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斑驳的光打在纯白荷叶边衬衫上, 梁诗黎加快了步伐,耳垂上玲珑的珍珠耳环可爱地晃动着,她踏上主宅的阶梯。
佣人为她端上餐具, 她垂眸看了眼手表,很商务的江诗丹顿马耳他系列。
梁正业抿了一口茶, 说:“晋岱今天有事先出门了。”
梁诗黎娇嗔:“爹地, 我不想知道。”
梁正业哈哈一笑,“那你看表做什么?”
周晋岱用餐的时间一向准时。
她想问问周晋岱昨天他们告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诗黎不是喜欢逃避的人, 与其自己去猜,不如去问当事人。
今早沐浴过的牛奶香气在鼻尖萦绕着, 她的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只是不确定她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梁诗黎被戳破了心思,低头咬了一口波士顿龙虾,再抬眸时已经一片清明, “爹地, 昨天我给你发的消息,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周晋岱预料的没有错, 昨日晚餐时骆蕴和就将计划书传给了她, 他竟然连第二天都等不得。梁诗黎当即询问梁正业是否可以召开董事会集体讨论这个事项。
正因一时喜形于色, 梁诗黎才喝多了。
梁正业睨了她一眼, “你学法律的, 难道还不清楚召开董事会要提前通知吗?”
梁诗黎撒娇:“爹地,那到底什么时候?”
梁正业叹了一口气, 问:“你是真不知道爹地想什么吗?”
梁正业想放弃颢业, 颢业只是给梁诗黎练手的工具,因为梁诗黎的到来才延长了它的寿命。梁诗黎知道,却想做出一些改变。
她正了正色, 水瞳里满是坚定,声线平直有力,“爹地,时代不同了。我知道你想要顺应时代的发展,走在时代前头。可是实业永远是基础,我们在其基础上做出符合未来经济效益的变革,不是更好吗?”
梁正业在心里叹了口气,梁诗黎和他年轻时候真的很像,天不怕地不怕,脑子里永远活跃着许多想法,天真得仿佛全世界都会为她让路,根本不畏惧失败。
也许是他老了,没有年轻时候的冲劲。太过畏手畏脚,既想改变又害怕改变,他开始畏惧失败了。
可他之所以能带领梁家拥有这样辉煌的事业版图和令人惊诧的财富,靠的真是他比别的兄弟多出的胆量。
他想年轻真好。
“下周一。你和骆蕴和一起来总部,召开董事会。”
“让他准备一下,由他来陈述整个项目的计划与流程,成本和预期经济效益。我看到计划书上讲到要重建有翡,工期预计要多久,前期要投入多少广告,以何种方式投入广告都要详细说明。”
梁诗黎的瞳孔倏地睁大,似乎是不相信梁正业这么轻易就答应她的要求,晶莹剔透的眸子轻眨,不解:“爹地,你怎么
不让我来陈述。”
梁正业抿了抿唇,“到时你就知道了。”
若是计划通过,这便是梁诗黎的计划,全是她的功劳,她是初入公司就崭露头角拥有商业天赋的未来领袖,骆蕴和只是执行者。
若是这项计划行不通,到时骆蕴和就是那个背锅的,而梁诗黎可以全身而退。这也算是为她上一课,作为管理层要如何最大程度上保全自己。
*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从电梯口传出,在Mya面前停下,从Birkin里拿出两本杂志,“Mya,送你的,最新两期杂志。”
Mya:“谢谢梁总,你今天的高跟鞋也好漂亮!”
她露出讨好的笑脸,“全身都很好看,每天都很好看。”
梁诗黎今天的蓝色细高跟很特别,缀着塞浦路斯闪蝶,是小众的中古品牌,很复古,像梁家这样的港岛老钱家族千金并不满足于买大众品牌,而是更喜欢追求那些一般人听都没听过的小众品牌。
梵克雅宝的珍珠项链上缀着碎钻,和耳垂上的珍珠耳环相得益彰,精致又有质感,优雅永不过时。
Mya:“好新,您好像还没翻过。”
梁诗黎笑的时候眉眼会弯起来,纤细睫毛如同塞浦路斯闪蝶翕动着翅膀,温声说:“每次他们都会送好几份杂志过来,这两本是全新的。”
“梁总,你也太好了。”
“对了,您的花已经在办公室了,美式我马上送来。”
梁诗黎:“好。”
清新素雅的非洲菊,康乃馨,鼠尾草,紫罗兰,清香木中央出现了肯尼亚朱丽叶塔玫瑰,渐变暖粉色的花层层叠叠开着,非常温柔。
最近梁诗黎每天的任务就是看骆蕴和和苏茵给她的资料,她像是读书时那样疯狂地汲取着知识。
午餐时,蒋淑琳似是怕她忘了,又提醒了梁诗黎一遍。
讨厌鬼蒋淑琳:【Ansley,地址是海运大厦三楼Tir J , 下午三点。】
Ansley:【怕我爽约?放心吧,蒋家大小姐的两个要求,我不会忘记的。】
讨厌鬼蒋淑琳:【你如果不说话,当个哑巴美人,我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
Ansley:【谢谢你对我美貌的夸赞,我接纳了。你真是连吃带拿,还想做我的朋友?】
梁诗黎附上一个嘲讽的笑脸。
蒋淑琳正在做足部按摩,看到的时候撇了撇嘴,说:“讨厌的女人。”
“等会我还要做个脸部spa,我可不能被这个讨厌的女人比下去。”
海运大厦三楼坐拥着绝佳的位置,能够看到维多利亚港绝美的海景,夕阳的时候景色会更美,落日斜晖下更感受到波光粼粼的海面染上了层层的霞光,美不胜收。
可梁诗黎和蒋淑琳并不是可以一起欣赏美景的关系。
再者她们对维港各种角度各种时刻的景色都已经近乎看腻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绝对称不上轻松,身边又没有人从中调和,两道比景色更靓丽的风景线僵硬地坐着。
侍应送上下午茶架,伊比利亚火腿,起司酥皮饼,提拉米苏泡芙,咖啡栗子草莓,芝麻蝴蝶酥和鹅肝马卡龙。
梁诗黎挑了挑眉,双手抱胸,眸里是兴味,“不知蒋小姐约我出来有何要事?”
蒋淑琳顿了顿,没有回答梁诗黎的问题,反而露出笑,问:“喝鸡尾酒吗?这里调得还不错。”
随着梁诗黎手臂优美的曲线流动,她饮了一口茶,骄矜地扬了扬下巴,散漫慵懒的调子,“不用,有事你直说。”
她可不敢再喝酒了。
至少近期不敢再喝了。
周晋岱至少是她未来老公,不会把她喝酒的醉态告诉别人,但蒋淑琳和她斗了这么多年,巴不得让她出丑呢。她才不要让蒋淑琳得逞。
梁诗黎的水眸敛起,“你是不是想灌醉我?”
蒋淑琳一片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气得肝疼,捂住胸口,“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虽然生气,还是小心机地在捂住胸口时不经意划过胸口总重约100克拉,价值将近一千万港币的钻石项链。
这条钻石项链由拍卖所得,十分巧妙地用钻石塑造出花卉的形象,美丽又精巧。
她今天的穿搭也是用了些巧思的,白色吊带裙搭着外套,再配上这条项链,清纯又贵气,她可不想港媒报道“惊!蒋梁两家千金共饮下午茶!”时她成了梁诗黎的陪衬品。
梁诗黎只是掀开眼皮,淡淡睨过去,不屑的姿态,“你和你的表姐,都算不得什么君子。”
戚筠依以前还诬陷她呢,还给周晋岱下药,她们两姐妹都是一丘之貉。
想起戚筠依,蒋淑琳的脸上有一丝怔然,表姐刚出国的那几天还会骂她,说要不是她,她的计划就成功了。后来她好像也没有那股气劲,只想回国,那样高傲的表姐低下头求她,求她帮她回国。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表姐得罪的是周家的掌权人周晋岱。
梁诗黎的未婚夫。
商场上叱咤风云,雷厉风行的周董,和她们这些温室里的千金不一样。
不对,梁诗黎也逐渐和她不一样了,她开始进入公司,入主梁家管理层。
蒋淑琳没有再继续和梁诗黎吵闹的兴趣,直截了当地说:“听说你的表妹江嘉禾病了,不能当你的伴娘。我想问我可以当你的伴娘吗?”
要她当梁诗黎的伴娘,她实际是极为不情愿的,那不就相当于她要当梁诗黎的陪衬品,一整天陪她走来走去让所有人都看到她蒋淑琳没梁诗黎好看没梁诗黎风光吗?
可她妈咪蒋太非要她当梁诗黎伴娘,不然就以断绝关系为威胁。
至于吗?
蒋淑琳也能猜到。蒋太想让她通过这次机会认识一些京城世家公子,多一些联姻考虑对象呗。
很烦,但还是得撑着脸求梁诗黎。
梁诗黎当然不想让蒋淑琳当她的伴娘,这可是她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为什么要让这个讨厌的人参与,她们还要一起摆着笑脸拍合照。
她也很烦。
但她现在不止是梁诗黎,她还是颢业集团的首席执行官。
她要顾忌的不再只有自己。
梁诗黎将鬓角的头发挽在耳后,红唇慢慢掀起,淡声说:“行啊。”
“真的?”
戚筠依嘴里的鸡尾酒呛在了喉咙里,猛烈地咳嗽起来。
“真的,但我有要求。”
“又来?”
第52章 可是周晋岱也只是个人,不……
“你说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啊?”
梁诗黎清透见底的水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周晋岱, 在等他做出回答。
刚刚周晋岱问她在哪里,要来接她。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梁诗黎没有错过蒋淑琳眼里的羡慕, 她想她到底也是虚荣的,此时心情格外舒坦。
周晋岱捏了捏眉心, 在梁诗黎闪动的眸光中, 落下沉着的音色,“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他正眸看向脸上满是笑意的梁诗黎, 向她确认,“你如果实在不喜欢她, 拒绝也无妨。”
这是他和梁诗黎的婚礼, 蒋家就是给出再多的条件,如果梁诗黎不快乐,那就一点都没有必要。蒋家开出的条件, 他也能给, 只是这句话他暂时没有说出口。
梁诗黎用手指比着长度,拖长了调子, “我也没那么讨厌她, 就这么点吧。她就是嘴巴太讨厌了, 但我从来没在她面前输过。毕竟我可是法律专业的, 她和我比还差得远呢。”
“再说, 看她吐金币,我很开心。”
周晋岱接
口称赞了一句:“那太太真的很棒。”
他将衬衫袖口挽起, 露出遒劲有力的小臂, 随意地问:“什么叫吐金币?”
这是前段时间网络流行的一个梗,梁诗黎解释:“就是要对方给点奖励的意思。一般是主播让粉丝打赏用的。”
“你知道吗?蒋淑琳愿意给这次的项目投资一个亿。”
“我知道爹地不太赞成这个项目,董事会那边估计和爹地一样的想法, 但是有蒋淑琳的这一个亿,他们的心态可能会乐观一些。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投资人。”
每次说到她的项目,梁诗黎的水眸里总是亮晶晶的,似是盈满了星河,比夕阳比夜色都更美。
周晋岱重复着“吐金币”这三个字,墨玉般的眸子微微挑起,幽幽声线传来:“我也愿意为太太吐金币。”
梁诗黎眼皮跳了跳,他倒是从善如流。
心底却泛起了莫名的思绪,她掐了一下掌心,潋滟水眸向周晋岱望去,红唇翕合,有些迟疑地问:“昨晚,我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
周晋岱垂眸眺向她手部的动作,她又在伤害自己,眉心半折,音色也渐冷了几分。
梁诗黎对着面色冷若寒潭的周晋岱,不由瑟缩,笑容都塌了下来,弱弱地说:“有没有发酒疯,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说到最后,声线慢慢低了下去。
她端详着周晋岱冷峻的侧脸,可她真的一点都回想不起来了。
“太太说结婚那晚要穿白色蕾丝睡裙给我看。”
“哪件?是衣帽间那件吗?”
周晋岱偏冷的音色里带了些迷茫,中和了车内的温度。却让梁诗黎的头更低。
她快要将脸埋进膝盖里,乌黑的头发散着,只露出两只可爱的耳朵尖,上面粉粉嫩嫩如同早春新开的梅花。
那天她随手一扔,怎么被周晋岱看见了。
他给她找睡衣,肯定是要去衣帽间的,全怪她忘了这件事。
而她喝醉酒真的会和周晋岱说这样放肆的话吗?
真是不可置信。
也太丢人了。
周晋岱冷白的指骨在西裤上摩挲,在他的人生中,罕有的谎言竟然是为了这个。
蓦然想起了昨夜乍然见到的那抹莹白,周晋彦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笑他,笑他连看自己妻子的胆量都没有。
他只是更想让梁诗黎心甘情愿展露出只有他才能见到的一面。
就像现在这样,很可爱。
深邃的目光垂落在梁诗黎莹润透红的耳垂上,轻叹一声,磁性低回的声线淡淡压下,“你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带了些控诉的意味,好像是在说她不守信用。
梁诗黎倏地抬起头,丝滑的黑发随之在空中划出弧度,莹润的珍珠耳垂晃啊晃,她咬了咬唇,似是下了很重大的决定,斩钉截铁地说:“既然是我答应你的,那我肯定会做到。”
她轻呼了口气,一字一句说:“我梁诗黎一诺千金。”
刚刚她的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说她梁诗黎向来信守承诺,不管这个承诺有多么奇怪多么羞人她都应该做到。另一个小人说这只是喝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就算在法律层面上喝醉酒说的话也不能算数的,而且那条白色蕾丝裙真的太让人脸红了,根本什么都遮不住,又那么短。
想想都可怕。
周晋岱从容矜淡的目光噙着梁诗黎懊恼的脸,微微勾起唇,不疾不缓地说:“太太,我很期待。”
梁诗黎苦着一张脸,深深叹了口气,“我以后再也不喝多了。”
周晋岱微微颔首,慢悠悠说:“确实如此。”
从今以后,梁诗黎醉酒的憨态只有他能见到,她那没有防备的一面,只能对他流露。
怕梁诗黎沉浸在懊恼后悔中,周晋岱沉吟片刻,提议:“明天一起去选婚纱,如何?上午还是下午?”
梁诗黎斟酌了一下,回答:“下午。”
她喜欢趁上午头脑清醒的时刻办公,正好早些和骆蕴和提一下蒋淑琳投资的事情。
她细眉微挑,视线在周晋岱面上梭巡,揣度着用词,问:“你不用忙工作吗?确定要陪我看婚纱?我可以让苏茵陪我去的。”
周晋岱一大早就出了门,现在看来他虽然姿态还是一如往常般端方持重,神色里却隐约有一丝疲惫。她并不需要周晋岱配合她演一出恩爱夫妻的戏。
“陪太太试婚纱是身为丈夫的责任。”
他的声线没什么起伏,伸出清健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
既然周晋岱这么说,梁诗黎也没有理由拒绝,她淡淡点头,落下没有感情的一句,“那你也要好好休息。”
就是这么没有任何感情的一句话,却让周晋岱无端弯了弯唇,薄唇溢出清健的声线,“太太目光如炬,对我的关心也令我万分感动。”
梁诗黎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夸赞冲昏头脑,静静等待周晋岱的下文。
“太太上次说过想帮我按摩,让我放松一下。不知现在可以吗?”
周晋岱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漫不经心的声线徐徐传来。
上次她答应了周晋岱,不会再坐得离他很远,这次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她能明显感觉到周晋岱平静声线下不同寻常的呼吸节奏。
梁诗黎的乌眸乱了一瞬,望向他深邃的五官,情不自禁抬起了纤臂,带着温度的指腹慢慢抚上周晋岱的眉弓,他为了方便她按压,侧了侧身,他们的膝盖毫无缝隙地抵在了一处。
她不喜欢周晋岱蹙眉的模样,从眉弓往两边直推。她的指腹抵达周晋岱的太阳穴,清糯的嗓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向下转呼气,向上转吸气。”
“以前学过?”
周晋岱清涧的声线携着他的呼吸落在梁诗黎的脸颊。
他们靠得太近了。
梁诗黎连呼吸都放缓了,此刻很简略地答:“给爹地按过。”
梁正业有段时间被公司的事情烦得头疼,又强撑着不愿让人看,梁诗黎没办法只能和医生学了几招,自己给梁正业按摩。
许是女儿的关爱让他心情愉悦了几分,梁正业当时头痛渐渐就好了,后来让医生体检,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忧思过度。
他淡淡“嗯”了一声,阖上眼,没再说话。
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梁诗黎的指腹在周晋岱的太阳穴顺时针方向揉了十圈,又反方向逆时针又揉了十圈。
周晋岱其实并没有因为梁诗黎的按摩而变得舒缓,反而随着柔腻指腹的摩挲更加烦躁,他压下心中沙沙作响的思绪,根据梁诗黎的说法调整呼吸,渐渐好像有些平静,他开始忘记欧洲那档烦心事了。
欧洲的罗斯家族两兄弟本来闹得不可开交,周晋岱当时利用两兄弟的间隙和罗斯弟弟签订了条约,共同合作。哪知今年,罗斯弟弟和他哥哥和好了,合约正好在年底到期,他不想再与周家合作。
他们之间的合作涉及到食品,家具,房地产各个产业,牵一发而动全身。欧洲那边的团队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跨国视频会议开了好几个小时,他连午饭都是蒋志禹给他打包的三明治寥寥吃了几口。最好的办法是周晋岱亲自去一趟欧洲,但他不放心梁诗黎一个人待在梁太身边,苏家那边可能也想有什么动作,他必须牢牢守在梁诗黎身边。
当梁诗黎指腹的温度抽离时,周晋岱所有的躁郁心情再次回归,猝然间,他拉住了她正要抽回的手,问:“太太,我的头还是很疼。你可以亲我吗?”
梁诗黎怔了怔,她想要拒绝,却在看到周晋岱那双深邃的眸子时止住了。那双眸子里有太多的情绪,可这些情绪都敛着,敛在一片深空中,像是周晋岱把身边所有人的负面情绪全都收拢到了一起,由他承受。
可是周晋岱也只是个人,不是神。
她的红唇微抿,压下惶然的情绪,用行动给了周晋岱答案。
第53章 “美吗?”
他握着她的手并没有几分用力, 她回握住周晋岱的指节,掌心的热度带着冰冷的指节蹿出火焰。
周晋岱的眼睛被这火苗点燃,沉邃的黑眸里燃起了一场火, 熯天炽地。
他的嗓音如同滚过的沙砾,暗沉。
“你可以拒绝。”
梁诗黎摇了摇头, 长发彻底散落开来, 她仰起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周晋岱看到一整个冬天没开的梅花终于在冬末初春之际开了。
他阖上眼,梁诗黎的吻极为缓慢, 柔软的唇缓缓碾过周晋岱的薄唇, 他心中的火焰慢慢熄灭,只留下平静的余烬,好似被摄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很空, 他在一座教堂内,
光透过嵌着彩色玻璃的玫瑰花窗照射进来,梁诗黎就坐在他身边, 美得令人炫目, 突然一扇门打开了, 梁诗黎循着亮光起身。
与他紧紧相贴的唇即将消失, 周晋岱睁开了眼, 在梁诗黎潋滟的瞳孔里看到了燃烧着的自己,那个世界燃烧殆尽, 玫瑰的花窗迸裂消失了, 可是他和梁诗黎却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梁诗黎仰着头,承受着他带来的炙热火焰,他的唇在她的唇畔辗转着, 敲开她的唇,强势地侵入她的口腔,那双轻健有力的手臂托起她,轻巧地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面对面的姿势,她能看到其中的痛苦与欲望。
她的手臂勾上周晋岱的脖颈,心脏剧烈起伏,快要把她的耳膜震破,她觉得自己快要碎了,被碾碎或是燃为灰烬。
她不知道。
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的牙齿撞上周晋岱的舌头,惶然地望过去,他的手掌压在她纤薄的蝴蝶骨,似是在提醒她不要走神。
不要在和他接吻的时候走神。
梁诗黎没有走神,她只是要快要无法呼吸了。她的眼角渗出了泪滴,眼神控诉着始作俑者太过恶劣残暴。
周晋岱吮着她的舌尖,似是安抚却引起更深的战栗,梁诗黎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他低声喘着,再次吻了吻她的唇畔,然后吮住她的泪滴,隔着泪滴的肌肤相触既圣洁又堕落。
“疼吗?”
他隔着衣物抚着她的蝴蝶骨,声音暗哑又温柔,揉碎了所有的骄傲,只余下对爱人的温柔。
梁诗黎把头埋进他的脖子,紧紧环住他,如同环住一块浮木,喘了一会才糯糯地说:“不疼。”
这是她乖乖的样子。
周晋岱在读书时喜欢寻求最优解,最简单高效的方式才是他钟爱的,在工作中他同样要求效率。
时间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很宝贵,人一天只有24个小时,一年365天是8760小时。
可是现在,他想将时间花在梁诗黎身上,他想看到梁诗黎所有的样子,不论是骄傲的可爱的还是乖巧的。
梁诗黎有那么多面,她是浩瀚的星空与海洋,他只能看到一部分,这一部分让他感到欣喜却仍觉不够。
如果这是一本晦涩难懂的经书,他想参透她。
他的金钱与荣耀将有人与她分享。
而他的痛苦也有了解药。
这样抱着的姿势有些累,梁诗黎从周晋岱的肩窝抬起脸,换了个姿势,坐回座椅上。
周晋岱摸了摸她的头,蜻蜓点水般浅尝即止地啄了啄她的唇角,饮下他的甘霖与解药,问:“我们去教堂拍婚纱照好吗?”
等到那一天,光透过嵌着彩色玻璃的玫瑰花窗照射进来,梁诗黎会站在他身边,他们会拥抱接吻,接受祝福,永远不分开。
周晋岱的薄唇微张,摩挲着“永远”这两个字。这不像他,因为他根本不会相信永恒。他读过很多诗集,却不相信诗人的浪漫,他只相信万物终会寂灭。
只是现在,他却想留住些什么。
这太浪漫,不符合他的理性。
梁诗黎对此一无所觉,她摆弄着衣角,无所谓地点头:“你决定就好。”
*
翌日下午。
梁诗黎以为周晋岱会带她到店里或是先看lookbook选购婚纱,却没想到刘叔驱车抵达了深水湾。
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蓝得沉邃的天空与大海交融,海浪亲吻着沙滩,幽静深邃。
依山傍海,绝佳的观景位置,梁诗黎眼里闪过疑惑。
周家在浅水湾有一套别墅,但这次周父和周夫人带来了非常多的人,故而浅水湾的别墅闲置,暂时住在港岛的盛汀。
刘叔为什么带他们来深水湾?
周晋岱迎着梁诗黎的视线,回答她的疑惑,“为我们新婚购置的房产,以后太太回港岛可以住在这里。”
她在浅水湾还有一套别墅。
现在她的房产又多了一套。
没等梁诗黎说什么,一群人突然出现,簇拥着她进了别墅。
别墅里摆满了礼服,一眼望过去的绮丽璀璨,如星河碎梦一般。
“周太太,我们负责您的婚礼造型,您可以叫我Florence。”
Florence统筹负责过无数的婚礼造型,像周梁两家这样豪华的也是罕见,这里的礼服全都是手工制作,材料极其昂贵,工期十分长。
梁诗黎收回目光,缓缓点头。
她们已经开始称呼她为“周太太”了,真是个新奇的称呼,不同于“梁小姐”这个称呼让她觉得自己还是爹地宠爱的心肝宝贝,“周太太”这个称呼意味着她需要长大,肩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但她似乎并不抗拒这个称呼。
周夫人没有来,她不想用自己的眼光左右梁诗黎,这是梁诗黎和周晋岱的婚礼,她虽然负责婚礼策划却在婚纱这件事情上有极强的分寸感,只提醒周晋岱一定要陪梁诗黎来。
当然,其实这无需周夫人的提醒。
这些天除了梁诗黎工作之外,他们几乎是寸步不离。
似乎是看出梁诗黎的踌躇,Florence微笑着说:“周太太,不如您先看一下lookbook。”
“好。”
简直是眼花缭乱,每一件都很华丽。
他们的婚礼算是有些急,但若想要定制也完全来得及,耗时巨大的人力物力对周家来说并不算什么。是梁诗黎不想要定制,她没有设计的天分,比起自己劳心劳力,她更想要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Florence,你帮我推荐一下。”
Florence很专业,早已做好准备。
饶是如此,梁诗黎还是要从六件婚纱里做出选择。
她拧了拧眉心,挑眉望向周晋岱,明艳骄矜的面庞溢出一丝笑,清了清嗓子,“周先生,来帮我选选。”
梁诗黎不知道,这里的礼服已经是周晋岱挑选过的,Florence没见过这样的新婚夫妇,一般来说是新娘对婚纱以及婚礼的期待更多一些,新郎就算再在乎婚礼也不会亲自去做这些事情。
没想到这位周先生偏偏做了。
周晋岱臂骨微曲,卷起的袖口露出银色表盘,骨节分明的指节划过,慢悠悠开口:“这套很好看。”
是复古的重工婚纱,所有礼服中用工最佳的一套,婚纱上所有的钉珠,刺绣蕾丝和碎钻全是手工缝制而成,由最顶尖的设计团队设计,独一无二,耗时半年完成。
梁诗黎也很满意,红唇轻启:“那就这件。”
重工的婚纱很沉重,用料华贵,裙摆非常大,需要三个人合力才试穿成功。
当梁诗黎穿着礼服出现,周晋岱还是惊艳了一瞬,他的瞳孔全被眼前的女人占据,宛如整个星辰全都聚在了她的裙摆上,璀璨梦幻,梁诗黎持着婀娜的身姿走来,冲他笑了笑。
“美吗?”
不止是美,她像是天上的神女缓步向他走来,每走一步,星河璀璨。
周晋岱握住梁诗黎的手,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其实他更想吻她的唇。
坐到Florence这个位置,能为在周家服务的,当然是人精,她夸赞:“周先生和周太太眼光真好。”
并试探性地想要结束,以便给这一对新婚夫妻单独相处的空间。
卸掉婚纱之后,梁诗黎呼了一口气,有一种任务完成的如释重负。
造型团队准备带着礼服离开的时候,周晋岱指了好几件礼服说:“这几件留下。”
梁诗黎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纤长的睫毛轻眨,没有说话。
等所有人撤离别墅后,周晋岱修长的指骨划过梁诗黎的脸颊,环住她的腰线,薄唇在她的娇嫩的唇上流连,舔舐之后探入她的唇齿搅动,今天的梁诗黎身上有一股牛奶的香味,他们鼻息交缠着,周晋岱有力的手掌按上她的腰肢将彼此的距离拉得很近,梁诗黎呜咽了一声,抱住他。
她扬起孱弱的脖颈,白得发光,周晋岱的手掌慢慢抚上纤细的脖颈,青筋毕露的手掌仿佛一捏就能把孱弱的蝶翼捏碎,可他只是轻柔地摩挲着,以情人之间爱抚的姿势,让她的皮肤起了战栗的鸡皮疙瘩。
她只觉得过了很久,周晋岱才放开她,黑眸染了几分邃色,低喘着说:“老婆,试试黄色那一件。”
梁诗黎靠在他身上喘息着,她和周晋岱接吻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好像越来越会吻,这次差点让她站立不稳,整个人都有些昏沉,眼睑飞着胭脂红,似是沉溺其中的蝴蝶。
第54章 可是现在他和梁诗黎的心脏……
而周晋岱会是缠住蝴蝶的那张网吗?
她几乎要分不清欲望与现实, 潋滟的眸子迷蒙地望向周晋岱,似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周晋岱摸了摸她的头,在她唇畔辗转, 哑声重复:“老婆,试一下黄色那件, 穿给我看好吗?”
梁诗黎透过周晋岱看向那件礼服, 愣了几秒,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舔了舔濡湿的唇,望着周晋岱不解的眼神一字一句说:“老公, 这是金色。”
拖长了尾音的调子, 多了几分缱绻。
她的眼睑和嘴唇都湿漉漉的,睁着无辜的乌瞳,娇滴滴如林中鹿, 让四周璀璨华美的礼服都黯然失色。
明明是在嘲讽他连颜色都认不清, 周晋岱却只注意到了她的称呼变了,长眸微敛, 掌心贴上她的腰线, 冷白肤色下的青筋若隐若现, 声线压在梁诗黎耳边, “谢谢老婆提醒。”
“老婆”两个字咬字很清晰, 像是在提醒梁诗黎她刚刚说过了什么。
梁诗黎装作没听见他说的话,她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才不需要他提醒。否则刚刚Florence喊她周太太的时候, 她一定会纠正的,但她没有。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周晋岱喊她“老婆”, 喊她“太太”。
她挣脱周晋岱箍着的手掌,迈步走到金色礼服面前。
那是一件很耀眼的金色一字肩鱼尾礼服,很明显的异域风情,无数的亮片,钉珠和钻石点缀在上面,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流光四溢。
梁诗黎眼里闪过赞叹,她参加过无数晚宴,见过各种风情的礼服,但这件礼服不仅在颜色上很夺目耀眼,它设计里的异域风情能把人的眼睛牢牢锁住,就像神话故事里美杜莎的眼睛,任何人见到了都会被石化。
“既然你要求,那我就试试咯。”
这件礼服虽然很华丽,缀了许多装饰,但和刚刚婚纱的款式并不同,梁诗黎可以自己一人穿上。
她将金色礼服穿上身,拉不上身后的拉链便作罢,她望着落地镜面前腰臀比完美的身影,沉沉吸了一口气,暗骂了周晋岱一句。
这件衣服该遮的一点没遮,根本不需要走动,只要她一有动作,大片的肌肤若影若现。
当她想要脱下的时候,又不自觉再次看向镜中。
仿佛电流涌过一般,镜中摇曳明丽的身影也望向了她,她的心跳得很快,林中鹿般的眸子沾染了雾气,华丽光影下若隐若现的靡丽。
她仿佛化身为克利奥帕特拉,那位史上著名的埃及艳后,美艳同时充满智慧,诱惑又致命。
绯红色一点点蔓延上耳廓,她才不要穿这件礼服给周晋岱看,她想要将这件礼服扔在角落里。
不,她要将它销毁,不要让周晋岱看到这件礼服穿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
她被自己这绵延的想象震撼到了。
梁诗黎的眸色暗了暗,蝶翼般的长睫轻颤,捂着胸口猛烈地吸了一口空气,克制住自己信马由缰的思绪。
“出什么事了吗?”
平素沉静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忐忑。
梁诗黎在里面太久了,久到让人怀疑出了什么事情。
梁诗黎心尖猛跳,白皙的脸颊上是止不住的胭脂色,她舔了舔唇,声线有些飘,“没事。”
她又望向了镜中,传闻中美杜莎连自己都能石化,当她在镜中看到自己的眼睛时,她也化为了永恒的雕塑。
迟疑半晌,软软的声音传来:“我拉不上拉链。”
不一会儿,伴随着两下敲门声,周晋岱山泉般清涧的嗓音在门外落下,“我可以进来吗?”
梁诗黎咽了咽口水,手指不由自主捏紧,“可以。”
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周晋岱沉邃的眸子更深了些,一点淡笑出现在唇角,注视着梁诗黎的眼睛,低声说:“老婆,你真好看。”
梁诗黎靡丽的眸子眨了眨,没说话,看着周晋岱缓步走到她身边,感受到宽厚的手掌按压上她的纤细的腰线,贲张的青筋和白皙滑腻的肌肤像是两个世界的产物,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盈盈一握的腰在他的掌心下更显得孱弱,周晋岱的动作是慢条斯理的,拉链通过他骨节分明的指节一点点上移,摩挲着她的肌肤,引起微弱的颤栗,他的目光很专注,动作也很温柔,就像在完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看到这条裙子的第一眼,就想让梁诗黎穿上。
想要梁诗黎为他穿上。
随着拉链上移到最顶端,礼服牢牢贴合着梁诗黎的肌肤,露出她挺翘的臀线,就像专门为她量身定做一样。
梁诗黎的身材一向极好,直到穿上这条裙子才完全展露令人惊愕的鬼斧神工般的腰臀比。
她的身上散发着牛奶的香味,微微后仰起脖子,乌黑顺滑的头发散落开来,明艳流转的眸子嗔了周晋岱一眼,“穿给你看咯?”
本就极近的肩宽腰窄的身形慢慢寸寸逼近,冷冽的冷香涌来,他利落而清晰的下颌线靠在梁诗黎的发顶,微垂眸便能将一切最美好的风景尽收眼底。
在梁诗黎娇呼声中,他双手托起了她,带着冷香的声线缓缓落下:“很美。”
“老婆,抱住我。”
梁诗黎听话地环住他的脖子,随着两人的呼吸,周晋岱不急不缓地脚步带她来到落地镜前,大片雪白的肌肤若影若现和乌黑的发丝缠绕在一起,靡丽妖冶。
周晋岱的西装早已挽起,露出清健的手臂,这双手臂因为抱她而青筋毕露,梁诗黎好奇地戳了戳他鼓着的肌肉,淡笑着问:“抱过多少人?”
梁诗黎为自己问出这个问题而感到羞耻。她这样问岂不是说明她好像很在意他,周晋岱都没问过她。
虽然他们即将结婚,但梁诗黎绝对不要成为那种在婚前翻遍对方情史,一个个核对他们到底为什么分手,并问对方到底是自己好看还是前女友好看的人。
这样显得她好像很在乎他,很在乎他的感情经历。
她才不会在乎呢。
但她还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直到听到他说:“从过去到现在只抱过你一个人,将来你也是唯一一个。”
过去现在将来。
这三种时态加起来等于永恒。
梁诗黎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也能感觉自己明显乱了一瞬,她瞪圆了眼睛,连环着周晋岱的手都松落了下来,“你骗我?”
周晋岱黑眸里露出一丝无奈,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小未婚妻好像总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他深叹了一声,胸膛的震动在两人身上震荡,噙着梁诗黎的眸子不允许她避开,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梁诗黎,你记住,我没有抱过别的女人。”
“我也没有女朋友,我只有你,梁诗黎。”
“满意吗?周太太。”
什么叫她满意吗?
好像她很在意他的回答似的。
梁诗黎不自
在地别过眼,又觉得这样好像证明她这个“小心眼”的女人真像他说的那样在意他,真的败下阵来了。
于是她又转过眸,锤着周晋岱的胸膛,没什么力度只引起他笑了出来,胸腔的起伏让梁诗黎的脸颊白里透红。
“那如果你的堂妹比如她摔倒了,你会抱起她吗?”
刚问完她就满脸懊恼地说:“对不起,我不是在咒她,我只是在打个比方。真的对不起。”
她怎么可以扯到一个陌生的姑娘呢,就算只是假设也不应该的。
就在她懊恼自己莫名其妙说错了话时,温润的声音再次落下,像是深邃又温柔的大海包裹她的一切,她的好她的坏她的聪明她的无措。
“这种情况不会出现,她有保镖也有男朋友,我不会和她单独出现在任何场景中。”
“所以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周晋岱如海般深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他在认真回答她无逻辑的问题。
梁诗黎的心房剧烈地鼓动,重新缠绕住周晋岱的脖颈,清甜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我也没有过男朋友,我没谈过恋爱。”
她没谈过恋爱,所以她其实不懂爱情。
过去她也不相信爱情,她相信理性,相信利益的结合,这就是她和周晋岱结婚的原因。
但是现在如果有人问她是否相信爱情,她可能会回答不知道。
因为她没有经历过,所以她不能一味地从别人的失败中总结出这并不存在。她只能说她不知道。
她将头深深埋在周晋岱的颈窝,吸着他身上缠绕着的冷香,声线染上了空灵。
“只有你,周晋岱。”
在梁诗黎看不到的地方,周晋岱黑沉如海的眸如同阳光下的蔚蓝的海逐渐闪起波澜和微光,似是星河坠在海底。
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猛烈跳动起来。
他曾在巴黎遭遇过持x抢x劫,即使枪口对准他的脑门,当时他身边没有任何保镖,神色依然巍然不动,当时如果有心跳检测仪一定会发现他的心脏跳动频率和平常并无不同。
可是现在他和梁诗黎的心脏好像交汇了。
第55章 他忽然相信了命运。
他的心脏好像失序的钟摆, 混乱地敲击着内壁,响声不断放大,震出胸膛。
梁诗黎听到了。
明明已经是潮红的一张脸, 得意地扬起头,眼里囊括星空闪闪发着光, 纤细的手指点着周晋岱的胸膛, 眉眼弯弯,像个骄傲的公主。
他的公主。
于是周晋岱亲了他的公主。
开始是浅尝即止的, 可是梁诗黎睁着眼睛看他,眼里的迷雾太过醉人。她酡红的脸, 潋滟的眼, 湿漉漉的唇全都溢满他的心脏,冲击着他的大脑。
那根紧绷着的弦断了。
“今天的你是牛奶味的。”
周晋岱啜着梁诗黎的唇角,在她唇边摩挲着。
明明胸膛里像是有千军万马来袭, 他表面上还是那个淡定端方的周晋岱, 不急不缓地在间隙里问。
梁诗黎酡红着脸,双唇嗫喏, “唔, 你能闻出来呀。”
她望着周晋岱幽幽的黑眸, 嗤嗤笑着, “你的鼻子太灵啦。你是小狗, 周晋岱。”
说着在他的鼻尖啄了一口。
又笑了起来,“小狗周晋岱, 我早上泡澡了。”
这是周晋岱生平第一人被人叫做“小狗”, 平素里外人连说他是“凶猛的狮子”,“恶狼”都只敢在背地里说,更遑论当着他的面叫他“小狗”。
被梁诗黎说来却有了亲密旖旎的意味, 仿佛他真的缩小成了在她脚边求宠的小狗。
“你的手臂不会酸吗?”
梁诗黎顺着周晋岱手臂的曲线比划着,他的肌肉线条很流畅好看,她忍不住在肱二头肌捏了捏。
周晋岱咽了下发干的喉咙,喉结滚动,不动声色地慢悠悠说:“不酸。”
可他还是把他轻巧地放在了地面,如同置放一只轻盈的蝴蝶,双脚触地的那一刻实感反而让梁诗黎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骄矜地抬起调子,“刚刚不是说”
她的下半句话被周晋岱吞在了唇里。
梁诗黎明白周晋岱为什么要放下她了。
他想要更用力吻她,想要揉碎她,落成满地的花瓣,与这天地共享人间。
明明刚刚还在讲话。
他的舌尖探进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她柔软的嘴唇乖顺地翕合,手臂很自然地攀上他的脖颈,踮着脚仰起头,仍觉得不舒服。
周晋岱实在是太高了,明明她也有170,有时候在他身边又像很娇小。
她将脚尖踩在周晋岱脚上,又完整地落下,这才满意。
周晋岱对她的小动作全都了若指掌,为她的分神感到不满,惩罚似地加重了吻,水声清晰可见,梁诗黎闷哼了一声。
冷冽的香伴随着他的亲吻铺天盖地地席卷着她,带着她的牛奶香往上飘,梁诗黎似乎看到两股香氛纠缠在一起,冲上头顶,又渐渐隐没了。
周晋岱的掌心压上柔软的腰肢,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惹来梁诗黎一个白眼,她的眼尾氤氲,红润无暇的脸美极了,唇上有他吮吸的痕迹,像是最新鲜采摘的娇艳玫瑰,惹得游人驻足。
他觉得她不该被采撷,她应是盛开的怒放的。
他想要他的玫瑰永远盛开,永不落幕。
他的玫瑰睁着氤氲潋滟的眸子,声线打上了颤,“周晋岱,你的手放在哪里?”
她纤柔的眼睫随之颤动,“你是不是在脱”
他在脱她的衣服!
刚刚被周晋岱拉上的拉链,此刻已到了最底端,她的脚尖不自在地蜷起,吃力地捏了下周晋岱的腰,他的腰腹是充满力量感的,没有一丝赘肉,被她不轻不痒地捏了一下他没觉得痛只觉得酥酥麻麻的有一股力量从腰腹直冲向云端。
梁诗黎的手还在他的腰上,周晋岱的薄唇勾起浅浅弧度,牵着她的手往下,填满了他们之间的间隙。
梁诗黎的睫毛颤了颤,他全身都是充满力量的,不是小狗,而是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要把猎物吞下肚。
而周晋岱的猎物就是她。
她的心跳很快,不自在地咽了下眸子,几秒后忙不迭甩开手,连声线里都染上了几分氤氲,“周晋岱,你,你不知羞。”
“别动。”
周晋岱喊得已经晚了。
随着梁诗黎的动作,金色的礼服滑落了大半,露出牛奶色的铃铛,铃铛晃了晃,晃得他眼花缭乱。
梁诗黎慌乱地遮掩着,可整座世界里只余下雪白。
周晋岱目光微顿,喉结滚动,声音暗哑,“老婆,好不好?”
梁诗黎被他看得晕眩了,剔透的眼眸轻眨,没有动作。
连绵深邃的呼吸再次覆下,他堵住了她的唇,在她的口腔里横冲直撞,他们炽热的呼吸再次缠在一起,似是有一张网把她们织在了里面,无法脱逃。
那双潋滟的眸子也染上了欲望,明明两个人都没喝酒却似乎迷醉在彼此的呼吸里。
两人的呼吸都乱了,周晋岱放开她,刚刚他的动作是那样凶狠,现在却是这样轻柔,他扶住梁诗黎将要坠下的身子,金色礼服松松垮垮地在她身上,布料已经落到了下面,他遒劲的手掌直接接触细腻滑嫩的肌肤,像是剥了壳的鸡蛋那样光滑。
他甚至还有时间在想,梁诗黎是不是每天都泡牛奶澡,身体才这样白皙细腻,牛奶的香味不像是从肌肤外部,而像是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那样好闻,那样纯洁,又那样勾人。
周晋岱的呼吸早已经不复平静了。
克制是一种美德。
那么他不要美德,这是他的妻子。
他额上渗了汗,哑声重复:“好不好?”
梁诗黎昏昏沉沉的,莫名想到了之前他们在酒店里
,那时她明明说了可以,周晋岱还是走了。
当时他为什么要走呢?
梁诗黎不懂,就像不懂现在的周晋岱,他在问她,可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他的眼梢在发红,他的全身都是发烫的,就像是高烧不退的病人迫切地想要冰块降温,灼热的他已经烫伤了她,两个明明滚烫着的人却不愿意分开。
她怔怔地望着周晋岱,却在他身后的落地镜里看到了他们。
摄人心魄的两具造物者宠爱的身躯,那样富有美感,那样妖冶地缠绕着,黑色与雪白,世间只剩下了这两种颜色。
梁诗黎阖上了眼。
她听说过,当一个人失去视力时,五感中的其他感官就会异常敏感,整个静谧的空间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粗粝的指腹摩擦着她背后的肌肤,引起一阵阵颤栗,她已经分不清是她还是他在颤动,皮肤下的血液在疯狂涌动着想要突破肌肤而出。
指腹顺着她的肌理握住她光洁的手臂,她感受到他的唇落下浅尝即止的吻,她屏着呼吸,天地间空空荡荡,白茫茫一片,他的呼吸也静滞了,她虚虚浮浮地撩起眼,猝然间她只能看见他乌黑的发顶。
周晋岱的额头,脖子,全身都覆上了薄汗,与她的交织在一起,分不清你我,他吮吸着那抹雪白,一只手掌抚上摇晃着的铃铛,固定住不准她再乱晃,他的世界茫茫然下起了雪,治愈了他这个高烧的病人。
粗粝的手掌磨得她刺痛发烫,她的皮肤一向极为敏感,一丁点儿摩擦就要发红,她本就是娇娇的公主,她的身体完全体现了这点,必须精细呵护。
可现在她精细呵护的身体一点点发红发烫了,她被凶狠粗粝的手掌挤压着,他的手掌强硬有力。他的唇与他的手掌完全不同,明明是同时在动作,他的唇那样柔和地亲吻着,好似害怕唇下之物被他破坏,他愈是温柔愈让她像等待凌迟的人一样心惊胆颤,她雪白的身躯整个抖了起来,那股痒意从身体直达心脏又冲上了大脑。
“周晋岱”
她不能任由自己静滞,静滞会让人发疯,她想要纾解什么,却又茫茫然不知道从何纾解,她的眼睑垂着泪,在尾音处滴落了下来,滴落在他的黑发上。
她只能喊着周晋岱的名字,她早在心里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叫老公。”
周晋岱啄了她一口,引着她更深的战栗,梁诗黎仿若直直坠着,她舔了舔濡湿的唇,唇上还残留着他的痕迹,睫毛轻轻颤着,颤颤悠悠地喊了一声“老公。”
镜中的女人眼里沾染着媚色,雪白的身躯后长出了一双翅膀,可她身前的人却要将她留在人间,他的牙齿在雪白的肌肤上啮咬着,声音暗哑着说:“老婆,我爱你。”
两人同时怔住了。
周晋岱不知道原来自己能够这样轻易说出“爱”这个词,恐怕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他这样的人有一天也会说情话,会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原来爱情是世界观的重建,他愿意陷入失序的世界,只要这个失序的世界里有梁诗黎。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他确认,自己爱上了梁诗黎。
他准备放开唇下的珍稀,看着梁诗黎的眼睛,再和她说一遍。
周晋岱想告诉梁诗黎,想告诉她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一定是她意想不到的时间点。她一定会睁着茫然雾色的眼,那双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眼里会流露出不可置信。
他想告诉梁诗黎,她很美丽很优秀,可是即使她不美丽不优秀,他也会爱上她。
梁诗黎是他古老世界里唯一的变量,从今以后,梁诗黎就是他的秩序。
他忽然相信了命运。诗人常说的命运,他曾经嗤之以鼻的。
命运。
却猝不及防被推开。
仿佛是避他不及的力道。
他尖锐的牙齿还未离开,摩擦而过,带出一点梅红的血迹。
雪白的铃铛洇上了红。
茫茫然的雪地里唯一的红。
第56章 糟糕的梦?
这是周晋岱人生中第一次被拒绝。
在旖旎的时刻, 以这样残酷决绝的方式。
再难的题都有解法,而感情也许是无解。
他的黑眸微垂,薄唇扬起一点弧度, 似是在嘲讽。
刚刚出了汗的黑发有了凉意,他却毫无感觉, 只是带着讽意的唇角望向梁诗黎。
她在周晋岱视线望来之际, 慌乱地背过身,只露出光洁的背部, 只一个背部的曲线婀娜足以让人遐想一二。
周晋岱的黑眸微敛,黑发垂落看不清眼里神色, 淡淡落下一句:“我先出去。”
梁诗黎没有说话, 也没有回头,她只是更紧地拥着薄弱的裙。
随着周晋岱的离开,最后一丝活人的气息仿佛一起随之而去。
她卸下了手中的力道, 薄弱的裙飘落, 裙摆如金色的鸟羽坠落了一地,完美无瑕的身躯犹如冰冷的雕塑。
倏地, 梁诗黎笑了笑, 如同烈火里燃烧着的凤凰。
刚刚她也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 周晋岱一定很生气吧。
他那般骄傲的人, 恐怕从未预料过他会在说情话的时候被推开。
可梁诗黎同样骄傲, 她不想也不能告诉他,自己在害怕。
没人知道, 连她父母也不知道, 梁诗黎曾经在小时候不止一次听过他们吵架。
那时的他们还会吵架,至少不是现在一潭死水的模样。
记得有一次他们闹得很大,江颖秀摔了很多东西, 那些古董物件摔了个碎,梁正业却一直沉默着,梁诗黎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江颖秀被梁正业这种沉默的态度激起了更多的怒火,开始骂他,骂梁家,还说要离婚。这也许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提到离婚。江颖秀一直很爱梁正业,梁诗黎那时害怕极了,她知道如果他们离婚的话,妈咪一定会带走姐姐,而不是她。
她悄悄探着头往里看了一眼,梁诗黎以为自己会看到江颖秀暴怒的脸,就像她每次看着自己时一样。可她看到的是一双痛苦的双眼,那时的她还不懂,只是深深记住了那个眼神。
直到后来,她在贺芹脸上也看到了。
比愤怒更深的是爱,掩藏在愤怒脸庞下的,是爱而不得的痛苦。
房内传来江颖秀压抑着的声音,她好像哭了,她说:“梁正业,你明明说过你爱我。”
梁正业的声音是冷冰冰的,他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江颖秀的情绪影响到,他说:“你一直知道的,我不可能爱你。”
“可你明明说了!”
梁诗黎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她不懂到底是爹地还是妈咪说了谎。
后来她才知道,特殊时刻说的话,不能当真。
爹地明明不爱妈咪,他们还是有了两个孩子,情爱是分离的。
她可以和周晋岱亲吻拥抱,可以做最亲密的事情,但她讨厌周晋岱说爱她,讨厌当有一天她信以为真之后又失去的落差。
那时她会像一个疯子一样砸坏家里所有的东西吗?
那时她也会开始恨自己的孩子吗?
她不想她的婚姻变成和梁正业与江颖秀一样的结局。
梁诗黎知道周晋岱与爹地并不同,可是这只会让她更害怕,害怕他突如其来的情意。
来得太快的东西,总让人觉得害怕,害怕其实它就像烟花一样虽然很美,但是转瞬即逝。
等周晋岱再次进入别墅时,梁诗黎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物,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拉夫劳伦的白色衬衫和西裤,随性慵懒的风格在她身上,还是一
如往常般骄傲。
还是那个矜贵的公主。
周晋岱的薄唇溢出很凉的笑,淡淡瞧着她,胸膛里却被梁诗黎这幅冷淡矜傲的样子激起了火,他想咬破梁诗黎的唇,连她另一边的雪白一块咬破,想让她叫,想让她痛,想让她和他一样痛。
可痛与痛终究不同。
真皮沙发微微下陷,周晋岱慢条斯理地解开梁诗黎身上的纽扣,没什么表情,梁诗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去而复返。
她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却只对上周晋岱无波无澜的视线。
修长指骨拧开小瓶,酒精棉球微凉的触感让周围的皮肤轻轻颤了一下,周晋岱的动作很轻柔也很认真,没有多大情绪,像是一点都没受刚才的事情影响。
梁诗黎微微松了口气,他不在意就好。
他随口说的话,她也不要当真。
可她刚松了一口气,马上心又提了起来。周晋岱他肯定还是生气了,否则明明医药箱里就有棉签,他为什么非要用手指沾了药膏,涂抹的时候还要一下又一下转着圈。
梁诗黎只觉得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药膏冰冰凉凉落在她的皮肤上,皮肤之下却被烈火炙烤着,她的脚趾蜷缩了起来,粗粝的手指还在拭着她娇嫩的肌肤,似是一点都没察觉她的变化。
亦或是这是他对她的惩罚。
她阖上眼,眼泪渗了出来,是烈火之下的外显,晶莹的泪珠缀在她美丽的脸庞上,像钻石一样发着光,冰冷的唇印上她的眼泪,痛与痛相交。
粗粝的温度离去了,也带走了脸上的晶莹。
周晋岱幽邃深谙的眸子低垂,不急不缓地用酒精棉球擦拭手指上残留的药膏,面上一片寡淡,冷白的指骨为梁诗黎扣上纽扣。
掀起眼眸,薄唇微启:“回家。”
刘叔躬身为他们打开车门,依旧是马上按下了后座挡板。
这两人之间古怪冷凝的气氛让他不敢多说一句话。
明明去的时候还是开开心心的,怎么试完婚纱回来反倒两个人都面无表情了。先生刚刚还出来拿了医疗箱,怎么还受伤了呢!
刘叔轻叹一声,有些恍惚想起曾经的初恋时光了。
车后座的情况比刘叔想象的还要严重,梁诗黎几次想要张口和周晋岱说话,可他已经阖上眼,衬衫微敞着,露出一截性感的锁骨,骨节清晰的手掌搭在西裤上,有节奏地轻敲着。
分明是不想和她说话的样子。
那她也不要和他说话了。
车刚一停稳,梁诗黎就直接下了车,没等身后的人,踏着骄矜的步子远去。
刘叔看着开启的车门又看着里面端坐着的老板,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
那双深邃黑眸抬起的时候,更是让他连呼吸都停滞了,淡而清晰的声音徐徐落下:“去查一下梁先生近三十年的感情状况。”
“哪个梁”
刘叔刚想细问却在那寒如深潭般的眸子里瞬间醒悟,马上改口:“知道了,老板。”
周梁两家要成婚,彼此肯定会摸底,周家早已经查过梁正业的婚姻状况,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并不好。但这在豪门联姻中并不算什么新鲜事,甚至可以说很多人的婚姻都是这样心照不宣。
至少在他们的调查中,梁正业每日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工作与美食,外头并没有养什么情人。
那么梁诗黎为什么那么抵触他的那句话。
周晋岱想不出原因,只能从她的身边人开始查起。
他也可以选择等梁诗黎有一天主动坦白一切。但他等不了这么久的时间了,与其在这一天到来之前让他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不如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
浴室里氤氲着雾气,梁诗黎小心地不碰到伤口,手忙脚乱地洗好澡和头。
都怪周晋岱,若不是他非要亲她,她才不会受伤。
当然她也有一部分过错,她应激了。
随着热风拂过她湿漉漉的黑发,她心里是有些懊悔的。当时的气氛很好,她并不讨厌,甚至有些着迷。
她也不得不承认,周晋岱对她很好,现在的她会毫不犹豫觉得周晋岱是很好的结婚对象,他很尊重她,总是不留余力地帮助她,他的家庭氛围也很好,他的父母很恩爱,他的弟弟虽然有些笨笨的但也算可爱。她本来很有信心能够经营好这段婚姻。
可现在一切变得糟糕了起来。周晋岱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奇奇怪怪的人,会不会觉得她根本不值得他对她好。梁诗黎对这一切不再确定,毕竟他们分开的时候,周晋岱连眼神都没给过她。
他们还没结婚,气氛就已经降到冰点。
他们的未来,真的可能是好的结局吗?
连带着她的梦都变得糟糕了起来。
周晋岱的眼神深邃冰冷,深谙得就像在海底在深处一般,他不让她说话,不听她解释,冰凉的气息袭来,他吻着她。
那都不能算是吻,他的牙齿很锋利,他在咬她,从她的脸颊,她的瓷白,狠狠咬了一下又一下,咬在她的伤口上,又流血了,但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又烫又痒,也许是为了报复她,周晋岱在另一边也咬出了血,梁诗黎流了眼泪,求他放过她。
可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会再来亲她的眼泪,让她不要哭。
梦里的周晋岱只知道折磨她,他的眼里忽然燃起了火焰,粗粝的掌心握着她的腰,磨得她好难受,他吻了上去,舔舐着她的肚脐,让她很痒,她的身体就像个火炉一般,梁诗黎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流干了,却浇不灭这滚烫的火焰,她想要让他快点结束又不知道怎么让他结束。
周晋岱的薄唇顺着她的腰线往下划,烫得让她直流泪。
他终于开口和她说了第一句话。
就在这一刻,梁诗黎惊醒了。
她想知道周晋岱对她说了什么话,又害怕听到。
这个梦做得她太难受,整个人身上都黏黏糊糊很不舒服,她半夜又洗了一次澡。
第57章 “我想要你哭。梁诗黎,我……
夜风吹抚大地, 降了几分躁意。
舷梯下,全体机组成员恭敬地等待着。
一袭白裙随风吹起裙摆,裙摆浅浅拂过身边的黑色西装, 白与黑融在了一起,走近了才看到, 刚才只是视线错觉, 他们之间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梁诗黎落后于周晋岱, 他们身后是蒋志禹,苏茵, 造型团队和摄影团队。
Tinna迎上去, 微微躬身说:“周先生。”
对他身后的梁诗黎则带了几分亲昵,笑说:“太太,再次见到你真高兴。”
“我也是, Tinna。”
梁诗黎没想到真的能再见Tinna, 再次坐上周晋岱的私人飞机。
只是此时的她与周晋岱的关系再不相同了,连Tinna对她的称呼都变了。她不自觉地望向周晋岱, 却只见他步伐不停, 径自上了舷梯。
“没想到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Tinna微不可察地打量着梁诗黎, 随着微风吹起乌黑顺滑的头发, 她的秀眉轻拧, 葱白的手指微动将黑发别于耳后,露出精致小巧的耳垂和缀着的钻石耳环, 视线再往下, 是白皙修长的脖颈。
她退了一步,让梁诗黎先行,语速适中, “太太,您现在是需要就餐还是直接休息?主卧已经安排妥当。”
“我想休息。”
隔了几秒,梁诗黎又加了句,“劳烦帮我拿瓶红酒,谢谢。”
应是早知道梁诗黎会来的缘故,主卧布置得很温馨,竟然是淡粉色的,和她的房间有些像,桌前放置了粉荔枝。
Tinna送来红酒时,梁诗黎还是没忍住,状似随意地问:“他呢?”
虽然没明确指是谁,但整座飞机上只有
一个人会让梁诗黎这样过问。
她抿了抿唇,自那天以后,他们没有再说过话。
Tinna将醒酒器和酒杯放置好,笑了笑,温熙地说:“先生说还要工作,让您先睡觉。”
“哦。”
梁诗黎不想再多说话,疲惫地躺在温暖的浴缸里,泡澡球化开以后是蓝色的,似是徜徉在星空之中,从水里沁出的柑橘香味让她的眉尖逐渐放松,她不知不觉喝了一杯又一杯。
休息室内,Tinna安静地为周晋岱端上茶,心里却有些咋舌,不愧是老板,晚上喝茶,这是准备彻夜不睡忙工作了吧。
遐思间只听身边深邃凉薄的声线徐徐落下,“她呢?”
Tinna收紧心神,她面对周晋岱没有面对梁诗黎时的放松,立直了身体,脊背不敢有丝毫放松,回答:“太太问您在干什么,我按您吩咐的让她先休息,太太还要了一瓶红酒,我刚刚送过去。”
只见座椅上的男人眉间微蹙,白皙的指节敲着桌面,倏地银色腕表的锋芒一闪而过,他已经站起身,长腿微抬,落下一句:“知道了。”
梁诗黎做了几晚的噩梦,这才想喝酒助眠,红酒醺得她的脸酡红,她阖上了眼,只觉得自己被温暖的水包裹着,她无意识地露出一抹笑。
很快她感到自己脱离了这份温暖,梁诗黎挣扎着,她不想要离开,挣扎间好像碰到了很硬的东西。
她想要睁开眼睛确认这是什么,头顶传来清涧如泉水滴石的声音,她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觉得很安稳,鼻尖翕动,重新阖上眼。
周晋岱无奈地看着梁诗黎抓着他的胸不肯放手,白皙的指尖胡乱滑动,身上的浴巾滑落了大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他按住这双不安分的手,微微叹息一声,梁诗黎忽然安静了下来,微醺的脸颊露着乖巧,两只手慢慢垂落下来,整个人的力道全卸在了周晋岱身上。
他的臂弯环着梁诗黎,拉过一旁的睡袍帮她穿上,动作极其温柔。
梁诗黎终于睡了难得的安稳觉,伸了个懒腰,舷窗外的金辉洒在她澄净的脸上,似是沐浴在圣洁中的天使,纯洁又灵动。
行程安排得很满,她和周晋岱只有周末的时间可以拍婚纱照。
地点在巴黎La Sainte Chapelle,那里拥有全世界最漂亮的彩绘玫瑰花窗,哥特式的建筑,扑面而来的古朴艺术的气息。
阳光打在彩绘玻璃窗上,落下绚丽的玫瑰光影,五彩斑斓的光美极了。
像极了周晋岱望见的场景。
梁诗黎身着白色的礼服,通身白色蕾丝的礼服上缀着昂贵的钻石和羽毛,仿若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整个人轻盈又灵动,周晋岱身着黑色西服站在她身边,身量极高,冷白俊美的一张脸,如高山上的雪,冷冽洁净。
不用刻意摆什么姿势,绝美的风景和英俊美丽的男女自然而然就是最佳的风景线,只要随意抓拍就是最佳照片。
但拍了几张之后,摄影师觉得略缺了几分滋味。
思忖半晌,说:“周先生,周太太,劳烦你们靠近一些,如果能接吻就更好了。”
两人依着他的动作,梁诗黎感到熟悉的冷香包围了她,好似昨晚在梦中也闻到了,她轻摇头,这不可能。
她扯起嘴角,垂下眸,周晋岱不可能再吻她,他厌恶她,恐怕已经后悔和她结婚,这一切都是迫于无奈罢了。
所以她的婚姻不仅没有爱而且很糟糕,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和周晋岱会如同陌生人一样,逐渐远去。
倏地,她平静的杏瞳猛然紧缩,周晋岱略凉的指骨抬起她的下颌,逼得她只能抬眸看向他,他的眸里深邃如海,她根本看不懂,只觉得看一眼就要被吸进去,她别过头。
呼吸扑在她澄净白皙的面上,箍着她的指骨摩挲,强迫她转正视线,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太太,别分心。”
“我没分心。”
梁诗黎反驳,却被猝然落下的吻全都吞了下去。
不是浅尝即止的吻,而是整个人带着邃暗的气息而来,想要吞没她,没有人闭上眼,他们紧紧注视着彼此,呼吸勾缠在一起,周晋岱的瞳色深了些,指腹缠上她的黑发,梁诗黎只觉得心跳快得惊人,脸上的温度节节攀升,眼睫的羽翼沾了露水,水盈盈的。
玫瑰花窗的光影打在梁诗黎的脸上,她却比玫瑰更娇媚。
唇上的温度渐离,梁诗黎慢慢睁开双眼,一双水眸潋滟,她清了清嗓子问:“他们人呢?”
不知什么时候起,整座教堂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觉得空旷寂寥又失落。
却无法分辨为何失落。
只能垂下眼睑,仓促开口:“那我们也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太太真是心善。”
周晋岱这话里带了几分讥讽,他很少有喜怒形于色的时刻,在梁诗黎睁着迷蒙水眸望向他的时只觉这份讽意更甚,梁诗黎就是想躲他。
这份情景在他眼里彻底重合了。
他的唇角慢慢勾起弧线,在梁诗黎错愕的眼神中,再次撬开她的唇,他的唇是灼热得好似带着火而来,梁诗黎天鹅般的脖颈不受控地往后仰,他的眼眸是携着暴雨的狂风,牢牢地凝着梁诗黎。
梁诗黎怕了,在周晋岱松开她时的喘息中呜咽着,捶着他的胸膛,一闪而过的熟悉感,又被她放在脑后,玫瑰玻璃花窗下,她轻轻啜泣着,濡湿的唇微张,声音破碎,“你说过不让我哭的,周晋岱,你真的很坏!”
“我不要和你结婚了,反正你讨厌我,我们不要结婚了。”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连着这光仿佛都黯淡了下来,周晋岱的眼睛冷得骇人,梁诗黎只瞥一眼就不敢再看,可他遒劲的手掌箍着她,不让她回避视线,她只能垂下眸,静待周晋岱给予她的审判。
在圣教堂的玫瑰玻璃花窗下,等待他的审判。
梁诗黎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理性,她曾和周晋彦退婚,这次再退婚,她的脸面,爹地的脸面,乃至整个梁家的脸面都将丢失殆尽。
没人会关心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大家只想看笑话。
周晋岱依旧是那个风光凛凛的周家话事人,他自回他的京城,还有那么多千金在等他,而她的婚事将极为艰难。
她的红唇翕合,偏偏说不出服软的话。
只想着既然周晋岱这么讨厌她,不如就此散去吧。
婚事作罢,所有的一切她愿意承受,她永远都是骄傲的梁二小姐。
“梁诗黎,你做梦!”
随着冰冷声线一同来的是他宽厚的胸膛以及清健有力的臂膀,梁诗黎的身体猝然腾空,华丽的裙摆划过地面,勾起一条美丽的弧线。
他的胸膛咯得她生疼,只觉得周晋岱此时就是想报复她,她压下喉间的酸意,神色倦怠地问:“周晋岱,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周晋岱可以接受梁诗黎不爱他,也做好了准备,即使梁诗黎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他,他也想治愈她的伤口,只要她永远快快乐乐,做他的公主便好,但他没想过梁诗黎竟然想要离开他。
他的身体如同一艘即将在海上爆炸的船舶,即使如此周晋岱依然为梁诗黎准备好了救生艇,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下,随着梁诗黎身体的重量,她身下的钢琴溢出几声音符,心跳随着音符怦然响动。
她睁着莹润水眸,实在是疲倦,不想再和周晋岱猜来猜去,只想要他快些给她个结果,于是定定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周晋岱,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你哭。梁诗黎,我想要掰开你的心,让你为我而哭。”
梁诗黎终于知道那天在梦里,周晋岱到底说了什么。
随着周晋岱声音一同落下的,是梁诗黎在空中舞动的裙摆。
第58章 她失神地望向玫瑰玻璃花窗……
梁诗黎的眼睛倏然睁大, 她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像是超跑的轰鸣,久久回荡。
她的双手找不到支撑的点, 无力地按压在黑白键上,无意识的音符溢出。她瓷白的脚尖蜷缩着, 粗粝的黑发慢慢划过纤长柔腻的腿, 梁诗黎颤抖得厉害,周晋岱好似感到了她的害怕, 扶着她的腿勾住他的脖颈。
明明在黑暗中的人是他,梁诗黎却感觉自己的眼前也完全暗了下来。
只余玫瑰花窗的一点剪影, 落在她的美丽的脸上, 斑驳又模糊。
生物课上说花由花瓣、花萼、花托和花蕊组成。
他的唇是温热的,仿佛还残留着刚刚接吻的余温,小心翼翼地剥开玫瑰的花瓣
, 近乎虔诚地停留, 并不莽撞,而是慢条斯理地舔舐着花萼。这是周晋岱第一次种植玫瑰, 他的额头沁出了薄汗, 黏在腿根处, 也许她也出了汗, 只是颤得太厉害, 让人分辨不清。
黑白键下跳跃着破碎的音符,白皙的脸上满是胭脂红, 钻石耳环在空中飘零, 梁诗黎如同漂浮在海上的小舟,随时都能被翻滚的浪涛击落跌入海底,她的世界电闪雷鸣。
她白瓷般的脖颈向上仰着, 原本精致打理过的头发散落开来,不知是想要寻找海中的灯塔还是想奔着汹涌的浪潮而去。梁诗黎的全身都紧绷着,手指无措地抠着黑白键,她未曾知道自己原来这样敏感,他的呼吸让她快要爆炸了。
周晋岱不疾不徐地撷取玫瑰的花蕊,喉结滚动,越吻越深,吻得她满身细汗,汹涌的浪潮袭来,暴雨还是来临了,梁诗黎在暴雨中起伏,破碎的音符歌唱着,她要喘不过来气,理智一点点崩塌,只想随着浪潮沉没到海里去。
周晋岱如同冰冷的海神波塞冬,行使着他天神的职责。
唯独他的心脏怦然跳动没有说谎,这是他无法掌握的秩序。
他不愿成为冷酷的天神,只想做这地上的园丁。
这朵娇艳玫瑰终于溢出汁水,如同抑制的地下泉水喷涌。
她失神地望向玫瑰玻璃花窗,眼里溢出了泪,红唇翕张,柔嫩掌心下破碎的音符是她不能开启的唇。
他的黑发摩挲过她的腿根,一点点退出,引起阵阵颤栗,清健的手掌扶住她。
天光乍现,望着梁诗黎湿漉的眼,他想他要做娇艳玫瑰唯一的园丁。
白皙俊美的脸上沾了些晶莹,周晋岱不疾不缓地抽出口袋巾擦拭,依旧斯文矜贵,仿佛生来就如此,高高在上。
可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刚刚却对她做了这种事。
梁诗黎从未想过周晋岱愿意为她这样做,周晋岱的身份注定他是一个骄傲的人。
至少如果身份置换后,她不愿意这样做。
周晋岱的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梁诗黎,她的身体整个缩紧,不自在地别开眼,清软的音色里携着靡丽的尾音,“为什么?”
他不是讨厌她,不愿意和她说话吗?
梁诗黎的鼻尖一酸,纤长的睫毛颤着,心中涌起一阵涩意。如果他不讨厌她,那么这些天的冷淡躲闪算是什么。
周晋岱敛着黑眸,把口袋巾叠好放回胸前,淡淡的眸子睨向梁诗黎,立在她身前,极高的身量让梁诗黎只能仰望他,他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将手掌置于梁诗黎头上,慢条斯理地将她凌乱的长发拢在耳后,而后一丝不苟地整理着她的裙摆,动作板正,最后他才对上她的视线。
粗粝的指腹擦过她的脸庞,慢慢抚去梁诗黎的泪水。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抬起她的下颌,不疾不徐掀唇,“太太,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惩罚你想要离开我。”
这算什么惩罚。
就算梁诗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也知道刚刚明明是周晋岱服务她。想到“服务”这件事,她本就通红的脸更是灼热得发烫,想起刚刚自己的反应,更是恨不得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了,可是周晋岱的手掌箍着她,让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梁诗黎水盈盈的眸子怔怔地望着周晋岱,他的目光很烫,似是要灼伤她,可她知道里面的温度并不会伤害她,就像每一次他都不会伤害她一样。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刚刚是她太冲动,出于理性她也不想离开周晋岱。
梁诗黎垂下眼,忽视了心中的那一丝莫名的安心。
“我不会的。”
她的委屈忽然放大了,明明周晋岱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做到克制守礼,沉着矜贵,偏偏要欺负她,她咬了下唇,声音恹恹的。
“可是你不理我。”
周晋岱眉尖微挑,没有哄她的意思。她都敢提出不结婚,倒还有理了。
淡淡问:“哪里不理你了?”
“昨天你没有一起吃早饭,也没有送我上班。上飞机的时候,你都不等我。”
梁诗黎嘟着唇,一一细数周晋岱的过错。
面对这样孩子气的梁诗黎,周晋岱哭笑不得,清淡的声线里携了些无奈,“太太,昨天我在开会,没有故意不理你。上飞机之前,你冰着一张脸,我不敢惹你生气。”
梁诗黎冷哼一声,声音娇娇的细听还有刚刚哭过的尾音,她气愤地说:“那都是我的错咯。”
“是我任性使坏,故意不理你。而你周晋岱,最是大方了,不计较我的过错,我还要谢谢你,对不对。”
周晋岱的唇角勾起淡弧,任凭梁诗黎讥讽他,只是瞳孔深深地凝着她。梁诗黎觉得没什么意思,撑着手就要从钢琴上下来。
华丽的礼服太过沉重,一动羽毛和钻石就跟着摇晃起来,也不知道周晋岱是怎么把她抱上去的。
梁诗黎动作刚起,就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先掌着她的腰肢,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落地,暗哑的声音落在她的耳廓,“太太,我很小气。比如柑橘的香味很好闻,只有我可以闻。”
“谢谢太太。”
柑橘的香味?
柑橘?
梁诗黎剔透的眼眸轻眨,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周晋岱说的是哪里。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涌上大脑,神经都麻痹了。
直到第二天,她才缓过来。
拍另外几套婚纱照是在科西嘉岛上,拿破仑的故乡,这座盘桓在地中海的海岛风光异常美丽,摄影师感到今天的他们之间有着不同的氛围,说不清但只觉得十分出片,似乎比昨天更多了几分契合。
背对着摄影团队和造型团队的时候,梁诗黎明艳娇靥上染上飞霞,红唇微张,很轻地说:“以后你不许再做昨天这种事情。”
周晋岱望着似乎是思考以及懊恼了一晚上的梁诗黎,帮她遮挡阳光,悠悠地问:“你觉得不舒服?”
姿态矜傲的男人好似在谈论公事一般郑重,让梁诗黎沉默半晌,含糊地说:“也不是,只是”
“太美了!拍好了,很完美!”
摄影师忽然叫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周晋岱睨着梁诗黎白里透红的脸颊,慢条斯理地说:“如果太太觉得不好意思,下回你可以帮我。”
他想她怎么帮他?她才不要。
梁诗黎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这句话能从周晋岱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掌心都冒了汗,朝着苏茵的方向几乎是逃一般跑过去。
苏茵笑着擦了擦梁诗黎脸上的汗,递给她一杯水,打趣道:“可别把新娘子晒黑了。”
离开周晋岱,梁诗黎脸上的热度逐渐散去,嗔道:“现在还不是新娘呢。”
苏茵:“反正你俩都跑不了,迟早的事。”
第59章 美男计
隆隆的雷声隐约传来, 雨水斑驳了玻璃窗,顺着窗沿一点点滑落。
梁诗黎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蒋淑琳和蒋瑾瑜, 唇畔的笑波澜不惊,尾音挑起, “蒋淑琳, 你怕我?”
蒋淑琳盛装打扮过的精致脸庞划过一丝尴尬,明明是她和梁诗黎之间的事情, 哥哥非要跟过来,这下被梁诗黎看扁了, 她肯定以为自己不想投资, 找了外援。
她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蒋瑾瑜的手背微压, 意味沉沉地看着梁诗黎, 露出一抹笑,声音清朗, “是我要来的, 我对这项计划很有兴趣, Ansley, 好久不见。”
梁诗黎和蒋瑾瑜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雷鸣一闪而过,芙蓉面上露出淡笑, 伸出白皙的手掌, 缓缓开口:“蒋总,您先请。”
这只狐狸就是不放心蒋淑琳,怕被她骗了才来的。蒋瑾瑜作为港岛的青年才俊颇有些名声在外, 多是夸他有大家之风,夸蒋家有了个强力的领军人,梁诗黎因着蒋淑琳的缘故和他接触过,早知他外白内黑,小时候还
作弄过她,后来逐渐年长才少了交集。
蒋瑾瑜面容隽秀,身材挺拔,身着拉夫劳伦宝蓝色亚麻西装和米白色西裤,灰纹领带系得不够板正,有一股风流倜傥的意气风发。
隔着半米的距离,蒋瑾瑜的视线在梁诗黎身上转了一圈,她今日穿的很正式,白色马甲的内衬和剪裁利落的同色西装西裤,整个人飒气优雅,精明干练,耳垂上的钻石耳环很耀眼却没她的面容明艳昳丽,面部微微凝着,能明显看出她对这次会议的认真。
蒋瑾瑜的视线慢慢垂下,落在梁诗黎的手指中央,饱满浓郁的祖母绿戒指,很是奢靡贵气,戴在她手上却是刚刚好。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黯色,不再客气,率先迈进了会议室。
梁氏嘉宜天华集团总部的装修奢华,会议室桌上的白釉蝴蝶纹天球瓶上插着低饱和的蝴蝶洋牡丹,雪柳和文心兰。
雨幕交织如丝,室内却静谧无比。
秘书已放置好茶和咖啡,每人桌前还有打印好的资料与电脑。
梁诗黎在左手第一个位置落座,蒋淑琳,蒋瑾瑜和骆蕴和依次坐下,蒋瑾瑜和骆蕴和见过几面,客套聊了几句,十分钟后梁正业和董事局的人逐渐来到会议室。
梁正业进门先对梁诗黎笑了下,落座后为其余人介绍:“这是我的二女儿,诗黎。蒋家的两位子女,蒋瑾瑜、蒋淑琳,颢业集团执行总裁骆蕴和。”
随后会议直接将颢业集团重整的方案提上了议程。骆蕴和为了今天,排练过很多遍,方案也从头到尾核对过多次,此时说来从容不迫,有可行性分析报告,整个人意气方遒,陈明利弊,又附上此次蒋家投资一亿的筹资计划书。
骆蕴和说完之后,整个会议室一时没有任何声响。
还是梁正业缓缓开口:“这次事项,各位认为如何,请畅所欲言。”
沉重的雨砸在窗上,室内却寂静无声,董事们全都觑着梁正业的脸色,直到他笑着说:“看我干什么,这次我不参与投票。”
掌握决定性股权的掌事人梁正业这样说,才有稀稀落落的议论声渐起。
“请问骆总,是否考虑过此方案风险过大。颢业集团的三条酒店线自梁家立业以来一向如此,每年为嘉宜天华提供稳固的资金,如今并未见任何弊端,为何忽然要大改?”
骆蕴和早已料到会有反对,从容笃定地说:“颢业缺少高奢酒店,在高奢酒店领域目前还算是蓝海,会给颢业集团带来更多的收益。”
董事们各抒己见,竟成了僵局,谁也无法说服谁。
蒋瑾瑜和蒋淑琳仿佛真像只是旁听一般,并不发表意见。
蒋淑琳悄悄背过身打了个哈欠,略举起手掌,欣赏着自己昨天刚做好的精致指甲,她和梁诗黎的每次会面都会好好打扮就是为了不被她比下去,可梁诗黎回港岛后以前是忙着法援署的事务,现在偏偏参与家族事务开始管理公司了,好久没参加活动,让她觉得怪没劲的。
她微不可察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哥哥,哥哥这次也怪奇怪的,她虽然不管家里的事却也有用零花钱投资一些小生意,哥哥向来不过问,这次却要陪她一块来,说是帮她掌掌眼。到了这里又一句话都不说。
梁诗黎瞥了他们一眼,蒋家兄妹一定更希望这次方案不成功,便不用再拿一亿出来。她刚想开口,梁正业向她扫去一个眼神,她抿了抿唇,和骆蕴和对视一眼。
骆蕴和微微颔首,把目光转向蒋淑琳,声线压得很好听,“这次方案蒋小姐也有参与,愿投资一个亿。”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蒋淑琳收起精致的指甲,捏着裙子,求助地看向蒋瑾瑜,她哪知道什么方案,完全只是答应了梁诗黎的条件。一亿虽然是不小的数目,但能参加梁诗黎的婚礼,趁这个机会与京城名门相交,是一笔不算差的买卖。
哪知蒋瑾瑜低垂着眉眼,指节敲打西裤,竟是不打算说些什么。
蒋淑琳瞪了蒋瑾瑜一眼,就知道要这哥哥无用。之前她和梁诗黎不对付,都没帮过她。
只能对上骆蕴和的眼,望着对方清明诚挚的双眼,想到刚刚骆蕴和与几位董事之间机锋相对不落下风,心念一转想了个主意,笑笑:“骆总的方案很好,我和哥哥的意见都是此方案可行,所以愿意投资,若这次方案通过,哥哥愿意继续加资。”
蒋瑾瑜面对蒋淑琳的擅自决定,没有反驳,只是略抬了抬眸,意味深长地在梁诗黎和骆蕴和身上打了一圈。
倒是聪明,知道拖蒋家一起。
“确实如此。”
蒋瑾瑜的话算是为此盖棺定论,肯定了蒋淑琳的话,又娓娓道来长长一段,指出方案的优点,再把梁正业,梁诗黎,董事们乃至骆蕴和夸了一通,最后提出可以追加投资,只是他也想作为投资人共同参与这三条酒店线的改造计划。
有蒋家的投资,原先反对的几位董事倒是不再那么坚定,只是针对此项投资的细节,是否直接资金入股,以及股份的比例细细商量了一番,你来我往,蒋瑾瑜看着隽秀,在这方面却是分寸不让。
大方向上对这项方案倒是都没有了反对的声音,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专门的人员去计算以及跟进。
梁诗黎没想到一切进行得这样顺利。
蒋瑾瑜长袖善舞,和蒋淑琳完全不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雷雨初歇,只剩一点靡靡雨气,天空变得澄明透亮。蒋瑾瑜在嘉宜天华楼下与梁诗黎告别,他扶了扶金丝眼镜框,出声邀请:“家妹一直提起你,母亲也很喜欢你,梁二小姐若有空,不妨来蒋家做客。”
蒋淑琳已经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翻起白眼,却在看到骆蕴和温和的眼神时呛了起来。梁诗黎正好不想应付蒋瑾瑜,便回过身扶着蒋淑琳,帮她拍背缓气。
蒋瑾瑜目光灼灼地看着梁诗黎,颇有意趣地勾起唇角。
想要再和梁诗黎说话时,身后有一声凉凉的男声,如玉般的音质,“太太。”
他往声线的方向望去,西装笔挺的男人已经站在梁诗黎身侧,邃暗的黑眸里蕴藏着风暴,比刚才的狂风暴雨更恐怖,只是轻轻一个眼神就有一股极深的压迫感,蒋瑾瑜的瞳孔不自觉地缩了缩,指骨摩挲领带,道了声:“周先生。”
第60章 “柑橘味真的很好闻?”……
梁诗黎缓缓抬眼, 周晋岱正收回落在蒋瑾瑜身上的视线,他的脸上覆了层极冷的冰霜,刚才室外走进来, 挟着潮湿的气息,蒋志禹立在他身后。
此时蒋淑琳的气息已匀了, 想要谢谢梁诗黎, 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梁诗黎卷翘的睫毛和清透的瞳孔,那双杏水剪瞳里映的全是周晋岱, 他们的眼神交汇,周晋岱很自然地拿过她手中的包, 说:“来接太太。”
蒋淑琳的眼里闪过一丝羡色, 梁诗黎刚经历退婚的时候,港岛媒体不敢报道,但她们圈子里都传了个遍, 都说她恐怕是躲到京城去的。可她偏偏打脸了所有看她笑话的人, 得到了一门更好的婚事。
周晋岱是京圈顶级豪门周家的家主,家世优越, 长相也一点没得挑的, 冷白俊脸站在那里就比那些所谓的大明星更好看。
光是这样就够让人嫉妒的了, 偏偏他还会来接梁诗黎, 短时间内她就已经
碰到过两次, 像是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蒋淑琳心念一动,侧眸看了一眼骆蕴和, 对上他带着暖意的眸, 仿佛被烫到一般收回视线,垂下眸,心绪不定。
梁诗黎抬眸望向周晋岱棱角清晰的下颌线, 小声道:“谢谢。”
不知是否因为那天她情急向周晋岱抱怨,他今天明明很忙,在车上都要处理公务,却还是送她来开会,并一直在等她。
略一失神的时间,周晋岱清冷的脸色暖了几分,视线不动声色从蒋瑾瑜身上移开,伸出修长腕骨,牵过梁诗黎的手,清涧嗓音徐徐:“应该的,太太。”
很亲昵也很张扬,不似他往常的性子。
没给梁诗黎多少反应的时间,他又问:“方案通过了吗?”
梁诗黎的表情松落,眉眼弯了弯,握着周晋岱的手也紧了几分,明显心情很愉悦,“通过了。接下来还有一些细节已经交代给苏茵姐和骆总。”
这两个人说起话来,全然忘了旁边的人。
蒋瑾瑜的狐狸眼挑了挑,抚了抚袖口的蝴蝶袖扣,直截了当地插进话去,“诗黎,很高兴和你合作,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话是对着梁诗黎说的,目光却是看向周晋岱。
如他所愿,那个男人的眸凝了凝,外头带进来的潮湿还没化开似的,连带着周遭的气息都浸染了凉意。
那片纤长的鸦羽缓缓动了动,他不动声色地问梁诗黎:“太太和这位蒋先生有合作?”
梁诗黎微微颔首,水瞳里溢着光,声线清软好听,尾音袅袅,带了几分亲昵,“之前和你说过的,蒋淑琳要投资这个项目,这次她哥哥也来了,一同出资。”
周晋岱的视线在蒋瑾瑜脸上梭巡,目光极淡,又慢慢收回,说:“是吗?蒋先生很有兴致。”
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太太,外头冷,我送你回公司。”
蒋淑琳早已等得不耐烦,闻言很快点头,说:“那走吧,哥你送我回家。”
蒋瑾瑜呵笑一声,“司机刚发来消息,车坏了。”
蒋淑琳瞪圆了眼,一脸莫名其妙。
车停的好好的,怎么会坏了,下意识问出口:“怎么可能?”
蒋瑾瑜姿态怠懒地耸了耸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直地望向周晋岱,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不知周先生可否愿意送我一程?”
周晋岱沉淡眸子端详他片刻,薄唇微启:“好。”
出了大门,一股湿意扑面而来,同时携着的还有尘土草木的混合气味,陆陆续续开始有工人收拾地上的落叶,行人步履匆匆地走着。
蒋志禹坐在副驾,和刘叔对视一眼,刘叔默默按下后座挡板。
车上的气氛有些凝滞,周晋岱坐在中间,梁诗黎和蒋瑾瑜分别坐在两侧。蒋淑琳由骆蕴和送回家,苏茵也一道在那辆车上。
梁诗黎的目光悠悠望向窗外,不知道蒋瑾瑜为什么偏偏要和他们一起,他刚才那句话漏洞百出,蒋家的司机就在车内,车若是坏了,第一时刻一定是会让家里再派车和人来的。
这只花狐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会上的投资虽然是蒋淑琳提出的,但蒋瑾瑜竟然没有反驳。
梁诗黎一直知道蒋淑琳喜欢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的人,她和骆蕴和之前的计划是让骆蕴和装得可怜些,蒋淑琳一心软就会帮他们说话,现在的结局却比预想得更好。
只是蒋瑾瑜也要参与方案的实施,这要求虽然非常合理,梁诗黎总觉得有些奇怪。她暂时只能相信骆蕴和能从中调和好。
总之,无论如何,董事会的支持就是她迈出的第一步,接下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失神的时间有些久了,手掌上是不可忽视的温度,耳畔传来温淡的声线,“太太,今晚吃什么?”
梁诗黎回过神,精致的睫羽翕动,视线微垂,周晋岱正在玩着她的手,他慢慢地将冷白的手掌穿插进缝隙,十指相扣,他们手掌的肤色贴在一起能看出有些微的色差,梁诗黎的手掌更白皙粉嫩些,周晋岱的手掌则是冷白色调有一种清绝的姿态,两人都戴着订婚戒指,他手上的祖母绿戒指简洁大气和她手上奢靡华贵的戒指一看便知是一对。
周晋岱很少会过问这些事,而且梁诗黎记得自己早上吩咐佣人的时候,他也在。
许是见梁诗黎没有回答,周晋岱靠得更近了些,一股柑橘调浮上她的鼻尖,带着点木质和八角的味道,很温和的香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很清晰。
“有黑松露冰淇淋,唔,这个厨师的海胆焗黑虎虾和鲍鱼烩饭也很好吃。”
梁诗黎不自在地舔了舔唇,想起在巴黎的圣教堂里,他们一起拍婚纱照,玫瑰玻璃花窗下,周晋岱说她身上的柑橘香味很好闻。
她不知道周晋岱心里是怎样想的,只知道他们的心灵还未契合,她的心也许还没有准备接受周晋岱的入驻,但当时她的身体却不可抑制地对他产生了欲望。
梁诗黎的眼睫微颤,不敢再看周晋岱,耳尖一点点漫上胭脂红。
周晋岱发现梁诗黎又在走神,他的眸光一点点沉了下去,他不喜欢梁诗黎在面对他的时候走神,尤其是在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的情况下,这会让他无法克制地去猜疑她到底在想谁。
他的黑眸朝蒋瑾瑜偏了过去,宝蓝色西装,灰纹领带,尤其是袖口的蝴蝶袖扣明显是精心挑选打扮过的,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一副勾人的姿态,实在是太过张扬。
他很不喜欢。
周晋岱眉心微蹙,眼里涌上一股暗潮,握着梁诗黎的手指紧了几分,视线在她泛红的耳尖微顿,缓缓低下头,他深缓的呼吸打在梁诗黎的耳上,情人间亲密私语的姿态,磁性好听的声音落下,“太太,你在想什么?”
梁诗黎眼睫微眺,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周晋岱的薄唇就撞在她的耳尖,心绪颤动不自觉问出:“柑橘味真的很好闻?”
话一出口,她情不自禁咽了咽嗓子。
这下真的完了。
她真的只是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很好奇,思绪不免漂浮了。
但现在恐怕是解释不清了。
难免会让他误会她是在“怀念”那天发生的事情。
梁诗黎完全不敢再细想周晋岱会怎样看她。
周晋岱矜淡的眸子里浅浅起了波澜,望着梁诗黎近乎透明的脸上溢出的红霞,靡丽照人,艳绝不可方物。
最重要的是,她是他的妻子,她在想他。
周晋岱没有犹豫,吻上了她微红的耳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