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棠变得忙碌起来,很忙,非常忙。
因为她要在煤矿的消息被其他人知道之前,率先按板。
她写了很多关于煤矿开采的计划,包括详细图纸、工人数量、开采方式等,这也是她参与竞价的有利筹码。
同时她去打听赵家、王家对于煤矿的态度,以及她们如果参加竞价的话,出价范围会在什么区间等各种消息。
她手头上能用的人太少了,而这个煤矿,是她必要拿下的东西。
她很忙,她还要忙中抽空带宋星去州府买东西。
魏秀见过几次,对观月道:“主子,她拿钱都在州府买价格不菲的吃用之物,眼见着这几天花费得有数十两了……”
她感激许明棠救她,却也不能见着她坑自家主子。
观月彼时正在擦琴,闻言,不见面上有什么波澜:“急什么,骰子都还没摇。”
就是没摇才急,等开了盅就迟了!
魏秀见主子不急,也只能按下心急。
……
贺云景已经四天没能和许明棠说上话了,一上马车,许明棠就在看图纸,下了马车就带着宋星外出,回到家就进房,她忙得喝水吃饭都顾不上,更别提和他说话了。
那天晚上,他反省过自己,他知道他要的太多,他爹曾经就说过,即便在意也不能叫人看出来,女子宠爱你时这是情趣,若女子厌弃了你,这就是逾矩。
此前他觉得他爹说的都是无稽之谈,女子厌弃他,他便也厌弃那女子呗,相看两厌,谁也不干涉谁!
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许明棠不一样,他永远不可能厌弃许明棠。
可他如今不是京城贺家的公子,他是离经叛道的出逃男子,孤苦无依,只能仰仗许明棠过活,若是许明棠喜欢上其他男子,那他将如何自处?
许明棠若与其他男子交好,厌弃了他,那他……
贺云景牙一咬,恶狠狠地想,那他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些勾引许明棠的男子!
心里想得比谁都狠,面上却无精打采的,神情恹恹地躲在后厨,越想越觉得委屈。
“贺公子怎么在这,吃饭了吗?”周叔在店前面收拾完桌椅,端着碗筷来到后厨看见了贺云景。
贺云景心里门儿清,之前旁人叫他一声贺公子是因为她娘,如今这声,是因为许明棠。
“没胃口,不想吃。”贺云景低声道。
“应当是累着了吧,我把饭菜给你热锅里,一会儿饿了来后厨吃。”周叔没想太多,只以为他今日忙前忙后给累着了。
一旁揉面的柳白余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贺云景,他前几日便发现了,贺云景和许明棠之间的氛围不大对。
因为时常要走镇上州府走动,所以这几天许明棠几乎天天都来店里,但她在店里呆得不久,有时一整天都在外面。
贺云景往常很黏许明棠,与她说话动作也很亲密,可这几天在店里,贺云景很克制,或者说,不敢过去。
他们之间闹矛盾了吗?
柳白余心里猜测,似乎是那天夜里许明棠很晚回来之后,第二天他们的氛围就不对了,会因为什么呢?
……
县衙在知晓煤矿的第一时间,派人前去估测煤矿的大小,并发布了竞价告示,这件事在镇上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动静,煤矿又不是金矿银矿。
再加上大部分百姓还处于关注吃饱穿暖的地步,他们觉得煤矿一事与他们实在毫无干系。
如许明棠所料,赵家和王家相继出手了,还有州府的几家也凑了热闹。
薛静告诉她,王家和赵家的出价都差不多,但是县丞是王家的人,一直在帮王家说话。
许明棠不太在意,因为主簿都知道县丞是谁的人,县令不可能不知道。
六家竞价策本摆在县令的案桌前,每一家都是厚厚一叠详述,镇上赵家和王家的摆在最上头。
云山镇县令拱手低头,恭敬地站在一旁:“长史大人,您看如何?”
长史翻阅着每一家投上来的竞价策本,却反问县令:“不知县令大人可有看中的?”
县令不知其意,便端水道:“赵家和王家都还不错,出的价也高。”
自己镇里出的煤矿当然是想自己镇上的人拿着才好,而且她看过几本也确实是赵家和王家的价出得高。
长史听了笑了一下,把手中策文放回案桌上道:“不急,县令大人,还有三天呢,好好选选。”
长史离开,县令觉得长史话中有深意,难道长史想要她选州府的人?县令微微皱眉。
目光落到案桌上,瞧见了压在赵家和王家策本上的一本竞价策本。
嗯?
云山镇下村……许明棠?
县令记得这个名字,她批复过几本荒地田契,皆是这个名字,而且,那煤矿好像也刚好是她荒地上发现的。
她怎么也来竞争?不过她一个村民能出几两银子?
县令好奇地伸手打开那本策文,竞价策本,第一行便写的是出价,随后就是若己方拿到,该如何开采,缴税几何,如何售卖等等,所有人的策本都是这样写的,许明棠的也不例外。
她的出价……三百七十两,和赵家王家竟是一样的。
县令来不及惊讶她哪来的那么多钱,转而被她后面的开采图纸和售卖计划吸引了,最重要的是,她愿意多出半成税。
半成看着不多,但以目前勘测的煤炭规模,她如果多出这点税,每年至少多出近五十两银子的税。
县令想到每年交上州府的述职书,税收年年在涨,收税也越来越难,要是年底有了这五十两银子,那她的述职信不就能好看很多吗!
但是,赵家和王家也不能不管……这是镇上两个纳税大户,特别是王家。
想到王县丞,县令有些头疼。
第二日中午,县令处理完公事,看到主簿还在,便问:“薛静,你觉得赵家和王家谁拿这煤矿合适?”
薛静放下手中的案册,拱手道:“下官觉得两家都好。”
县令一气,“尽说些没用的话!”问题是能两家都给吗!
薛静走近了一步低声道:“要我说大人左右难两全,何不如,选个收益最大的,让旁的去得罪他们两家,祸水东引,您只管坐收渔翁之利。”
县令听言,脑海里立时想到了许明棠。
她出价与赵、王两家虽然瞧着差不多,但是她有荒地的田契,赵、王无论谁拿下,都得分出十两给她以作补偿。
而她拿下就不需要另给补偿,而且她还能多出半成税。
这样瞧着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县令辗转反侧想了一晚上,拿定了主意。
她拿着策本去找长史,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谁知道长史看了却没什么特别反应,只道:“无偏颇即可。”
当然没偏颇!
这是最没偏颇的一次了!
竞价第四日,没有百姓在意的角落,许明棠拿到了煤矿的归属权。
许明棠对这个结果没有意外。
宋星也高兴,可心里有些着急,她这些天一直跟着主家跑进跑出,主家大手大脚买了不少东西,她现在能拿得出三百七十两银子吗?
她到底比不上宋容能藏心思,悄声去问许明棠:“主家,咱们有银子交吗?”
“现在去筹。”
现、现在?!!宋星傻眼。
许明棠却已经走出门了,她连忙跟上,“主家,后日就得交上,来得及吗?!”
“先去拖拖时间。”
拖时间?怎么拖?官府可是说一是一的!
许明棠叫宋星把自己写得采矿计划装在盒子里,两人一道去了趟县衙,得见县令大人,详细交谈一番,还根据县令的指示做了些添补。
县令很高兴!
她当县令这么久,如何看不出来赵家、王家都只是表面上恭敬自己,背过身去谁知道是一幅什么嘴脸。
哪有像现在的许明棠这样诚心诚意又叫人喜欢的!
“大人说得极好,我这就修改方案,还好提前来请示过大人,不然指不定要闹多大的笑话!”许明棠恭恭敬敬地,心悦诚服地,一丝不苟地按照县令的说法修改了一些采矿的步骤。
可宋星旁观瞧着,这些不都是许明棠一早想好的吗,只不过留了几道空缺,随便找个对政务有所了解的人都能知道该怎么填。
就这么几道空,把县令哄得眉开眼笑。
县令和蔼道:“你很不错!届时采矿,我让县……”县令本想说县丞,想到县丞是王家的人,改了口,“我叫主簿盯着,定无人闹事。”
许明棠又是感激非常:“多谢大人。”
两人谈得甚是和洽,临到出门时,许明棠像是记起来什么事,道:“对了,大人,这钱我何时交上来为好?”
县令一顿,也想起来这事,想到她刚才来时提的两盒糕点,都是州府几两银子一盒的,还有她又开店又买地的,想来也不缺钱,摆摆手,口风便松了些:“不急,待本月三十我去州府述职,你再交上来不迟。”
那就是三日后。
许明棠拱手作揖,“听大人安排,那草民这就先回去调整采矿图纸了。”
见许明棠要走,县令心底又划过一丝不放心,迟疑地问:“你到时能交上来吧?”
许明棠立刻道:“当然可以,不若我现在交付也是没问题的!”说着她往袖袋里一掏,摸出两锭金来,她一拍脑袋,“哎哟,倒是忘了刚才去交了买铺子的钱,大人且等等,我这就回村里去取。”
见她出手就能拿出两锭金,还买了铺子,县令放心了,按住她:“不急,村里来回要费不少时间,三十日那天交来便是。”
许明棠略一思索,把两锭金塞到县令手中,道:“大人体恤草民,草民感激,这两锭金就当定金吧,若到时交不上来,草民也不来讨这钱了,还望大人切莫与我推辞!”
这下,县令的心彻底放进了肚子里,“明棠你为人实诚,本官甚喜,且与本官进来,本官与你写个字据,证明已收你的定金。”
“大人您当真是心细如发,考虑周全!”
两人一前一后又回了县衙去写字据。
宋星内心对许明棠一番话术佩服不已,心里却还是着急,只多拖了一天,能筹得齐钱吗?
第32章 第32章她的天娘啊……
马车从县衙出来,停在了镇上王家门口。
许明棠从车上拿了一盒麻糖给宋星。
宋星接过,还在等,却见许明棠已经下了马车,两步上前跟在她身后小声问道:“主家只送一包吗?”
送礼讲究好事成双,车上明明还有,怎么只送一盒麻糖?
“不是送礼的,拿给你吃的。”
“啊?”宋星傻眼。
许明棠已经越过她敲响了王家的大门。
此时,王家的主母正在拍案,压着气很不得劲:“这许明棠哪里冒出来的?竟然截了我的胡!”
但她又心想着还好没给赵家拿到。
王家嫡女王鹤语道:“查清楚了,是镇下头村子里的一个村民,此前还在我们家租了铺子卖烧饼,不知道是哪里发了笔横财……”
“横财?”哪里来的横财能拿出几百两银子,王家主母欲要发问,就见外面门仆进来禀报:“主母,外头有个叫许明棠的姐儿说要见您。”
“许明棠?见我?”王家主母冷哼,“怎么,拿了个矿地,就这么迫不及待来耀武扬威吗?!”
门仆小心回道:“好像听说是来买铺子的。”
“买铺子?”王家主母一顿,三百多两的煤矿钱拿出来了还有闲钱买铺子?
她和王鹤语对视一眼。
王鹤语道:“娘,我去见见?”
王家主母略一思顿:“去看看!”
王鹤语抬脚没落地,思量了一下,收回脚步,对门仆说:“先请到前厅去,上茶水点心,我一会儿就到。”
这个一会儿,让前厅的许明棠等了近半柱香,王鹤语才姗姗来迟。
“处理点事情来迟了,让许小姐久等。”王鹤语笑呵呵地进门,瞥了一眼桌上茶点。
茶点没动,她这才正眼去看许明棠,“听说许姐儿是来买铺子的?”
“对,买铺子,我瞧中了你家几个铺面,想买来做生意。”许明棠话语很快,像很着急。
嘎嚓——
王鹤语听到声响,抬眼,这才注意到许明棠身后的仆人竟然……在吃东西?!
真是……毫无教养!
宋星口中吃着麻糖,心中震惊,主家不是来借钱的吗,怎么变成买铺子了?
许明棠见到王鹤语注意到在吃东西的宋星,笑道:“王掌柜,别见怪,今日事多了些,家仆没来得及吃饭,吃点零嘴垫垫。”
王鹤语从元酥记的木盒上收回目光,也笑:“许姐儿当真是大忙人啊。”
二两一盒的点心给下人吃,还真是阔绰……
许明棠往椅背上一靠,大大方方道:“可不嘛,等买了铺子,再招一批人,也让自己清闲点!”
见她这番言行举止,王鹤语心里思量更多,问道:“许姐儿看中了哪个铺面?”
“这几个!”许明棠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拿出镇上地图,以指代笔利索地圈了三个位置,像是早早就看好了。
都是镇南街上的顶好铺面。
宋星看着许明棠画的圈,呆滞地往嘴里塞了块麻糖。
嘎嚓——
王鹤语一顿,盯着许明棠的脸说:“这几个铺面,可都……不便宜。”
她试图从许明棠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是没有。
许明棠毫不在意:“钱不是问题!这三个铺面加起来顶天不过二百两,我也不和你讨价还价,二百两,我要这三个铺面!”话音落地,斩钉截铁,豪气冲天。
宋星狠狠一咽口腔里的麻糖,觉得口舌干燥,耳膜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主家买煤矿的钱都还没筹到,哪来的钱去买铺面?!
王鹤语也是跟着母亲做了多年生意的,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镇上的铺面半数以上都姓王,云山镇她没见过这么豪横的人。
还是一个村民!
王鹤语感觉自己在一个村民面前竟有些气短,但她也疑惑,一个村民哪来的这么多钱?
她试探着问:“许姐儿像是发财了?”
许明棠摇头,试图谦虚,
面上却止不住地得意:“这才哪到哪,等我拿了铺面真把煤炭生意做起来才叫发财呢!”
王鹤语敏锐地捕捉到许明棠话语里的关键字句:“许姐儿买铺面是为了做煤炭生意的?”她故意不屑道,“煤而已,就算家家户户都烧着用,哪里做得了那么大的生意?”
后半句话半真半假,煤在他们看来和炭差不多,没有门道做不出大生意。
但村民果然就是村民,心思浅,一激就什么都藏不住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许明棠扬起下巴,意气风发,“煤烧起来,火势可比柴火那些的大得多,只卖给村民当然没什么搞头,三瓜两枣的,我才没时间费那个功夫!”
“那你是要把煤卖给……?”王鹤语觉得思绪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王掌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这般迟钝?”许明棠语气高昂,眼中尽是得意,“当然是冶铁处!”
王鹤语的思绪陡然一停,又散发得更加杂乱,冶铁处是官家,凡是搭上官家事,里面的油水就不少,特别是盐铁这一块。
但王家却一直分不到这杯羹。
她努力理清思绪问:“许姐儿在冶铁处有人?”
她问得很轻。
许明棠朝她笑了笑,笑容里的张狂和得意叫人看了目眩神晕,她说:“挖出了祥瑞的宝地出的煤,不就是最大的靠山吗?”
祥瑞!
王鹤语呼吸一滞,她怎么没想到?!怪不得她敢这样得意。
她又问:“万一冶铁处不认这个呢?”虽然她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想知道许明棠难道就只打算靠祥瑞给冶铁处供煤吗?
“不认我还有货商啊,码头那么多来往货商。”许明棠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很奇怪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我都和几个货商谈好了,这两天就挑个吉日把煤矿开了,叫她们看看成色再出价。”
说到这,许明棠又笑了一下,志得意满:“不过你也知道,这煤矿本就是我荒地里出的,上报县衙后,我叫懂行的人看过了,都是好煤,她们有货船,每人要个几百斤的没问题!”
“有几个定金都付给我了,不然我哪来的钱买铺子,行了行了,王掌柜,我可没时间和你多说,先把正事干了吧!”许明棠点点指尖下的图纸,示意商谈铺面的事。
“等等,等等。”王鹤语按住她,她平复一下呼吸,努力理智道:“姐儿稍等,我叫下人去拿铺面图来。”
王鹤语说完,不顾许明棠神色,转身快步出门,叫来门口的心腹道:“速去县衙找县丞问许明棠煤矿一事,再叫人去查她近期,动作要快!还有,和我娘知会一声。”
“我都听到了。”王家主母从柱子后走出来。
“娘。”王鹤语看向她娘,头一次觉得拿不定主意,“您怎么看?”
“她是做大事的人,”王家主母目光掠过前厅的窗户,沉声道:“想办法拖住她,等下人查探清楚,她说的如果是真的,这生意我们得搭上!”
王鹤语点点头,在外等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又进了前厅,王家主母则在外头等下人回信。
才走进去就听见许明棠对她的仆人道:“没注意耽搁了时间,一会儿还得去赵家走一趟,等下马车驾快些。”
宋星欲说些什么,余光瞥见王鹤语进来,只得应道:“是,主家。”
“许姐儿还要去赵家?”王鹤语想打听。
许明棠又露出得意的笑,却很快收敛,随意道:“不是什么大事,对了,铺面图可拿来了?”
“哎呀,真是不巧,我家那三个铺子前些日子刚叫人续了租,你也知道,自古买卖不破租赁,这下倒是不好卖了。”
许明棠不屑道:“多补些钱就是,哪有人会和钱财过不去!”
“生意人嘛,讲究的不就是诚信嘛,不若许姐儿看看其他铺面?”
续租当然只是王鹤语的说辞,实际上这三个铺面早叫她给了县丞,明面上是她家的铺子,实际上收益全暗中给了县丞。
不这事没人知道,也不知道怎的,叫许明棠看中了这三个铺子,不过王鹤语没怀疑许明棠看出了什么,因为这种私密事只有她、她娘和县丞三人知晓。
“我要的就是南北通透,靠近州府的铺子,这样才叫我好做生意,其他的犄角旮旯我可看不中!”许明棠话语有几分恼。
而门外,王家主母也收到了外出打探的仆人的汇报:“县丞那边来消息说,煤矿钱应当是今天交了,远远看见许明棠拿着几锭金子给县令,县令还带她进县衙写了契书。”
“前些日子就看见许明棠和一些货商打扮的人在酒楼吃饭,之后好几次去州府买了好些价格不菲的物件,全都结的现钱,不赊账,手头阔绰得很!”
王家主母得到消息,叫下人给厅里送了一盘花生酥,这是她和女儿一直以来的暗号,花生酥是必拿下,瓜子酥就是再等等。
王鹤语看到母亲的暗示,心中也定了下来,既然不是骗人,那就能好好和许明棠谈一谈。
她指了指另外两处铺面道:“这两处也是旺铺,许姐儿——”
许明棠话没听完,就直接摇头:“我只要那三个铺面,若是交易做不成就算了,我去别家问问。”她把方方正正的花生酥丢回盘里。
别家?!还能有哪个别家!不就是赵家吗!
王鹤语快声道:“这两处铺面王家送给你。”
“送给我?”许明棠面上露出不理解,“白送给我?”
“只要许姐儿愿意分给王家一成煤矿的利。”王鹤语自认为没有狮子大开口,却听见耳畔有人不屑嗤笑。
“王掌柜,”许明棠觉得王鹤语在异想天开,“人家出二百两才得一成利,你出两个边角铺子就想——”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许明棠止住话题,简短道:“王掌柜,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
“二百两!”
王鹤语出声。
许明棠出门的脚步都没迟疑一下,继续往门外走。
宋星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让自己跟上了许明棠的脚步。
“二百两,两个铺面,还有你在王家租的那个铺面也送你,王家只要一成利!”王鹤语加码。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急了,但是,许明棠的动作太快了,她来不及再思索更多的事情,官家、冶铁、煤矿、赵家……甚至那二两银子一盒的酥点都叫她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宋星拿着银票盒子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飘忽虚浮的。
她的天娘啊……
她的主家光靠一张嘴就把钱和铺子都拿到了?她觉得太不真实了,她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主家,咱们现在回去?”
只听见许明棠道:“驾车,去赵家。”
宋星:?!
第33章 第33章咱们得大获全胜!
赵家门口
宋星道:“主家,我……还吃东西吗?”
“不吃了,把嘴巴擦干净,衣服理理,等会儿就规矩地站我身后。”
王家靠权势买地起家,通俗来讲和暴发户差不多,所以她得张狂些,而赵家的田地却是祖上三代累积下来的,宅门深规,许明棠之前送炭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下人等级分明,各有规矩,去赵家就不能和王家一个套路了。
赵家的管家引她进的门,见到她时,还愣了一下,方道:“姐儿本事大啊。”
年前还只是卖炭的,年后就能见主母了。
许明棠笑眯眯,眼眸弯的似月牙儿般讨喜:“托赵家的福,这不,我来投桃报李了。”
赵家主母亲自见的许明棠,在此之前,她早已遣人打听过,许明棠的马车才从王家出来。
煤矿没被王家拿下,却被半路冒出来的许明棠截了,本来只要不是王家拿,谁拿都无所谓,可如今拿下煤矿的人竟又和王家有了牵扯,赵家主母觉得不妥。
她在王家的线
人说,许明棠似是和王家达成了一些关于煤矿的合作,具体不得而知,只知王家母女很是高兴。
她本以为许明棠也是找她来谈煤矿合作的,可许明棠进门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字不提煤矿的事。
赵家主母便直接开口问了:“听门仆说,许小姐的马车方才从王家出来,是去谈生意了?”
许明棠知道赵家和王家不和,不曾想,赵家竟然对王家的举动这般了如指掌,心中飞快地重新筹谋,面上规规矩矩地答:“是,谈了些小生意。”
“王家可不与人谈小生意,是关于煤矿的吧。”赵家主母直接明示。
许明棠笑了笑,“赵主母就别为难我了,我与王家有过约定,便不会诉之于口,咱们还是说说田地的事儿吧。”
赵家主母见许明棠竟然一点口风不透,也换了话题:“许小姐想买地?”
“对,想买良田。”
赵家主母听言摇头:“我赵家的田地不卖。”她深知赵家在镇上以何立足,田地绝不能卖。
许明棠听到这句话,面上也没有露出失望神色,只是道:“赵主母,今日我来愿意出八两银子一亩,改日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赵家主母傲然一笑,“无论何时,赵家也不会轻易卖田。”她目光落在许明棠脸上,想到她刚才的严口风,还是多问了一句:“赵家在云山镇立足多年,有什么生意是王家谈得而赵家谈不得的?”
“赵主母,话并非这样说,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肥肉就这么大,人人都能分到,那就不叫肥肉了。”许明棠拍拍手站起身,“不过来赵家一回,明棠只觉得赵主母为人和善,行事周全,若有下次,定先来赵家。”
望着许明棠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赵家主母眉头微锁。肥肉?一个半瘦不肥的煤矿许明棠眼中是块肥肉?是许明棠眼界太浅,还是说……煤矿一事她忽略了什么?
念及此,她抬手招来下人,细细嘱咐两句,便让其去办了。
许明棠回到镇上的店里,已经是酉末了。
宋星还在好奇地问许明棠:“主家,咱们为什么不多拉一个赵家进来,这样钱财不就富余了吗?”
许明棠回道:“赵、王两家不合,你让我拉进来看她们打架吗?”
“都有利益可取,万一不打架呢?”宋星问。
许明棠睨她:“两家都进来如若不吵架,那谁做老三?”
宋星恍然大悟,依赵、王两家的实力,做老三的必得是主家了。
“还是主家考虑周全啊!”宋星没想到许明棠竟想得这么深。
店里的门已经掩上了,许明棠来接宋容一道回村。
柳白余还在店里整理桌椅,见到二人回来,轻声问道:“这么晚才回来,吃过了吗?若是没吃,我擀了面,你们要不要吃一些再回去?”
许明棠正觉得腹中饥饿,点头:“行啊,吃点再回去吧,省得回去开火。”
贺云景道:“我,我也去帮忙。”
许明棠的目光掠过贺云景的背影,面上闪过一丝沉思。
面是柳白余下午关店后擀好的,担心许明棠晚归,不一定吃了饭,现下,他无比庆幸,幸好多擀了些。
滚水下面,店里烧饼的馅料还有些,蔬菜鸡蛋,正好用来下面。
面煮好后,放少许盐,淋上热汤,摆上青葱嫩绿的烫蔬菜,还有边缘焦黄,香气扑鼻的煎鸡蛋,一碗家常面就煮好了。
柳白余做了三碗,把托盘交给了贺云景道:“你端出去吧,你也吃一些,中午晚上都没见你怎么吃东西。”
“谢谢……白余哥。”
贺云景把面端给许明棠和宋星,自己也端着一碗面,四方的桌子,一时间不知道坐哪合适,许明棠瞧了他一眼,点点手边的位置,“来这。”
他立时就高兴起来,端着碗坐到许明棠身边。
许明棠边吃面边问:“你怎么也没吃?”
“下午店里有点忙……没顾得上。”贺云景道,忙是真的,但也不至于忙得顾不上吃饭,他心里想着事,担心许明棠冷落他。
可今日看来,好像没有,还关心他怎么没吃饭,贺云景心里有些甜。
柳白余站在后厨,从帘缝里去看正在聊天的许明棠和贺云景,面上失意一闪而过,正欲转身把厨房收拾一下,眼角余光却扫到店门口又进来两人,眸光顿住。
“今日不是学堂休沐的日子,怎的这时候回来了?”他撩开帘子走出去,问才进门的二人道。
回来的两人正是本该在学堂念书的小梨和柳玉姝。
她们俩神色都不太好,低眉耷眼的,衣服上也有尘土,柳玉姝的手上还有擦伤,她听了哥哥的问话,嘴唇动了又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许明棠放下筷子去问小梨:“打架了?”
“对啊!打架了!”小梨语气生硬,昂着下巴带着几分不服,像是浑身竖了刺。
“打输了?”
小梨下巴抬得更高:“当然赢了!”
许明棠便笑了,揉揉她的脑袋道:“赢了还不高兴?!”
略有些僵硬的氛围随着许明棠这一笑就缓和了,小梨和柳玉姝微怔,许明棠又去看柳玉姝:“你们吃过饭了吗?”
柳玉姝摇头,声音低落:“我们在学堂打架,受了夫子的训诫,夫子叫我们回来反省三日。”
许明棠道:“那先吃点东西再反省也不迟,饿着肚子脑袋转不过来。”
柳白余接话:“面条还有些,我去给你们煮面,玉姝来帮我一下。”
“好。”
许明棠对小梨道:“马车上刚好有给你买的新衣服,换了衣服来吃饭。”
小梨被推着走了两步,扭过头去看许明棠,强调:“我今天打架了!”
“知道,你还打赢了,不错!”许明棠点头。
小梨又得了夸,见许明棠当真不是阴阳怪气,扭过脸就高兴起来,跟着宋容去马车找衣服换了。
……
小梨走后没多久,柳玉姝从厨房出来,低声道:“明棠姐,对不起。”
“怎么和我道歉?”
“你供我读书,我却还在学堂打架,都怪我……”柳玉姝觉得很对不起许明棠和她哥哥,她好不容易才能重回学堂,她却愧对他们……
“能说说为什么打架吗?”
柳玉姝小声解释:“我这次小考得了甲等,同窗王悦灵却说……说我是上不得台面的,得了甲等也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小梨帮我说了句话,却也被她奚落,说小梨读书不好,家里还指望她家的铺子才能做生意,说……说你和小梨是一辈子种地的穷苦命……”
还有些更难听的话,柳玉姝没说出来,她又辩解道:“小梨本只是回了两句嘴,是王悦灵先叫人动手,我和小梨才反抗的。”话语里有着一丝委屈,明明她是考了甲等,也不是她和小梨奚落旁人,更不是她和小梨先动的手,被罚的却是她们。
低垂的脑袋被一只手掌揉了揉,“玉姝,你是个大人了……”许明棠与她道。
柳玉姝脑袋垂得越发低了,是啊,她是个大人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冲动!
“下次打架前,想好全身而退之策再动手。”
柳玉姝低垂的脑袋顿住,缓缓抬升一些,眼珠子朝上瞄,语气不太确定:“下次……打架?”
“总不能每次打架,架打赢了,还不得劲吧!架打赢还不算,咱们得大获全胜!”
“你,你不怪我们打架吗?”
许明棠笑笑,并不在意:“年少气盛打个架怎么了?女孩子活泼些很好。”
柳玉姝眼眶涨红,恨不得指天发誓地表示:“我下次一定先想好再动手!”
“嗯,很好!”许明棠觉得果然是孺子可教。
宋星、贺云景等人听着许明棠的话语,都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细想,又觉得没有问题,作为许明棠的头号小妹宋星第一个支持:“主家说得对!”
柳白余站在一旁,见到妹妹激动的神色,一时间也没说话。
……
小梨换了衣服出来,觉得店里气氛不太一样,她去看柳玉姝:“你哥说你了?”
柳玉姝摇头,“没有!快吃面吧!我哥做的面条好吃!”
小梨也确实饿了,没工夫想,端着刚煮好的面咕噜咕噜埋头大吃。
两个十四岁的少女头对着头在微黄的烛光下大口吃面。
许明棠站在门外看了半晌,叫来宋星。
“把这个送回给王家,就
说算了。“许明棠将下午从王家拿到的银票地契盒子递给宋星。
宋星一愣,惊诧道:“主家,这可是你这么多天忙进忙出布了那么久的局,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怎么就算了?”
她试图让许明棠改变想法:“而,而且,煤矿的银两过两日就要交了,现在算了,咱们还上哪筹钱去?”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还有三天,再想办法就是,快去吧,一会儿宵禁了。”
“可是——”宋星皱着眉,很不赞同。
“去!”许明棠无甚情绪道。
宋星端着盒子,一步三回头地去看许明棠,等许明棠改变主意,可是她没有,跟了许明棠这样久,她早该知道许明棠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宋星只得捧着盒子往王家去。
……
“还不回去吗?”小梨坐在马车上晃着小腿问,她现在吃饱喝足了,心情很不错。
“再等会儿,宋星替我办事去了,应当快回来了。”
话音才落,就见宋星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许明棠笑她:“你和人打架打输了?这个灰头土脸?”
“不是,我就是……”宋星还是想不明白,孩子间的打闹,何至于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处又给送回去。
“阿星,牵马回去了。”宋容喊住宋星。
宋星止了声,应道:“来了。”
不光宋星想不明白,王家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算了?”王鹤语看着盒子失声,“难道赵家给了更大的好处?”
她下午得知许明棠的马车出了王家就径直去了赵家,才从赵家出来没多久,就和她说算了?这不就是在戏耍她们王家吗!
“我也不明白,只是许家那仆人来还东西时,气性还有点大,放了东西就说她主家说算了,就走了。”
王鹤语觉得自己被耍了,又气又怒,脑仁都疼了,正想着叫人明天上门要说法,她的三女儿却骂骂咧咧地进门了。
“娘!许梨和柳玉姝打我!你快叫人收了许明棠的铺子,别叫她做生意!”王悦灵是王鹤语庶出的女儿,但平日里机灵活泼,很得王鹤语的喜欢。
王鹤语按着太阳穴的手指停住:“你和许明棠的妹妹打架了?!”
第34章 第34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主母,好消息!”
赵家大清早就有仆人给赵家主母报喜,“昨夜许明棠叫人把东西还给王家,她们这生意做不成了!”
昨天夜里,赵家找人打听了清楚许明棠和王家合作的事情,虽不是知道个十成十,但也知了五六分,赵家主母再一揣测,便八九不离十了。
心里还可惜自己竟错过了这样一个稳赚不赔的机会。
这时听到仆人的报信,顿时眼眸一亮:“详细说来。”
“据小的打听到的,王鹤语的女儿和许明棠的妹妹在书院打架,许明棠得知消息当晚就让人把东西还回去了。”
赵家主母皱眉:“只是打架?”两个孩子打架,许明棠就这么硬气?
“对,目前打听到的是这样。”
“王家什么态度?”
“王家那边态度还不明朗。”
赵家主母想着,这大概是祖先给的一次机会,她道:“去,速速叫人去请许明棠。”
……
“娘,这许明棠是不是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把我王家的孩子打成这样!”王鹤语不忿,觉得受到了挑衅。
“是啊,祖母,孙儿都要疼死了,你快和娘说,叫她把许明棠的铺子关了!”仆人正在给王悦灵身上的伤上药,疼得她龇牙咧嘴,想着一定要给许梨一个教训!
让许梨和那个柳玉姝跪着来求她!
王家主母端坐在一旁,看着桌上原物奉还的盒子,又看了看受伤的王悦灵,眉头紧锁。
王鹤语见母亲不答,问道:“娘,您在想什么?”
“悦灵去祠堂跪着。”王家主母道。
王悦灵听言傻眼,“祖母?!”
王家主母没多说,只抬了手,仆人立即一左一右架起王悦灵带到祠堂去了。
“祖母?祖母!”王悦灵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远。
“娘,你这是何故?”王鹤语也愣了。
“二百两银子,加镇上三个铺子。她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就不想想为什么?”王家主母点了点盒子,发出几声响,“只为了给她那十几岁的妹妹出口气?”
“娘,您的意思是……”王鹤语反应过来。
“这里面的利益一定很大,大到她完全不愁找到合作的人,你别忘了她从我们家出去扭头可就去赵家了。”
王鹤语想起昨日许明棠志得意满的模样,还有对一百两银子的不屑一顾,又想到悦灵身上的伤痕:“可她妹妹打了悦灵,咱们难不成还上门赔礼?我们王家也太丢颜面了!”
这也正是王家主母所犹豫的,她们王家在镇上怎么也说得上是大家族,许明棠什么人,村民而已,被人打了还上门赔礼,这在她们王家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是但是……王家主母对于煤矿一事还是分外在意,云山镇不比州府,能做大生意的机会少之又少,这次的煤矿还能搭上官家……
若她们真的趁此机会搭上了官家的生意,再加上县丞从旁协助,她们王家一定能再上一个台阶,将赵家远远抛之于后。
一时的颜面和王家的未来,王家主母自认为还是选的来的,她正了面色道:“颜面重要还是生意重要?她妹妹打了悦灵,悦灵难道就没打回去吗?小孩子间的打闹说几句不就说开了?”
王鹤语懂得母亲说的道理,可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是觉得下不来面子。
王家主母见王鹤语还轴着,缓声道:“鹤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咱们搭上官家,截了许明棠的生意,她不就任由我们拿捏?”
王鹤语听了这番话,面上总算松了,点头道:“还是娘说得是,我等下就去备礼,叫仆人送去!”
“不,你亲自带着悦灵去。”
……
许明棠再度陷入忙碌,王家的东西还回去了,她要另谋出路。
“主家,咱们不然去赵家?”宋星想起来昨日赵家对煤矿生意的兴趣。
许明棠摇头:“不急,等一步。”
宋星心里急得不行,哪还有时间等啊,眼见着只剩两天了,上哪找一百两去!
许明棠坐在店里的偏僻角落,目光落在桌上似在想些什么,实则,她正在看自己的系统面板。
拥有属于自己店铺的支线任务本来在昨天拿到店契后显示已完成,但现在的状态处于冻结状态,后面有小字显示,[任务进度异常,扣除20点生命值,下一条支线任务完成时解除冻结状态。]
而一条新的支线任务也任务面板出现——【在镇上拥有一所住宅!】
主线任务,赚到10两黄金的后面也显示了一排小字:[查询到有未结清债务,不予进行结算处理。]
这个游戏系统,还挺严格。
许明棠看了眼后厨,小梨和玉姝正坐在后厨吃饭的隔间写字,露出了半个脑袋。
宋容匆匆从店门外进来,直奔到许明棠面前道:“主家,我给几位货商发了帖子,她们都表示今天晚上一定赴宴。”
“嗯。”许明棠应完,见宋容似还有话,“怎么了?”
“我刚刚在街上看见王家人往咱们铺子这边来了,估计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到了。”
“王家人?”许明棠眉头轻皱,“来的哪几个你认得吗?”
“我只认得王悦灵,另一个女人瞧着像是母亲一类的长辈,她们带着两个仆从,手里似乎还提了东西,我没仔细瞧,抄小路赶回来了。”宋容回道。
她没去过王家,自是不认得王鹤语,但她送过小梨去学堂,见过王悦灵。
许明棠听言,眉头倒是松了,叫宋星宋容自去做事。
不出宋容所说,当真不到一盏
茶的时间,就见王鹤语带着王悦灵上门了。
一听说王悦灵来了,小梨登时掀了帘子跑出来,竖眉怒目:“你来做什么?”
王悦灵也恼了,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许梨的鼻子道:“许梨,我说你——”
王鹤语啪一下打掉王悦灵的手,斥喝道:“悦灵,不可无礼!”
转而又面对许明棠笑道:“孩子们不懂事,许姐儿勿怪啊……”
许明棠不应茬,只问:“不知王掌柜来此有何贵干?”
王鹤语见许明棠态度冷淡,硬是笑着道:“昨日收到许姐儿退回的物什,不明其意,待小女归家,方知道是小女言行无状,闹了误会,今日便是替我家小女致歉而来,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身后的仆人立刻把礼盒放到桌上。
默了几息,王鹤语又拍了拍王悦灵肩膀,王悦灵鼓着腮帮子,心不甘情不愿道:“许梨,是我乱说话,抱歉!”
小梨头一拧:“哼!”
气氛有些僵硬,王鹤语乐呵呵笑着:“还都是孩子脾气,她们都是一个学堂念书的孩子嘛,打打闹闹开些玩笑也很正常,许姐儿你说是不是?”
许明棠坐在椅子上去看王鹤语,也笑了。
见她一笑,王鹤语心下松了半边,却听许明棠道:“孩子们打闹是玩笑,我与王掌柜的事情也只当是我们大人开的玩笑。”
王鹤语一顿,唇边笑意淡去,心道,这许明棠竟是真的把这事放心里了?
她又有些恼,许明棠什么玩意,一介村民,不就是个煤矿生意嘛,就在她面前拿乔作态?
宋容这时却进了店里,快步走到许明棠身边道:“主家,外头有货商想提前和你见一面,是通州来的。”
“说了什么事吗?”
“她想全包。”
两人说话音量不高,但王鹤语耳尖,听到了通州货商几个字,通州是大州,靠近京城一代,那边来的货商也都财大气粗得很。
她立时便道:“打架一事,确实是小女做得不对,许姐儿说说你的条件吧。”
许明棠看了王鹤语一眼,对宋容摇头:“说不行,等晚宴。”
宋容应声点头出去,许明棠看向王鹤语道:“王掌柜,你家女儿和我妹妹与玉姝打架,你问我做什么?”
“她们都是孩子嘛,也不懂得什么……”
“王掌柜这个年纪的时候难道什么都不懂吗?”许明棠反问。
“这……”王鹤语语塞,十四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该懂的肯定是懂了。
“小梨和玉姝都是我妹妹,她们受了委屈,我不想当玩闹揭过,也不会当玩闹揭过。”她浅珀色的眼眸里尽是认真之色。
小梨和旁边的玉姝去看许明棠,两人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柳白余没想到许明棠竟也不忘维护他的妹妹。
“许姐儿可让我好找!”
店外一道声音打破僵硬气氛,所有人不约而同去看来人。
许明棠站起身讶异道:“赵管家怎么来了?”
赵管家目不斜视地越过王家人,走到许明棠面前递了帖子问:“我家主母请您中午赴宴,不知姐儿可否抽得出空?”
许明棠笑着接过帖子,应道:“赵家主母相邀,没空也得抽出来,中午一定到!”
王鹤语没想到许明棠这般难说话,一想到通州的货商,还有赵家这会儿的上门。
她难得脑子通了一回,赵家定是听到了消息才叫人来找许明棠,是不是说明,赵家之前和许明棠谈下的份额没她王家大。
赵管事递完请帖后离开。
王鹤语压着气对小梨和玉姝笑道:“打架一事,确实是悦灵做得不对,婶婶已经教训过她了,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和婶婶说。”
柳玉姝去看许明棠,她当然知道王家人对她和蔼的原因。
小梨谁也不看,摇头:“我什么都不要,我才不原谅王悦灵!”说完就扭头跑了。
小梨不松口,许明棠也没松口,王鹤语几番没压住火,试图恩威并施,那曾想许明棠油盐不进,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临走时,王鹤语到底没忍住放了狠话:“许明棠,你如今给脸不要脸,往后可别求到我王家跟前来!”
许明棠对此话并不以为意。
王鹤语走后,许明棠到后厨时没看到小梨,柳白余向她指了指店后的马车。
许明棠上了马车看见小梨垂着头不太高兴。
“别人来和你道歉了,怎么还不高兴?”许明棠问她。
小梨抬头,瞪着许明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妹妹啊,不对你好对谁——”
许明棠的衣襟被小梨抓住,杏眼瞪着,她一字一字质问:“我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别给她扯什么姐姐妹妹,她们都心知肚明,她才不是她的妹妹!
野猪攻击她,许明棠保护她,混混截道,许明棠替她挡了,还有现在,为了她,临到手边的钱都不要……
还给她买糕点,买衣服,送她去学堂……
小梨才不信这人对她无所图,她的眼眸恶狠狠盯着许明棠,想看出她的破绽。
只见许明棠唇边的笑意淡了些,慢慢的,面上所有神情都淡了,她又笑了一下:“之前和你说过,我有个赌鬼老爹……”
小梨没明白这和她爸有什么关系。
“我妈受不了他赌博酗酒和他离婚,带着我弟弟走了,留下我和我妹妹跟着他。”
妹妹?许梨一怔,她接收到的资料里并没有很详细的关于许明棠家庭的描述,她从来不知道,许明棠原来还有个妹妹吗?
“很长的一段不算太好的时光里,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她很乖很听话,但在我九岁那年,我爸欠了赌债……”
许明棠坐在马车上,声音很轻:“就把她卖了。”
“我找了她二十年,找到了,进游戏的前一刻,我正要接她回家。”
小梨回忆起许明棠进游戏时,在一辆车上,车里只有她和司机,并没有第三个人。
……等等!
那个骨灰盒……
“买她的人说,十三岁那年她生病了,就死了,因为是女孩儿,他们也没给个坟头,胡乱埋了,我又找了很久,才找到她,想带回去好好养着。”许明棠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却叫人听了心里难受。
小梨咬着牙,小声又执拗地说:“我不是你那个妹妹!”
“我知道。”许明棠去看她,道:“我想有两个妹妹,可以吗?”
小梨鼻子有点堵,恶声恶气道:“有就有呗!那你也不至于把你好不容易拿到的筹码还回去!”
“原来你知道了啊。”
“我是npc,我当然知道!”她就是因为知道才想不明白。
许明棠手掌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不容易得了个宝贝妹妹,哪舍得让她受委屈。”
小梨觉得鼻子堵得越发厉害,眼眶湿湿涨涨地发热。
在许明棠之前,她接过好几任玩家,那些玩家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有的只把她当工具人,有的想方设法想从她这里找捷径,还有的直接把她当出气筒……
没有人像许明棠这样……
把她当作一个人……当作妹妹……
可恶!惯会花言巧语,阴险狡诈的坏商人!!!
“说得好好的,哭什么?”眼角的泪被温热的指尖拭去。
小梨羞恼:“我才没哭!!!你讨厌死了!”
许明棠看着扑在自己怀里抽噎还不忘嘴硬的小梨,哄她:“是是是,我讨厌。”
小梨顿了几息,瓮声瓮气地又说:“你不讨厌……”
……是她讨人厌,坏了她的事。
第35章 第35章我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许明棠应邀赴了赵家的宴席,赵家主母亲自作陪。
“许明棠,我知道你拿下了煤矿,和王家的合作也没达成。”赵家主母开门见山。
赵管事回府和赵家主母说了在许明棠那瞧见王鹤语母女的事,这更加坚定了赵家主母和许明棠合作的决心。
别人不知道王家什么性格,她能不知道吗,王家人心比天高,这次竟然向许明棠低头,她可不信什么良心发现,只能是煤矿的利益驱使。
“让赵主母见笑了。”许明棠道。
“王家
给得起的,赵家也不会差,许明棠你说呢?”
许明棠夹了口菜送进嘴里,慢慢嚼着,一口菜咽下去之后,方道:“赵主母说得是,赵管事即便不来,明棠也当还是会上门叨扰,还担心赵主母看不上呢。”
赵家主母听言便笑了,“明棠你倒是谦虚,哪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左右合作不就讲求一个缘字吗!”
“看来,明棠和赵主母有缘。”许明棠举起酒杯。
赵家主母亦如是,两人相视一笑。
许明棠从赵家离开时,拿到了二百两银子和十亩良田。
宋星看着这些银子,忍不住道:“主家,咱们要不然先去衙门把钱交了,避免夜长梦多。”
“不怕。”
去完赵家,许明棠紧接着又去州府等货商们来赴宴。
她几日前就让宋容去留意下帖了,只不过卖的不是煤块,而是土豆。
有五个来自不同州的货商在吃货土豆馅的烧饼后,对土豆很感兴趣,她们想要带回本地去种植栽培。
“这土豆的种子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土里长的东西,本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劳诸位看得起,前来赴宴。”
货商们纷纷道:“许掌柜谦虚了。”
许明棠又道:“并非谦虚,我知各位的意图,土豆的种子我不与你们收钱售卖。”
“不收钱?”货商皱眉,“不知许掌柜的不要钱要什么?”
“送与你们带回去种植。”
货商们听言讶异,“什么都不要?白送?”
“对,如今民生艰难,土豆好种产量大,还请你们带回去,能叫一些百姓吃个饱饭。”
许明棠收了几亩地的土豆发现了,系统给的土豆和现代的还不太一样,口感和饱腹感会更好一些,成年人一顿吃一个土豆能管饱两个时辰不成问题。
优质土豆还真是优质,她有些期待小麦和水稻的长成了。
“许掌柜大义。”货商们纷纷动容。
许明棠叫宋容宋星搬来发芽的土豆递给各位货商看,并解释:“此处便为芽点,带回去后切块裹草木灰种在土里,两至三月便可收成。”
“你们带回去,我只一个要求,若是售卖,种子价格不可高于三文一斤,诸位可答应?”
“没问题!”一个货商率先回道,“我本也是听说这作物管饱产量大,才想带回我的家乡,并不为利益。”
“我也是!”
“嗐,都一样,谁能指望这东西挣钱,不都是为了家中能有口饱饭吗!”
见她们应下,许明棠将土豆种子分给她们,并口述了一些种植注意事项。
几位货商拿了土豆种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唯有一位货商留到了最后,许明棠对她有印象,通州来的货商,也是五个货商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货商瞧着二十五六的模样,五官端正,拇指戴着个杂色扳指,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裳,唯有衣裙下偶尔露出的缎料鞋面能依稀看出价格不菲,其他装扮都与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
“徐货商还有事?”
徐怀溪笑着应道:“我还想向许掌柜买些东西。”
“什么?”
“我坐船从通州来洛州的路上,瞧见运河边有个村子的田地上绿苗茂盛,问过让人打听,方知是许掌柜的地,那绿苗我隔着河看得真切,似乎是麦苗,不知这小麦,许掌柜卖吗?”
“卖,不知徐货商如何出价?”
徐怀溪望着许明棠道:“我要买三月后熟成的麦籽,我出十文一斤的价格。”
许明棠摇头,“价格低了。”
徐怀溪皱眉:“再高可就和肉价差不多了,不会有人买的。”
“会有的。”许明棠笑道。
“许掌柜出什么价?”
“五十文一斤。”
徐怀溪转了转手里的扳指,面容不悦:“许掌柜张这么大口,不怕东西烂在手里了?肉价如今不过二十文一斤,而作为粮食的麦籽价格竟敢要价如此之高。”
“徐货商,都是穿的,您身上的棉布衣裳不过二十文一尺,可你的绫缎鞋面当是超过百文一寸了,您不是照样买了吗?”
徐怀溪怔然,又听许明棠道:“需求不同,价值就不同。”
“你口中说得好听,可你的麦籽万一种出来与粮铺售卖无差呢?”
“若是与粮铺无差,徐货商何必问我出价呢?”
徐怀溪这才知道,面前人比她会做生意得多,原来竟一早看出她的想法。
她心想着村镇的农民给十文一斤的价格,当是喜不自胜地答应,没想到许明棠的要价还要更高。
“若我要等熟成之后验过货再买呢?”徐怀溪试探地问。
“价格翻番。”
“你……哈哈哈哈哈!”徐怀溪哈哈大笑,“许掌柜很不一般啊。”
“过奖过奖,生意嘛,不就是个赌字吗!”
“我要五石。”
“收二成定金,跑单不退。”
徐怀溪手一翻,放了一锭银两在桌上,她端详着许明棠,换了枚更大的银锭放在桌上。
“我见你那地里不光有麦苗,还有水田稻苗,我也要五石。”
“那个要不了这么多钱。”
“多的便当货款吧。”
许明棠也不多说,收了银两:“三月后与你交货。”
……
而两日后,许明棠也成功把煤矿的银钱交给了县令。
王县丞看着一头雾水,她此前不是交过了吗?
但看许明棠似乎完全不差钱的样子,也只当自己看错了,并没在意。
县令拨了主簿薛静助她开采煤矿。
在此前,许明棠问过小梨和柳玉姝的意见之后,送她们去了镇上另一家书院。
柳白余觉得会不会太过麻烦,许明棠却道:“读书嘛,好的环境最重要,若是周围都是些酸言酸语、嫉贤妒能之人,对读书无益。”
而待柳玉姝去完新的书院回来之后,很高兴地告诉柳白余:“同窗都很和善,夫子学问也很好,我听说宋星姐说,明棠姐是特意去看过书院还着人打听了,才选这家的,果然很好。”
柳白余将柳玉姝的话记在心里,只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报答许明棠的恩情。
许明棠处理完书院的事,就开始忙活煤矿的事,她在村子里招人组建了采矿队伍,与他们见天的聊采矿事宜。
贺云景瞧着许明棠一日一日地忙,心里总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许明棠这日傍晚从煤矿回家,吃饭时,看到贺云景心不在焉的,也想到了他的事。
待吃过饭后,许明棠对贺云景道:“你和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贺云景心里陡然一跳,许明棠会和他说什么?厌弃他了吗?
难不成这几日她是故意冷落他的吗?
或者嫌他麻烦了,想送他回去?
无论哪种,贺云景都觉得难受极了,他跟着许明棠进了屋。
许明棠坐在屋里的椅子上示意他也坐,然后才开口道:“你跟在我身边——”
贺云景不等听完,就扑上去抱住许明棠,胡乱地在她唇上亲吻,“我不想听,你不要说……你不可以丢下我……”
许明棠掐着他的后颈把他拉离了些,“乖点,听我说完。”
贺云景不安地去抓许明棠的手。
“你也知我现在日日忙碌,没功夫注意你,但我瞧你也是多想的性子,如今我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第一,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养着你,不一定有什么荣华富贵,但吃饱穿暖没问题。”
“第二呢,我给你安排差事,你去做,像其他人一样,做得好有奖励,做得不好也会罚你,最后做成什么样,全看你自己。”
“这两条路你选什么都行,我就一点要求,你得乖些,你自己选吧。”
贺云景闻言,去看许明棠,“若我选第二条,你还会与我亲近吗?”
“这又不冲突。”
“那我要选
第二条,我想帮你。“贺云景的目的和想法一直很单纯,留在许明棠身边,帮助她。
“那行,明天带你去矿地。”许明棠看好贺云景身强体壮,让他去指导搬运煤炭倒很适合他。
贺云景手指握着许明棠的手,小声问:“那……那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可以。”
“那可以……一下吗?”贺云景耳朵有些红地凑到许明棠面前,他早就知道自己不知羞耻,但面对许明棠说这种话时,还是觉得面红耳赤。
可他真的很想亲许明棠,他都好久没亲过了。
许明棠瞧着凑上来的俊脸,缓缓把唇贴过去,“明早我还有事,不与你闹太晚……”
贺云景见红唇在眼前,哪里还听得进许明棠后面的话,迫不及待地张口吮上。
两人从椅子上亲到了床上,贺云景把许明棠抱在怀里,鼻息间全然是许明棠身上好闻的气息。
他在被许明棠包裹的气息氛围里,沉溺于许明棠的吻,身体发烫,更多的渴望从心底涌来。
后颈被温凉的指尖捏住,许明棠勉强拉开距离,道:“可以了。”
贺云景露出可怜的哀求神色,“再,再亲一下好不好?”
“不行,你抵着我了。”许明棠眸光从下方掠过。
贺云景听言,气血上涌,慌乱无措地解释:“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但是它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不会了。”
“你自己去浴桶里解决吧。”
“我,我不会……”贺云景是真不会,他没看过册子,这时候,只会无措地去求助许明棠。
少年男子的青涩在这时显得有些惑人,许明棠眼眸闪过一丝暗色,咬着他的耳垂,教他,“手探下去,握住,然后……”
第36章 第36章……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许明棠此前对贺云景要说多喜欢,也并没有。
如果许明棠的助理在这里,就会非常善解人意地将贺云景像许明棠的其他情人那样安排。
安排住所,每个月按时打一笔款,然后等着许明棠哪天需要他,就会提前打电话告知贺云景,叫他空出时间等待许明棠的到来。
但现在,许明棠觉得很新鲜。
不同于信息爆炸的现代,这里的男子对妻夫之事了解得少之又少,在婚前几乎完全不知晓。
直率又青涩的男子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手法生涩地在她面前做着一些……事情。
“明棠……不行……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贺云景觉得要疯掉了,他浑身发热,整个人都靠在许明棠身上。
他听许明棠的话,按照她教的去做,确实暂时缓解一些,但随即,更大的热潮向他扑来,心深处产生了更大的渴求,对于许明棠的渴求。
许明棠圈着他的腰身,指尖摩挲着他的皮肤,使坏:“哪里奇怪?”
贺云景满头大汗,但贺云景不知道,腰身却诚实地贴向许明棠的手掌。
许明棠的手指移到他的后腰,贺云景的身材,她是比较满意的,骨架匀称,腰腹肩背都有薄肌覆盖,手感很好。
“你练过武?”
“啊?”贺云景眼眸迷蒙,看着眼前一张一合的红唇,只知道凑上去,想亲吻。
“是不是练过武?”许明棠任由他贴着。
这回贺云景听清楚,应道:“学了一点……明棠明棠……”他又向许明棠求助。
许明棠的手仿若带着火星,燎过身体时,炽热带着酥麻,他清晰地感知到许明棠的指尖停在他的胸膛上……
平日从不会注意的地方被人……
他要死了……他真的要死了……太奇怪了……
“明棠明棠……”他的声音发抖,手越动越快。
胸前有痛感传来,贺云景脑海白光闪过,胸膛猛地起伏,身体微微颤抖着,鼻息间气息急促。
他第一时间茫然地去看许明棠,他,他怎么了……
贺云景长发凌乱散在肩头,颈脖肩腹都有晶莹汗珠,特别是小腹处,除了汗珠还有一些……
小腹被人用指尖不经意间刮了一下,引起贺云景的战栗,他慌张去拉许明棠的手,“别……脏……”
指尖上的东西蹭回他的胸膛,有人轻笑着在他耳边道:“好了,去洗洗,睡觉。”
贺云景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些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情绪,说不上来的温柔,听得他下腹又是一阵热涌。
不过看到许明棠面上的疲意,也知今日太晚了,不能再闹她,听话地去打水,又从衣柜里拿了新床单换上。
看着换下来的床单,贺云景脸有点红,他这样是不是就是和许明棠行了妻夫之事,越想越觉得脸红,心里却甜蜜不已。
怪道他爹天天想把他娘往房里勾呢,这滋味……当真让人**。
他穿着白色亵衣上了床,许明棠在床外侧似乎睡着了,贺云景瞧着她的睡颜,轻手轻脚地去环住许明棠的腰身,将脑袋轻轻搁在许明棠肩上,闭上了眼睛。
贺云景这一觉睡得很好,许明棠起身时,他便有察觉,虽然没有规矩学过为人夫之事,但他想着他爹之前做过的,或者偶尔听来的,也听了个一星半点,要为妻主着衣束发,要伺候妻主洗漱用膳……
只是他才拿过许明棠的外衣,许明棠便从他手上接过,他道:“我,我替你穿。”
“不用了,你不需要做这些。”许明棠会在上位者时让底下人帮她做一些事,却不习惯旁人伺候她。
她之前的情人还说过她不懂情趣,她不以为然,这种情趣没什么好懂的。
许明棠穿完衣服就出房门了,没留意到贺云景有些失落的神情,早上的明棠和昨晚的明棠好不一样……
饭桌上,许明棠对贺云景道:“今日,你就跟着宋容去矿地。”
“那你呢?”贺云景急问。
“我要去镇上。”许明棠没细说要做什么,贺云景也不再问了,他怕哪一句又问错了。
强撑着笑意看着许明棠宋星二人驾车离开,失落地跟着宋容去了矿地,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帮明棠把煤矿采好。
……
许明棠早晨起来时,头就有些发晕,她知道,这是生命值被扣除的后遗症,在她刚来村子里时,被扣多了生命值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严重,却有些影响她的思维。
她闭目坐在马车上思考今天要做的事情。
选址,买地,还需要上一趟县衙,落实售煤的事情,烧饼店也还需要继续招人,天气回暖,店里的生意也逐渐稳定了,店里仅三四个人,人手还是紧张了些。
因为和王家合作闹黄了,镇上买地之事就有些困难,因为镇上有一半左右的店铺姓王,她如今的烧饼店估计也做不长久,需要尽快换新位置。
许明棠联系伢商看地,店铺没找到的合适的,倒先看中一处宅院。
是一个两进的宅子,进门是前院,穿过垂花门便能到中庭,左右各有一处回廊连通柴房、厨房、杂物仆人房等,从中庭走过便可进正厅,再绕过假山树枝,便到了内院,内置主人住的主卧侧卧等房间。
不算特别大,一家子若有十几口人便住得拥挤,但却很适合许明棠这种家里人丁稀少的人住,许明棠看过了,用来住的卧房足有八间,给宋容宋星一人安排一间卧房都还有空的房间。
“这处宅院去年就空着了,宅院的主人做生意急用钱,等不到卖家,我找几个姐妹借了钱托大就拿下了,来看过宅院的人要么就嫌小了,要么就觉得价格不合适,一直没卖出去。”伢商给许明棠介绍,“但姐儿,这宅院风水是极好的,不然我也不会托大拿下,您要是觉得合适,二十五两就卖与您。”
许明棠之前在镇西口卖柴时,偶尔也听过一些路人讨论房屋价格,这个价格还算合适,她手头上交完煤矿的钱,还富余了一百多两银子,买这处宅院也不算问题,便不再去看别的地了,“行,就要这地儿了,店铺的事情还请帮我上点心。 ”
伢商没想到许明棠这样好说话,喜出望外,连连应道:“诶!一定一定!准把给姐儿找店铺的事情放在头一位!”
看地买宅院就花费了一上午,看了眼时辰,和孙县令约的时间要到了,许明棠又匆匆去了县衙。
孙县令对许明棠态度很好,“你见本官,是薛主簿在矿地不上心吗?”
“大人说笑了,大人安排的薛主簿在矿地尽心尽责,特别好,草民感谢都来不及呢!”
见到自己安排过去的人,许明棠满意,孙县令也很满意,薛静的作用当然不止是帮许明棠采矿,更重要的是要记录采矿的数量,以好来年收税,之前有过商贾就对盯着他们的人很不满意,千方百计想换掉那些人,好偷摸做违账,逃避税收。
“既然满意,今日是为何而来啊?”
“确有一些事情想与大人商议。”许明棠看着孙县令说道。
孙县令很懂,一个眼神就让身边的人都退下了,包括还想留下来的王县丞。
“大人,矿井已经打好了,昨日上来了第一批煤矿,草民看过,质量上乘,草民准备进行加工改造,去试试冶铁处。”
“冶铁处?”孙县令觉得许明棠异想天开,才得了一处煤矿就想往州府冶铁处凑,她摇头,“那地方多少人挤破脑袋都送进不去,你一个没根基的就想送进去?”
“草民有大人啊!”许明棠自然地回,目光中对孙县令对敬仰毫不掩饰。
孙县令多久没被人这样看过了,顿时咳咳两声,不自觉坐得更端正了些,但一想到许明棠要做的事,还是摇头,“本官与冶铁处并无交集。”
言下之意就是说,我在冶铁处没人没关系。
“草民当然不敢奢求大人为草民托找关系,但是大人,草民看到煤矿出的煤质量上乘,想起年前煤矿地附近出过祥瑞,心想着,定是因为祥瑞滋养的缘故,煤矿才如此精良,所以草民只恳求大人将草民矿地所出之煤矿送到冶铁处,叫冶铁处的人分辨一二,若他们看上了,这于草民于大人于云山镇都是一件好事啊!若看不上,草民就再往货商那售卖也不迟。”
许明棠一番话叫孙县令心里即刻动摇了,若是许明棠的煤真让冶铁处看中了,那于她确实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许明棠的煤卖得越多,她能收的煤税也就越多,她还能再因煤的事情来往州府,说不定就能与州府几位大人更加熟络一些。
“嗯,明棠说得确实有道理,这对云山镇是好事!”孙县令点头,面上端的是一副为镇为民的模样,“罢了罢了,为了云山镇,本官就去试一试吧!”
许明棠长揖作礼:“大人为民之心,让草民敬仰不已。”
“不必多礼,都是为了百姓,你何时将煤送来?明日可送的来?”
许明棠见孙县令如此着急,心底摇头,面上迟疑道:“这……可能得三日后。”
“嗯?怎么如此之久?”孙县令疑惑,语气下压着不满,她的好事可不能耽误了。
“矿井刚挖成,草民想看看底下是不是有更好的煤,择选过后,再给大人上交,不是更稳妥些吗?”
经许明棠一提醒,孙县令反应过来,“嗯!说得有道理!这事是得稳妥些。”她不能急,她得再写封荐贴更好,许明棠是底下村子里出来的,与赵家、王家不同,州府没半点关系,贸然送上去,定是被打回来。
她得好好筹谋一下。
心里想着事,耳边又听许明棠轻声道:“大人,草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大人,此事未成之前,可否请大人藏于心间,”许明棠面上有些不安地说,“草民与王家闹了些矛盾,怕若是让他们知晓,阻挠草民事小,就担心他们让大人为难,草民不想因这点小事叫大人难做。”
“这个王家!”孙县令皱眉,看着懂事细心此时还不忘为自己着想的许明棠,心中那杆秤更加往许明棠这偏了,与她亲近道:“你放心,这事本官知晓轻重,有本官在,王家不敢把你怎么样!”
“可是……”
孙县令打断她的话:“没什么可是的,他们王家靠的不就是个县丞吗,还能越过我这个县令去?!”
说起来这个王家近两年也确实嚣张得过分了,别以为她不知道煤矿一事,王家让王县丞搞了多少手脚。
她看着许明棠,想到那煤矿的事情,心思一动,若是叫许明棠的煤真送到冶铁处去了,日后许明棠说不定能成为她的助力,顺势利用她打压王家也未尝不可!
得把许明棠的煤送进冶铁处!
感受到面前孙县令的打量,许明棠低头,无人看见的地方,她的唇角不易察觉地轻勾一下,
第37章 第37章再见,明棠。
许明棠从县衙出来,又去靠近州府的码头打听货商的消息,看看他们卖什么,也看看他们收什么。
问他们从何而来,也问他们往哪去。
之前她太忙了,打听的事情一直都交给宋容,由宋容回来再复述给她,但她很快意识到一些弊端,人与人的思维是不一样的,观察的角度也是不一样的,她需要自己去主动地听,主动地看,才能掌握更大的信息渠道。
任何时候,信息差都是非常重要不容忽视的因素。
码头很大,很多货商在这里装货卸货,从一些没封严实的麻袋或者木箱里能看出来,有粮食有动物皮毛还有些本地特产的草药之类。
他们并不是把所有东西都带回本地售卖,有一部分是沿运河的线买卖。
货商们跑得多,心中各有一本账,就比如粮食,有些地方粮食丰收,便可低价去收,然后乘坐货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转手卖出去,粮食能得到的利润不大,换成布匹、皮毛、草药等,利润就大得多。
但这种倒手买卖也有一定风险,比如货船出事故,东西保存不善,又或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别人先一步进入市场,还有运河沿线的剥削,路上歹人作乱等。
在信息不流通的朝代,未知风险因素太多,货商们出门前也都是再三拜各种神灵,祈祷一路顺风平安。
许明棠在码头看见了徐怀溪,她在货商中很有威望,不少人都会与她点头打招呼,她随行手下很多,也只有她独自包了两艘货船。
“这不是许掌柜嘛,怎么来这风大的地儿了?”徐怀溪笑眯眯地和许明棠打招呼。
许明棠也朝她笑:“来找些缘分。”
“可找到了?”徐怀溪问她,手里转着那枚杂色扳指。
“若这样好找就不叫缘分了。”
码头有风沿着河面吹过,迷得人睁不开眼,待风过后,许明棠问徐怀溪,“徐掌柜都做得哪些生意?”
“什么都做。”
徐怀溪瞧着许明棠的神情,想到她地里的禾苗,凑近她问道:“姐儿可是有东西要卖?”
“徐掌柜收煤吗?”
“煤?”徐怀溪身体后移站直,兴趣显而易见地减弱,“那东西可不好卖。”
黑不溜秋一手灰,吃水重,收来价格就不低,带到哪儿去卖都不划算,更别提万一船上进了水,全得砸手里。
许明棠也知徐怀溪的担忧,并没多说,只问:“徐掌柜要在洛州待多久?”
“小半个月吧。”
许明棠拱手:“十日后许某乔迁,还请徐掌柜赏脸,届时请徐掌柜瞧点东西。”
徐怀溪觉得许明棠这人有点意思,索性她也无事,便应道:“好啊。”
……
宋星听了又觉得忧心,那宅院今日才买的,洒扫置物都是耗时间的事情,如何能十日后就住进去?
她跟主家之前从没这么操过心,她有点懂她姐姐对她的担心了。
许明棠也知时间紧迫,越急她越不能急,总归还有时间。
她又回了宅院,重新走了一遍,把宅院平面图大致画了出来,宅院整体保持得还不错,底基没问题,用料扎实,就是门窗廊道处处落了灰,还有庭院的花草没人照看,杂草丛生。
都是些费时间的活儿,这年头又不像现代有家政公司,全程包揽,都得她自己亲力亲为,许明棠就地找了个台阶坐着,用炭笔刷刷刷的在册子上记录。
她的待
办事件又多了一条,这件还得急办。
眼见着天色渐暗,许明棠有再多事也只能明日再办。
“主家,我们直接回村里吗?”
“先去店里看一下,写个招工贴示,明日叫周婶张贴在门口。”
宋星应声驾车往烧饼店去。
沿街的店铺门都半掩着,这是即将关门了,小镇没有夜生活。
烧饼店里的门也是半掩着,见到许明棠来,店里三人都很惊喜,“东家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宋容和云景被我安排了其他事,店里人手应当不够,来写个告示,明天贴出去,若明日有合适的,你们就先留用。”
周氏妻夫对视一眼,周婶道:“东家,我有个侄女,二十岁,为人老实,手脚勤快……”
许明棠一口答应:“行啊,叫来试几天。”她对周氏妻夫还是挺满意的,每次来都能见他们忙前忙后,尽职尽责,他们推荐的人她也愿意试一试。
听到许明棠答应得爽快,周婶面上却不见喜色道:“只是,她口齿不太清楚……”
有些做生意的掌柜会忌讳这种伙计,许明棠却丝毫不在意:“卖烧饼又不是说书的,为人没问题就行。”
周婶听言有些惊喜,笑着连连应道:“诶!诶!我今晚就回去和她说!”
“你那妹妹家的孩子如果留用了,明日再招三个吧。”
“要这么多?”
一旁的柳白余也有些惊讶,“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等人招到了,你们就换着来。”许明棠心里还有别的打算。
周氏妻夫心里慌张:“东、东家,我们能干一整天没问题的……”
“别误会,不是换了你们,你们都做的很好,只是店里这么忙,你们吃个饭都得抢时间,招几个人来你们也松快些,况且,现在这店小,你们就不盼着我开个分店什么的?”
“是是是!东家说的是!”
周氏妻夫一听,不是换了自己,而且听东家的意思,日后店面还会更多,都高兴不已。
“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许明棠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心道莫不是码头吹了风,得早些回去才是,她站起身,把写好的招工告示交给柳白余。
才转身,许明棠眼前一黑,只听见耳畔响起众人惊呼,“主家!”
“东家!”
“明棠!”
许明棠感觉自己落到了一个皂角香的怀抱,耳膜有砰砰砰的声音,随即贴着的胸膛震得她头发晕,有人大声道:“快去医馆!”
这一声喊得焦急慌乱。
她手慢慢抬起来,胡乱抓住了什么,周遭静了一瞬,她张口道:“我没事。”
钥匙拿到了,但是宅子的地契她明天才能拿到,任务没完成,生命值没恢复,今日一天又在外奔波,还在码头吹了风,让她刚才一下子有些……低血糖吧。
许明棠视线重新恢复,第一个看到的是柳白余担忧的脸,她笑道:“白余哥,你心跳得好快。”
震得她耳膜咚咚作响。
柳白余此刻完全无暇顾及许明棠的打趣,他看着许明棠苍白的唇色,眉头紧拧,嘴唇因为紧张有些颤抖。
宋星赶紧把许明棠扶过去在椅子上坐着,不放心道:“主家,咱们要不然去医馆看看?”
“是啊,东家!”
“不用,晚上没来得及吃东西,不碍事。”许明棠摇头,她这个情况去医馆也看不出什么。
柳白余听言,匆匆往厨房去:“我去给你煮点面汤。”
周叔道:“我也去帮忙!”这么好的东家可不能出事!
面汤煮起来很快,趁着烧水的功夫,揪些面片,水滚了就能下面片,只是店里食材不剩什么了,柳白余切了小葱,又把蛋液淋进去,撒些盐,一锅浓稠鲜香的面汤就煮好了。
许明棠和宋星一人一碗,许明棠对一旁还担忧不已的周氏妻夫还有柳白余道:“真没事,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和宋星吃完把碗筷收拾了也回去了。”
周氏妻夫再三问过之后,才不放心地离开。
许明棠对柳白余挥挥手:“白余哥,你也回去,我没事。”
谁料平日里温和寡言的柳白余此刻面上却严肃不已,“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可把身体安康当儿戏。”
话语严肃却饱含关心,有一种来自年长者的关心叮嘱的感觉。
许明棠微怔,这话她第一次听。
前半生爹不疼娘不爱,后半生在名利场摸爬滚打,只有生活助理会按时提醒她去做体检。
很奇怪的感觉,一种从来没体会过的情感融在许明棠的心间,她掩下那点情绪笑着应:“知道了白余哥!你真操心!”
宋星虽然觉得柳白余的话有些逾矩,但是见许明棠没反驳,柳白余也是好意,也就吃着面汤应和:“主家,柳公子说得对,不能把身体当儿戏。”
“是是是。”许明棠应声喝了口面汤,温热适口的面汤暖到胃里。
最后柳白余还是留下把厨房收拾好了才肯离开,许明棠见天色太晚,就让他上车,送他一程。
不等柳白余想出拒绝的话,就被许明棠推上马车,“走吧走吧,又不费事!”
到了巷口,许明棠把柳白余放下,朝他挥挥手:“再见啊白余哥。”
“再、再见?”柳白余一时愣住,没理解出再见的意思,但宋星已经驾着车走了。
再见……柳白余心里反复念了几遍,是再次见面吗?是又见?还是自己刚才逾矩,让她心生厌恶了?
不、不会……
她还特意送他归家。
无论怎么揣测,意思都不太对,但,看回想许明棠说话的神情,应当是个好词吧……
回到家时,柳父打量他几眼,奇怪地问:“今日归来怎么有些心神不定?是受东家斥责了吗?”
“不,没有,东家人很好。”柳白余第一时间反驳,“是……东家说明日再招些工人,我在想这个事情。”
“原是如此,”柳父点头,忍不住又道一句:“受了人家的恩惠,可不能偷懒耍滑。”
“爹,我省得。”
直至深夜,柳白余半睡半醒时忽然坐起,看着窗外皎皎月色,他如同福至心灵,许明棠说的再见,是不是……再会的意思?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月光斜透入屋,倾洒在柳白余的脸上,他的眉骨比寻常男子高些,面无表情时五官就会显得生硬不讨喜,所以他总是低着头,偶尔抬头也尽可能的是笑着的,但他讨厌笑,只有面对许明棠时,不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放在被面的手指上,有三根手指微微动了动。
那是他抱着晕倒的许明棠想要去找大夫时,许明棠曾抓住过的手指,他早就知道许明棠的手生得好看,他曾用千万遍次的余光看过,他不敢去看许明棠的脸,只敢去看她的手。
他知道她的指腹有薄茧,掌心也有,那是她握斧砍柴时留下的,即便如此,她的手掌也好看的不得了,指甲好看,指尖好看,指骨好看,就连手上的薄茧都好看。
和他满是粗茧的手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如同他和她的距离。
柳白余神情晦涩,月光映得他披散肩后的发丝带着轻微的光泽。
“再见,许明棠。”他轻声回应,觉得不好,无声地又说一遍,“再见,明棠。”
念完后,他失落地垂下头,苦笑了一声,再无困意。
第38章 第38章哪
来的鸡汤?
“姐儿,这是契书。”伢商把印了官印的住宅契书递给许明棠。
【叮叮——支线任务六:在镇上拥有一所住宅!已完成,生命值回复三点。支线任务五:拥有属于自己的第一家店铺吧!冻结状态已解除。】
许明棠收起房契,“我那铺子的事儿如何了?”
说起这事,伢商面露难色:“哎哟,姐儿,我正要和您说呢,这铺面难找啊……”
不是伢商故意这样说,是她出去打听了一圈,如今镇上有空铺面的只有王家,可王家和眼前这位姐儿又闹了一场,怎么可能愿意出店铺给她,要不是她为了讨生活,她也不敢接这姐儿的生意。
“一家空的都没有?”
“也不是,只是那些和王家没关系的位置都偏了些……”伢商给许明棠指了指图上几个点,镇上的散铺面本就少,要不是谁家有个急事或者搬走,少有人卖铺面,只有临近村乡一类的犄角旮旯里能寻出一两个空铺。
许明棠皱眉,确实偏太多了。
即便烧饼店如今在镇上已经有了些口碑,这位置也着实偏了些,酒香也怕巷子深,还是食物这种可替代性特别多的东西。
许明棠不语,凝眸深思,气氛一时安静。
伢商在旁竟感隐隐压力,她入行这么久,和富户也没少打过交道,还是第一回感到这么强的压迫,有一种自己差事没干好的负罪感。
她瞄着手里的图纸,目光一定,手指踌躇再三地指了一处,犹豫地问:“姐儿,你看这处行吗?”
许明棠的视线落在上头,眉梢一挑,巧了不少,伢商指的是一处在镇南街上的铺面,就在王家那三个顶好铺面的对面。
“这好位置的铺面别人肯卖?”她问。
伢商有点后悔,因为她也知道王家的铺面就在对面,但话出口,只得硬着头皮道:“这家店家生意做不过旁人……”
许明棠看出她还有未尽之言,指尖点点桌子:“一次性说清楚些,不然我以后知道了,也是要找你麻烦的。”
伢商本就对许明棠有些莫名心怯,听她这样说,还是全都交代了:“王家之前想收了这铺子,价格没谈拢,之后租铺子的店家卖什么,王家就开店卖什么,价格比这家店只低不高……”
“……之后就没人敢租这铺子了,店家想重新卖给王家,可王家只愿意出半价买,那店家气得大骂,又没谈成,王家就放话谁接手这铺子就让谁干不下去,这铺子就空下来了。”伢商说起这事,也是唏嘘不已,当初多好的一个铺面啊,闹成这样。
“店家出什么价?”
“啊……啊?”伢商一听,“姐儿要买?”
“嗯。”
伢商眼珠子一转,道:“去年在我这挂的是三十两,因为一直没人问价,我也好久没去了,我去……问问?”
“尽快确定,问好了到我店里来留个消息。”王家而已,敢得罪一次,就不怕第二次,再说了,这位置也确实便利,值得她再去和王家打个擂台。
“好嘞好嘞!”
店铺的事情解决,许明棠又问伢商:“你可有相熟的人伢子?”
“我那宅院想找人清扫。”
“正是春耕的时候,这会儿可不好找人……”
“临时的也行,我只需要叫他们帮我把宅院清扫完。”
伢商一听,心思又活络了:“姐儿要是信任我,我带着人帮姐儿清扫如何?”
“你带人清扫?几时能清扫完?”
“15文一天,7天帮姐儿清扫完工。”
许明棠略一思忖,回道:“三天内清扫完成我给你200文,如何?”
200文!
伢商眼睛都亮了,点头应道:“行!没问题!”
许明棠便把昨日在宅院里画的图纸给伢商,“需要格外清扫的地方我在上头标注了,我给钱让你做事,别糊弄我。”
“不敢不敢!一定给姐儿把事情做漂亮!”
……
伢商送走许明棠,转身就往家里去,她做房屋买卖的,偶尔为了让房屋店铺更好出手,也会叫人清扫,给个十来文前,那些人都高兴的不得了,如今可是200文啊!
原本她只想着带自己夫郎和家里人去做,但现在许明棠要三天内做完,就得再叫几个人,她很快找到了人,风风火火地带他们到了宅院,安排清扫任务。
见几人都忙活去了,她叫自己夫郎千万盯着,别出差错,说完就一溜烟往金丰巷子跑,跑到里巷的一户人家门口,啪啪啪急切地敲门。
“谁啊?”
“是我,富贵。”伢商道,“温姐在家吗?”
一妇人开了门见到来人,应声道:“富贵姨,我娘在呢。”
“快快快,带我去见——”伢商本来还想叫妇人带她去,却见到院子里坐着的老妇,喜不自胜地奔上前去:“好姐姐,我给你带了个好消息!”
老妇眉一竖,没好气道:“郝富贵!你要是来给那王家做说辞,我就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哪能呢!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脾气?”伢商坐在老妇旁边细细与她道:“你那镇南街的铺子有位姐儿瞧上了,她问多少钱,我没报实价,只说大概三十两左右,她瞧着能接受,现在只等你的意思呢!”
老妇狐疑地看着伢商:“她莫不是王家的人?”
伢商连连摆手:“哎哟!不能够不能够!她前些日子还和王家闹了矛盾!王家不卖她铺子,这才找到你的铺子”
老妇还是不放心:“那她知不知道那铺子的事,我虽着急卖铺子,却也不能坑了别人。”
“知道知道,我与她都说了,你要是不放心,约个时间,你亲自见见,我绝不诓你!”
老妇想了想道:“那就亲自见见!”
“行行行,见,但你脾气得收收,好不容易遇见个愿意接手你烂摊子的,可别给闹黄了!”伢商叮嘱老妇。
“不用你说,我自是知晓。”
……
“妍言,一上午还适应吗?”趁着午饭的功夫,周婶问自己的侄女。
周妍言望着碗里的米饭菜蛋,咽了咽口水,道:“适、适应,多、多谢、姑姑。”
她因口齿不利,镇上找活难,只能和夫郎去码头抗货,去年家里添了俩孩子,日子过得更加紧巴,有时还得靠着母父姐妹接济。
她娘听说姑姑找了好差事,求到她姑姑这里,她没抱很大的希望,但姑姑昨儿夜里来她家叫她明日和她一同去上工。
到了店里才知道这里的待遇是真的好,活也简单。
姑姑没让她迎客,只叫她来回后厨前厅端饼打包,或者在后厨削土豆,空了就去把桌椅板凳收拾整齐。
生意很好,顾客很多,而且店里还在招人,好些人都来问过。
她有点紧张,她还没见过东家,怕东家见了她不满意,转念一想,东家要是见了,肯定不满意,她不再说话,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饭,今日中午吃饱些,晚上回去就少吃一顿,省些口粮。
临近傍晚稍微清闲了一些,周妍言也没歇着,擦桌子扫地,收拾碗碟。
忽听姑姑在耳边道了一句:“妍言,东家来了!”
周妍言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缓缓吐息,想松松嗓子,一会儿给东家答话时尽可能流利一些,但老毛病又犯了,越是不想紧张就越紧张,人都还没见到,手都在抖。
“妍言,别紧张,东家人好。”周婶轻声道。
“嗯、嗯……”
许明棠看到前头店里客人还有些,没从前门进,从靠近厨房的后门进了店。
她记着今日安排了招工的事,宋容在矿地,所以她得亲自来看一下。
刚进后厨,周婶把周妍言带到许明棠面前道:“东家,这是我侄女,叫周妍言。”
许明棠阅历丰富,只瞧她一眼,就知道是个端正人,心下比较满意。
周妍言不知,她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紧张与不安,结结巴巴地开口:“东、东家、好。”
简单的三个字说完,她眼中流露出几分挫败。
“你好,既然和周婶是姑侄,一些活计怎么做,周婶就多费些心教教,你跟着周婶好好学。”许明棠道。
周妍言蓦地抬头,这才算是第一次正式看清了许明棠的模样,她此前并不知道,原来她的东家是这样年轻的女子,眉眼灵秀清朗,言
行举止都带着无形的气势,明明和众人站在一起,却与众人又完全不同。
她对上许明棠转来的视线,忙低头道:“我、我会、会的。”
周婶知道东家这是认可了,连连点头:“东家放心,妍言她勤快着呢!”
“嗯,”许明棠,点头,又去看柳白余,“没其他人了吗?”
柳白余道:“来问的人不少,合适的少。”
“那行,慢慢看,不急,这事交给你我放心。”
柳白余心跳陡然加快几分,面上不动声色,他去看许明棠的脸色,问她:“你今日吃了吗?我炖了汤,你要不要喝些?”
周婶听了想起昨日许明棠昏厥的事情,暗赞柳白余细心,她也附和道:“是啊,东家,你要不喝完汤再忙,你得顾好自己身子啊!”
宋星也点头,“对对对,主家,你今日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儿,许明棠面前就多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是鸡汤,放了春笋炖的,很鲜甜。
而外头还没到打烊的时候,客人也还多着,许明棠无其他事安排,大家也都各自去忙活了。
“哪来的鸡汤?”许明棠坐在后厨的凳子上问正在擀饼的男人。
柳白余手下动作不停,回应道:“我从家中带的。”
爹爹身体不好,如今家中收入稳定,他隔三差五会给爹爹炖汤补身子,这鸡汤是他昨天夜里就炖上了的,炖的时候一早就想好了,留够爹爹喝的,他的那份带给许明棠。
早上带来的时候就一直煨在窑炉旁保温。
还好她来了。
“白余哥,想不到你炖汤也这么厉害啊!”许明棠喝着汤,对于九日后的乔迁宴又有了新想法。
第39章 第39章她去镇西口做什么?
许明棠咣咣两口把汤喝完,叫宋星一道回村里,去找了村里的木匠陈婶。
陈婶是个老手艺人,木工活做得又细致又好。
许明棠给陈婶简单画了自己想要的木桌样式,她此前脑海里一直有个大概雏形,待喝了柳白余那碗汤之后,雏形逐渐清晰了。
“做个夹层,中间要空出来……空一个圆饼大小的位置,边缘打磨光滑一些,不要棱角……”
陈婶也帮许明棠做过不少物件,也有了一定的默契,对于许明棠说的要求都点头。
“我要二十多张这样式的桌子,陈婶能加急做吗?”
陈婶笑呵呵道:“放心,晚上不睡觉也给你做出来!”
许明棠如今可是陈家的大恩人,陈家因为听了许明棠的话,年后一家子人凑钱买了一亩荒地,学许明棠的种地方法,前些日子地里的土豆收上来,一家人笑得合不拢嘴。
许明棠在镇上卖土豆馅烧饼开了路,他们跟在后头去卖土豆,卖了不少钱。
开年仅三个月,就赚了往年大半年才能赚的钱,家里的粮食难得一见的有了富余。
现在许明棠又在山上组建矿工队,她女儿也在里面,虽然辛苦,但干得越多挣得越多啊,日子过得不知道比之前好多少。
去年还在担心赋税的事情,今年完全大变了样。
陈婶说什么也要把许明棠要的桌子做得漂漂亮亮的,跟着许明棠有饭吃!
得了陈婶的应诺,许明棠往山上矿区去。
她明天就要带煤去县衙,她早就看过煤,这话不是诓王家的,地下开采出来煤品质都很好,煤化程度高,杂质少,她拿出来一些烧过,燃烧时无烟,无火焰,热值高,是铸铁炼钢再好不过的燃料了。
只可惜她没一个炼钢厂铸铁厂之类的地。
煤矿采上来之后,放到一旁的空地,把一些土法子把上面附着的一些尘土岩石去除后,按照种类大小分开,再统一分成大小一致的煤块进行装袋。
期间产生的煤灰也被收集起来,用以二次加工。
煤矿开采不过几日,大家都已经很熟练了,下井、拉绳、凿矿、抬煤……
许明棠也再三叮嘱过,矿区附近不可见明火,不可操之过急,矿井里面的撑架绝不能偷工减料,务必保证矿区的安全性,大家也全都牢记,按照许明棠所说去做。
她来到矿区时,看到大家都干得热火朝天,十余个人被分成了四组,负责不同的领域。
贺云景一眼瞧见了许明棠,把肩上的煤矿卸了之后,就奔着她来了。
宋容落后一步也走上前来。
许明棠挑了几个问题问贺云景,比如如今矿井下到什么程度了,一天能出多少煤矿,贺云景都能答上来。
“做得很好。”许明棠夸他。
贺云景的眼眸一下子就变得亮晶晶的,沾了煤灰的脸上也全然是高兴之色。
他确实做得很好,到矿区笼统才两天,许明棠并没特意告诉过他要记什么,看什么,他却自己留意了那么多事情,许明棠对他挺满意。
宋容看见许明棠对贺云景的赞赏,即便知道两人的关系,心里还是略起了一些波澜。
此前只觉得贺云景是伺候主家的男子罢了,可如今,主家却让他来矿地,主家分明有意培养他。
她听从主家指示,也依旧按主家所说行事,心底里还是觉得有些失落,她作为女子,自是认为男子比不上她的,主家为何不多看看她?
若要旁人知道,她和一个男子争风吃醋定是要招笑,但宋容不得不在意,她觉得主家很厉害,也想获得主家更多的认可。可最近几日,她总觉得,主家没那么重视她,即便该交办给她们的事情也还是交办给她们,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就比如现在,让她把挑好的煤矿装筐,她知道这是要送去给县衙的,主家还是把重要的事情交给她来做,是不是她想多了?
不被重视的疑窦在心底一划而过,留下一丝涟漪。
许明棠连着宋星一道搬了百余斤煤下山。
其中有五十斤是要拿到县衙的,煤块不似旁的物品,看看敲敲就算完事,他们要试了再试,运气好些试一回就要了,运气不好,试三回都不一定要。
许明棠和宋星先把要上交的煤块处理好装箱,又开始敲煤粉和黄泥。
支线任务六完成,许明棠抽到的还是黄级箱子,里面是两把重锤。
此时拿来打煤块是再合适不过。
煤粉按比例混合黄泥,加水调匀,塞进中空的竹筒压实,再戳上洞,最后推出来,放在地面上晾干。
这就是简陋版本的蜂窝煤了。
这种做蜂窝煤的法子用不长久,但许明棠问过铁匠铺子,做那种蜂窝煤的器具耗时,得大半个月才能打出来。
只能先用竹筒代替定型,目前先这样做,后面再改进。
一晚上,许明棠和宋星做出来两百余个蜂窝煤。
黑黢黢的煤坨晒满了一整个后院。
“主家,为什么要做成这样啊?”宋星不太理解。
明明直接烧也能烧的。
“方便,热量大,能充足燃烧。”
方便?宋星这会儿是没看出来方便在哪,充足燃烧是什么意思?宋星不太理解。
打粉,和泥,铸型,晾干……费老劲儿了。不过主家说方便,热量大,能充足燃烧就一定没错!
晚间,贺云景和宋容从矿山上回来,看到一院子的煤坨好奇地问了下。
两人知道后皆和宋星是一样的想法,现在看不出来,但许明棠说得准没错。
晚上,贺云景抱着枕头又去找许明棠了。
不是为情。爱之事,而是为了……学习。
自从贺云景去矿区之后,许明棠就会和他说一些关于矿区管理的事情,煤块的分类,工人的管理等,他有一种觉得自己正在发挥重要作用的感觉。
很奇妙,很兴奋。
长这么大头一回这样被重视。
而宋星也在屋子里和宋容说话,“姐姐,你怎么这几日不太开心?”
她们俩相隔岁数不大,又一起相处数年,宋星即便神
经再粗也感知得到姐姐的情绪。
宋容心底那点情绪再度被提起,不过她看了看妹妹,摇头道:“没什么。”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第二日,贺云景困顿不堪地从床上起来,灌满了知识的脑子叫他身体沉重。
但去了矿区之后,又生龙活虎起来。
特别是在一些情况和许明棠说的对上了,他还能解决时,更觉得骄傲。
抛去他男子的身份,在矿区,大家俨然把他看成了半个负责人。
贺云景在矿区忙活,许明棠带着煤块去找孙县令。
而孙县令也在这两日写好了荐贴,不过她没说,她对许明棠只道:“许明棠,本官只是帮你试上一试,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许明棠如何不知道孙县令的心思,从善如流地答:“草民知道,大人愿意给草民一次机会,草民感激都来不及,人事已尽,就看天命了。”
“你能有这番觉悟,很好。”孙县令夸她。
“是在大人身边耳濡目染。”许明棠从不吝啬夸奖一个即将帮自己做事的人。
孙县令越看许明棠越满意,为人谦逊,与其他高门望族也没什么关联,自己这件事若是办成了,不光自己有极大好处,这许明棠定当唯自己马首是瞻,这样想着,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许明棠低眉顺眼地离开县衙,转身往店里去。
才到店门口,就看见店铺里面一片狼藉,店里还有叫嚷的声音——
“你们这店怎么做生意的?我无故被打了,你们怎么不负责任?来你们店真是晦气!”
许明棠和宋星听了眉头皆是一皱。
“怎么回事?”许明棠走进去问。
“东家,您来了……”周叔愁眉苦脸。
“东家?你是这家店的掌柜的?我在你们店被打了,你们店得负责任,赔我医药钱!”一个中年妇人上来就抓着许明棠不松手。
“该负责的我们不会推脱,总得容我听个事情经过才好给您负责不是?”
许明棠说完,去看周婶,周婶道:“有个客人今早吃醉了酒,和她打起来了,就闹成了这样。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那人就满嘴胡话地走了……”
“大清早吃酒?”许明棠皱眉,“周婶可认识她?”
周婶摇头,实在没什么印象。
一旁的周妍言却结结巴巴开口:“我、我见过。”
见许明棠看她,她吞了吞口水,“是、是镇西、西口的、混子,叫、叫刘二……”她在码头搬货的时候见过那人,那人还因为偷懒耍滑被赶走了。
“喂!你现在知道了事情经过,快点赔我医药钱!”中年妇女气势汹汹道。
“行,走吧,婶儿,我们去医馆,给您把伤治治,该赔多少赔多少,绝不二话。”许明棠干脆利落地抬手请人,又回头看了眼,说:“周……妍言?你也来。”
周妍言愣了几息才走跟上去,她不知道东家叫她去做什么?还有,东家竟然记得她的名字?
医馆不远,就在隔壁一条街,许明棠把妇人带进去让大夫诊治,她伤得不重,就手腕有些擦伤,大夫开了药,许明棠付的钱,还多赔了三十文钱。
妇人面色一下子转好,再无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你这掌柜的为人倒是不错。”
“过奖过奖,毕竟您在我们店里伤的,我们肯定会负责。”许明棠笑意盈盈,瞧着脾气很好的样子,她送走妇人,对周妍言抬抬下巴,“你也去看看胳膊。”
许明棠进门就注意到周妍言胳膊上被划拉了一道,也不知撞到哪了青一大片。
“啊?我、我……”周妍言急的话都说不出口,连连摇头,“不、不……”
许明棠不由得她拒绝,直接把人推到大夫面前:“你这算工伤,我也得负责,身体康健了才能好好做工。”
大夫大抵是少见这样好心的掌柜,略微诧异地看了一眼许明棠。
周妍言伤得就比妇人重得多,不光胳膊,肩膀也撞伤了,开了跌打药油,还配了几副内服的药,她很是坐立不安,结结巴巴的一直想拒绝。
可谁料许明棠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取药付钱,眨眼就完成了。
许明棠把药给她:“药拿着,大夫叮嘱的你也记着了吧,按时吃药,放你两天工伤假,伤好之后再来店里上工。”
不仅有药还给放假……周妍言觉得自己在做梦,好半天才回过神:“多、多、谢谢、谢,东东家……”
许明棠点点头转身走了,周妍言想问她不跟自己一块回店里吗?又觉得自己一个做伙计的不该问太多,她转身往店里走,走了两三步觉得不对劲。
东家刚才离开的方向,是往……镇西口去的?
她去镇西口做什么……
第40章 第40章那就期盼再见时,姐儿生……
“砰咚!”
有重物砸到桌椅上,桌子被撞到墙边发出巨响。
“臭丫头——你——啊!”刘二才张口说了几个字就被人拎着后衣领按在地上,手臂被人钳制。
“臭娘们——放开——啊啊啊!痛痛痛!”刘二痛得五官扭曲,上半身不自觉跟着被扭到后背的手臂移动,哀声求饶:“轻点……轻点……姑奶奶轻点……”
宋星咽了一口口水,从来没见过主家这么生猛的一面。
许明棠坐在屋子里唯一完好的一把椅子上,脚下踩着刘二的手腕,她垂眸瞧着地上的人,唇角勾起:“听我的伙计说,你喝醉了酒才在我店里闹事,我怎么现在瞧着你现在还挺清醒?”
刘二本不知道来人是谁,听到她这样一说,就立刻知道了,嘴硬道:“我、我喝了醒酒——啊啊啊别踩别踩了……求你求你!”刘二的眼泪从眼眶里被逼出。
“说一句假话就废你一条胳膊,胳膊没了就断腿……”
“你、你要是敢这样做!我去告官,你别说生意做不成,你自己都得蹲大牢!”刘二平日最烦衙门那些狗腿子,此刻却也不得不拿出来做保护自己的武器。
“呵……”许明棠不以为意地嗤笑,微微俯下身道:“你不是爱喝酒吗?喝醉酒掉进粪坑里的醉鬼,有命告吗?”
最后一句仿若阎王低语,叫人头皮发麻从肺腑渗出寒意。
“你、你想做什么?!”刘二的脸被按在硬邦邦的地上,心里直打鼓。
“既然你这么爱喝酒,就请你喝点酒啊。”许明棠拿过她在街上打来的那坛酒,塞子也不取,直接把酒坛口往地上一磕,清脆的哒嚓一声,磕出个口子,酒液随着坛口碎片撒了些许在地上,酒香瞬间弥漫屋子。
刘二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碎坛口朝自己嘴巴扎来,扭头挣扎,但她一个常年好吃懒做的人的气力哪敌得过许明棠,尖利的坛口几乎已经碰到她的嘴皮了,“王家!是王家!!!”
嗓子尖利的都喊破了音,尾音带着颤。
酒坛停住,刘二嘴边有液体滴落,她尝出血液腥甜的味道,背后冷汗一阵一阵,心里后悔得直叫亲娘祖宗!
要是早知道许明棠是这么个阎王,给再多钱她都不接这个活儿!
“说清楚。”
“王家说你让她们掉面子了,让我去你店里闹事……姐儿您也知道,王家那地位,我哪敢不答应……”
“继续。”
继续?刘二绞尽脑汁,又道:“还有还有,和我打架的那个,她也是王家派去的,王家,王家好像还找了其他人,说是要让你的店开不下去……”
踩在手腕上的脚劲松了些。
刘二的手背在身后一时也不敢从许明棠脚
底下抽出来,“姐儿,我知道的都交代了……”
两张纸轻飘飘擦着她的鼻尖落在她眼前的地上。
手腕被踢了踢。
刘二颤颤巍巍地捡起地上的两张纸,她认的字不多,但也能看出来是两张药方,什、什么意思?
“一个是被你打的人的药钱,15文,我还多赔了她30文,一个是我店里伙计的药钱,50文,凑个整,就一百文吧。”
凑整是这样凑的吗,明明是同伙的医药钱怎么也归她出……
刘二的手都在抖……欲哭无泪,她哪里拿的出一百文啊……
她哭丧着脸道:“姐儿,我没钱啊……我要是有钱我也不去接王家的活啊!”
“能拿得出来多少?”许明棠睨她。
刘二反复摸了摸,扣扣搜搜地只摸出七枚铜钱。
许明棠伸手把铜钱无情地收走,“零碎不算,还欠一百文,去给我打工还债!”
“什、什么?!”刘二又被强行凑整,又零碎不算的,暴脾气上来,才支起身子要找回场子,被许明棠眼神一扫,瞬间颓下来,语气弱了不止九成:“全听姐儿的安排……”
“换身干净衣服,头发梳整齐,把脸洗洗!”
刘二不敢不听,巴掌大的屋子里,刘二在许明棠的注视下,局促地换衣服,洗脸梳头。
天知道她多久没拾掇自己了,家里连个镜子都没有,只能胡乱着凭感觉束发。
许明棠上下扫了一眼,不算满意,好歹有个人模人样了,勉强接受了:“之后还债的每一天,比起今天只能好不能差。”
“是……是……”
“叫什么名字?”许明棠正在纸上写东西。
“刘二……”
许明棠停下笔,瞥她:“问你名字。”
刘二应激反应地缩了下肩膀,“刘……乐之。”见许明棠还盯着她,胡乱解释:“就是那个什么敲钟敲锣的乐之。”
“钟鼓乐之。”
刘二听了,又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姐儿也念过书呢!”
许明棠没理她,把刘乐之三个字写上去之后道:“把这个签了,手印按了。”
刘二半认半猜看出来是一张欠条,一百文三个字她还是认得的,敢怒不敢言的签了字。
按手印时家里没印泥,就见许明棠对她笑了笑,捏着她的手指往她嘴角一按,待血指印按在纸上,刘二才后知后觉感到嘴角的刺痛。
臭娘们!真不是个东西!刘二心里暗骂。
“走吧。”
刘二战战兢兢地跟在许明棠身后往店里走,烧饼店已经重新收拾好了,但被刘二一闹,生意显然受到了一些影响,客人零零散散的没几个。
见许明棠回来,还带了个人,大家一时没认出来人是谁,直到刘二在许明棠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开口:“我错了,我今天不该借酒闹事,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刘、刘二?”周妍言诧异。
“你还敢来!”周婶气得不行,她侄女为了保护店里不受损伤,自己却受伤了,还是东家人好带着去看诊了,不然指不定自己得疼多久!
“我不是道歉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刘二话才说出口,后腿就被人踹了一脚,没什么力道,但刘二再清楚不过是谁踹的,没回过劲的手腕子还生疼着可不敢再触霉头,语气软了不少,“您大人大量,是我错了……”
周婶冷眼看刘二,不解地去问许明棠:“东家,您怎么把她找来了呀?”
“她欠我钱,叫来做事还债,该给她做的活计就给她做,”说完她又去看刘二,道:“你一天工钱十文,在这做十天,哪天出问题了,我就哪天请你喝酒。”
最后两个字落得轻飘飘的,刘二这下不光手疼,嘴也疼了:“知道知道……”
“哎呀,姐儿,您在这呢!我给您把人约好了,您现在有空去瞧瞧吗?”伢商正巧这时候进门来找许明棠。
“有空,走吧。”许明棠看了眼柳白余,还是对周婶道:“她就交给你了,我晚点再回来一趟,但凡她有半点不上心就告诉我。”
周婶一拍胸脯:“放心,东家!”
许明棠点头和伢商出门了。
伢商把人直接带到了镇南街的铺子里,温家母女已经在店中了。
年轻一点的女子看见许明棠有些诧异,“姐儿,原来是你啊。”
许明棠也认出来是之前卖柴时,那个腿受伤的妇人,笑道:“好巧。”
伢商高兴地热场子:“哎哟,熟人啊!熟人可就太好了!来来来,都坐都坐。”
她殷勤的将厅里的几张椅子码好,邀人坐下。
老妇人却是油盐不进,盯着许明棠看了半晌问:“你既然知道这铺子和王家的恩怨,你为何还要买?”
“刚好我和王家也有点恩怨,怨多不怕。”
“王家会让你生意做不下去。”
许明棠后背靠在椅背上,姿态全然放松:“婶儿,你且看着吧,王家会死得比我快。”
在场四人听言,除了宋星,其余三个都觉得许明棠这个年轻姐儿未免口气也太大了点。
宋星觉得许明棠说的事很困难,但宋星相信许明棠。
良久,只听老妇人沉声道:“这家店二十两卖给你,我要现银不赊账。”
二十两是之前王家出的半价的价格,再艰难的时候,温笙都咬着牙没卖。
“啊?二十两?”伢商错愕,拉过温笙低声道:“温姐,你糊涂了?怎么就二十两了?三十两是三十两!”
这本就是好地段,价格能卖四五十两没问题,被王家折腾的能卖三十两都已经是高价了,可温姐儿怎么如今二十两就卖?
伢商不是心疼她少的那五钱银子,她与温笙是多年好友,当然知道温笙如今境况艰难,能多拿十两银子都不拿!
真是个倔木头!伢商恨铁不成钢。
但无论伢商怎么说,温笙一意孤行。
许明棠见她们争执,并不参与,她只需要在她们商讨出合适的价格时出钱就行。
四十两以内都是她的心里预期价位。
最后还是以二十两成交了铺面。
双方签完店契,许明棠道:“到底算是承了个人情,若婶儿日后有需要,许某会量力帮之。”
温笙看了眼面前的年轻女子,她觉得她过于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却也羡慕她身上那股劲儿,摇头道:“铺子卖了,我会举家搬走,以后大概见不到了。”
许明棠笑笑:“婶儿你还年轻,我也还年轻,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温笙一顿,自从被姓王的那家子缠上,如同陷入梦魇一般,好好的生意黄了,顶好的店铺也毁了,王家在县衙又有人,她求告无门,无处可走。
一日日内心愤懑不得抒发,这会儿瞧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憋足了气的心肺仿若被人不经意间撬开了点口子,温笙眉间常年皱起的川字纹舒展一些:“那就期盼再见时,姐儿生意兴隆通九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