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简单嘱咐了几句，苍老的声线和着机械嗑嗒的吐纸声，过分冷白的光线下，看清账单的价格时，莫语春的脸白得过分。
黑、黑店。
没分析出她具体对哪些东西不耐就敢要价这么高，真的是黑店。
医生递出厚厚一沓纸单，确认没有遗漏后将机器上的数据删除，包括分析仪里残留的血液样本也一并损毁。
一边忙碌着，他口中絮絮道：“诶，小姑娘，你胃不是太好，我再给你开些药调理一下吧。”
“不用了！”莫语春急急摆手，“医生！我觉得我很好很健康不用吃药的。”
这价格她哪还敢要药，别回来把她姐钱包榨干了，俩人一起去要饭了。
医生有些遗憾道：“那好吧。”
他还以为能再赚一笔。
在两人离开前，医生又想起来什么，提醒道：“更仔细的分析只有联邦的仪器做得到，记得啊，不确定不耐物之前，最好少吃些劣质营养液，那些东西吸收不了堆在身体里也是种负担。”
“嗯。”叶一绥记下，脸上没有过多情绪，半敛着眼睑像是在权衡什么，道谢后带着莫语春离开了这里。
门被狂风合上，小雨还来不及落下便胡乱飞到人的脸上，天气越来越糟糕了，似乎暗示着接下来的大雨有多么可怕。
坐在车里没一会儿，车窗上砸下噼里啪啦的雨水。高速移动的悬浮车抛下窗上的透明珠子，蜿蜒的痕迹蔓延到车窗底部，很快随着降下的车窗，在底部积蓄成一条整齐的浅河，沉淀着亮白的探照灯，远处的霓虹灯，一块又一块，最后完全被墨蓝色挤占。
“您好，请出示身份证明。”
车窗外的守卫声音在遮挡了风雨的敞篷内无限扩大，莫语春的心跳声也扑通扑通越来越距离跳动，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
苏珍还没有回她的消息，叶一绥一路又沉思着什么，雨声催促酝酿的紧张不安挤出打开的车窗，无限扩大增生，在这一刻攀升至新的高峰。
“我……”
这是她在说话吗？艰涩僵硬，像是卡在齿轮间的沙砾。
“给。”
叶一绥的波澜不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莫语春这才如梦初醒般，眼神重新聚焦，随她一起看向窗外。
守卫头顶带着黑色的帽子，探照灯打下，长而宽的帽檐投下阴影遮住他的脸，明暗分界线处，拉长变形的光线框柱他胸前露出一角的方巾，蓝白配色，并着徽章红色垂带一角，伫立在森然的铁柱栅栏前，颜色简单而鲜亮。
“另一位。”
莫语春稳住心跳，递出的身份卡在半道落入叶一绥手里，她将车窗开的更大了些，手指夹着身份卡，姿态闲适，闲聊道：“天黑得好早。”
守卫并不理会，公事公办接过身份卡，随着他手腕的仪器发出滴响，莫语春的心也沉了一下。
姐，不然还是她来吧。
守卫：“出行目的。”
叶一绥目光落在守卫胸前的方巾上，眸光微闪：“听说C区有一家……”
“看好了没？看好了就赶快打开通道让我们过去。”
叶一绥的话没能说完，莫语春向她贴来，抱住她的手臂，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十分娇蛮道：“姐姐～和这些下等人有什么话可说的？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要不是你实在想去那看看，我又不想和你分开，我才不会去这种下等人聚集的地方呢。”
说话时，莫语春未曾给车外的人一个眼神，将傲慢自大的形象贯彻到底，自然也就错过了守卫和叶一绥交换视线的这一幕。
“……走吧。”
守卫交还两人的身份卡，一扬手，悬浮车前方铁铸的栅栏便朝两侧分开了。
悬浮车驶向C区最繁荣的地段，在这里又经历了一次变装，两次换乘，三次步行，几经周折，两人终于来到了C区边缘，穿过围栏就可以回到E区。
雨还在下，莫语春裤脚像是泡在水里，沉甸甸坠着，灌了铅的腿被拽得越发抬不起来。
“我、我走不动了。”
她身上穿着明黄色的塑料雨衣，雨水却从领口钻入，不断带走人身上的温度。
远处的威利斯发出明亮的光，留意到它，莫语春恍惚了下，只觉得恍若隔世。
短短的一个月，不，还不到一个月时间，从遇到叶一绥之后，她的人生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莫语春牵了下唇角，想笑，却疲惫地笑不出来。湿漉的金发也像雨水一样蜿蜒贴在脸侧，发尾不断向下滴水，打湿后背前胸，浑身上下怎一个狼狈可言。
叶一绥额发同样是湿的，她向后捋了一把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隆起的眉弓下，眼中蓄有几分懊恼。
“上来，”她在莫语春身前弯下身，“我背你。”
这是她第二次提出要背她了。
浸满水的鞋子踩在地上，发出呱叽呱叽的声响，经历很短暂的犹豫，莫语春伸出胳膊，趴到了叶一绥背上。
反正，反正她姐呼吸频率都不带乱的，游刃有余极了，她不让她背才是拖她后腿吧。
带着这种想法，莫语春趴得越来越放松，脸侧着，被叶一绥的黑发搔得轻微发痒。
接触的地方温度很快升高，水汽捂在雨衣里，潮漉的存在感越发鲜明，偶尔狂风调转方向，吹入领口时才抚平几分不耐。
莫语春的脸红红的，被放下时，眼睛水汪汪，匝在一起的睫毛一眨一眨地上下扇动。
她乖巧道：“姐，明天见。”
“嗯。”
持续不断的雨打消了莫语春闲聊的心，简单告别后便迈着酸软的腿爬上车厢，抓着滴水的绳梯，小心下落。
“哗啦——”
车厢内积攒的雨水漫过莫语春的脚背，她蹚水走向车厢后方，口中不断呼唤着苏珍的名字：“苏珍，苏珍——”
呼喊没有得到回应，颤抖的尾音在空荡的车厢内扩散，莫语春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浓重。
用来照明的机械润油和水混在了一起，没有引线，更难点燃，因为失温而颤抖的手也搓不出火光。
莫语春打开通讯器，借助屏幕微弱的光看向垒砌的台子上躺着的模糊人形。
隔板和台子的存在完美隔绝了雨水的侵蚀，空气中的腥气混有E区特有的气味，连绵的大雨带来清凉的风，稀释了气味的同时也让车厢内的温度不断下降。
莫语春冷得不断发抖，睫毛眨合着翻起脆弱的弧度，她眼前几乎有白光一般的眩晕。
苏珍……
莫语春的手颤抖伸出，空白的大脑分辨不出手指上的气流到底是风还是苏珍的鼻息，又或者是她颤抖的过于狠了，空气摩擦过她的手指，连带着心也像被砂纸擦过，涩而痛。
当她在B区满心欢喜地期待着，预备奔向新生活的时候，苏珍她……
“咳咳、咳。”
新的气息混乱打在手上，断断续续，时重时轻，莫语春的思绪也混乱起来，心脏飘起又重重落下。
“苏珍！”她惊喜呼唤，险些扑上去，“原来你没死！”
“咳咳咳咳。”苏珍发出一连串咳嗽，夹杂着血沫。
听到这声音，莫语春第一次这么安心。
“慢点慢点，缓缓深呼吸。吸气——呼气——”
苏珍被莫语春这紧张关切的态度架上去，皱起的眉渐渐松开了。
她还想骂她，好端端的哭什么哭，提前排练吗。
黑暗中，莫语春看不清苏珍的表情，手移开时摸到了床边的营养液。
“你不饿么？营养液怎么不喝，我给你拧开过了，稍微一转就开了。”
莫语春说的话太紧太密，苏珍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被扶起塞了一袋营养液在手里。
“……”
“我不吃。”她捏住袋子，停顿了好久才说话，“我不饿。”
身体各项技能都在衰退，她的感知也在逐渐消失，睡眠在此时成了别样的解脱。
没必要浪费了。
而且她也很满足了。
沉默在车厢内蔓延，苏珍等了好久才等到莫语春说话。
她像是在笑，语气轻哼着，带着上扬的钩子，像是在哄人，又很温柔。
“你骗我吧？都快一天了，怎么可能不饿？就算不饿，你也意思意思吃几口，不然我可不好意思抢病人的吃的。”
“你就权当，让我心安理得些。”
说到一半，莫语春已经藏不住哽咽，喉咙梗着挤出一声怪音，口腔弥漫的酸意让她包不住眼泪，抿进嘴里又带来涩苦。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我不想你死！”莫语春终于哭出声，伏到苏珍身上，低下的头感觉要裂开一样，脑子似乎搅成了浆糊，跃跃欲试着要从抵着软垫的额头滑落出来。
“嘶，”苏珍惊呼出声，“你身上好烫！”
“有吗？”莫语春没有一点自觉，带着鼻音，含混不清地窝在苏珍颈侧说话：“那你会冷吗？不冷吧？我想睡觉了。”
莫语春说着，从苏珍身上翻下来，躺在边缘，蜷缩着睡去了。
苏珍努力拉出压在她身下的被子，盖在身侧堪称滚烫的热源身上。
这该怎么办才好？
仰面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苏珍茫然极了。
烧一会儿，应该不会让本就傻气的人变得更傻吧？
第72章 “那我等你回来哦。”
雨还在下，古怪堆叠的山体黑影憧憧，闪电划开天空，短暂的亮光使得环境更加森然可怖。
车厢内也受到影响。水面映射出粼粼水光，雨水不断砸向窗户，浑浊的水体表面并不平静，共振一般泛起涟漪。
“刷拉——”
合拢的窗户被打开，风雨一股脑往车厢里钻，空气急速流动起来。
闭目养神的苏珍被动静惊到，支撑着无力的身躯，瞪大了眼看向声源处。
“哗啦——哗啦——”
蹚水声接近，有人靠近过来。
是谁？
苏珍脑中自动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这几日莫语春一直跟着的少女。她说不出此刻心里的感受，想到身侧滚烫的身躯，当下实打实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天边酝酿不断的闪光驱散车厢的黑暗，微弱的光源仍旧难以视物。可走来的身影仿佛不受干扰，动作毫无停顿踩上车厢后的台阶，抽离积水。淡色的银光流淌在那双铁灰色的眼瞳中，像是发光的无机质玻璃珠子一样，无端生出几分怪异非人感，毫无情绪波动。
苏珍忍不住攥紧了被子，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陌生少女避着莫语春的接近，以及那双半敛着眼睑，看不清神情的灰眸，无一不让她警惕。
现在依旧如此。
这人真的是莫语春嘴里形容的那个善良心软的人吗？看模样简直毫无干系。
正当苏珍兀自陷入了警惕的时候，来人蹙起眉头，隆起的眉心与拉平的唇彰显着主人当下的心情，打破表面的平静。
“她怎么了？”
“发烧了。”闻言，苏珍的注意力回到莫语春身上，蹭着破皮的手臂向上靠，努力坐起。
叶一绥伸手扶了她一把，收回手时顺势坐在了莫语春身侧。
“谢谢。”
苏珍有些尴尬，但这几日根深蒂固的成见和方才被唤醒的记忆，让她对叶一绥的态度仍旧警惕。
昏暗的环境下，苏珍什么都看不清，迟钝的感知让她说话也慢了半拍，“她、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帮一下忙吗？帮我抱起她。”
过去碰到同伴发热，都是没有药硬抗，苏珍对此自有一套应对方法，但受身体限制她搬不动莫语春，更没法有其他行动。
眼下叶一绥来了，看她刚才的态度，应当不会拒绝帮忙吧？
果不其然，叶一绥“嗯”了一声，伸手将莫语春抱起。
往常就绵软的身体此时更像是被抽了骨头一般，柔顺地靠在她颈侧，吐息潮湿滚烫，两人接触的位置也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让人心生眷恋，放不开手。
叶一绥不受控地偏转过头，在那头湿漉的头发上蹭了蹭，下颌抵着对方，更进一步地感受到怀中人的体温，她越发懊恼。
不该今天去的。今天的天气比她预想的还要差，电闪雷鸣伴随着狂风，大雨倾盆，低洼处的积水几乎要漫过小腿。
如果不是当时气性作祟，过分偏执，也不会导致莫语春淋雨，现在发起烧来。
境况如此糟糕，叶一绥唯一庆幸的就是她没有立刻离开。
苏珍靠在墙上，看着黑暗中相拥的两人，心里又庆幸又嫉妒。
她刚要有动作，便感觉有一道视线投了过来。
叶一绥：“要怎么做？我来吧。”
叶一绥的视力不受黑暗影响，看出苏珍的吃力，她主动开口。
当务之急是先把莫语春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下，再给她擦身降温。
苏珍这么想着，正要指挥叶一绥上手，摸到半湿的被褥忽然停顿住。
莫语春换洗的衣服都在下面泡着，她这里也不够干燥……怎么办？
苏珍低低咳了两声。
她没有开口，叶一绥自发有了动作。
莫语春湿漉的外套褪下，叶一绥擦了擦她汗湿的脖颈，黑暗中仍能视物的灰眸暗含担忧，看向苏珍无声催促着。
苏珍的为难溢于言表，叶一绥一时没能明白，回想起之前自己发烧时小优的举动，抬手贴上莫语春的额头，轻抚几下，转而按压她的太阳穴。
半封闭空间一时没人说话，静谧地连衣料摩擦的声响都清晰可闻。充水的袖子挤压着塑料发出吱呀的轻响，水滴顺着抬起的手臂滑入，所过之处激起一片凉意。
叶一绥本已经习惯了这种凉意，目光落到怀里的莫语春身上，看着她湿漉的领口和半遮不遮的白皙锁骨，后知后觉苏珍的为难。
“她没有其他衣服了吗？”
苏珍点了下头，“嗯，都泡水里了，不在水里的估计也被雨淋湿了。”
“你、”她顿了下，像是下定决心了似得，语气坚定起来：“你带她走吧。”
“……”叶一绥没说好还是不好，看着苏珍半睁的眼，辨认出里面的情绪，眉心微动，视线移向别处，“你的衣服呢？”
“我……”苏珍像是听了这句话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可以暂借给莫语春，指向墙角，“你给她换好衣服，带她走吧。”
叶一绥依旧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半跪着探身，勾出角落的铁盒，寻出裤子和上衣，动作迅速地给莫语春换好了衣服。全程视线没有往她身上落下分毫，全凭触感摸索。
这一番动静下来，饶是莫语春脑袋再怎么昏沉，此时也挣扎着张开上下打架的眼皮，寻找扰乱自己清梦的存在。
……应该是苏珍吧？
她这么想，远远的地方同时传来苏珍的声音，隔了层雾一般，不甚清晰。
莫语春感受到抱着她的那人紧随其后，胸腔震动一下，似是在应声。
苏珍：“好了吗？”
她看不见，只能从周围的声音进行判断。
“嗯。”叶一绥压住莫语春还带着潮意的脚踝，缓缓帮她展*开身躯。
原本像是面团一样随她摆弄的人突然生出了筋骨，歪扭着仰起头，额头前半湿的发顶上她的下巴，随着主人的摇晃缓慢磨蹭着她的下巴。
“姐？”
莫语春眼里一片朦胧水雾，不甚清醒地辨认抱着她的人，确认是叶一绥后，眼中浮现出不解：“你怎么在这？……梦？”
小腿缠绕的冰凉雨水消失了，脚像是踩在云端，和大脑一起飘起来了一样。这种感受应该只有梦里才会有吧？
确认这是梦，莫语春放松下酸涩的脖子，重新靠入叶一绥怀里，声音含混道：“姐，你好厉害，感觉你什么都做得到。不像我……”
遇到了事，只能束手无策。甚至原本决定好的，想好的，想好要去坚强的，结果临到头了还是想哭。
“我想和苏珍姐一起走……”
真的真的好想。
莫语春睫毛上的水珠模糊了视线，她也无需看见什么，努力缩着身体靠近叶一绥，觉得对方身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可忽然一股向外的力袭来，掐住她的脸，很轻微的往外，脱力一般只有星点感触，最后甚至全靠坚硬的指甲留下印象，让莫语春受惊地瞪大了眼。
谁？！
“你这个笨蛋！”苏珍带着哭腔的声音穿过雾气敲打在鼓膜边，堵塞的鼻腔似乎也嗅到了熟悉的血气。
“就算我要死，也不要你跟着我一起！！”
她总是这么消极。
莫语春眼皮松懈下来，意识到这是现实后，她也明白了自己眼下的状况。歇了会儿才打起精神，“姐，你想哪去了？我想你赶快好了，和我一起走。”
苏珍的情绪戛然而止，身体的疲惫翻涌上来，她软了身躯伏倒在被子上，低低的啜泣起来。
听到哭声，莫语春挣扎着从叶一绥怀里起身，膝盖交替挪蹭靠近苏珍，不顾她身上的血污抬手抱住了她。
“没事了，没事了……”
她这么说着，眼泪却像是窗户上不断的雨滴一样从眼眶滚落，无声地砸下。
叶一绥同样无声看着，看着莫语春的视线没有一个落脚点，随着眼睫胡乱颤着，最后落到她身上定住，隔着水幕与自己对视。
姐。
莫语春无声地喊，似乎想从这一个字中获得勇气。
水幕乍破，化为圆润的泪珠滑落，顺着带着弧度的下巴尖尖，流过脖颈，滑落领口，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印记，扩散开来。
才换的衣服。
叶一绥看着，忍不住探出精神力丝线。
极细的丝蔓延，接住下巴尖上那滴要落不落的泪珠。透明的水珠顺着丝线滑动，细小的水光和波动一齐向叶一绥的方向蔓延。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涟漪却依旧不断。
原先在车厢外的犹豫有了决断，叶一绥握住那根沾了水的丝线，等哭声也歇了，侧着身偏过头，低声道：“这里已经不适合住了，我带你们去我那里。”
……
莫语春还病着，不适宜赶路。叶一绥将莫语春先安置好，背对着苏珍留下精神体分身，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不忘安抚道：“我很快就回来。”
她住的地方虽然远了些，一来一回快些应当也不成问题。
莫语春强撑着睁开眼，想要拒绝，又觉得叶一绥说的在理——这里太潮了，苏珍的身体也很虚弱。
于是便软了声，埋着脸点了点头。
“那我等你回来哦。”
第73章 “你想在这里睡吗？”
叶一绥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很快就回来了。
莫语春半梦半醒支撑着意识，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懒懒偏过头，对着靠近的人影唤道：“姐。”
她的语气含混带着鼻音，没等到回应就重新把头缩回被子下。
“走吧。”
叶一绥踩在漫过脚跟的水中，抖落开特意带来的干净外套。
扬起的风带着些微凉意，莫语春抗拒地又缩了缩，只露出一双要闭不闭的眼睛，“嗯……好冷。”不想动。
不止是因为冷，今天运动了太久，现在时间也早到了平时睡觉的时间。莫语春浑身筋骨都是懒的，一点也不想动弹只想赶快睡觉。
叶一绥没有出声，更加靠近了些莫语春，扔出外套盖她身上，在她身侧屈膝坐了下来。
“头很晕吗？”
埋在被子里的少女缓慢点了下头，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密而卷翘的睫羽安静停留，在叶一绥的注视下很快又煽动起来。
“太晚了，”莫语春的声音小到叶一绥必须弯腰才能听得见，“姐，你不累吗？我们今晚在这里睡一觉好不好？”
吐息打在耳侧，叶一绥稍微直起身，转头看到莫语春在黑暗中也晶亮的蓝色眼瞳，随着眼皮的眨合忽闪忽现，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似得，含蓄地藏着念头。
她缓慢地点了下头：“好。”
莫语春闻言流畅一滚，后背抵到最深处时停下，下巴努力从床面抬起，歪头看向叶一绥，“快来快来，姐我给你留了位置。”
先前叶一绥和苏珍离开之前，找出了莫语春之前换洗下来的被子，给她多加盖了一层。
莫语春这一滚，层叠的被子胡乱翻起，偏偏她还不自知，捞过一角卷住自己，便眨巴着眼看叶一绥，等她过来。
她自然是看不具体的，模糊寻了个形状就盯着，看起来莫名的呆。
叶一绥脱掉鞋子，弯腰捞起被甩到一旁的外套，重新盖在莫语春身上。做完这一切后和衣躺在了她身侧，中间隔着一掌宽的缝隙。
雨停了，风声也消失不见，车厢内一片安安静静，静得莫语春连另一个人躺下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能听到。
捂出了一身汗，她的精神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萎靡，方才一番动作，睡意也散去不少，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靠近的叶一绥身上。
叶一绥换了身衣服，一路赶来带上了雨后的微凉水汽，离得近了便愈发能感受到。
被子被压着，莫语春挣扎着调整了一下姿势，给自己争取到更多活动空间，挪蹭靠近叶一绥。
“姐。”莫语春的声音很轻，“你抱抱我，抱在一起就不冷了。”
“……”
叶一绥不冷，却还是转身侧躺，伸出一只手抱住莫语春，轻拍她的后背。只拍了两下就停了，满是安抚的意味。
被这样抱着好像被完全纳入了对方的世界里一样，但莫语春的心依旧摇摆不定，很有些不安。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叶一绥很神秘，也习惯了她对她的隐瞒。
可平衡忽然被打破，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发现叶一绥似乎比她想象中对她的接纳程度还要高。
这让她不禁乐观地去想以后，想招生后或许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带她一起走，和她作伴。
可两人认识的时间太短，叶一绥也过分神秘。
莫语春还没有做好了解这份神秘的准备，因此犹豫迟疑。
但也许是她身上的温度足够高让叶一绥也热了起来，两人接触的位置盛满了热气，暖洋洋的十分熨帖，让人安心。
算了，老大就是老大，她说了要给她当跟班的。
想通之后，莫语春彻底安心下来，蹭了蹭寻找一个最舒服的位置，闭眼沉沉睡去。
第二天，除了身上因为出汗有些黏腻外，莫语春再没有什么不适了。
除了体力上有些虚以外，她整体上还是很健康的。
这可能也算是她吃的多带来的好处之一吧。
闭眼多躺了会儿，翻身时碰了个空，莫语春起初没发现不对，过了几秒才想起叶一绥的存在。
“醒了？”
想到叶一绥的下一刻，她的声音同步在耳边响起。
莫语春抽了抽鼻尖，哼哼两声，从床上爬起来，盘坐着揉眼看向叶一绥：“早啊，姐。”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
不合身的长袖随着抬手的动作向上偏移，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隐约可见裤腰勒出的红印。
叶一绥摩挲了下手指，移开视线。
经过一夜，车厢的水基本排干净了，残存的沙泥散发出腥气，空气并不清晰。
莫语春鼻子堵塞嗅闻不到，看着地上的狼藉，脸上是习以为常的淡然。
将还能再用的东西收拾出来，压缩成两个紧实的包袱。
打点好一切，莫语春怀着雀跃的心，离开了狼藉脏污的车厢。
这股雀跃在到达叶一绥的住处时不减反增，化为兴奋。
看着锃亮洁净的飞船内部，莫语春惊叹地长大了嘴巴，眼睛看都看不过来了。
“主人，欢迎回家。” ！！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莫语春的视线从墙上挂着的毛绒鹿头装饰上移开，看清说话的对象，她猛地向后倒退一步。
活活活活的机器人！
她老大果然不简单！
感受到莫语春眼神的热切，叶一绥脚步微顿，偏头看向她。确认她没有话要说后，带着她去见了苏珍。
“苏珍！”
莫语春张开手臂扑上去，在苏珍堪称惊恐的视线中险险停留在床边，“你怎么样了呀？”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苏珍叹了口气，余光确认叶一绥和她们之间的距离，口中关心着莫语春的身体，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她的问题。
叶一绥无意打扰她们两人聊天，低头看了眼腿边的小优，略一点头，合门离开了。
叶一绥一离开，苏珍顿时换了个表情，咬着牙十分警惕地低呼：“莫莫！你这是认识了个什么人啊？！”
“啊？”莫语春跪坐在床边，撑着脸看向床上，腮边被挤出弧度，配合着她的表情，愈发茫然。
苏珍：“我觉得你还是离她远点吧！她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唔……”这点她知道。
苏珍的语气更偏向于对叶一绥的警惕，莫语春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苏珍，一直以来都是她处心积虑靠近叶一绥。而她靠近她，就是看中了她这份不简单。
想了一会儿，莫语春选择搪塞：“有吗？她是很厉害啦，对我也很好，嗯，你不用担心的。”
她都想好了。
“随你便吧。”
苏珍和莫语春几乎是一起长大的，看莫语春这幅样子就知道她的态度了，对她的决定不满，语气不可避免有些冲。
莫语春忙凑上去讨好，“姐～苏珍姐，你最好了。”
离得近了，看清她眼底的疲惫，苏珍别过头，僵硬道：“行了，你还病着，去找你的新老大收拾收拾东西就睡觉吧。”
莫语春见好就收，掖了掖苏珍的被角，哒哒跑外面去找叶一绥了。
“诶——姐？”
推开的门扉露出一角衣摆，顺着衣摆向上看去，叶一绥那张冷淡无甚表情的脸出现在莫语春视网膜上，她瞳孔猛缩了一瞬。
不、不会吧，刚刚她不会听到了吧？
方才讨论的对象出现在眼前，眸光微暗，长睫掩盖的神色不明，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又或许是莫语春的心理作用，硬生生从叶一绥的脸上分析出不悦。
她一边担心叶一绥会因此对苏珍感官不好，一边也担心叶一绥的情绪。
还没来得及试探叶一绥有没有听到方才的对话，就听她说：“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房间内的苏珍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是一惊，强控制住表情，别开视线看向墙。
墙体与走廊无异，简单的亮银色，涂漆光滑，没有那么刺眼。
相较于外面一路见到的花哨模样，房间内部就简略了很多，只有一个铁架子床。
莫语春并不嫌弃，只是……
“姐，你这里有洗澡的地方吗？”
莫语春扒上叶一绥的手臂，眼巴巴看着她，“我想洗澡。”
她现在已经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叶一绥拥有一架飞船附带一个会动的机器人的设定，甚至奢望更多，“是热水吗？有浴缸吗？”
一连串的问题打断了叶一绥的回复，等莫语春说完她才点头，“嗯，跟我来。”
莫语春跟着叶一绥到另一条走廊上。原以为这是去浴室的方向，打开门看到屋里的生活痕迹，她这才意识到这是叶一绥的卧室。
“怎么不进来？”
叶一绥扶着门板，转头看向莫语春。
“啊、奥奥。”莫语春慌里慌张应声，步伐迈得极小，脸上也满是拘谨，“姐，你的卧室好漂亮啊。”
布置很用心。
叶一绥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拉着莫语春进入浴室，告诉她每个按钮的作用。
莫语春一一试过去。随着她的动作，浴缸里缓慢升起水，白雾旋起，缓慢向其他地方扩散开。
隔着氤氲的水雾，见叶一绥没有离开的打算，只是一味看着自己，莫语春挠了挠侧脸，小心道：“怎么了姐？”
她刚才不会听到了吧？！现在来问她是想算账？不、不能吧。
莫语春觉得叶一绥不会是这么心胸狭隘的人。
“你……”在莫语春紧逼的视线下，叶一绥拢着眉，不太确定地说：“你想在这里睡吗？”
“啊？”莫语春只来得及挤出一个不解的音节，眼睛瞪圆了些。
金色卷曲的头发贴在她白皙的脸侧，肉感丰盈的下唇与唇间衔着的一枚不明显的唇珠，模样看起来真的和橱窗里的玩偶一样了。
水汽扩散到叶一绥身上，也许是热气熏腾，她红了耳垂，有些窘迫地轻抿唇，觉得莫语春的房间实在简陋了些。
“你在这里睡吧，等下小优会给你送来换洗的衣服。”
叶一绥拍板决定。
没顾得上问小优是谁，莫语春直觉是那个会动的机器人，满脑子挤满了疑问。
怎么就让她在这里睡了？
“等、”没来得及抓住人，眼睁睁看着叶一绥离开，莫语春嘴唇嗫嚅着，闭紧了。
不管了，等下再问吧，先洗澡。
洗完澡后，莫语春睡了个清爽的好觉。
陌生的床铺上闻到的熟悉气息让她很快平静入睡，睡醒时也没因为环境的陌生而感到惊慌。
养了一天病，她很快生龙活虎起来，迫不及待想要出门赚星币。
叶一绥却没有了出去的打算。
在剩下的一个月时间里，她准备教莫语春一些基础知识，便于伪装。
垃圾星的教学资源本就一般，身为E区的人，莫语春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所以在叶一绥提出要教她认字时，她没有过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毕竟是白送的机会，错过了就是吃亏。
抱着这种想法，面对叶一绥每天早起跑步锻炼的要求，莫语春也咬牙答应了下来。
“虽然营养液的大部分成分你都不耐，”
见莫语春喝完营养液，叶一绥先一步站起身，“但看你之前的样子，并不是完全不能吸收，只是吸收的速度慢了点。”
叶一绥扫了眼桌边小优检查出的身体指标，调整了计划里的跑步机的速度。
站定在跑步机上，莫语春得知这一消息后，不等露出笑意，总的训练时长滴滴几下操作，增加了快一倍多。
“把总消耗提上来，可以加速一部分吸收过程，也有助于提升你的体力。”
想到莫语春生病时说过的话，叶一绥话语中暗含鼓励，“等你体力上来了，我可以教你一些防身技巧。”
说到这，莫语春瞬间兴奋起来，“真的？不骗我？”
“嗯。”叶一绥点头回应，去训练室的另一头也开始了自己的锻炼。
日子忙碌而充实，每晚睡前，莫语春总是告诉自己第二天就找叶一绥聊换卧室的事，然而每每到了开口的时候，都会被转移掉话题。
导致莫语春不好意思着不好意思着，也就逐渐习惯了。
主要是她真的很喜欢叶一绥的卧室，布置的很用心，看起来很舒适。每晚见过苏珍再回去睡觉，很多不好的情绪都会消失，睡醒时才出现。
从第一天到现在，叶一绥对苏珍的态度一直无异，像是没有听见那天她们的对话一样。
苏珍为莫语春担心了好几天，很快就没了精力。
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耳边是小优模仿的女声温柔地念着故事。
故事应该改编了很多历史名人，弱化他们的出身给他们捏造出各种各样的美好品质和坚定信念。
原型被扭曲的面目全非，苏珍只隐约感觉到几个情节分属于不同的人，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即便受苦受难也爱人类原谅人类保护人类，最终为世界带来美好的圣母主角，人人夸赞。
听起来很励志，也很正能量，但苏珍只想吐一口血沫到故事书上。
她对童话不感兴趣，莫语春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在听到主角为了保护民众与异兽战斗而受了重伤时，更是潸然泪下。
并怒声叱骂，“她傻吗？这都不跑。”
要她是主角，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样呢，还会在一开头就离这些麻烦远远的，一点苦都不吃。
许久没有开口的007出声：“你喜欢主角吗？”
两个世界的相处下来，莫语春自动将这句话翻译为她喜欢叶一绥吗，“都是小孩子，什……等等，你的意思是我喜欢反派还是主角吗？”
007用沉默回答了她。
莫语春顿时热泪盈眶：“七宝，你成长了。之前你根本不会思考这些问题的。”只抓她和主角谈恋爱。
“我还想着你怎么还没有我们学校的考核系统智能。”
简单调侃了两句，莫语春没有思考就回答了007的问题：“从立场来看，我肯定要喜欢反派的。但这个答案太假了，你肯定不信吧。不过，我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番。”
“虽然身为反派的大家大多脾气不怎么好。但是分开来看，像感情向的故事，只是因为喜欢主角之一，或被主角之一喜欢，就被归类于反派恶女不是很无辜吗？我觉得里面还是有几个正常人的。”
这明明只是立场问题，但是因为剧情设定就被归类于反派，与主角相悖。
莫语春：“还有，你总觉得我喜欢主角，虽然他们广义上确实是所谓真善美的代表，但主角里也有恶人主角吧？我听说主角联盟总榜上前十的任务者，两个都是崩坏的混沌系。”
一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乐子人，一个动不动毁天灭地的凤傲天，直接烧穿了原始世界，后面被收押到主角联盟才老实。
007也知道莫语春说的那两人，想到后者，它开口说话时都不自然了：“我怎么感觉你两个都不喜欢。”
“有吗？”莫语春笑笑，“我不知道诶。”
第74章 精神力无实体觉醒者
莫语春和007的谈话不了了之。
故事结束后，机器人离开了房间。
莫语春坐在苏珍床边。床头的小台灯很有童趣，悬挂着彩线与风铃，可惜室内没有风，它一动不动。
莫语春动了。伸手按下开关，风铃晃了一下，声响微弱几不可闻，可惜室内过于安静，导致这道铃声无限扩大，甚至盖过了苏珍的呼吸声。
苏珍的呼吸声一向不明显，在她病了之后倒是清晰起来，大概是因为鼻腔黏膜受损，不断的血痂闷住鼻腔，不想闻血味，她总是张着嘴用力呼吸。
虽然还是很微弱。像是机器运行卡顿，堵塞的散热口很努力发出的嗡响，不仔细去听根本留意不到。
现在这响声也没了，无论莫语春怎么认真的去听，什么声响都没了。
她拨了拨风铃，听着它铃铃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机器的齿轮转过一圈圈，飞船的能源榨取装置被拆开改装，过强过高的能量束打入玻璃仓中，落入莫语春的眼里。
她静静的看着，贴在玻璃仓上的手从发白转为粉，过热的温度即便隔着防护也逸散出部分，摸起来是温暖的。
莫语春忍不住抓紧了手挽留这份温度，很快又松开了手。
待到温度冷却下来，偌大的能量室没有供暖，冷得让人发抖。
肩上多了一件沉甸甸的外套，莫语春缓慢抬眼，看到身后的人，再也忍不住情绪扑入她怀里哭喊：“姐！”
激烈的情绪刺激，她颧骨一片红，连着眼框也是红彤彤的，短短一会，下巴上挂满了珠子，连续不断地落到叶一绥身上。
叶一绥的情绪素来平淡，少有波动。可胸的濡湿愈来愈渗透，泪珠像是穿透了皮肉落到了心脏上，带起阵阵涟漪。灰眸中一贯的平静被打破，她垂下睫毛，搭在莫语春背上的手收紧了些，无声安慰她。
若是往常，察觉到叶一绥的动作，莫语春势必要得寸进尺，想方设法让她更在意更喜欢自己一点。
可眼下她只顾得上哭泣了，完全想不起来十几天后的招生，更不要说试探叶一绥，寻求一个真正能安心的答案了。
她只是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哭边打嗝，鼻涕流了出来也顾不上擦。
叶一绥丢开用过的手帕，半扶半抱着把她送卧室让她好好休息，尽快平复心情。
回到卧室，莫语春依旧抓着叶一绥不放，不时啜泣着，睫毛被泪水打湿，显出黑色，在灯光下又亮晶晶的，挂着未干的水光。
“姐……”
少女显然哭得累极了，声音低不可闻，配合着她挽留的姿势，叶一绥拂开她的手迟疑片刻，最后靠坐在床边，准备等人睡着之后再离开。
墙壁悬挂的小夜灯自动降低亮度，周围熟悉的环境蒙上一层模糊的纱布，床幔就悬挂在叶一绥身边，抬手就能够下的程度。
她放下床幔，却没有立刻松开，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半蹲了下来。
轻纱垂落，半披背上，变化的弧度向床上投下一条扭曲且模糊的光影界线，落到床上那张粉白的小脸上，像是给她加了层柔光一般。
睫毛上的水光已经干透了，胡乱匝着，一簇一簇地歪翘着，叶一绥忍不住伸手拨散了它，视线聚焦于一处又拉远放空。
这段时间，她不时就会想起那个问题。
她还要丢下她吗？她还丢得下她吗？
无论是带她回来也好，教导她也罢，最关键的问题叶一绥始终没能想明白。
一开始她想要带莫语春离开，想的只是帮她换个身份，给她提供一个名正言顺离开的机会。
无论她是否觉醒精神力都没有关系，招生结束后她会带她一起乘坐星舰一起离开基拉星，前往联邦，到港口换乘时再分道扬镳。
之所以要去联邦，是因为联邦的科技水平整体都比帝国高，数据库也更加完整。而帝国有神庭在，对科技说不上十分抗拒，许多方面却还遵循着原始的习惯，规矩也森严，消息封闭难以流通。
当时，她想的更多是自己之后的打算，带莫语春离开不过是一个突然的决定，没有仔细推敲过后续的发展。
随着与莫语春接触越来越多，她想的也多了起来。
平心而论，她十分弱小，说是毫无自保能力有些夸张，但也算是事实。嘴皮子功夫保护不了她。
她想要她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可这半个月，识字便占了大半的时间，她的体力增强的不多，那两招防身术也不得要领。
因此叶一绥越发犹豫，觉得旁的地方对莫语春来说依旧危险，难以生存。
说不清的担忧情绪左右了她的想法，她甚至想不起莫语春一开始的大胆行事，只觉得她脆弱极了。
但也因为这一点，她更不能带着她，却又狠不下心决断，选择丢下她。
种种想法考量充斥大脑，从最开始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打算到现在不知道该如何说，看着莫语春，叶一绥只觉得束手无策。
床上的人陷入了深眠，眉心半松半蹙，仍旧是不太安稳的样子。
叶一绥多看了会儿，胸口没来由的有些发闷。
莫语春有些小聪明，不，不止一些，抓住合适的机会便得寸进尺，为自己谋划。可这时她倒是笨了起来，只知道哭。
叶一绥伸出手，揉了揉莫语春的眉心，将它完全揉开后才停手。
莫语春对此一无所知，睡得深沉，挨着床铺的脸挤出弧度，看起来又是平时没心没肺，古灵精怪的样子。
叶一绥手往下滑，突发奇想想掐一下莫语春的脸。
看着她的睡颜，最后还是抽回手离开了。
第二天很早，莫语春洗漱完就去了训练室，埋头在跑步机上。
接下来洗澡吃饭认字，日子重新变得忙碌起来，莫语春累得几乎沾床就睡。
换洗过新被单之后，床上多了一股淡淡的洗涤剂味道，原先属于叶一绥的让她安心的气息荡然无存。
不过两晚，莫语春便抱着枕头去找了叶一绥。
她没有刻意卖可怜，想方设法的纠缠撒娇，只是敲了个门，喊了声姐，说自己不想一个人睡，叶一绥便分给了她一半床。
第二天，叶一绥回到了她原来的卧室，和莫语春一起。
到了招生那一天，为了及时赶到现场，两人起了个大早。
两人身份卡上的所有信息，前天叶一绥在智脑已经填过了，今天主要是检测，通过磁波刺激来引导出人体内的潜能，也就是精神力。
随着脑域的发育，精神力会在12岁左右逐步觉醒，超过14岁还没有觉醒预兆的就再没有觉醒的可能了。
核验过身份进场，大厅中间五台检测机子一字排开，每队都缀着不少的人。
终于等到这一天，莫语春稍打起了点精神，和叶一绥说话缓解自己的紧张，“姐，我要是还没觉醒精神力怎么办？”毕竟她现在12岁生日还没过，会不会明年来觉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时候才想起问。
叶一绥扫了莫语春一眼，抓起她的手走向其中一支队伍，边走便道：“没觉醒就没觉醒。”
“哎呦，好大的口气。还没觉醒就没觉醒，可笑。”
突然插入的尖锐女声吸引了队伍里所有人的注视，连带着莫语春和叶一绥都受到了波及。
说话那人像是很享受这样的万众瞩目一般，满脸倨傲，栗色的卷发盘起，露出天鹅颈一般细长的脖颈。
与旁人不同，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保镖，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
检测还没开始，叶一绥不想生事端，捂住莫语春的嘴，将她往身前的队伍推了推。
说话的少女没得到回应，脸上有些挂不住，其他人见没有热闹看纷纷收回了视线，她这才冷哼一声，迈开脚步走向了大厅的二层。
莫语春的目光随着少女的离开而移动，落到二层中央那个拉着猩红帷幕的屋子上。
屋子外是个大平台，两侧摆着水晶花，折射出的细碎闪光，璀璨夺目。
很快，帷幕被拉开，两拨泾渭分明的人走了出来。
左侧的人一身红袍，袖口和领口绣着金线，胸前垂着金色的太阳雕刻，四角扩大的阳焰形成十字。
右侧的人简单的军装，长发低盘在脑后，黑披风下是血红色的内衬，身边还跟着个内侍官。
莫语春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在红袍子那侧角落的位置找到了刚刚的少女。她的怀里抱着一只橘色的小猫，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最前面的红袍子。
穿着黑披风的军官率先开口：“肃静。”
“十分钟后开始检测，注意事项已发送至各位的邮箱，再次提醒，检测结束之后非觉醒者三分钟内离场。”
只说了一句话她便不再开口多说。
红袍子紧接着开口：“孩子们，你们不属于帝国，但请记住你们都是主的孩子，主会庇佑你们的。”
“今天，你们其中也许会有部分人受到主的感召，得以觉醒精神力，成为与异兽奋战的一员勇士。”
“无论是否凝聚出精神体，为帝国效力或是为联邦，你们都……”
相较于黑披风军官的言简意赅，红袍子实在啰嗦了些。
莫语春听了两耳朵就不耐烦了，扒着叶一绥的胳膊，和她一起看邮件。
捕捉到一个词汇，莫语春不解重复道：“精神力无实体觉醒者？这是什么意思？”
叶一绥压低了声音和莫语春解释。
联邦和帝国人的基因不同，脑域发育也不同，对于精神力的应用也不一样。
联邦的精神力觉醒者无法凝聚出具体实体，但精神力却能强化肉身强度，带来的特殊磁场也能和机甲相连，作战更灵敏。
帝国的精神力觉醒者拥有拟态的精神力，即精神体，除了特殊武器外难以被攻击，在与异兽的战斗中更多的作为前锋、斥候。
基拉星及周围的星球位于两大势力交界处，基因有所交错融合也正常。
大厅内除了她们两人以外，有不少人也在说话。
红袍子也不生气，讲了几句便开始让人组织检测。
队伍越来越短，眼看着就要到莫语春了。
莫语春紧张地来回动，一会摸摸头发，一会儿拽拽衣服。
终于，最后一个人从机器上下来，该莫语春上去了。
圆形的底座检测到人，发出荧荧白光，玻璃仓门自动合拢，隔着透明的玻璃，莫语春眼睛圆圆的，僵硬看着叶一绥，眼睛都不眨了，像是被固定展示的玩偶一样。
叶一绥心情稍松，眉眼柔和片刻，觉得她这个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可忽然，检测机器内变故突生，一团水蓝色半透明的丝线自莫语春头顶浮现。
莫语春下意识抬眼看着它变换，眼里满是激动，叶一绥瞳孔却猛然缩成一点。
就在丝线团快要凝结的时候，它突兀地散开了，转而像是水雾一样缭绕在机器上层。
机器很快播报检测结果：“滴。36号检测者，精神力无实体觉醒者。”
玻璃门打开，莫语春云里雾里，脚下虚浮地走下圆台，险些踩空摔倒。
也不知道第一次觉醒精神力是不是都这样，她现在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还有那团精神力丝线，原本有这么稀薄吗？
直到叶一绥松开手，莫语春都还没能回过神来，嘴巴懵懵地微张开，脑袋还盯着检测机器的方向。
此时看着检测机器的人不少，多是被机器播报声音吸引过来的人。
二楼，站在高处将大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的红袍人，眸色深了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
第75章 我去哪里都可以的，只要跟姐你待一起。
叶一绥站上*检测机器时，机器顶端还残留着莫语春的精神力，几秒后才完全消失。
随着和先前一样的光圈亮起，一团银白色的精神力出现在空中，机器播报检测结果时，叶一绥已经收起了精神力。
“滴。37号检测者，精神力无实体觉醒者。”
没有立刻移开视线的红袍子看到这一幕，半是调侃地对身侧的联邦军官说道：“这么小就可以自如控制精神力，联邦真是捡到宝了，你说是吗上尉？”
军官闻言，对上红袍子时柔和的目光冷凝下来，不咸不淡道：“您夸张了。听说帝国最近出现了很多年轻新秀。本以为今年招生帝国不会来人，没想到竟派了您过来，还特意向联邦申请了最好的一批检测机器。”
“是怕有什么沧海遗珠吗？”
红袍子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笑：“精神力觉醒者的宝贵上尉也知道，如今异兽活动仍然猖獗，提前激发一下他们的潜能也可以早点培育后备力量不是吗？”
“哼。”军官轻哼一声。
大厅内的检测很快结束，没有觉醒成功的人基本都离开了，场上很快分厂泾渭分明的两拨。
莫语春扫视一圈，觉得在场的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贵。
“只有这些人吗？”
红袍子皱了皱眉。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拨开女儿的手，走到红袍子，“A区B区适龄的孩子都在这里了。”
“哦？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的孩子。”红袍子的眼尾的褶皱变深了，“都带来吧，主的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
说到这，他看向军官，“上尉觉得呢？”
女人压了压帽子，斜扫了中年男子一眼，略一颔首。
“好好，我这就吩咐下去。”中年男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转头叫走了治安处处长。
这一番耽搁，检测直到一天后才彻底结束。
不过都和莫语春她们没有关系了，当天她们就被放回去整理行囊，3天后集合和联邦的军人一起离开基拉星，前往联邦。
属于她们的数据已经上传到联邦内部，她们既可以等着系统分配学校，也可以自行选择。后者需要满足一定精神力要求，测验之后合格即可入校。
这都是邮件上写的。
上面还介绍了不同星球不同学校的特点，莫语春简直要挑花了眼。
检测出有精神力之后，加上先前叶一绥那句没觉醒就没觉醒的霸道发言，莫语春断定叶一绥肯定不想再丢下自己了，心底的大石头彻底放下来，心情舒畅得连那股不自在感都快忽略了。
她弯着叶一绥的手臂往外走，离开灯火通明的室内，回到略暗的自然光线下，惊讶发现叶一绥的脸说不出的苍白。
“姐，姐？你怎么了？”
彻底离开大厅，叶一绥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瞳孔短暂地涣散一瞬，还没能刚才强行抵抗检测机器磁波的不适中恢复。
听到莫语春的呼唤，她勉力打起精神，“走，先离开。”
这次再走，没有像之前那样迂回，两人直接从从围栏那里回到了E区。
治安处的人行动很快，短短一会儿功夫也来到了E区，面对满区像是泥鳅一样滑不溜的小孩，他们原想暴力抓捕，受限于旁边还有联邦的军人，只得作罢。
内侍官看着毫无进展的进度，转头吩咐了几句，很快就有人带来了她要的东西。
没多久，刚回到飞船的两人就听到外面传来巡回机器人的声音：“各位E区的孩子，这里是联邦……”
莫语春侧耳听了几句，搞清楚内容后很快忽略它的存在，满脸担忧地凑到叶一绥跟前。
叶一绥扶着桌子闭目忍了忍大脑的酸胀，放在桌上紧握着的手缓慢张开，银白色的精神力丝线浮现，吸引了莫语春的视线。
冷不丁的，丝线团其中多了抹不一样的水蓝色，在莫语春的注视下，银线摊开散落，露出一只蓝色蝴蝶。
“！！”
玄而又玄的感受笼住莫语春，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去触碰叶一绥手心的蝴蝶。
“唔。”
恰巧此时，叶一绥大脑又一阵钝痛，发出一声闷哼，不受控地握紧了手，抓住莫语春试探伸出的几根手指。
蝴蝶在触碰到的瞬间消失，被忽略的不自在短暂浮现片刻很快彻底消失。奇怪的感受让莫语春蜷了蜷手指，修剪得整齐的指甲轻轻挂过叶一绥的手心。
“姐……刚刚那是？”
莫语春忍不住询问，看叶一绥实在难受，又顾不上询问了，着急扶着她坐下，险些踢到凑到跟前的小优。
“姐，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莫语春急得眼框都红了。
“我没事。”叶一绥抬起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都结束了，没事的。”
从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来看，那些人要找的恐怕就是她。
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以为要废一番功夫才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见莫语春实在担心，她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她的模样看着可不是休息一会儿就能好的程度。出于信任，莫语春没说什么，安安静静趴在叶一绥旁边，转过头看她。
她其实还有些不真实感，没想到自己真的觉醒了精神力。
想到这，莫语春摆正脑袋，抽出压着的一只手，努力回忆着站在机器上的感受，想要再次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水蓝色半透明的丝线缓慢凝结，不断变化着。
莫语春心有所感，屏气凝神地盯着指尖。
一只才见过的蓝色蝴蝶蹁跹于指尖，蓝色蝶翼上闪着鳞粉，随着蝶翼扇动折射出斑斓的彩。
“啊？”
她不是精神力无实体觉醒者吗？
莫语春直觉这其中有叶一绥的关系在，忍不住看向她，意外发现她也在注视着自己。
蝶翼扇动的更快了。
“姐？”莫语春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想要个解释还是怎样，只喊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叶一绥眉头仍紧锁着，缓声道：“这是你的精神体。”
她一边说着，一边抿着唇调动自己的精神力，凝结出一只银白色的蜘蛛。
蜘蛛的模样格外的熟悉，莫语春嘴角扯了扯，看着它爬向自己，伸手将它捏了起来。
蓝蝶绕着莫语春抬起的手在空中飞着，不时靠近一下她手上的蜘蛛，看起来十分好奇。
经过一番观察，莫语春确定这蜘蛛就是之前见过的蜘蛛。
她张口，一时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等等，问题好像不在这。
莫语春慢半拍反应过来，“姐，有精神体的话不是该去帝国吗？”
只有她有精神体的话，她姐不想和她分开，隐藏了她的精神体也是没办法的。
可两个人都有，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莫语春的疑问更多了。
但是她一开始就知道叶一绥的神秘，当下也就没再追问，很快转移话题：“去联邦也好，领头的那个姐姐好飒。”
想起黑披风军官，莫语春眼睛都亮了起来，很喜欢那一身制服。
“……”
正为难如何解释的叶一绥闻言松了口气，“嗯，后天就要走了，你想想有什么需要买的，我们提前准备好。”
“牙膏衣服什么的吗？不着急。”莫语春觉得时间还充足，“我们不先看看去哪个学校吗？我去哪里都可以的，只要跟姐你待一起。”
“……嗯。”
叶一绥避开莫语春的视线，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解释：“还有路上要吃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飞船上有空间压缩装置，让小优带你过去就好。”
“奥。”
莫语春点了点头，“那姐你先休息，我和小优一起收拾东西就好了，要买什么等你休息好了我们一起去。”
“嗯。”
时间在准备的过程中流逝的格外快，到了最后一天，两架分属于联邦和帝国的星舰便驶离了基拉星。
路过一个个偏远星球，队伍越来越庞大。
通过投影，红衣主教们聚集在圆桌边，等待首位大主教的到来。
此次检测的结果早已发送至中枢，投影机器亮起，大主教的身影逐渐浮现，会议正式开始。
右侧的一名主教率先开口：“大人，适龄的孩子基本上都检测到了，经过试探，的确有一个符合您要求的。”
“哦？精神力等级如何？有到B级的吗？拟态怎么样？”大主教显然才从某场祭典上离开，白金色的礼袍庄重极了，“这个年龄能达到B级，脑域没有太大畸变的话，未来最少可以达到A＋。”
“这……”主教有些为难，“没有，而且不太稳定。不过这批孩子里还有一个B级倒是不错，拟态是老虎。”
大主教沉默了会儿，中断了声音的同频。他看向身侧的神官：“你觉得这会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神官抱着厚厚一本祷告词，双眼紧闭，面容慈悲：“也许吧大人。据研究所的人所说，那个孩子的模拟基因很优秀，出现脑域畸变发育的可能性很低，但也不是没可能，不是吗？”
大主教沉思，仍旧不愿意放过一丝可能，“等人到了再送实验室详细检测一次，没用就当耗材。”
“至于那个孩子……我觉得她跑掉了。放出些饵，等人咬上来吧。”
第76章 难道真的要坐吃山空？
星舰停靠在港口，很快就离开了。
连上联邦内部的星网，叶一绥先搜索了附近的兑换行，准备用能量盒换些星币。
B区的身份卡是最好的伪装屏障。转账会留下痕迹，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原来绑定的星卡离开基拉星后她不打算再用，只能用这种方法换钱。
导航指路，莫语春放心跟着叶一绥，一路上陌生的景象，新奇极了。
人来人往的港口显然是联邦极为重要的一个地方，繁荣的同时也有着千姿百态，既有顶尖科技的新新大楼，也有着破旧拥挤的家居小巷。
每到一处，莫语春拍照记录的同时也不忘晃一晃脖子上的盒型吊坠，低头说上两句。
她把苏珍也带走了，她想把她留在一个可以经常有阳光照射的地方。
虽然她的头发是很闪耀啦，但苏珍想看太阳，她就当是满足她的心愿了。
在那之前，先带她长长见识。
*
“多少——？你说多少？290星币？”
莫语春一脸不可置信地扒着柜台，“不是啊老板，这么好的能量盒就290？”
大地方的价格这么离谱吗？她长见识了。
老板懒洋洋地倚靠着墙，“大点的兑换行都要产品资质，你们不是急着用钱吗？”
“这样吧，300，就300。多给你们一点。”
莫语春脸都气红了，多这10星币也就是她一口的事，这老板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卖了！”
可恶，她就不信没有比这给价高的店！
“诶诶。”见人是真的要走，老板这才急了，“350怎么样？这个价格很好了。”
“呸。”莫语春腰一叉，眉一横，下巴努着，“你当我们好糊弄吗？上一个老板给价450我都没卖。告诉你，低于500我是不会卖的。反正大不了饿一顿我们就跟家里人要钱。”
“诶你这。”发现这金发的小女孩没有外表那么好糊弄，老板这才摆了摆手：“行吧行吧，开门第一个生意，500就500。”
嘿嘿。
莫语春脸上的生气很快收起，示意一旁认真看她讲价的叶一绥拿能量盒。
看着柜面上摞起的五个能量盒，老板傻眼了。
这、这么多。
“谢谢老板啦～”
随着入账信息到达，莫语春无视老板脸上的肉痛，挽着叶一绥笑嘻嘻地离开了。
多赚了1000星币，买好票之后还剩1600。
比叶一绥预料的情况好了很多。
具体去哪个星球的学校，她已经有了决定。
——曼托。
一个靠近边境，稍微有些混乱的地方。因为环境好，同样也是热门的旅游星球。
看着宣传上的沙滩海浪与阳光，莫语春欢呼的同时有些发愁地托起脸来。
“姐，到那我不会晒黑吧？”
垃圾星没什么好的阳光，天空灰蒙蒙，地上灰扑扑的，莫语春从来没有担心过晒黑的问题。
叶一绥闻言，扭头看向莫语春脸颊托起的软肉。白皙细腻，路边招牌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连脸上那一点一点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她不禁皱起了眉。
恰巧路边有商场，距离飞船驶离港口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发现叶一绥目光在看什么，莫语春紧急拽着她离开。
再买真的没钱了。那些能量盒的进价都559一个，她们现在还亏着呢。
“走了走了姐，我们提前检票等飞船嘛，不然在港口那边散散步也好。”
港口那里有一条长长的人造河，不是垃圾星的那种臭水沟，是带着点腥气的真正的河。
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干净的鱼吃。
莫语春舔了舔唇。
天然食品都很贵，其中肉类会便宜一点，只要精心饲养便能得到没有污染的干净肉。
果蔬是最昂贵的，星际的环境难培养存活。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有控制地喝营养液。饿是有的，循序渐进下来，感受倒是没之前那么深刻了，还瘦了一点，肚子不用刻意吸气就是大约平的。
脸上倒是还一掐一把肉，但莫语春有信心自己能瘦下来，毕竟运动量摆在这。
今天还没来上跑步机跑步，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莫语春忍不住奔跑了起来。
河岸沿线的各色灯洒在她灿金色的长发上，没有盖住这抹色彩，反而让它熠熠生辉。
“姐！快来呀！”
感受到叶一绥没有跟上来，莫语春放缓脚步，转过身大声喊她。
在她背后，仅剩一线就被河流吞没的太阳奋力洒下最后一点余晖，只为天边的云朵渲染了霞色。
很快，天彻底暗下去，人造月亮柔和的光洒下，叶一绥也在这一瞬间抓住了莫语春的手腕，拉着她跑了起来。
“不要偷懒。”
风里传来她认真的声音，“你跑的太慢了。”
*
来到曼托星，吉联附中要求没有太高，简单核验了身份就通过了两人的入学申请。
入学申请通过之后，属于偏远行星的入学补助很快也发到了各自对应的星卡上。
在基拉星，叶一绥给莫语春买了一个二手的改装智脑，也给她办好了星卡。
看着卡里空荡荡的余额，莫语春倍感焦虑。
学校在通过了她们的入学申请，确认她们有住校的需求后就给她们安排好了四人间的宿舍。
住宿这方面不用担心。可因为B区的身份，补助的星币也不多，只有4000，交个学费就没多少了，加上吃饭教学用具什么的都要花钱，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等人来接引她们去宿舍的这段时间，莫语春有些焦虑地踱步。
学校的人不算特别少，除了部分提前到校报到的新生，同样还有留校的学生。
学生会的人基本都在校，陈思仪是三年级的学生了，左右现在没事，便主动领了带新生的活，整理了仪容仪表，带好胸章便出门寻找自己的接引对象。
人群中，一高一低的两个少女，站在一起分外吸睛。
高个的那个黑头发，脸型干净流畅，一双铁灰色眸子在阳光下依旧冰冷，纤长的睫毛也冷冷压着。
她身边那人与她截然相反，漂亮的金发和澄澈的蓝色眼珠，微肉感的脸蛋嘟着唇，像极了洋娃娃。
看过档案知道两人长相的陈思仪眼前一亮，殷勤地凑上前去，“同学，我是接引你们去寝室的学姐噢，我叫陈思仪。”
“学姐好～”
“学姐好。”
两声语调截然不同的回应，看着自己可爱的后辈，陈思仪嘴角的弧度更深了，笑眯眯地应声：“诶～”
“跟我来吧，你们的寝室在这边，我们先去坐观光车。”
陈思仪很健谈，坐在车上拉着两人不住的聊天，莫语春回了几句，反客为主主动询问道：“学姐，你身上的衣服是校服吗？”
“不是啦，”陈思仪抻了抻袖口，“这是学生会的制服。学妹感兴趣吗？可以加入我们学生会哦。我们不止有制服，还可以加学分，更有工资拿呢。”
原本对学生会不感兴趣只是喜欢对方的制服的莫语春，听到最后一句话，腾得直起了腰，“是吗？多少星币呀学姐？怎么才能加入学生会呀？”
陈思仪回道：“一个月有1000呢。”
“不过你现在恐怕没办法加入。”
“为什么呀？”莫语春眼巴巴地盯着陈思仪，势要得到一个答案。
陈思仪：“加入学生会需要老师的推荐信。开学后你得先和老师打好关系，然后才可能拿到推荐信。”
那得多久啊？
莫语春想要一些立刻就能拿钱的工作。
叶一绥在一旁听她们说话，偏头看着路边的风景。
观光车的移动速度并不快，车上还有显示屏介绍校园，叶一绥一一记下。
等到下车后，莫语春带着问出来的信息，告别陈思仪走向寝室楼。
边走她边和叶一绥商量接下来的打算：“姐，校内的勤工俭学你觉得怎么样？还是想办法打其他工。”
“你不用担心星币的事，”叶一绥早就打算好了，“黑市有很多赚钱的办法。”
接赏金任务或是打擂台，以精神力觉醒者的身份，很快就能拿到星币。
“那不是太危险了嘛。”莫语春走着走着就贴到了叶一绥身上，“而且我帮不上姐的忙。我想帮帮你嘛。”
说到这，她直起了点身子，振振有词道：“姐可是我的老大，你做什么，我肯定也要跟着你一起的。”
跟班就要有跟班的责任使命。
“……”叶一绥不愿意去想莫语春这句话是否意有所指，轻巧地转移话题，“你不是想加入学生会吗？可以找一个能够接触到老师的勤工俭学。”
“唔，”莫语春很顺从地换了个话题，“其实也不是很想加入啦，我只是看学姐的制服好看，而且还可以拿钱。”
她问过陈思仪了，大部分勤工俭学要到正式开学后才会有，现在都是些杂活，有的还只能高年级的人接。
等开学后大部分老师才会返校，如果有招勤工俭学的需要会告诉学生会，让他们安排。
现在距离开学还有快一个月，开学后老师那边磨叽磨叽，她再选择选择目标，这不更耽误时间了嘛。
难道真的要坐吃山空？
第77章 “姐，你抱抱我。”
莫语春越想越焦虑，指尖无意识凝结出精神力，蓝蝶若隐若现。
叶一绥一把按下她的手，偏头灰眸静静地凝视着她，“你忘了吗？”
被抓着手莫语春才反应过来不能随便露出精神体，否则被人看到就解释不清了。
在最开始知道自己有精神体的时候，莫语春一直担心进入联邦后怎么办，叶一绥告诉她只要不轻易暴露精神体就好。
至于操控机甲，一来她们还小，在附中更多的是理论知识，四年后升到军校才会开始学习操控；二来是操控机甲也是应用精神力的一种方式，只是更加细微，勤加控制练习就看不出问题。
莫语春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练习精神力的控制。
进入寝室，叶一绥解开空间压缩，唤醒待机中的小优，等它反应的间隙，安抚莫语春的焦虑：“等下我就去黑市看看。”
听到叶一绥的话，莫语春更焦虑了。
她姐这么努力，她身为跟班怎么好意思躺平，坐享其成的？
不行，等下她要再打听一下消息。
收拾好东西，两人各自忙碌。
莫语春来回跑了一圈学校，经历一番努力，功夫不负有心人，倒真打探出了些消息。
附中是有图书馆的，联邦虽然许多书籍星网上都可以阅读，但有人也喜欢纸质书的阅读感受，馆内有不少纸质版书。
图书馆的管理老师前几天为了整理书库的书，提前回了学校，现在还在整理图书。但学生会并没有这位老师的勤工俭学招收信息。
听陈思仪学姐说，这个老师很挑剔，嘴巴毒，吹毛求疵特别难搞。因为很爱书，害怕机器人损坏了书，也怕其他人笨手笨脚的，就自己一个人包揽了书库的整理。
莫语春不怕难搞，起码有了个努力的方向了，她想试试看能不能和从这位老师手里混个什么图书管理员一类的小职位。
为了达成目标，她特意一连三天都去图书馆报道，对管理老师展开观察。
叶一绥忙完，卡着门禁的最后几分钟回到寝室楼，洗漱完坐在床边听莫语春说她最近的观察结果。
初步对管理老师有一个了解之后，就该准备开启下一步行动了。
看着莫语春生动的眉眼，叶一绥配合她往下说。
“嗯，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莫语春：“当然是投其所好啦。”
她都想好了自己明天要展现出一个怎样的形象，“我这几天已经记下了她是怎么整理书的，明天我就起一个大早去表现。”
再稍微卖一点惨，毕竟真诚也是需要一点小手段的嘛。
“你又要骗人。”叶一绥一眼看出莫语春的打算，拍了拍小优。
小优机械眼一亮，开始播放教育视频：“说谎不是一个……滋——”
“哎呀姐！”知道叶一绥是在开玩笑，莫语春直接打断小优播放，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这怎么算骗人呢？只是一点点博取老师同情的小手段了，而且我也不全是说谎呀。”
她还不够惨吗？没妈没爸姐不爱的。
想到这，莫语春心里一股郁闷，歪过头嘴里哼哼：“再说了，要是骗人，姐的身份不也是骗人的吗？”
“……”
叶一绥抿紧了嘴。
余光扫到叶一绥的表情，莫语春偷偷笑弯了眼。
哼，让她去黑市不带她。
*
第二天，莫语春提前到达图书馆，一边收拾书一边凹角度，等管理老师主动询问，来和她说话。
计划进行的很是顺利。
见到排码整齐的大半书架，年轻教师十分意外，悄无声息走近书架边忙碌的少女，“你在做什么？”
“啊，老师。”莫语春装作才发现管理老师的样子，手上的书都没来得及放下，转身鞠躬：“老师好。”
沈千言没有应声，抱胸朝莫语春身侧塞了一半的书架努了努下巴，“我问，你在做什么？”
莫语春结巴回答：“整、整理书架。”
说出这句话后，她剩下的话变得流畅许多：“我看还有这么多书都没来得及放架子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想着帮帮您的忙。”
沈千言视线掠过少女，一层层扫过书架，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开口的语气却缓和了下来，并且像莫语春预料的那样问起了她的身份。
“你是新生？哪里的人？这么早就来学校。”
“我来自偏远星球，垃、基拉星……这么早来学校是因为，家里的房子被讨债的人砸了……”莫语春红着眼眶，几句话为自己捏造了一个家道中落的悲情人设。
“好可怜。”年轻老师低着头看着莫语春，浅色的眉毛清浅地下压一个弧度，黑框下的眼睛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感慨。
“说来，我这三天都能在图书馆见到你，你很努力呢。”
“是吗？老师，我只觉得我还不够努力。”
老师脸上露出一丝疑问。
“讨债的人都觉得我是小孩，父母死了之后也成不了什么大事，更不要说还他们钱了。所以才砸了我家的房子，把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我知道，是我太弱小了。可他们看不起我，我偏偏要向他们证明自己！我要考上联邦军校，狠狠打脸他们！”
莫语春努力控制着表情，好让自己不要因为计划的过分顺利而露出得意的神情，压抑着情绪，从难过逐渐转为气愤，带着三分落魄加四分倔强并两分愤怒和一丝难为情，喊出了这句励志要争气考上军校的话。
“……”
就在莫语春惴惴不安，心跳因为情绪的调动而彭彭加速跳动时，她面前的老师笑了笑，“戏剧演得很好。但是一个字都认不全的人，想考上军校可得更努力一点了。”
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教师抽出一旁厚厚的一本书，扬了扬：“这个字的读音和字形不同，下次记得小心。”
“。”莫语春情绪戛然而止，表情凝滞。
啊？
意识到自己闹出了一个怎样大的笑话，她脸都红了，手足无措道：“抱歉，对不起老师，我只是，我、我想在您跟前好好表现一下。”
说到这，少女咬着下唇，难为情地跑走了，手上还抱着没来得及放下的书。意识到书的存在，她跑到一半又紧急折返，来到书架前一刹车，轻轻将手上的书放回架子上。同时脑袋和嘴巴不停，一边点头一边不断道歉。
“对不起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行了，”看着少女一系列动作，年轻教师单臂抱胸，一手推了推眼镜：“虽然你目的不纯，但我不讨厌你。我喜欢努力的孩子，一周之内把这些书整理整齐，做得到的话你就可以留下来。”
莫语春怔愣地张着嘴，一时没能回过神，反应过来后重重一点头：“嗯！谢谢老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莫语春几乎整天泡在图书馆里，一边整理书籍的同时也不忘吸收知识，整个人忙碌异常，最后在最后一天才险险完成管理老师的要求，成为了图书馆一名见习的管理员小助理。
这一周她也没有忘记锻炼，每天早上都会跟着叶一绥一起去训练场上跑步，晚上等她回来再练习一下防身术。
时间过得很快，四人寝内剩下的两人在开学前一天到达了学校。
“早知道提早出发了。”来的最晚的席荧边收拾东西边叹气，她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她所在的星球几乎与曼托呈对角线，最是遥远，“感觉上次去帝国旅游都没花这么长时间。”
莫语春今天难得得了个假期，用管理老师的权限，去训练场没解锁的地方逛了一圈，满身汗地才回来，此时刚洗完澡，坐在床边晃着脚等脚晾干。
听到席荧的抱怨，她有些好奇：“那么远吗？你去帝国要多久呀？”
她感觉帝国都够远的了。
“老远了，我去帝国也才13个小时，”“席荧拽了拽被单，扭头看向新舍友，“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啊？”
“差不多一个月前，”莫语春盘起晾干的脚，“我和我姐一起到的。”
席荧顺着莫语春的视线看向另一个床位，“亲姐姐？”
“唔。”莫语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一点头：“比亲姐姐还亲。”
叶一绥还没有回来，错失一个表忠心的机会，莫语春恹恹地爬起，拍了拍小优，带它去小客厅看视频。
另一个舍友叫何安琪，和父母出门一起吃饭了，卡着最后门禁的时间才回来。
远远听到她和席荧在抱怨门禁，莫语春觉得叶一绥应该和她很有共同语言。
她低头又发出一条消息：姐，门都关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过了一分钟，对面发来回复。
叶一绥：进不去。
莫语春：“……”
她就说，她姐天天卡点，总要翻车的。
系统登记过晚归的人后打开大门，叶一绥脸上有藏得极深的郁闷。
甫一见面莫语春就看了出来。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在人看过来之前急忙收住，小跑着抱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到客厅：“姐，你尝尝，这是老师今天给我的炸肉排，我们一人一半。”
小客厅里有加热箱，肉排还保持着合适的温度。
莫语春坐到地毯上，眼神晶亮地和叶一绥分享：“等到下周我就有钱啦，那时候还正好是我的生日，我们一起去食堂吃肉吧，我请客。”
“好。”
叶一绥一路跑回来，身上微微发汗。莫语春靠过来的身躯却比她还要热，包括被塞进嘴里的肉块，充沛的汁水带着略微的烫意，让她吐气都是热风。
“你吃吧。”
叶一绥只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打开智脑将今天转到的星币，一半都划给了莫语春。
前段时间，钱攒够了之后她带莫语春去看过病。她的身体对营养液里的大部分成分都不耐，即便是最高级款的营养液，为了饱腹和提供能量，除天然产品外也添加了其他合成成分。
用消耗强行加快吸收，并不是长久之计。莫语春的身体始终都处在缺乏能量的状态，即便有能量补充剂在，那也只是应急时使用，并不能作为日常供能。
吉联附中有一点很好，食堂有天然食物，只是数量稀少还价格高昂，相比之下，科技合成的半天然食物就更受欢迎了。
这段时间，莫语春吃的更多的是这种，但也不敢多吃，怕再把胃口撑大。
管理员老师给的这块肉严格来说也不是天然食物，只是天然含量更高一些，味道和口感也更上一层。
莫语春吃的津津有味。
她的吃相并不难看。因为知道食物的珍贵，咬一大口后，每口都要在嘴里咀嚼好多下再咽下。
鼓起的圆腮一动一动，叶一绥在一旁看她，眼里是自己都没发现的柔和。
小优在旁边撞她的腿，叶一绥低头看去，面板上蹦出来一个个字，看到熟悉的开头，没等滚动光标继续后移，她直接关掉了面板。
“青春期孩子……滋——”
叉子在瓷盘上划出一段距离，莫语春尴尬地收回手，舔了舔叉子上的酱料，满脸无辜地看向叶一绥。
叶一绥没说话，撑着腿站起身，状似无意道：“过段时间，我们申请外宿吧。”
宿舍楼的门禁有些麻烦。
莫语春对此并不意外，从叶一绥天天很晚才回来时她就有了预料。她其实不太想同意，因为那样的话，叶一绥肯定会更晚回来的。
她不知道她在黑市都在做什么，这段时间，两人各自忙碌，她总感觉叶一绥离她越来越远。
莫语春坐在地上，仰头看向叶一绥。
她垂着头，同样看着她。
顶光模糊了叶*一绥的神色，莫语春冷不丁道：“姐。”
“你抱抱我。”
第78章 美丽而脆弱，偶尔伴随着谎言。
两个舍友一个在洗漱，一个在阳台打电话，优秀的隔音材质保证了小客厅的安静。
莫语春说完那句话，她看到叶一绥有些怔住了，似乎惊讶于她突然的话。
很快，莫语春看到她反应过来，缓慢的眨了下眼，蹲下身伸手抱住自己，声音隐隐带着关切：“怎么了？”
随着这个拥抱一起到来的是心中的安定，莫语春松了口气，明白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她靠在叶一绥颈侧，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叶一绥习惯了莫语春的撒娇，当下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嗯，早点睡觉，明天是开学第一天。”
*
开学后的生活基本与往常一样，有一个好处就是叶一绥白天基本都在学校，不会说接了什么任务，要去曼托的哪里哪里跑。
曼托在边境，在最开始边境防护还没建好时，不时会有异兽为了能源入侵。现在曼托虽然没了异兽，但有部分遗传了异兽血脉的野生动物存在，不时也要清理一番。
而它们身上往往有部分有很大的研究价值，很受黑市上的人欢迎，这类也是最常见的赏金任务之一。
此外还有能源石采集一类的任务。
莫语春知道自己体力一般，跟着叶一绥也只能拖后腿，但也想为她做些什么，便经常找老师借训练场的权限，和叶一绥进去一起使用模拟机训练。
往往两个人一起开始训练，最后她总坚持不了多久就断开了和模拟机的连接，只能摸到叶一绥的小隔间，看她训练。
叶一绥身上完全没有逸散出的精神力，气息隐匿得很好。相比之下，她的精神力都不成型。
准确来说，是在凝结出精神体之前的那些丝线不成型，风一吹就能散了似得，根本没有叶一绥那么凝练，白色的细细一根，像是真实存在的可以触碰的一样，自己的就是幻影。
但叶一绥帮着她练习时就不会这样，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精神力丝线具体的存在。
莫语春将那归结于自己的熟练度还不够，看着手上还没成型的精神体，挥挥手将它散去。
大概在开学半个多月，两人递交了外宿申请。
也不知道叶一绥怎么操作的，反正弄出了个名义上的监护人，混过学校的审核，批准了她们的申请。
因为叶一绥总是很晚才回来，所以莫语春下课之后也会在学校里多留一会儿，不是训练就是学习，在忙碌中几乎快要忘了学生会的存在，直到一封信的出现。
顺着红漆封口的白金信封，视线向上落到桌边放下信封的老师身上，莫语春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我，我的？”
沈千言点点头，轻敲了下莫语春的额头：“不然？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拿去。”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自然能看出面前的少女不是在做戏。她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她喜欢努力又认真的孩子。
“到学生会可别给我丢脸，学生会如果不要你，那你也别来我这了。”
沈千言像模像样的恐吓完就要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老师！”
莫语春站身快走几步，一把抱住沈千言的腰，闷声道：“谢谢你，你是第六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哈？”沈千言停下不知所措，上一秒心里还有些感慨，现在只剩感叹了。她一把拉开莫语春：“我要谢谢我还排在前十吗？”
不是前三也不是前五，偏偏卡在第六。
但恰巧是这样具体的数字更显真实，沈千言压着莫语春坐下：“行了，赶快学你的吧。学生会每期都会剔除成绩不合格的成员，你的成绩起码要在班级前十。”
“嗯。”莫语春记下。
回去之后，她迫不及待想要跟叶一绥分享这个好消息，可直到深夜将近凌晨的时候才等到叶一绥的身影。
她穿着长袖外套，进门后视线先扫了过来，没有立刻脱下外套，换鞋消毒之后才走近。
“怎么不睡觉？”
外宿之后，叶一绥经常很晚才回来，很早就告诉过莫语春不用等她，但每天都会像现在这样，看到她坐在沙发上。
莫语春绷着嘴没有说话，紧盯着叶一绥，等人走到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撸起袖管。
露出的手臂青紫交错纵横，肘部还有挫伤。
“你……”叶一绥有些无措，开口想说什么。
莫语春看着她的胳膊红了眼眶：“姐，你没必要这么拼命的，我吃营养液就好了，咱的钱够花了。”
叶一绥视线游移，抽出手，脱下外套搭在一旁的扶手上，在莫语春身边坐下。
“多存些星币比较好。”
“啊？那姐的意思是姐你赚这么多钱不是为了让我吃顿好的？”
莫语春撅起嘴，“那明天我还是喝营养液吧，你什么都不要给我买了。”
叶一绥：“……”
莫语春继续假模假样的抱怨：“反正姐的钱不是为我赚的，我怎么好意思花姐的钱？姐这么辛苦攒的钱还是自己花吧，我花会有愧疚感的。”
叶一绥无奈，只得给出承诺：“……下次不会了。”
“还有，就算你顿顿吃肉，我们的钱也足够。”
“什么？”
她今天一晚到底赚了多少？
莫语春知道黑市针对擂台上的比试会开赌盘，叶一绥说出这样的话，那今天的比试赔率得多高啊？
都没人压她姐会赢的吗？
可恶，她就说该带她去黑市的。
遇到这种情况，自己不仅能撑场面，还能再帮她姐赚一笔下注的钱。
“对了，”想起正事，莫语春拿出那封推荐信，捏在手里在叶一绥眼前晃来晃去，拖长了音：“猜猜这是什么？”
“这是老师给我的推荐信哦。”不等叶一绥开口，莫语春很快揭晓答案，十分迫不及待道。
叶一绥点头夸赞：“嗯，很厉害。”
说话时，她目光认真地看向莫语春，额前散落的几缕黑发耷拉在眼睛上面，眉骨的转折在眼头投下阴影，黑白灰三色勾勒出精致的眉眼。
莫语春的第一个想法是她刘海有些过分长了。
智能家居夜晚总是点着和白天的阳光一致亮的光源，嫌弃浪费，莫语春很多时候都只会开一盏小灯，将其他的灯都关掉。
此时也不例外。除了玄关处的灯外，只有沙发这里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维持在一个适合阅读的亮度。
莫语春腿边还放着书，金属书签被匆匆塞进去，露在外面一个角，摸起来略有些硌手。
她莫名心慌地扒拉了两下才恢复过来，推着叶一绥去浴室：“姐，收拾完快点睡觉了。很晚很晚了！”
她明天还要去学生会报道呢！
月落日出，曼托晨起时的朝阳分外热烈，从浴室的窗户垫脚往外看，莫语春的心情都跟着阳光了起来。
叶一绥很早就起了，简单为伤口上药后，坐在沙发上等莫语春。
阳台同样可以看到太阳，浅金的阳光撒入室内，叶一绥无心欣赏，独处时脸上一丝柔和也没有，眸色深沉，一派冷淡。
这段时间，她想找的消息几无所获。联邦对帝国的限制太多了，很多表面上的消息都没有实际意义。
加上习惯谨慎，自己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不愿面对暴露的风险，打探消息时叶一绥难免束手束脚。
要冒险吗？
叶一绥权衡之际，莫语春从浴室走了出来。
她视线紧跟着移到她身上。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浑身写满了雀跃，拿起桌上摆着的信封时还兴高采烈地原地转了一圈，发尾同样扬起弧度。
莫语春：“姐，走吧走吧，大课间我就去学生会看看。”
她说话。蓝色的眼眸和窗外的天空一样，明净清澈，偶尔有些小狡黠，一点坏心思，可爱极了。
叶一绥想起莫语春的精神体——一只蓝色蝴蝶。
精神体的形态很大部分会受到主人的性格影响，所以那只蝴蝶也美丽，美丽而脆弱。偶尔伴随着谎言，被戳破时却只能慌张地扇动蝶翼，展翅欲飞。
飞向哪呢？
能在这个时候就拿到老师的推荐信，加入学生会，不可否认，她十分优秀，也十分努力。未来如果加入军校，学生会的经历会是很大加分点。这也代表着她的未来会越来越顺利，彻底脱离基拉星阴霾，拥有更好的生活，成为更好的人。
两米远的距离，阳光只停留在客厅。
叶一绥视线落在房屋深处的少女身上，觉得眼睛都要被她金灿的发色刺痛。
“……走吧。”
晨间的风还带着凉意，到了中午便只剩燥热。
上午的大课间，莫语春去了学生会的办公室，等下午核验过推荐信，录完信息之后她就也是学生会的一员了。
虽然还在考核期，但这不影响莫语春提前庆祝。
“姐，想吃什么？今天我买单！”
一直以来吃饭都是叶一绥付钱，就连之前她说生日请她吃饭，最后还是没能成功付钱，导致这笔钱现在还有一半在她账户里躺着。
不过这一半也足够今天的花销了。莫语春豪气地刷卡，看着卡上划扣的数字，肉疼一瞬很快调整过来，享受地吸了一口肉排的香气。
舍得买科技加工肉的学生大概有一多半，但是几乎天天都吃的，也就莫语春了。
尤其她还不只吃一份，她吃两份。
“哎呀姐，我不要，我吃我的就够了。”莫语春双手抵着盘子往叶一绥的方向推，“你又这样，我是给你买的嘛。”
叶一绥依旧拒绝。她不重口腹之欲，营养液就足够了，每次多买一份都会借口不想吃，没胃口，切下一块便推给莫语春。
莫语春每每都要和她推拉好一阵，然后在那句“本就是给你买的”中败下阵来，呐呐不知道如何作答，总想在下次再找回面子。
这次依旧如此。
看着埋头苦吃的莫语春，叶一绥漫不经心地吸着营养液，长睫半掩着灰眸，神色不明。
“噗、咳咳、咳……”
炸肉排沾的胡椒酱有些多了，莫语春一不小心被过分浓厚的酱汁呛住，咳嗽不断，一把抓起盘子边的水杯一饮而尽。
然而，厨师似乎在酱料中加了太多辣椒素，凉水短暂的缓解之后，喉咙再次涌上火辣辣的痛意。
莫语春咳的眼角挤出了水花，红着脸泪眼汪汪地看着叶一绥，哑着声音喊道：“姐……”
叶一绥意会，起身快步去给莫语春接水。
在她接水的空隙，莫语春小口地吐气缓解喉咙的不适，觉得嗓子没那么难受了，嘴馋还想再吃口肉排，眼前却突兀地多了三道阴影，打断她的动作。
“喂，”一男两女三人中，中央的那个男生不客气地开口：“没人教过你要友爱同学吗？这里离饮水机就几十米，这都要使唤别人？”
“？？”
莫语春不可思议地指向自己，“我？你在和我说话？”说的是她？
男生左侧那个娃娃头的女生点头，“不然呢？我们刚才看得可是清清楚楚，你不仅抢了人家的吃的，还使唤人家给你倒水。”
“啊？”
莫语春头上的问号更多了，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什么，正要解释，在场站在最后方的女生柔柔开口，对另两人的话表示赞同，“这样确实不太合适，大家都是同学，不应该……”
“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莫语春的解释也没能出口。
三人中间的男生转过身，安抚开口：“同学你别怕，等我们教……”
“嘭！”
一声巨响，男生话还没说完，肩膀一疼，被掰着肩按在了桌上。
“你要教训谁？”
在他背后，叶一绥冷冷开口，手下越发使劲。
“疼疼疼疼——”男生哀嚎出声，胳膊几下用力都没能挣脱，慌忙解释：“我说的是教育，是教育，不是教训！”
莫语春看着这场闹剧，叉子上的肉吃也不是，不吃又舍不得，挣扎了会儿放下叉子，解释道：“姐，他们误会了，你先松开他吧。”
叶一绥闻言，松开手，递出手中只有半杯的水。
莫语春捧着水杯，歪头打量着三人组，“我都喊她姐了，你们还不明白我们的关系吗？”
韩展揉着胳膊，嘟囔道：“什么关系，这是你打手吧？下手这么重。”
话虽这么说，他其实也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被欺负与欺负的不平等关系。
韩新月走近一步，最先道歉，“抱歉，是我们误会了。”
说完，她还不忘眼神示意自己的弟弟和妹妹赶快道歉。
“对不起。”
韩初霖和韩展先后开口。
这件事本就起源于一场乌龙，另外两人道歉之后，莫语春很快就接受了。
几人互相介绍了一下身份，在听到韩新月说自己是三年级生时，莫语春吃了一惊：“啊？姐姐你看起来和我们同龄诶，我还以为大家都是一届的。”
“嗯……”韩新月努力不露出吃惊的表情，目光礼貌地没有往桌面上落，温柔笑笑，“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学姐，你们才入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我。去寝室或者去学生会都可以。”
“诶？姐姐你也是学生会的吗？”莫语春咽下嘴里的一口，兴奋道：“我今天刚加入学生会，以后多多关照啦学姐～”
韩新月闻言，又一次感到惊讶，“那学妹你很厉害了。”
说完，她又笑着点点头：“那以后就多多关照了。我们先不打扰你们了，回见。”
“嗯嗯。”
三人走后，莫语春抓紧嚼嚼嚼，最后以一口水收尾。
“呼。”
长舒一口气，擦完嘴之后，莫语春看向从刚才起就显得异常沉默的叶一绥，歪头关切道：“姐？怎么感觉你不在状态，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是伤口痛吗？”
叶一绥摇摇头，敛去一切杂思，先一步起身拿起两人的餐盘：“去教室吧。”
“奥奥，好。”
莫语春快步跟上，一路都在仔细观察叶一绥，随时准备在她不舒服的时候第一时间送上关心。
包括回家的途中。
今天是周五，图书馆提前闭馆，所以两人才能顺路这一段。
在分别的岔路口，莫语春转着脚尖，扭捏拉住叶一绥的衣角：“姐，今天别去黑市了叭？你身上还有伤，我们回家让小优放纪录片看怎么样？”
“抱歉，”叶一绥抓住莫语春的手，缓慢拉开，但没有立刻松开，在莫语春露出失望且担忧的眼神之前，她接着道：“今天要去领赏金任务，不去打擂台。”
“那就好。”听到最后一句话，莫语春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主动松开手，“那你去吧姐，早点回来哦。”
叶一绥没有回话，很快转身离开。
曼托的街上，为了吸引游客，一切追求美观。隔着一段距离才有的复古大花灯，照明的功能只局限在一定范围内，连旁边种着仿真植物的花圃都照不到。
莫语春眯着眼，在下一个路灯下短暂捕捉到了叶一绥离开的背影。
到了晚上，时间一点点流逝，早就过了昨晚叶一绥回来的时间。
莫语春等不住了，不知不觉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小优缓慢滚动，控制着不发出太大动静，小心为沙发上的人披上毛毯。
沙沙的摩擦声响起，窗外也沙沙下起了小雨。
智能家居关好门窗，阻挡声音传入室内。
但不久，大门被打开，哗啦哗啦的雨声一股脑密集地涌了进来。
随着玄关的灯光亮起，一个浑身滴水走进。
“主人……”
“嘘——”看到沙发边亮着的灯，叶一绥低声示意。
她脱下鞋和滴水的外套，赤脚走向沙发，最终止步于模糊的光源边线界处，垂着眼眸，深深的注视着沙发上的人。
灯光格外偏爱她，清晰地照出了少女脸上的所有细节。
叶一绥几乎可以数清莫语春的睫毛。
往下是她的脸颊，白皙中透着粉，有着晕红，显然睡得香甜。
忽然，天边亮起闪电，落入室内一片银辉，这抹红颜色也迅速变淡，像是蒙上了层阴翳的布一样。
叶一绥瞳孔骤缩，眼前骤然浮现出一张张灰白照片。
黑市上新涌现的消息贩子，手里的照片却像是时间太长，落满了灰一般萧索。
星历569年，十二年前，位于偏远星球的一处实验室因研究员操作失误导致爆炸，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意外暴露于人前。
针对联邦和帝国基因融合开展的研究，同时受到两方联手打压，消失在众人眼前。
迄今为止，由于爆炸逃出实验室的实验体仍不知所踪。
研究员，爆炸，实验体，基因融合。
叶一绥指尖逐渐凝结出银白色丝线，和她衣袖上的水一起垂落到地。
沾满了水珠的丝线像极了那晚在车厢，它缠满的泪水。
“唔……”莫语春从睡梦中挣脱，揉着眼，看到不远处湿漉漉的人，腾坐起身：“姐？！你这是怎么了？外面下雨了吗？快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莫语春说着，推着叶一绥往外走：“你刚回来吗？”
“……嗯。”
进入浴室，叶一绥的头发实际已经半干了，只剩发尾湿凉地缠在一起。
隔着合拢的浴室门，她脱下不再滴水的上衣，听着门后的动静，慢步走近门板，将手贴靠上去。
浴室外，莫语春走来走去，不多时，有水声传来，似乎在准备烧水。
水流哗啦啦流下，杯子很快被倒满。
莫语春将其递给换好睡衣的叶一绥，半眯着眼坐在旁边，哈欠连天的开口：“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叶一绥盯着涟漪不断的水面，手心挤压着，边缘发白。
她的声线平稳，“我接了个赏金，在忙准备工作。”
“奥。”莫语春下巴一点一点的，伸直在桌下的腿也一转一转地碰着脚尖。
“是什么赏金呀？”
“E-207星球前段时间被异兽入侵过，要去那里寻找异兽身上的材料。”
“奥。”莫语春习惯了叶一绥一到周末就接赏金任务，要说这一次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可能就是距离太远了。
E-207星她也知道，最近学校到处都是聊它的。新闻部前天交上来的新闻，头条就是联邦军大败异兽。
这个时候去E-207星捡漏的人确实不少。
莫语春停下晃动的脚，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呀？”
“……天一亮就走，坐雇主的飞船。”
“好吧，你要注意安全哦姐，我会担心的。”
“嗯。”
简单告别之后，两人各自回屋。
再一次看到叶一绥的背影，莫语春心底说不上来的不安。
“姐！”
在对方进入卧室之前，莫语春忍不住出声。
“怎么了？”
叶一绥停下脚步，握着门把手转身看向莫语春。
过道的感应灯亮着，莫语春看向叶一绥的同时，余光也扫到了不远处的小优。它还没有进入待机状态，机械眼活跃地一眨一眨。
“嗯……没什么，姐你去睡吧。”
叶一绥闻言，没有立刻离开，灰眸安静地注视着莫语春，看着她探身呼唤不远处的机器人。
“小优，小优，”莫语春对着小优疯狂招手，“我想听故事，你进屋来给我讲吧。快来快来。”
扣押个机质，她心底更有安全感一点。
在莫语春的催促下，小优移动到两人中间，机械脑袋左转右转，最后看了眼叶一绥，终于抵着莫语春的腿，和她一起进入了卧室。
第二天天不亮，等莫语春从睡梦中惊醒，赤脚跑出卧室时，叶一绥已经没了人影。
这走的也太早了吧。
莫语春心里嘀咕。
整整一天，心中一直缭绕着奇怪不安，晚上忍不住给叶一绥发了消息，询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一整夜过去，等到第二天，智脑的消息栏通知依旧干干净净。
直到晚上，一个陌生通讯打了进来。
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一步，通讯被接通的滴滴两声过后，对面响起的却并非人声。
“编号Z3729841的亲属，很抱歉通知您，飞船在途中遭遇异兽群，飞船上的所有成员目前处于失联状态，我方正在努力搜寻，请您做好一定的心理……嘟嘟。”
“什么啊？”莫语春扯了扯嘴角，“诈骗电话，等下就要说资金不够，跟我要钱了。”
“真是的。”
智脑的震动不断，老式复古手表大小的方形机械，甚至还试图弹出弹窗。
莫语春不堪其扰，一把扯下智脑，掀起被子盖住脸，想要逼迫自己入睡。
可源自地板的震动沿着床柱抵达床板，最后连被子都抖动了起来。
什么啊，骗人的吧。
她那么厉害，怎么会……
第79章 你认识她吗？
七年后，E-105星球。
才应对过异兽群的攻势，驻军方此时正在抓紧时间调整。
作为一颗能源星，E-105星球以及附近的E-207等星球，不时就要应对异兽的袭击。
巨大的能量石矿散发着无穷的诱惑，对军方来说同样如此。经过长久的消耗，武器及机甲急需补充能量。
“去交涉的小队还没回来吗？当地政。府干什么吃的？！拿个能量石补给也磨磨唧唧。”
指挥官看完副官收集的各小队损耗报告，想到迟迟不到的能量石，越发火大：“他大爷的！明天他们要是再不拿出能量石，老娘直接炸了他们的矿抢！”
指挥官话音未落，副官手上的智脑嗡嗡两声，提示有新的消息。
“有能量石的消息了？”
“不是，”副官低头查看，半晌迟疑开口：“长官……能量石矿真的被炸了。”
“？”
“是我们的人炸的吗？”指挥官表情一僵。
这又是哪个小兔崽子带的头？他们最好做干净点，别直接把把柄送给当地了。
“不是。”副官手指不断操作，“有其他势力入场，似乎也是奔着能量石矿来的。”
指挥官当机立断：“不管这个，先传讯给他们，让他们想办法趁乱去偷些能量石来。”
“是。”
“嗡嗡——”
一声卡顿的不稳定提示音响起，混在几声正常的提示音中分外明显。
韩初霖；“莫莫姐，你什么时候能换了你这老智脑，它这年龄也该下岗了。”
“啊？”
被突然点到名字的少女慢半拍反应，回完消息才抬头看向说话的人：“这可是怀旧款诶，怀旧款你懂吗？”
“我是不懂，但它是真的旧。”
两个少女在队伍边缘，小声交流。
军校都会在三年级的时候开展实训，从附中毕业后，莫语春如愿以偿地考到了联邦军校。
巧的是，韩新月又是她的学姐。
有她作为联系，加上原本和韩家双胞胎就是同级，即便对方在其他学校，彼此之间的联系也没断过。
现在更是一起到了E-105，成为当地驻军中的一名见习新兵，展开为期一年的实训。
这次实训这也决定着她们之后的毕业。
最前方带队的队长在和当地长官交流。莫语春偷偷看过去，看到他的手势后，和几个同为见习新兵的同伴交换了一个视线。同时示意韩初霖去喊跟在队长身边，企图用眼神恐吓长官，仍没有察觉到不对的韩展。
在队长和长官扯皮时，莫语春一脸痛苦的抱住肚子发出痛呼：“哎呀，中午好像吃坏肚子了。”
没等周围的守卫反应过来，她直接从守卫中间挤了出来：“让让，让让，让我出去。”
“哎呦我也。”韩初霖也拧着眉头，紧跟着莫语春走出人群。
有了她俩打头阵，韩展和另外两人装模作样地闷头冲了出来，其余人自发为他们遮掩，不让长官发现后方的动静。
“这、”没有收到指令，守卫一时没敢拦人，五人顺利离开。
彻底远离了人群后，莫语春直起腰，流里流气的吹了声口哨：“走，都看到消息了吧？我们去给月姐拿能量石去。她可就差两块上好的能量石，就能修好指挥官的机甲了。”
五人坐上悬浮车，车门合上的瞬间，特意改装过的发动机发出一声长鸣，车身登时拉出一道残影，几乎是让空气炸响的速度，转眼便驶离停车坪。
悬浮车一路疾行，路边拉长的残影颜色越来越单一，停下之后，车外的景象一片荒凉，隔了一个山头的位置还不断冒着黑烟。
五人都已整装待发，换好潜行服防止被机器扫描暴露，疾步靠近矿场。
没有经历处理的能量石对机器的影响很大，矿场除了监管和守卫机器人外，没有其他机器，基本都是精神力觉醒者人工开采。
到了矿场，现场的防护网早已被剪破，在东南方的住宅区内远远便有混乱的交火声传来。
莫语春目标明确，直奔保安室。
在保安室寻找到地图后，考虑到一起行动目标太大，加上需要的能量石等级也不一。莫语春迅速分好组，选定了三个方位：“走，40分钟分头行动，原位置集合。”
四人：“好。”
莫语春揽下最高级的能量石，飞奔向最东边的矿山。
这里离住宅区很近，不过因爆炸翻起的沙丘碎石提供了天然的遮掩，莫语春甚至没有花费太大功夫，在矿口处就发现了她想要的能量石。
四块大小不一的能量石躺在地上，静悄悄地发着荧光，似乎是之前的人离开时过于仓促落下的。
矿洞深处黑黢黢，看样子深处的能量石都被洗劫一空了。
莫语春长久地盯着黑暗，突然打开了智脑的照明模式。
“咻——”
破空声与脚步声一齐靠近，莫语春第一时间闪身避开，反手擒拿住偷袭的人，借着智脑的灯光细细打量她。
小孩？
看清手中人的模样，莫语春吃了一惊。顺着灯光仔细看去，矿洞里密密麻麻挤着干瘦的黑黢黢的小孩，有高有低。
他们的眼神有些麻木，灯光打过去时有人避开，也有人眼里反射出了不屈的光。
再仔细一感知，莫语春惊讶发现，在场的居然半数以上都是精神力觉醒者，剩下的人也或多或少有细微的精神力波动，显然也处在觉醒的边缘。
手下的小孩不断挣扎，“放开，放开我！”
莫语春压平了嘴角，松开手，冷脸群发出消息。
被放开的小孩踉跄跑回人群中，被一个大孩子护在身后。众人警惕地看着矿洞口的陌生人。
注意到他们的警惕，莫语春调整表情，尝试安抚，“你们好呀，我是……”
“滚开！”莫语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你这个小偷，赶快滚开！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人群中最高大的孩子站起身，吼出声，压低的眉弓十分有压势，蓄势待发着要进攻一样。
莫语春没被嚇到，隔着面罩挠了挠脸颊。想着监控都被炸毁了，她索性摘下了面罩。
面罩用着极好的透气材料，不过还是有些闷。智脑的照明下，露出的一张漂亮的白皙脸蛋被捂得发粉，下半张脸还有潮意，粘连了几根金色的头发，很快被主人拨开，完整地露出脸来。
人群中有几个年纪小的发出了呼声。
莫语春听到，得意得拨了拨头发，笑眯眯道：“好啦，姐姐不是什么小偷，姐姐是联邦军……”
“走狗！”
听到联邦一词，人群瞬间激动起来，先前说话的那个孩子指着莫语春，几乎想要上前推搡她：“快滚！联邦的走狗！”
“我……”
等等，这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啊。
莫语春还没能从众人的反应中回过神，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笑。
“哈哈。”
声音响起的很突然，莫语春下意识向一旁闪去，警惕地看向来人。
三米外的距离，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娃娃脸上的神情是与模样相符的天真恶劣，她说话的语调含弄，耳朵上夹着的通讯仍亮着光：“老大，遇到了一个联邦的娃娃，怎么办？要杀了吗？”
对面说了什么，莫语春听不到，只见到女人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遗憾。心底的警铃瞬间拉响，来不及向同伴发送消息，告知变故，莫语春率先动手，试图擒拿住突然出现的女人。
“呀，”躲过袭来的攻击，女人脸上有些意外，笑意却加大了：“好吧，虽然老大说不能起正面冲突，但是陪你玩玩应该可以。”
说完，她不再一味躲闪，和莫语春打了起来。
两人打的有来有往，莫语春的心跳因为剧烈运动逐渐加快，眼尾浮现出一抹生动的红，呼吸也逐渐紊乱起来。
“好吧，到此为止了。”女人脸上浮现出遗憾，抬手欲要将人打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还是睡一觉的好。”
就是现在！
抓住女人松懈的这一刹，莫语春俯身躲过攻击，手腕上翻擒住女人的手臂旋紧，背到她身后，将她牢牢制住。
女人：“你！”
她有些气急败坏，“你耍我！”
“哼哼，”莫语春得意哼笑，“姐姐，兵不厌诈，是你输了。”
“我……”
“呵。”
离得近了，通讯突然响起的陌生笑声落入莫语春耳中，她愣了愣。
莫语春没有愣神太久，手下人的挣扎拉回她的思绪。
女人剧烈挣扎着，口中不断叫嚣：“啊啊啊臭丫头你给我等着！刚才只是和你玩玩，我还没使出全力呢！”
迎面袭来精神力丝线，来不及有更多反应，莫语春果断松开女人，朝旁躲开。
“你……”
松开手后，莫语春并没有进一步做出反应，直直地看着女人，呆站在原地。
“喂，来啊，继续打啊。这次我一定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娃娃脸的陌生女人脸上有着肉眼可见的得意，喋喋不休地吵闹，声音却遥远的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
出于某种直觉，又或许是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希冀，莫语春缓了缓干涩的嗓子，迟疑问出口：“你认识一个叫……叶一绥的人吗？”
这种精神力，她不会认错的，和*叶一绥的精神力一模一样。
在联邦这么久，莫语春对精神力的了解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觉得心惊，心惊于叶一绥精神力的特殊。
精神力细化的操控形成精神力丝线，无论是联邦还是帝国的精神力觉醒者都拥有精神力丝线，区别在于是否外显。
在联邦，所谓的特殊磁场，实际上就是隐形的精神力丝线增强了机甲操纵者与机甲的联系，使得驾驶更灵敏。
而帝国的精神力觉醒者，虽然有精神力丝线的显现，可在凝聚呈精神体之前，处于半虚化状态，根本不会像叶一绥那样凝练。
所以……
“告诉我，你认识她吗？”
第80章 如果她还活着，根本不会丢下小优不管。
“告诉我，你认识她吗？”
莫语春紧盯着女人的表情，一贯带着浅笑的唇，此时认真起来，亦或者是因为紧张，紧抿着，饱满的下唇略微凹陷。
谢含栖被人这么盯着，原本的气焰逐渐减弱，气势不足道：“干嘛？说不认识的话，你还要跟我打吗？”
莫语春逼近一步：“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谢含栖耸了耸肩。
得到这个答案，莫语春低下头，自嘲一笑。
她在抱什么期待呢？
如果她还活着，根本不会丢下小优不管。
看着兀自陷入了沉默的少女，谢含栖反过来询问对方，“你刚说那叶什么一的，她是你什么人啊？我和她长得很像吗？喂，喂，说话啊。”
谢含栖一连喊了好几声才得到回应。
“……你走吧，”
莫语春抬起头，直勾勾看向谢含栖，“这里很快就会有官方的人过来。你和你……老大现在走还来得及。”
莫语春话音刚落，矿洞一阵喧哗，深处静观事态发展的小孩们待不住了，一个接一个往外跑。
“快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一时间，黑暗的矿洞深处响起混乱的脚步声。
“？？”
“大家不要害怕，这里很安全，马上我们就带你们走。”
莫语春匆忙去拦这群小孩。
外面的交火声不断，这里离住宅区太近了，矿场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发现他们，派人来拦截，杀人灭口。要离开必须小心行事。
众人却对莫语春的话充耳不闻，其中几个甚至还扭过头，对莫语春做鬼脸。
“略略略，才不要跟你走呢，假惺惺的联邦走狗。”
突然被骂，莫语春都要委屈死了，加上原本心情就不好，她直接拉住最近的一个小孩，假笑着靠近，“宝贝，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这样说呢？不说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姐姐可是要生气的哦。”
矿场属于官民合办，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当地政。府显然不做人，但这和军方也没关系呀。
难道是他们没听清她的身份？
“姐姐再说一遍哦，姐姐是联邦E-105星的驻军一员，和你们的黑心政。府不一样，是来保护你们的。”
“呸！你们才不会保护我们！”
被拉住的小孩愤声道：“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我们还是要每天没日没夜的挖矿。我哥哥都累死了！”
“什么？”
莫语春愣住，还想再问，一旁的谢含栖变了神色，一把拉开她的手。
“好了，盘问到此为止，有人来了。”
莫语春凝神留意外面的动静，无果，视线不禁落在了谢含栖耳朵上亮着的通讯上。
没有过多浪费时间，谢含栖歪头看向莫语春，“喂，你是可信的吧？”
不等莫语春回答，女人自顾自道：“你带这这群小家伙往西去，地下有货运飞船，25分钟后有人会为你们打开地面通道。”
说完，她还转头像模像样地恐吓其余的小孩：“我劝你们最好跟她走，马上矿场的人就来抓你们了，这是你们唯一离开的机会。”
人群中，有一个离谢含栖最近的孩子咬了咬牙：“不！我们跟你们走！”
就算她看起来不像好人，他们也不要和联邦的走狗待一起。
“跟我们走？”谢含栖扯开嘴笑笑，“一群小屁孩，能干什么用，我们又不是做慈善的。”
“我们都是——！”
先前开口的小孩还想说什么，谢含栖直接无视他看向莫语春：
“喂，小漂亮，你还不赶快说几句话骗一骗他们，让他们安心跟你走？”
“那你呢？”
莫语春不禁追问。
“当然是再捞一些能量石再走了。快点吧，我没工夫和你再废话了。”谢含栖一边说着，一边往矿洞深处走。
莫语春看向仍旧黑黢黢的，只有零星微弱荧光的深处，想说什么，很快又闭紧了嘴，转而郑重地看向原地满脸犹豫，抉择不定的人群。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你们对联邦军的误解，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和我的队友不会伤害你们。我们一定会把你们成功带出矿场。”
莫语春没有选择用话术来包装自己，坦然地说完这一番话，便将选择权交给了他们。
手上的智脑在地上投射出不长不短的光柱，不远处传来谢含栖的声音：“快点决定了各位，你们还剩22分钟的逃跑时间。”
“……”
沉默在矿洞蔓延，几个像是领头的孩子互相对视了一眼，那个最高大的孩子站了出来，决绝道：“好，我们跟你走。”
这幅语气，莫语春恍然以为自己想什么洪水猛兽，有一瞬间回想起方才小女孩的话，没来得及多想，将注意力放回面前的事上。
和队友沟通过后，莫语春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货运飞船边。
韩初霖看着眼前这一群干瘦的小孩，一脸于心不忍，凑到莫语春身边，正要问她方才发生的具体经过，抬眼却看到她有些心不在焉。
“莫莫姐？你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莫语春回过神，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侧身低声同韩初霖简单交代了几句。
“……记住了吗？等下你们先走，不要跟其他人说什么。”
韩初霖有些担忧，“莫莫，这太危险了，他们这群人不知道是什么底细，何必管他们呢？”
莫语春抿着唇摇头，“你别管了，我会小心的。”
她觉得先前在矿洞遇到的女人不是坏人，洞里已经没什么能量石了，那人过去为的就是救这群小孩。
这样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见劝不动她，韩初霖也不在多说，目送着莫语春离开。
莫语春带上作战腰带，快速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直奔地上而去。
现在距离所谓的25分钟就差两分钟。
她下来时习惯性扫了地下的地图一眼，地面通道的控制室在最深层，矿场的人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追来了，到时候里面的人会很难离开。
她打算帮忙引开人。
灵巧地攀爬上远处的运载车，借着防护箱的遮掩，莫语春打开雷达扫描仪，检测附近的信息发射点，借此来判断对方人数。
周围的机器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到了扫描仪的结果，凭借自己的判断，莫语春很快推算出大致的结果，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提前设下伏击。
地面没来得及清扫的碎石随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略微震颤，在后方通道打开的同时，十几个穿着厚重的隔离服，身上还带有矿场标识的守卫跑了过来。
莫语春果断按下炸药开关。
“轰隆——”
“糟糕！有埋伏！”
巨响过后，烟尘腾空而起，铺面而来的热风中却没有太多的血腥味。
这是特质的炸药，里面不止有大量吸入式迷药，还含有大量生物微针，在爆炸之后扎入人体内，会在3秒内迅速融化，产生麻痹作用，同时里面也含有大量吸入式迷药。
在这样开阔的场地，对手还都穿着作战服，炸药实际上起到的作用不大，更多作为一种示威及提醒。
原本有序的队伍面对突然的埋伏大失分寸，“咳咳咳，屏住呼吸！这烟有问题，往外冲！不，先往后退！”
几个离爆炸最近的人受到的影响最大，登时脱力。
没等烟雾散去，莫语春打了一发空枪，吸引到人后，闪身从暗处离开。
小队长扬声：“留一半人在这堵着地下的人，其余人跟我去追同伙！”
“在那！快追！别让人跑了！”
确定人跟过来之后，莫语春穿梭在隔离箱之间，不时打出一发空枪，或者故意露出一点踪迹，将众人分散开，自己则凭借精神体在上方探路躲开最多的守卫。
蓝蝶静静地飞在空中。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落单的，莫语春迅速将人打晕拖到一旁的空隔离箱里，几下换好他的衣服，用智脑合成了几句话之后，虚虚合住箱门，沿着无人的路迅速折返回地下的入口处，靠近驻留在那里的守卫。
她现在有一米七三，加上鞋底，隔着厚重的隔离服，不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异样。
“人还没出来？队长在那边都开始审问同伙了，你们几个还偷懒。”
远远的，粗哑的男声带着不满和呵斥，对着门口的众人理所当然地吩咐道：“一半人下去围堵，一半人跟我在这里守株待兔，快去！”
什么？
被一番呵斥，众人不疑有他，慌忙站直，活动灵敏的迅速往地下跑去，剩下慢半拍的，只能无措地等待，无事可做。
莫语春心底数着时间，准备等人跑远了就把这些人打晕离开，顺手再给隔离箱那边的人补一发迷药。
这样的话，地下的那个人应该就能成功离开了吧？
*
“等等，”
地下，错综交错的走廊中，走出不远的几人，落在最后的那一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后知后觉发现不对，“抓到同伙后，队、唔。”
男人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脖子后方一痛，身体登时无力地倒下去。
扑通。
“莱恩！”
听到身后的动静，小心前进的几人回头便看到躺倒在地的人，除此之外，空荡荡的走廊，再没有其他身影。
领头的人缓步后退，“小心，注意……呃。”
领头的人同样没来得及说完话便晕了过去。
接连几声扑通声过后，众人纷纷倒下。
空荡荡的走廊上，一个高挑纤细的女人静静地收回手。
她有着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层次凌乱，额头前散落着的碎发搭在作战护目镜框上，浅蓝的透明屏障后，一双冷淡的铁灰色眼瞳边缘带有一丝银光。
耳边是同伴的关心，女人淡声：“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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