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从脸颊滑至他的颈后抱紧,女孩细密的睫毛颤颤扫着脸,谢辰维持着仰头的姿势同她接吻。
手机在枕畔震了又震。
路意浓开了静音,并没有听见。
异地的每一次见面,都像是生疏的久别重逢。
短暂亲吻后,两人都笑起来。
谢辰干脆地席地坐下,查看她脚后的伤口,用房间里的医疗箱做简单的处理。
路意浓悬着腿,上半身在床上躺得平平,她看着窗户外面金灿灿的太阳,眯起眼睛,为这片刻的独处时光,感到久违的轻松自在。
这种轻松,是面对着章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的。
诚然她受人关照,过着前所未有的舒适生活。
同时也按着李茹锦叮嘱,尽可能努力地回馈,表现得勤快一些,懂事一些,谦让一些。
可即便如此,对杭敏英做出每一次的让步,调整自己所有的生活习惯,服从章榕会说一不二的要求。
面对那些源源不断从他们身上倾泻过来的好处,仍好像怎样都还不完的债务。
怎么才能结束?
真的要两年以后,大学毕业么。
她发呆想,要不要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向路青求助。
谢辰起身,去洗手间清洗手上的药水,房间的电话铃声响起,路意浓从床上爬过去,接起电话:“喂——”
对面没有任何声音。
“打错了吗?”她自言自语。
“……你还是开下门吧。”杭敏英声音怯怯道。
路意浓不知道杭敏英从哪知道自己在这个房间。
她起身去开门。
外面有两个人,空气冷到仿佛凝固。
“你怎么电话也不接?”杭敏英顶着章榕会的目光,嗫嚅着撒谎,“先跟我走吧,我妈找你呢。”
说着,便伸手来拉她。
路意浓没来得及说话,被杭敏英拽飞出去,她回头看到章榕会在身后,缓步进了房间。
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声,想到之前章榕会不明缘由的那句“跟路青一起耍我啊?”
杭敏英的脚步飞快,见她频频回头,惶惶不安,脚步不稳,低下头才发现路意浓脚上还是一双酒店的拖鞋。
“哎,你们也真的是……”
她头疼地说:“为什么非得往枪口上撞啊?!”
——————
屋内没有拉窗帘,垃圾桶里是使用过的纱布和棉签,床上有躺过的痕迹。
谢辰从浴室出来,眼前已经换了人。
他淡定地从章榕会面前经过,不紧不慢地拾起地上的一双女鞋。
刚刚从谁的脚上脱下来。
漂亮的粉色皮鞋。
圆圆的珍珠。
像不像仙度瑞拉逃离晚宴后,无意留给心上人追寻的线索。
“小章总……”
他话没说完,手里的鞋被一股钝力打落,一阵风来,章榕会的右肘已经死死压着谢辰的脖子,抵在墙上。
他个子更高,眼眸下垂,居高临下:“明知故犯是吧?”
“在船上的时候,我说的话,没听懂是吗?”
谢辰被压得动弹不得,脸色不变地答:“我不明白,小章总。我跟我女朋友单独在一起待了一会儿,是有什么问题么?”
“女朋友?”章榕会重复了这个词,戾气深重地问,“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嗯?路青拿你当枪使,就真觉得自己有对付我的本事?”
“我从没有高看过自己,”谢辰说,“但是看您现在的态度,我应该也并非您说的这样,毫无用处。”
压抑的不安反复涌动,路意浓在电梯前突然甩脱杭敏英的手,她踩着拖鞋,跑回房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谢辰的脸色因缺氧而开始泛红,而章榕会瞥过来的眼神冷得像一块冰。
紧跟在后进来的杭敏英“卧槽!”了一声。
路意浓的眼睛一下
就红了。
她示弱地恳求:“您松开吧,哥哥。”
这是路意浓第一次这么叫他。
为另一个男人求情。
章榕会:“出去。”
她又说一遍:“求您松开。”
面对章榕会的不为所动,路意浓站在那里,慌忙地掏出手机,手指都在发抖。
“您不放手,我报警了。”
“威胁我,是吗?”
他点头,说:“好,那就报警。”
“别害怕,这通电话拨出去。我们一起看看后面怎么玩。好吗?”
杭敏英眼疾手快地按住路意浓的手,制止她:“今天好多媒体在外面,还有公司所有的高管都在,这事儿不能闹大。你得听我的。”
局面僵持之际,王家谨敲了敲门,探着半个身子进来,玩笑说:“这是唱的哪出好戏?张生私会崔莺莺,西厢记啊。”
他缓缓踱进来:“今天主戏台子搭起来可不是为的唱这出,赶紧散了吧。”
他偏了偏头,示意着杭敏英赶紧把人带走。
杭敏英用死劲扣着路意浓的手腕,往外拖:“我哥又不是疯了会杀人,真的不会有事的。我去喊我妈过来管他,行吗?”
路意浓的目光只看着谢辰,看他轻轻地点头,用口型说:“先出去。”,才往外动了脚步。
王家谨很有意思地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等人走了,才走过去,玩笑似地用力往下拽章榕会的手腕:“女主角都走了,还舍不得放人?”
僵持两三秒后,那只手肘终于卸了力。
谢辰扶膝,捂住脖颈,猛得咳嗽了几声,通开被挤压的气管。
王家谨拍了拍他的肩,有些遗憾地说:“我哥们练过自由搏击的,玩闹的时候力度掌握得不好,别介意哈。”
谢辰明白这话里威胁的意思。
他喘匀气后,直起身子:“不会。”
谢辰裸露在外的脖子一片通红,他仍是那副不卑不亢,无事发生的样子:“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返岗工作,有事您再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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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清了场,王家谨四下里逡巡一周:“这是怎么了,逮着了路家那个小女孩跟男朋友开房?”
“小孩子过家家。郎情妾意,情意绵绵的,又不碍你的事儿,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他话音未落,章榕会直接抬脚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王家谨一把拽过章榕会的衣领:“你他妈的别是昏了头,那个女孩是什么身份?今天是什么场合?你搞搞清楚。”
章榕会说:“我的私事,你别插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王家谨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弄路青,还是自己在往她手里递把柄?”
“叫你别管我的事!”
与他对视,王家谨才发现章榕会眼睛全是通红的血丝:“这事儿没完,我说了算!”
杭敏英怕闹起事来,没有敢再带她回到会场,而是直接陪路意浓回的西鹊山。
打车的路上,杭敏英跟章思晴打了好几个电话,旁敲侧击地问有没有什么不妥。
问得章思晴都烦了,反问她:“你去了哪?跟路意浓在一起吗?”
她硬着头皮撒谎道:“我裙子脏了,她先陪我回来了。”
路意浓冷眼看着,倏然明白她做一切只是为了章榕会,根本不是真心帮自己的忙。
到西鹊山后,她心灰意冷地撇开杭敏英的手,回到了房间。
划开手机,许许多多的未读消息堆在一起,她没有心情看。
[回去了么?]
路意浓反反复复地问。
但是谢辰一条也没有回。
是过了多久呢?
久到太阳从正中,落到地平线以下;
屋内的光影慢慢倾斜,直到彻底被黑暗吞没。
门把手被谁拧开。
脚步停在床前。
手指上勾着的两只女鞋,在眼前落到地板上,“啪、啪”两声。
“分了吧。”他突然开口说。
路意浓似是没懂:“您在说什么?”
“分了吧。”
章榕会挨在化妆台的桌沿,点了一支烟,说着似是无关痛痒的话。
路意浓深深吐气,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情绪:“您说的话,我听不懂。请您出去吧。”
黑暗里,章榕会却没动:“嗯。以后你再见他一面,我都不会让他好过。记住这句话就行了。”
她感觉到自己额头血管都在跳动:“谢辰因为我姑姑的原因得罪您,我替他道歉。也会劝他尽快离职。”
“这不重要。”章榕会说。
路意浓仿若充耳不闻地继续说道:“但我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跟谁在一起是我的私事。您没有权利干涉这件事。”
“你不用解释许多。因为我不喜欢,所以不允许,”章榕会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弄他的办法多得很,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也有。我说话算话,你可以试一次看看结果。”
被子被掀开,路意浓从床上起来,站在他面前抬起手。
章榕会在黑暗里精准地捉住那条细细的手腕,像逗猫似的高高举起来:“想打我?很有本事啊。”
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她不明白,自己步步退让,为什么对方只会得寸进尺。
路意浓说:“我已经成年了!章榕会。”
“我姑姑都没有管我。”
你凭什么。
她的言外之意,是你凭什么?
章榕会想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他想要就拿,想做就做了。
世间万物伸手即来,他什么时候需要跟别人解释了?
瞻前顾后太多,不如先拿到手里,什么都好说。
她说:“你是恨我姑姑占了你的财产,所以来为难我吗?”
“你愿意怎么理解都好,”章榕会语气平静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章家的东西不是白拿的,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我没有要白拿你的东西,”路意浓说,“手镯我还你,房租、吃饭的钱我会结清。如果都不够的我还可以写欠条。”
“这些算什么?”章榕会笑笑说,“让路青把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才可以两清。”
他开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的条件,嗤笑她:“还是你真的以为一桶油漆就值四千万?那个画廊本来就是我爸开的。你们姑侄俩,也别太拿别人当傻子了吧。”
第18章 7^^……
高举的手腕松了力气,失神落魄地缓缓下滑。
章榕会的大拇指趁机撬开握紧的拳头,揉进柔软微凉的掌心。
她似被蜜蜂蛰疼,猛然惊醒。
又被反手紧紧攥住,不许挣脱。
心跳通过皮肤的接触隐秘地达成共博。
他们站得很近。
看不见脸,辨不清神色,却能听见彼此贴近的声息。
章榕会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不用生气,路意浓。”
“也不要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你乖乖听话,就不会变得更加复杂。按我说的做。”
他说完这些,终于松开了手,往后退开两步。
离开房间之前,又顺手按开了屋内的灯。
光线落在脚步之后。
照亮了所有客观的陈设,照不透离人阴晦的心意。
宴会散场已至夜深,章培明待客喝多了酒,深一脚浅一脚地被扶上车。
路青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带过车身侧旁的谢辰脖子上隐约露出的淤青痕迹。
微微颔首,道了句谢:“今天辛苦。”
回到西鹊山,家里的佣人帮忙把章培明扶到楼上去。
路青一步一个台阶地跟在后面走。
“姑姑。”楼下有人轻声喊她。
她顿住脚步,回首。
路意浓穿着白裙站在那里,眼圈红红,委屈地开口唤她:“姑姑。”
那一刻,她几乎觉得时空颠倒错乱,站在眼前的仿佛还是那个十五岁的孩子。
她轻声问:“怎么了?”
路意浓急切地说:“您能不能帮帮我?”
今天是极为忙碌的一天,路
青不是在待客交际,就是宴宾喝酒。
等到现在,不再需要撑住面子,未曾有半丝皱褶的高定礼服也就随意地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路青的手够到茶几上的水杯,在手中摩挲着,听路意浓说话。
她隐去大部分的细节,只说今天章榕会同谢辰私下起了很大的冲突,跟他动了手。
她希望,姑姑能开口替谢辰请辞。
原本以为是顺理成章的诉求,路青意料之外地并没有应允,而是直接拒绝了。
“这个不可以,意浓。”
路青说:“为你姑父工作是谢辰辛苦争取得来的机会。他又是贴身助理,涉及到很多商业机密上的东西,不是想结束,就可以立即走人这么简单的事情。”
“至于榕会——”她笑了笑,“他可能是跟谢辰有什么误会。等过了这个当口,我会跟他再谈。你不要着急。”
“这不是误会。”路意浓说。
“这只是一个误会。”
“姑姑你根本不了解!”她想起今天所有发生的一切,浑身都在发抖,激动道,“您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对待谢辰。他的脖子上全是印迹,我们有机会可以报警的,这怎么会是一个误会!”
“正确处理上下级的关系,本身也是工作的一个部分,”路青冷冷止住她的话音,警告道,“别忘记,你现在在谁的家里。”
这个世界上,公平是很稀罕的东西。
但小姑娘好像永远不懂。
她不明白成人世界的算计和角力的规则,一心只有自己那片狭小天地。
像误入猛兽丛林,侃侃而谈食素主义的小动物,幼稚得多么可笑。
路青将她留在江津,若是能安稳一生,又何尝不是一种美意?
偏偏她招惹上章榕会。
强行被带进这个游戏里。
才生出一段又一段不平的波澜。
路意浓看着她,路青的神色冷静到极其陌生。
面对着谢辰遭遇的不平,她没有任何维护,仿佛在讨论的,只是一个普通又无关的人。
她没有想过路青口中的答案会是这样。
“如果真的如您这么说……”
“如果坐在这里,就是必须低头让步的原罪。”
“那我不想再住在章榕会的房子里,”路意浓喃喃说,“您还会帮我吗?姑姑。”
路青沉默地咽下了一口清水。
章培明花了大价钱买来风平浪静、家庭和睦。
她自然知道,见好就收,要物有所值的道理。
至少短期内,不能自己出面去找章榕会的不快,触他的霉头。
她压着心内的不耐,神情疲倦地草草安抚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和姑父说,尽快跟榕会达成一致。”
“先去睡吧。”路青放下水杯,示意对话终止于此。
谢辰到那天凌晨才回复路意浓的消息。
他忙到了最后结束,刚刚回宿舍洗漱,手机才充上电。
两人都默契地并没有再提白天的事情。
一者狼狈,一者惶恐。
都不是愉快的回忆。
谢辰:[你几号的机票,我过去送你。]
早前被触握的手指微微一动。
像是一个自动触发的警醒机制。
路意浓:[我跟思晴阿姨一起,很早就走。你别送啦。]
几天后,回江津的飞机上,杭敏英特意让出自己靠窗的座位,又在空姐送餐时主动帮路意浓拿餐递水。
她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怎么说过话。
杭敏英心里非常难受。
她觉得自己作为朋友确实做得不好,胆小怕事,在那种时候,带着路意浓从她男朋友面前临阵脱逃。
“但是。”
她对路意浓说:“我知道你埋怨我,但是跟我哥哥硬碰硬,真的是没有用的。”
“不说我哥哥的外公那边。那天在场的王家谨,他家里长辈就是、哪怕我不拦着报警,最后你们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我妈……”她无力沮丧地说,“我妈过去,也是没有用的。”
她断断续续,说了许多,又什么都没有说明白。
路意浓裹着毯子,头顶挨着狭小的舷窗,看着外面的云朵:“嗯,我知道的。”
章榕会肇事逃逸,最后靠人顶包,全身而退的事迹,路青早跟她说过了。
他有那些可以发狠的、恃强凌弱的背景。
无辜受罪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路意浓落地江津后,直接转大巴车回到了桐南。
整个暑假假期里,她一直在等路青的消息。
有游客的时候,就楼上楼下地帮忙接待,清理、打扫。
空闲时就长久地坐在河岸长廊边,呆呆看着碧绿的水面的游过的鸭群。
直到暑假将尽,临开学的那几日。
章思晴打电话问李茹锦,意浓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阿姨好提前给她晒晒被子,洗洗换季的衣服。
她在那时想,原来自己已经不会再等到路青的电话了。
————
她们开学后不久,章榕会因为工作调整,短期内会在江津常驻。
杭敏英从章思晴那里得到消息,急匆匆从学校往回赶。
推开门,没有预想中的争执吵闹、声嘶力竭,只见他们并肩,在厨房的洗手池前聊天。
清洗水果的哗哗的水流声背后是两人熟稔的交谈。
“这次回桐南待了多久?”
“一个多月。”
“家里还好吗?”
“嗯。”
“把微信加回来吧。”他给她递盘子时说。
路意浓当时发现自己被删除以后,也清理了好友。
章榕会重提这件事,脸上没有任何愧色。
路意浓没有说话。
“桃子再洗两个?”他偏头看她问道。
“好。”
杭敏英从背后看到章榕会的眼神,心理咯噔一跳。
不是闹崩,也不是翻脸,是关系彻底脱轨后转为进攻的侵略。
从那一天起。
章榕会完全是在追求她。
每日从花店里送来的新鲜的花朵。
明目张胆托杭敏英转交礼物。
若是时间合适,送她去上学或者开车去接她下课。
甚至在餐桌上,在章思晴的眼皮子底下,他也没有收敛地跟她聊天。
“江津公司这边中秋要安排旅游,桐南是选项之一,家里的民宿能空出多少客房?我让秘书提前预定。”
“我不知道,”路意浓低头吃着菜,”我们家里规模太小,公司人数太多,也接待不了。”
“嗯,没关系。住不下的可以的分流。”
“找你没有内部折扣吗?”他逗她。
章思晴原本疑惑章榕会什么时候跟路意浓这么熟了。
又听这话新奇,被分散了注意力:“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那么小气?支持意浓家的生意,几百块钱一间房,还要什么折扣?”
章榕会就一直在笑。
杭敏英独自怀揣着这么大的秘密,却不敢跟长辈泄露半个字。
虽然路意浓面对着这些示好,没有半点反应。
礼物收进抽屉,正常保持距离,对话有问有答。
不主动也不拒绝。
杭敏英之前没有帮上路意浓的忙而自责。
现在又为她的随波逐流、无动于衷而懊丧。
那天,她进路意浓的房间找泡泡,看她坐在飘窗上读书,小猫在她身边盘卧着,暖烘烘地晒着太阳。
杭敏英过去将泡泡抱起,犹豫地问她:“你什么时候跟那个男孩分的手?”
她说:“我们没有分手。”
杭敏英没有想得到的是这个答案,她瞪大眼睛:“那你现在跟我哥哥是在干什么?”
她的手指缓缓翻过书页:“不知道。”
杭敏英有些急了:“你怎么能不知道?”
“我没有分手,所以不知道要回答你什么。”
“你在脚踏两只船吗?”杭敏英深深不齿地说,“要么分手,跟姓谢的那个断干净;要么破罐子破摔,说开了,跟我哥哥拉开距离。这很难吗?”
很难。
试过了,没有用。
“我没得选择,但也
不会分手。”她没有抬眼,直接回道。
路意浓最近总是想起姑姑第一次描述章榕会的那些话。
他悖狂肆意,风流成性。
那些日渐越界的言行,或许只是他在报复、恶心路青的方法。
那就再等一等吧。
路意浓看着书页上反射的夺目刺眼的阳光。
等他的报复,结束、生腻的那天。
或许就可以自由了。
——————
章榕会那段时间,几乎都泡在了江津。
终于为公事回去一趟,参加的朋友的聚会,撞见王家谨。
他们从那次酒店房间里不欢而散后,再也没见过。
王家谨当然能猜出来,章榕会现在打得什么算盘,喝酒时夹枪带棒地说:“之前觉得你继母太功利,现在看来她真是聪明人,知情又识趣。小侄女要是学着些皮毛,扔张卡过去,不用枉费你这么多心思。是不是?”
章榕会说:“别把她们放一起提,恶不恶心?”
王家谨刻薄地讥嘲:“这叫什么恶心?父子俩喜欢一张脸才比较恶心。”
章榕会收了笑,将手里的东西朝他当头掷了过去。
第19章 8^^……
王家谨敏捷地偏头一躲,打火机落在茶几上,砸出“啪哒”一声巨响,打断了场面上其他人的谈话。
他看这发狠的劲道,也没想章榕会真不留手,气急站起身:“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了眼睛都能看到,还不让人说?”
别人听不懂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对话,只连忙去拦:“怎么聊两句吵起来了?”
章榕会冷眼瞧着他。
王家谨越说越来劲:“别说人两情相悦,就算是真棒打鸳鸯成了,你又能怎么样?”
“拿又拿不出手、带又带不出去,玩玩就得了。”
“你要是真心有点喜欢,还不如早点算了,那才是真对她好!”
————
“叮铃铃——”铃声响起数秒后,教学楼的楼道里开始响起脚步声,渐渐,脚步声越来越密集。
常年开灯的走廊在正午也显昏暗,伴随着低语聊天、招朋引伴的呼喝。
女生抱着书相携从楼上下来,挤过狭窄的门洞,迎来另一番宽广天地。
阳光璀璨,树林阴翳,一条笔直的路居中隔开对面环形操场,这会儿还有人在绿荫上踢球。
路意浓偏头说着话,身边的人突然伸手拍她,手指过去示意道:“又有人来接你啦。”
她望过去。
路旁不远,停着一辆非常高调的车。
黑色华丽流畅的车身,连号的车牌。
车窗没开,也没熄火,只隐约能看见等待的人靠坐着玩手机的剪影,似乎很是年轻。
这辆车最近常来。
接上人就走,车主没有露过面。
没有人会不好奇。班内关系远远近近的人,撞见了,就会找机会跟她问问:“那是谁?”
路意浓只解释:不是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多的却一句不再说。
她跟同学告别,走过去拉开门。
女孩的身影挡着,外面的人也只看到对方搭在中控台的右手,和手腕上一只银色的表盘。
“您回来了。”路意浓平静地说道。
章榕会上次离开江津是中秋节后的事情了。
中秋的工会旅游有好几套方案可选,其中的桐南距离太近,规模又小,报名选这里的人寥寥无几。
原本人数不够的团会直接取消分流,但是小章总在中间插手指定了住宿,甘景自然不敢驳领导的面子。
她联系了李茹锦,提前定下假期所有的房间,又说服了司内几个关系亲近的女孩一起把房间填满。
一早坐上了旅游大巴到了目的地,又拖着行李箱,跟着导游七拐八拐地找民宿的位置。
早有人在路上生出怨言。
“怎么还没到?我妆都花了。”
“工会旅游不都是定四五星级的酒店么?找个民宿干不干净啊?”
甘景在旁听着,也不好说得太多:“少说两句。”
穿过最后一条暗巷,才找到民宿门口,店主很热情地过来帮几个女孩接行李。
甘景这时抬眼,看到不远处的两个人。
路意浓坐在河道长廊上,章榕会穿着纯色休闲的T恤站在她的身旁。
“河道有鱼么?”他在问。
“有的。有鱼,也有虾,下雨之前比较明显,鱼到水面上来换气,会吐泡泡。”
她说:“旁边的酒楼会做当地的河鲜,您想尝尝么?”
很快也有人一起看到了章榕会,大家一时都非常意外。
磨磨蹭蹭的,你挤我、我挤你的,过去跟小章总打招呼。
他微微点头回应,说:“假期旅游,大家自己玩好,不用顾忌我。”
甘景便顺势跟路意浓问好:“没想到您也在。”
她静静地说:“这是我家,甘姐姐。”
为了感谢章榕会的支持,中午家里特意备了很多饭菜,可供他们取用。
然而没有人想在放松的假期面对着冷脸的领导,一个个着急忙慌地拒绝了。
最后餐桌上的外人也就剩了章榕会一个。
舅舅也想请他出去吃的,但章榕会说:“我想尝些家里的米酒,再多吃些菜,上次来有点不舒服,没有这个口福。”
他的话说得圆缓,相貌又是那样好,哄得两个女性长辈心花怒放地欢喜,在桌上一直给他夹菜。
“味道很好。”他不吝夸赞道。
舅舅也喜欢跟章榕会聊天,说时事政策,家长里短,国际形式,什么都能聊起来。
满桌里大概只有李沛比较闷,上次章榕会来桐南的时候,他去了外婆家,因此跟他不熟。
这会儿一个劲地闷头扒饭,填完肚子,然后就起身,说要回房间里写作业了。
甘景从外面吃完了饭,又转了一圈,不知不觉回到民宿楼下,仰头看到上面巨大的露台。
上到二楼,穿过安静的走廊,往露台那边去时,突然听到隐约的人声。
“我不知道舅舅家有个弟弟,没有带礼物是不是不好?”
“没关系的,他不会介意。”
“我看他好像不高兴?”
“青春期吧……”
甘景停住脚步。
章榕会扶着二楼露台的扶手,遥遥看着远处。
跟之前同样的位置,却已经截然不同的心境。
隔壁邻居家满墙的爬山虎在风中沙沙作响,他突然想到那年满眼青翠的葡萄架。
若是这个时节再去看,也应当已成熟了。
他点着烟,回头看向坐在藤椅上的路意浓,她拨弄着手机链的指节细细纤纤。
章榕会说:“你好像很喜欢青绿色,我第一次见你穿的就是青色。”
路意浓已经想不起了。
她说:“在思晴阿姨家那次吗?”
章榕会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会儿氛围很好。
她也很乖。
由此牵引起前因,不算太坏的时机。
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初遇,应该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分享。
这样的心情,她现在还不懂。
也还不会珍惜。
————
杭老师延了些堂,下课回到院办,正好撞见同事下楼去食堂吃饭。
她笑眯眯地问:“杭老师,你带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刚刚又看到有车来接她了啊。”
杭老师也不止一次撞见过了,他心知肚明地打着哈哈:“年轻人的事,怎么管得了?”
同事说:“你们家里知道就好,小姑娘漂亮,可别被坏小子骗了。”
他笑说:“那可不是。”
这时间,章思晴已经到了学校的西门附近。
她在红绿灯前给杭老师发了个语音消息:“你下课了没?我现在过去办公室找你。”
她来
这趟,主要是为了路青家里的事。
路青的哥哥路勇在江津买了套两百多平的新居,要将户口落过来,方便日后小儿子读书。
这套房子买在高新区,上高架三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路青娘家乔迁新居,又是搬到了眼前,章思晴于情于理,不好不去。
她与路意浓亲近,一直难免觉得路勇这个做父亲的对前妻女儿过于刻薄计较,不够忠厚良善,也不愿深交。
家里的东西翻来捡去,便宜的不好看,贵的不愿给,没有特别合适的,便开车去杭老师办公室里找。
汽车通过红绿灯,从西门前右转,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车牌在眼前开了出去。
杭老师等妻子来的时间,在办公室里整理着教案。
不多时,走廊响起脚步声,章思晴推门而入后问:“榕会刚刚来找你了?”
杭老师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我在路口瞧他车了好像。”
“哦,”他说,“路过这边,随便聊了两句。”
章思晴蹲下身,直接翻起他的柜子:“没留榕会吃个饭,都几点了?”
“他中午自己有安排了吧。”
章思晴也没纠结,她在老位置翻了好几遍,没有印象里的东西:“之前怎么记得有盒茶叶放这儿了。”
“是不是送人了?还是自己喝了?”
杭老师并不留心地说:“找不着就算了,还不如直接给红包。”
章思晴站起身,不满地“啧”了一声:“敏英去年升学,他们也是准备了东西来的,直接给钱多敷衍啊。”
杭老师敲着字,又随口道:“那不如去问问榕会?”
“这有什么可问他的?”
她皱眉,嫌弃丈夫怎么一个接一个地出馊主意:“榕会跟路青之前都闹成什么样了?我拿这事去招他是不是疯了?”
“问问吧,”杭老师说,“一般公司都有对口采购的渠道,比你自己琢磨要省心。”
章思晴到底是没主动开口,跟杭老师在教师食堂吃了饭,自己就近去了旁边的商场。
刚逛过两家卖茶酒的店面,便接到章榕会的电话。
他问:“您是要预备东西?”
“你现在跟你姑父倒是消息灵通,”章思晴站在酒柜前,低头看着里面的价签,随意地说,“是意浓爸爸,在高新区买了房子,乔迁之喜,要请客吃饭呢。”
“嗯,”章榕会说,“您别忙了,我让秘书预备上。您有空去公司取就好。”
章思晴忙叮嘱他:“那你别多花啊,准备四五千左右的东西就合适,到时候走我私账付了。”
“这个礼是不是有点薄?”
“差不多了,”章思晴说,“在K省,这些人情往来就算很高了,再多我也不是冤大头。”
电话那头默了默:“我再添一份。这个事儿您不用操心了。”
章思晴觉得他的态度很稀奇:“你最近跟路青关系缓和了?”
章榕会避而不答,反而是问:“要去他家里吃饭?”
“嗯。应该这几天吧,看他们那边安排。”
:=
章榕会“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20章 9^^……
为表重视和亲近的意思,酬谢章思晴夫妻俩的饭席是在路家家里单独摆的。
章榕会的露面于路勇更是意外之喜。
他表现出莫大的热情地端茶倒水,递烟点火,谢他赏光。
家里老人不在,路意浓理所当然地被路勇支使着作为自己人去给继母帮忙。
章思晴替她解围说:“先不忙,大家都刚来呢。带我们在屋里转转吧。”
路意浓并不比章思晴更早知道路勇买房子的事情,她不远不近地跟在人群之后,陪同着草草看过屋内的种种陈设。
四室两厅的房子,四处通着窗,还是带着些没散完的装修的异味。
家具用的都是普通的板材,看上去中规中矩。
房子向阳的两间,一间是夫妻的主卧,次卧是给路远飞用的。
背阴的两间客卧,大的是老人房,最尾端的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屋内光线不好,尚且堆满了搬家未整理的杂物,无处下脚。
路勇也是随便推开门,给看了一下:“小青不是说意浓要搬回来住?这里等你自己有空了,把东西往里搬一搬。再慢慢收拾吧。”
“有这件事?”章思晴意外地回头问路意浓。
她站在门口,看着这间临时被指派给自己的房间,并不清楚,故而也没有说话。
杭敏英的耳畔这时敏感地捕捉到一声轻呵,心下感觉糟糕。
急忙发挥自己插科打诨的传统艺能,嚷嚷着:“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
饭席越过拉家常的环节,就这么急匆匆地开了。
路勇开了白酒,在场只有杭老师勉强陪两杯。
他是泥腿子惯了的,日常在车队里交往都是三教九流,几口酒下肚,就有些兜不住嘴。
拉着杭老师称兄道弟,又摆出一些江湖气浓厚的做派来。
“桌上坐的都是自家人,我说话也不避嫌。”
“要我说,小青这个人就是比较见外。不喜欢我总麻烦你们,搞得大家来往都少,其实都是正经亲戚,没有必要。”
他东拉西扯了好一段,然后怀着些私心,暗戳戳道:“我在垣城的车队现在规模也是不小了,队里老师傅多,运输资质也都齐全。”
“以后一家都到江津来,要是能接些业务,慢慢做起来,两家也就在一起了。互相也有帮衬。”
这话说出去无人回应,只有杭老师捧场:“说的是、说的是。”
路勇也知道,这个桌上其实只有章榕会说了算,便厚着些脸皮,专对他说:“我一直也是想跟榕会吃个饭。这些事儿我倒也跟小青提过,她是说不合流程。”
“咱们真要说起来,举贤不避亲是吧、”
“这事不行。”
他话没说完,章榕会直接就回绝了他。
路勇没有预料地微微一愣。
章思晴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轻拍了一下。
章榕会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随意道:“公司的物流运输有非常严格的招投标机制,亲属关联交易有腐败风险,风控审计不会通过,路青的答复没什么问题。”
路勇尴尬地提起酒杯:“啊,我就是那么一说。”
章榕会这时看向桌上一直在啃鸡翅的路远飞,似笑非笑地说:“我看你家男孩阳刚之气比较足,活泼好动。他个头也还小,住刚刚里头那间正合适。次卧不如腾出来,给女孩,平时晾晒衣物比较方便。”
他面对面这么直白地说到了脸上。
路勇第一次跟章榕会私下沟通,没想到他是这么个风格,面部的肌肉不自觉抽搐了一下,酒意都醒了大半。
于佩在旁不服地抢白:“女孩男孩怎么能一样?远飞要晒太阳长个子呢。做姐姐哪能跟弟弟抢?”
对她来说,接纳路意浓来住已经是一件很慷慨的事情了:“像小青,她也没在乎过这些,现在嫁出去了,过得多好。是吧?”
她这话说得极坏,重男轻女的一通表态下来把在场的人得罪了个干净。
杭敏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章思晴也停了筷子。
杭老师解围地捧酒,同路勇碰杯:“来,喝酒喝酒。”
这一顿饭,就在尴尬中这么不咸不淡地结束了。
章思晴怄了一肚子气,憋着话不好意思在路意浓面前骂,杭老师一直在旁低声哄着。
杭敏英是个过事儿就忘性的主,出了门就高高兴兴地去抢章榕会的副驾驶。
他直接说:“不顺路,我晚上有局,不回去。”
明明开始也没说这话。
杭敏英瘪着嘴,坐上章思晴的车,偷偷地用手机问身边的路意浓:[他替你要房间哎,是让你搬走的意思么?]
路意浓回:[是吧。]
晚上十二点多。
随着一声轻响,大门解了锁。
客厅
里意外地还亮着灯光。
章榕会喝多了酒,扶着柜子换了拖鞋,走了几步跌坐在了沙发上。
不远处的茶几亮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伸长手臂,把电脑够过来,亮着的屏幕是开了word文档在写选修课的论文。
略晃了一下鼠标,下层的微信聊天框就跳到了上层来,号主跟谢辰的对话框挂在置顶上。
章榕会上下滑动鼠标,才看过两行字。
路意浓恰洗漱完从卧室出来,穿着睡裙急匆匆几步跨过来,当他的面重重按下了笔记本。
章榕会没有任何愧疚地问她:“好友还留着?”
她有些恼他的越界:“这是我的私事。”
“嗯,是你的私事。”
章榕会说:“都一心谋划要走了,不如聊两句?”
路意浓抬眸,看着章榕会懒倦的神色和异常苍白的脸,意识到他这是喝多了酒,略有些紧绷地问:“您要聊什么?”
灯光照着眼前人的侧影,映在迷蒙的眼中如半弯新月。
章榕会冷笑:“你也是会找人帮忙的。”
“求了路青,她的办法就是甩手给了你爸。也是,回家住我怎么拒绝是吧?在那儿连个朝阳的次卧都混不上。会比我这边更好吗?”
路意浓也是破罐子破摔,难得说了句这段时间里唯一的实话:“都不好。”
明明也是在损他,章榕会却选择性地只听半截,点头:“是,路青对你也就那样了。”
“还有那个谢辰,你天天喜欢什么呢?”
“你不找他,也不见他来找你。”
“他现在所有的资源都是通过你的关系给喂进去的,怎么没见他出来给你解决问题?”
路意浓住在章榕会这里的事,是一直没跟谢辰说过的。
开始是谢辰忙,又只有自己和杭敏英共住,没有必要提。
现在想说,却已经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听章榕会这样阴阳怪气,又想着他喝醉了发疯,心平静气地说:“您想说什么呢?”
“我们不见面,不是您要求的么。”
“你又不是真的听话,就是平日里演得好看。”
章榕会换了个姿势,躺倒在沙发上,单手垫在脖子下面,突然说:“听话就叫声哥哥听。”
路意浓:“……您真是喝多了。”
“叫一声,嗯?”
她没好气地说:“您现在是想要一个应声虫,还是存心找一个出气筒?”
“好问题,”他笑了笑,“如果我都要呢?”
“我不是应声虫,也不做出气筒。”
章榕会没理这句话,又哄她:“叫一声哥哥,我送你一套房子怎么样?”
路意浓真是被他醉后一会儿一跳的话题给折服了。
“叫一声,送个比你爸爸那个大得多的。有花园,有凉亭,再蓄个水池,可以养鱼、种花。养个猫狗,放在院子里可以跑,你喜欢么?”
“我怕把您叫破产了,”她平静地说,“您喝醉了,还是早点休息。”
路意浓弯腰去拿笔记本,手腕却被章榕会从身后直接扣住。
“我喝醉了,这事儿没同意,你不能真的搬。”他又打了脸。
喝醉酒的人力气是真的死沉,路意浓挣不出来:“我也得休息了。”
章榕会闭上了眼睛:“再陪我坐一会儿。”
“好歹今天帮你说了话。”
路意浓挨在沙发的一侧,章榕会扣着她的手腕侧躺。
他那么高的个子沙发塞不下,整个人看起来委委屈屈的。
他说:“我给的你又不要,别人什么都不做的你倒觉得好。”
他说:“我不喜欢他们那么对你。”
他说:“你又到底为什么,总是不喜欢我?”
出口问题迟迟没有等到答案。
几分钟后,他的呼吸已渐渐沉了。
月亮隔窗映出窗棱浅淡的影子,朦胧地同灯光照下的人影重叠在一起。
阒寂无声。
隔日日上三竿,轰轰隆隆的踩奶声将人吵醒。
泡泡的爪子勾着身上的长毯,“嘶嘶拉拉”拽得起劲。
章榕会揪起小猫的后颈皮放到一旁,搁下发酸的腿,从沙发上起身,看着墙上的时钟。
杭敏英从厨房晃过来说:“你昨天不是说不回来么,怎么就在这儿睡的啊?”
他下意识地张口便问:“她呢?”
“这都几点了?”杭敏英指了指大门口,“她早上学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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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辰在替章培明工作的那段时间,偶尔也需替他出场一些酒席。
这天特别的是,来的是一位私企的女副总,她胖胖的手指戴着仿佛糖果的方钻戒指,喝酒的时候在谢辰手背上轻拍。
“培明的眼光真好,小谢真是年轻有为。”
谢辰当下只是礼貌微笑,后面抽空去洗手间里洗了手,还是觉得有些膈应,又冲了两遍。
这时有人从隔间出来,站到他身边的位置,打开水龙头的手肘一不小心碰掉了放在台面上的电脑包。
“咵哒”一声脆响,摔得不轻。
谢辰将忙蹲身捡包,拉开拉链,将电脑端在胸前,按下了开机键。
“哎哟,不好意思哈,哥们。电脑有事没有?”对方探过头来问。
谢辰飞快地按下密码解了锁,万幸还能开机,没有蓝屏。
他松了一口气,挡住屏幕,遮住对方的目光,说:“没事。”
“那不用赔哈?”对方也看起来挺高兴。
“嗯。”
回到宿舍,舍友对谢辰每天的迟归已经见怪不怪,点头打了个招呼。
他洗漱完,戴上眼镜,开始处理未完的文档,在包里摸来摸去,才发现少了一个U盘。
他回想了一下,拨给了酒店的前台。
“我丢了一个黑色U盘。麻烦帮忙检查一下今晚的1001包厢,还有十层盥洗室。”
“阿姨下班从盥洗室扫到了是吗?”
“好的,我明早去取。”
“不,”他想了想说,“麻烦帮忙找个跑腿,现在给我送过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