠对他又什么逾矩之举,这般君子做派更让孙锦知心动。
可许明棠却婉言拒了他娘,还说家中有人,哼,没名没份的,算什么有人。
“公子要买煤?”贺云景不想和孙锦知发生冲突。
“买呀,你这煤什么价格?”孙锦知扬着下巴问。
“蜂窝煤四文一斤,煤块三文一斤,再好一些的六文一斤。”贺云景面无表情
回道。
孙锦知指尖都没碰上煤块,便从腰间抽出手帕擦手道:“啧啧,真脏,许姐姐肯定不会让我做这种事,这种脏活粗活,也就是你做了!”
“是啊,我愿意做,有些人想做都没机会吧!”孙锦知的话压根伤不到贺云景,这本来就是他自愿从许明棠那要的活,手上做了活,觉得自己在帮许明棠,即便脏点累点每日他也高兴,而且许明棠从未因为这事嫌弃过他,反倒总夸他。
孙锦知狠狠一挥袖指着贺云景气道:“喂!你说什么?!谁稀罕做这破烂事!”
“公子,您的袖子!”仆从惊叫道。
孙锦知后知后觉地瞧见自己衣袖上沾染了一块煤印,气恼道:“你这是什么破店,脏兮兮的,毁了我的衣服,你得赔给我!”
“我没碰过你,这些煤也没自己长脚,是你自己弄到的在这赖什么?一件衣服而已回去洗洗就干净了。”贺云景不想再和孙锦知纠缠。
孙锦知更气了:“你这个乡村男子,你知道我这衣服是什么料子!多贵吗?!”
“苏罗的缎子,顶了天也就十五文一尺,你莫不是想拿云罗来糊我?”贺云景当初在京城家中,什么料子没见过,还真瞧不上这苏罗,又闷又不透气的,只是颜色和云罗相仿,买不起云罗的人便会买这种料子撑场面。
“你!”孙锦知不料贺云景竟认得出来,素白的脸气得通红,“什么糊你,就算是十五文一尺你买得起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没名没份地赖在许姐姐家中,也真是够不要脸皮的!”
最后一句话似一根细针扎进贺云景的心间,放在平日他早就一脚踹向这男子了,但现在他不能这样做,他知道面前这人是县令的儿子,而他也没有京城的娘家撑腰,许明棠最近又一直要和孙县令打交道,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坏了许明棠的事。
见他不说话,孙锦知更得意了:“怎么,被我说中了?还当真以为——”
“是我的人啊。”
一句女声懒洋洋地插进来。
正起争执的两人面色同时一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