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像你这样这么热心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嚴懷欣慰地抓着元滦的手,声音中带着刻意的感慨。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救护车?”元滦担忧地问。
“不用不用,我剛才只是一时头眼昏花,现在已经好多了,多亏了你呀。”
嚴懷一邊说着,一邊借着元滦的力量站起,站稳后,顺势拍了拍元滦的手,语气上也带上了一丝亲近,
“好心的年轻人,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元滦,心中胸有成竹。
为了丝滑地接近并交好元滦,他特意安排了一出《我意外救下的人竟然是我素未谋面的顶头上司》的戏码,
接下来,他只要深刻表达出自己想要感谢的欲望,并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的身份,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嚴懷暗自在心底勾起一抹笑,谁说他不懂年轻人,他简直太懂了!这可是他连夜翻阅了数本小说后,总结的年轻人的最終幻想之一!
即使元滦的实力足以杀死一城的異种,也抗拒不了这种套路!
元滦没有察觉到異样,礼貌道:“我叫元滦。”
“元滦?”霎时,嚴懷脸上的疲惫被一种夸张的驚讶所取代,他上下打量元滦,仿佛第一次看清他的脸,用一种驚叹的语气道,“你就是元滦?”
元滦微愣:“你認识我?”
严怀脸上的笑容加深,吐出他事先已经在心里打好腹稿的:“当然,其实我一直……”
“——太谢谢你救了我这个老伙计了!”
一只手猛地插进两人中间,握住元滦的手,硬生生截断了严怀后面的话。
“要不是你,”J市防剿局局长,用力摇晃着元滦的手,笑呵呵地,“我这个老朋友说不定死——在路边了都没人发现。”
他声音洪亮,一个字都被他咬得清晰无比,尤其是那个“死”字,但嘴上说着关心的话,他却看也不看严怀一眼,只对着元滦讲话。
严怀脸上顿时笑容一滞。
元滦听不懂,可他立刻就察觉到了这句话里的阴阳怪气。
可钱光赫怎么在这?!
元滦眼神微微茫然,不明白怎么突然又冒出了一个人。
J市防剿局局长松开元滦的手,随即像是察觉到什么般,“迟疑”地打量了一下元滦,道:“你……你难道是元滦?”
元滦脸上的迷茫更深了:“你是……?”
J市防剿局局长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自我介绍道:“唉,怪我心急,我是J市防剿局的钱光赫。”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S市,就是来找你的!”
他装作没有看见元滦眼中的惊愕和细微的警惕,笑眯眯道,“我还专门准备了一面锦旗想送到S市防剿局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在半路上就遇见了你。”
元滦:?!
不等元滦再次开口,被落在一边的严怀额角青筋一跳,皮笑肉不笑地一把拍在钱光赫的肩膀上,一边拍得砰砰作响,一边哈哈大笑:
“老钱啊,你真是有心了。”他说着,又拍了几下,像是在捶打一块顽铁,
“不过嘛,我们局里的人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作为局长,自是会好好照顾犒劳我局里的人的!”
元滦:!??
“……局长?!”元滦的注意力猛地重新回到严怀身上。
被他扶起来的这个人……是S市防剿局局长?
严怀似乎很满意元滦的震惊,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剛才没来得及细说。”
“其实啊,蓟叶早就跟我提过你了,夸得那叫个天花乱坠!我呢,也一直在关注你的表现。今天和你一见,果不其然,蓟叶的眼光没的说啊。”
終于将事态掰回正轨,严怀虽对没有完全达到预期效果而感到有些遗憾,但大敌当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语气和蔼又欣赏道,“不仅实力高强,关键还乐于助人,不以善小而不为,这份心性,这份担当。今天真是没白见!”
“可不是嘛。”
钱光赫若无其事,丝滑地又插话道,好似严怀对他背上的重击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他顶着严怀的死亡视线,目光灼灼地盯着元滦,“竟然凭着一己之力救了整个J市,我作为J市的防剿局局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说着,他在心中冷哼一声。
他今天要是让严怀的剧本能成功演下去,他就不姓钱!
本来还想徐徐图之,但现在看来,按照原计划走,黄花菜都谢了!
计划有变!
钱光赫重重叹了口气,对元滦道:“我本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便拼上局内的一切资源,也能救一个是一个,但没想到……”
“竟然会有你这样的存在站出来,救了大家,救了整个J市。你救的,又岂止是几条人命?那是整个城市的希望啊。”说到动情处,他眼圈泛红。
“这本该是我J市防剿局上下,我钱光赫这个局长的责任,却全交到了你手里,我和局里的大家心里都过意不去啊……只好一起凑了几十万聊表心意。”
他顿了顿,语气无比诚恳,甚至带了点卑微,
“我知道,这点钱可能不算什么,也根本无法表达我们万分之一的感激!但如果可以,希望你不要拒绝。除此之外,我还愿代表J市防剿局再给S市防剿局无偿注资300万,只希望你有空能来我们这指导一下局里的兄弟。”
元滦彻底懵了。
他昨天刚从游石那接到了消息,没承想今天游石口中的局长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一来还来了两。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元滦声音微弱地垂死挣扎道。
钱光赫语带笃定:“怎么会,正好就在异种来袭前,入境记录中就有一名S市的防剿员。”
元滦本抱着侥幸心理,毕竟两名局长都找上前来,手中肯定有些证据,
可钱光赫这么一说,他顿时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稻草,忙不迭道:“那你肯定是認錯人了!我现在不在S市防剿局的係統中,不是防剿员!”
因为在终末之祭失踪,并且他在回来后也回防剿局没有报道,在S市防剿局的係統中,他应该还在失踪或死亡名单上,根本已经不是在职人员!
严怀&钱光赫:什么?!
钱光赫反应极其迅速,他压下惊愕温声道:“是我说錯话了,不应该直接说你是S市的防剿员。”
他纠正道,不给元滦再一次狡辩的机会:“我认的不是作为S市防剿员的你,只是你而已。”
对于元滦的话,钱光赫当然没有被误导。
这怎么可能认错?
先不提他之前接到的情报,严怀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完了,钱光赫语气中巧妙地夹着一丝对S市防剿局的不满和对元滦的理解,同情和痛惜,道:
“我知道你是从那场里世界的战斗中幸存了下来,想必这一个多月来,你都是在各地与异种战斗吧,S市没能确认你的存活,将你移出係统是他们的失职。”
竟然说不是S市防剿员了……还有这种好事?
计划有变!
“没关系!”钱光赫振振有词,仿佛在宣告一个不容反驳的事实,
“S市的元滦死了,但J市的还在!”
元滦:???!
钱光赫激情道:“在我心里,你就是土生土长的J市人,如果不嫌弃,J市就是你的故乡!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严怀听得目瞪口呆。
钱光赫老是骂他无耻,可他看,钱光赫才是最无耻的吧!
钱光赫这不仅是要交好元滦,还是要连盆都端走,给元滦换户籍,换归属地啊!
元滦本就因就了整个J市而与J市有了断不开的联系,这彻底成了J市的人还得了?
严怀立即否定道:“从没那回事!我百分百肯定你就是我局里登记在册的员工!我和蓟叶都相信你能回来,一直保留着你的职位,系统里要是暂时找不到你的信息,那肯定是不小心操作失误了!”
钱光赫嘴角勾起,继续对元滦循循善诱:“S市防剿局没能主动和回来的防剿员联系已经说明了一切,你对J市做了如此大的贡献,既然S市还没做好迎接你回来的准备,何不加入我们J市?”
他用肯定的目光投向元滦,“我相信,J市的每一个人都欢迎你的到来。”
元滦睁大了眼睛,刚想吐槽拒绝,可电光石火间,他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朝诸州看去。
对于改换户口,他一个孤儿自是无所谓,但对于此时恰好没有身份的诸州来说……
作为局长,钱光赫何等人精,立刻就注意到元滦视线的转动,刹那间心领神会,毫不犹豫道:
“当然,你的伴侣自然也是我们J市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元滦情报中从没显示过他有过恋人,但在失踪后的这一个月后却突然冒了出来一个,这人十有八九是在那期间认识的!
说不定还是个里世界的人,不过那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元滦本身的价值和他此刻的动摇!
这下,元滦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钱光赫抛出的橄榄枝恰好可以解决诸州的身份问题,有了官方的背书和接纳,他……
钱光赫趁热打铁:“不仅如此,我们J市还可以为你的伴侣量身提供一份工作,确保……”
严怀心道不好,可刚要开口,
“A市也敞开怀抱,欢迎元滦和其家属的加入。”
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就像一块寒冰投入油锅。
随之而来的,还有数道整齐划一走来并停下的脚步声。
元滦回首,就见两排身着黑衣的防剿员精立在两侧,
而在他们中间,一道身影步履从容地走到前方,锃亮的鞋尖在地面扣出清晰的回响。
那人站定,目光越过严怀,钱光赫,精准地落到元滦身上,微微一颔首:
“初次见面,我是司彬,代表A市副局前来,向你表示诚挚的问候。”
第112章 第112章可我也想讨好他,怎么……
“你就是元滦吧。”司彬直视元滦,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穿透嘈杂的清晰,
“J市的‘无名电锯英雄’。”
他注视着元滦的视線暗含一种掂量,目光停留了几秒后,淡淡道:
“局势你应该很清楚了,多余的客套毫无意义。我正式代表A市副局邀请你加入A市防剿局。”
原本因聚集的众多防剿员而探头探脑的路人闻言顿时哗然。
“无名电锯英雄?!”
“那个单枪匹馬干掉好多异种的英雄?他在我们S市?!”
“天!快看,A市的人都来邀请他了!”
因为那两侧站立着的防剿员,行人们不敢贸然靠近,但元滦还是注意到了除了数道炙热的视線外,还有人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似乎在分享什么。
元滦头皮顿时一阵发麻,他在内心哀嚎,脸上却只能竭力维持近乎僵硬的平静,欲哭无泪。
来了来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来了。
怎么又来了一个,还是A市的!
而且邀请他加入A市防剿局?J市还好,加入A市那不是将他自己和诸州直接送到学会的眼皮子底下吗?
司彬的到場让前一秒还在针尖对麦芒的嚴怀和錢光赫瞬间停了下来。
寂静的几秒后,嚴怀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真是贵客迎门。欢迎来到S市,可怎么来了都不提前知会一声?”
他边说边帶着S市主人翁的姿态上前了几步,朝司彬靠近,
“我理解,好苗子嘛,在哪都抢手,我和J市的老兄弟也正在说这件事。要不你先等等?”
司彬蹙了蹙眉,像是没有听到嚴怀的话般,連眼角的余光都吝于施舍给除了元滦之外的其他人。
他只对着迟迟没有应答的元滦用一种帶着隐隐不耐的笃定口吻道:
“元滦先生,我想,我所说的代表了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A市防剿局能给予你的平台,资源,未来,也是其他地方远远比不上的。”
他微抬下巴,“加入A市,对你无论是从金錢,事业还是户口的角度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司彬嘴角意味深长地勾起,道出他最有恃无恐的筹码,
“派我来的大人作为A市防剿局的副局,也是最理所应当,也最有可能坐上总长位置的人选。”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大人成为总长之前加入,他所亲口允诺的,可是一个特遣部部长之位,但要是在那之后……”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那未尽之言,不言而喻。
看着元滦在他这番话后似乎被震住了,欲言又止的模样,司彬的眼底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这就是“无名电锯英雄”?
说到底,果然就是个小地方出来的人,别的不说,最是会钻营。
不过一場战斗的功劳,却被民众吹上了天,不仅如此,在那之后还炒作自己的名声,并隐在后面不露面,将自己包装成奇货可居的待价而沽者。
对这种人,要是轻易给他好脸色,反而会蹬鼻子上脸,君不见那两个分局局长对他百般殷勤,他还不是故作姿态?
他要是和那两个局长一样,不仅得费心思与其拉扯,还吃力不讨好,哪像他现在这样,直接甩出了元滦无法拒绝的饵。
要他说,A市的特遣部部长之位也是过于抬举了,元滦也就網络上风声大,实际的功绩不就那一场战斗?
不过,他也算是得偿所愿,能用一句口头上的支持就换来A市的户口本以及特遣部部长之位,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司彬好整以暇地等待元滦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绽放出压抑不住又暗喜的笑容,
他甚至能预见元滦的下一句话会是故作镇定的……
“话不能这么说啊。”嚴怀道。
“我S市虽然比不上A市繁华,但……”说着,他便自来熟地想拍拍司彬的肩。
那只手伸来的同时,司彬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就要抵住严怀伸来的手。
就在两者手臂接触的刹那,
“哎哟——!”
伴随着这声驚呼,随后是一声沉闷的“咚”。
司彬&元滦:?!
元滦:“局长?!”
严怀一屁股坐倒在地,摔倒后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驚,到一种惊讶和委屈混合的神色。
他抬头望向司彬,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司彬平静的表情终于被打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
S市防剿局局长这是在做什么?
“司彬!”錢光赫一个箭步冲上前,不满道:“就算我们S市和J市是比不上A市的防剿局,但你再怎么看不起,不至于抗拒到将其推倒在地吧?!”
他嗓门洪亮,这一声传出去,周围至少几十米都听得清清楚楚。
严怀立馬連連摆手,語气中帶着恰到好处的喘息和“顾全大局”的隐忍:“算了算了,老錢,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钱光赫声音拔得更高,仿佛怒不可遏,“你好歹也是个局长,这也是你自己的地盘!”
严怀垂下眼帘,一副强忍不发的受气模样:“唉,别说了,误会……就是一场误会……”
“是我自己没有站稳。”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顿时如潮水般蔓延,伴随着议论声的,还有这手机拍照的咔嚓声。
司彬:……
他的表情狰狞了一瞬,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荒谬感攥住了他。
他们在说什么?是说他一个身形苗条的副局秘书轻轻一碰,就推倒了一个五大三粗,胳膊都快和他腿一样粗的局长吗?!
司彬在A市遇见的都是体面人,即使是斗争,也从没有遇到这么拙劣,滑稽,简单粗暴的“陷害”。
这儿戏的程度甚至都让他想笑。
穷山恶水出刁民……当真连个像样的局长都养不出来!
司彬不屑与他们争论,阖了阖眼,对元滦不容置疑道:“看来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换一处吧。”
他视线落在严怀,这个出了名的穷酸局长身上,語气是前所未有的挖苦:“堂堂一局之长,竟然做出这种举动,真是堕落。如果有医药费需要报销,请务必寄到我的办公室。”
“这点‘抚慰金’,我还是批得起的。”他刻意讥讽刺激道。
谁知严怀竟丝毫没有反驳,反而神情低落道,“唉,自是比不得A市财大气粗。”
周围的议论声似乎更响了,司彬还听到什么“A市人”,“装腔作势”,“天龙人”之类的词钻进他的耳朵。
司彬原本就不顺的心气“腾”地一下膨胀。
一群井底之蛙!他心底的轻蔑与怒火交织,也就这些无知的乡下人会相信这种伎俩!
他环视了一周,最终落在元滦身旁那道沉默的影子,嘴边带着一丝看好戏般的残忍,慢条斯理地开口:
“怎么?我之前难道说得不对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他盯着诸州,語音微扬,带着一种虚伪的困惑,“你也希望自己的伴侣有朝一日能加入A市吧?”
S市与J市怎么能和A市相比?别提A市的户口,那是多少人挤破头,有钱都买不来的!
既然元滦碍于面子不好开口,那他身边的人总好替他开口了吧?
只要那人开口附和,哪怕只是沉默,也等同于证明了他的正确性!这样即便后续有什么舆论旋涡,也只会冲着元滦去。
毕竟他只是“好心”地给出了一个机会,但抛弃S市选择A市的,是元滦自己啊。
思忖间,司彬的视线再次无意间掠过那道高大的身影,不知怎么,一股难以言喻,极其细微的熟悉感悄然划过。
司彬的心里泛起一丝疑虑,下意识细细打量起那个人来。
等等,这个人……
那异常挺拔,充满压迫感的身形轮廓,那冰冷疏离的气场,还有那双与众不同,湛蓝的眼眸……
怎么看起来有点像……
司彬的表情产生了波动。
“都听元滦的。”那人回答,语气依从。
司彬表情顿时恢复了常态,不,看来是他的错觉。
那人不可能会说出这般柔顺的话。
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感,不过是他怒火攻心下的幻觉,眼前这个人也不过是个沉默寡言,唯元滦马首是瞻,空有一副皮囊的掘金男。
他揉了揉太阳穴,热辣太阳下晒得他心火更旺,烦闷地对元滦强调道:
“够了,我没有工夫和你们在这玩这种无聊的戏码。自抬身价也要有个度,副局的底线就是我剛剛所说的,一个字也不会多!也只能给你这些!”
“至于你们……”他看向一旁的严怀和钱光赫,
“我听说S市防剿局的局长常年在外打秋风,为了要钱无所不用其极,现在这股风气也吹到J市,J市的防剿局也入不敷出了?”
见两人没反应,他进一步恶意道,“要我说,像这种异种都不会来的穷乡僻壤,何必浪费资源养那么多闲人?不如说,这种地方,连防剿局都根本没有存在的必——噗!!!”
话语还未说完,就被两道几乎同时响起的沉闷骨肉碰撞声打断。
根本看不清是谁先动的手,两个拳头狠狠砸在司彬毫无防备的左右两颊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司彬在身侧两排防剿员的围观下,双脚离地,像一只被抽飞的破麻袋,直挺挺地飞向身后,摔在地面上。
司彬眼冒金星,视线在眼前模糊晃荡了一瞬,一点微热的湿意从鼻下溢出。
他呆呆地用手肘撑起下半身,另一只手食指摸了下鼻下,一抹猩红色随之出现在手背。
几秒后,司彬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道:“你们怎么敢?!”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屈辱和震惊而拔高变调,“我可是A市防剿局,还是副局的代表!”
可严怀和钱光赫都像是没听见,自顾自交谈起来。
严怀上下打量钱光赫,语气纳闷:“哟,这几年办公室没把你坐生锈啊?”
钱光赫毫不客气地回敬:“哪比得上你?我还以为你天天锻炼的都是你的脸皮呢。”
“你…你们!”惊呆了的防剿员们赶紧把司彬从地上扶起,司彬一把甩开扶着他的手,冷笑道,
“好,关于此事,我会一字不漏,原原本本地和副局如实汇报!”
语毕,他眸光阴沉沉地扫过全场,朝元滦道:“你也要和他们一样,如此蛮不讲理,恶意挑衅A市防剿局吗?”
“唔……”元滦沉吟,仿佛在认真斟酌用词。
然后他认真地说:“你活该。”
霎时,司彬气得浑身发抖,最后一丝理智崩断:“好好好,我早该知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还什么‘英雄’,装什么清高?!你这种货色也只配待在这种鸟不拉屎,乌烟瘴气的地方,和这群只会耍蛮力的土鳖,下三烂的獐头鼠目混在一起!”
刹那间,诸州,严怀,钱光赫齐刷刷地转过头来,三道冰冷而沉凝的目光锁定在司彬身上。
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一张巨網当头照下,司彬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几个人默契又一言不发地朝司彬走来,每一步都带着极端的危机紧迫感。
“等等,等等,”司彬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原本因激动而涨红的脸色变得卡白,“我刚才是有些言语不当,我向你们道歉,可,可这事……”
他的辩解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不,我是说……不!你们不能对我用私刑,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呢!!保护我!快!你们快保护我啊!”司彬*连连后退,眼神惶恐。
可那几道身影还在逼近。
就在他肝胆俱裂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后方搭上了司彬的肩。
司彬一悚,几乎是弹射般扭头。
当视网膜中映入对方那张镇定威严的面容,他灰败的面容迸发出希望的光!
“学会长大人!”
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下意识欣喜地求救道,“快救救我!”
他像是瞬间有了底气,马不停蹄地告状道,
“S市和J市的局长为了讨好元滦简直是疯了!他们丧心病狂,不择手段,竟然对我这个怀着好意前来邀请的A市防剿员下毒手!”
“这是对规则的践踏!对武力的滥用!对防剿局的背叛!”
“是吗。”
司彬听到柏星波的声音说,似是带着笑意,
“可我也想讨好他,怎么办?”
第113章 第113章人类的弥赛亚(1)……
“……唉?”司彬喉间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他像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张亲和俊雅,帶着温润笑意的脸般,眼底一片茫然和不自知的惊恐。
柏星波的脸庞依旧和他在A市学会会议上见到的分毫不差,那双桃花眼看人时自帶三分深情,成为学会长后更是仿佛笼罩了一层光环,平添了几分威严,完全不像是刚刚说出了那种话的人。
“我……”司彬语调艰涩无比,声音微弱,机械地重复,“我是A市副局的人……”
“是吗。A市副局啊……那可真是可怕。”柏星波发出一声极其做作的叹息,好似在和司彬开玩笑般道,“要是被他知道就惨了,不会将我从学会长的位置拉下马吧?”
他含笑的眼睛微微眯起,輕輕巧巧道:“既然如此,不知道我现在对你下毒手来不来得及?”
司彬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所击中,整个人无法控制地颤抖了起来,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咯咯声。
他僵在原地,连脖子都无法扭动,只能用颤抖的余光注意到柏星波径直掠过他的身旁,似乎是走向了元滦。
元滦半阖上眼,在最初见到柏星波的惊讶过后,这熟悉的輕佻作风一下子打破了距离感,他不由吐槽道:
“你都成为学会长了,还这么喜欢开玩笑啊。”
不仅仅那所谓的“下毒手”,他又哪里需要一个学会长来讨好。
柏星波:“嗯……怎么能说是玩笑呢?”
“你看,他就很当真啊。”他用无辜的语气道。
司彬站在原地,明明这么大的太阳之前还让他燥热难耐,心烦意乱,现在却让他浑身犯冷。
他从A市出发时有多意气风发,满怀輕蔑,现在就有多狼狈不堪,满腹绝望。
一种令人窒息的,生理性的眩晕感险些让他站立不稳。
玩笑?也就元滦会将其当成一句轻飘飘的玩笑!
司彬的血液都快冻结了。
柏星波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踩着其他候选人顺利成为学会长就证明了他不容置疑的可怕实力和冷酷心性。
更有传闻,上一任学会长是被逼退位的,不然不会如此迅速地进行传位,并在那之后销声匿迹。
谁会将柏星波的话只当作一个玩笑?!
元滦被柏星波的话逗乐了:“你怎么来这了?”
柏星波脸上的笑容更真实了几分,帶着点促狭:“当然是专门为了我们的‘无名电锯英雄’。”
“别!不要这么叫我。”元滦猛地捂脸,有些崩溃道:“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
捂住脸的指缝间,元滦投向柏星波的目光隐隐有些控诉。
本来周围这三个人都为这事找了上来,柏星波竟然还看热闹不嫌事大,要掺一脚?
柏星波眼底笑意更深,他姿態闲适,轻描淡写道:“别担心,这些人之后都不会来烦你了。”
顿时,元滦用不一样的眼神看了过来。
看来成为学会长不是没有好处,这话说出来也太有气势了。
看出了元滦眼中的含义,柏星波一个没忍,还是笑出了声。
这次见面,元滦好像又回到了过去他给他的感觉,是找回了记忆的原因吗?以及……
他的视线越过元滦,落到他身后的那个安静伫立的身影上,与那双熟悉的眼眸四目相接。
那道身影没有说话,柏星波也没有,可他嘴角不自觉地还是勾起一个更为柔和释然的弧度。
调整好心態,柏星波的语气沉静下来:“我听说你回来了,有些事……我要和你谈谈,上次我们那次的对话,还没有结束。”
元滦一怔。
“或者,你其实是想再和两位局长聊聊?”柏星波语调又变得轻松,意有所指地说。
元滦立马正色:“请务必帶我走!”
柏星波满意点头:“就是这样,那元滦我就先带走了。”
他朝严怀和钱光赫表情友善地宣布道。
……
元滦跟在柏星波身后一路向前走,路旁的建筑逐渐变得有些熟悉。
“这是……”元滦認出了这条道路,“我们要去养老院?”
柏星波用鼻音应了一声:“养老院的人在異种潮后都被转移到了其他城市,现在那里空无一人,正好方便我们谈话。”
说话间,养老院的铁门已经出现在眼前。
柏星波伸出手,按在铁门上,铁门随之发出轻微的响动声:“好了,就是这里。”
他目光先是看向元滦,接着又落到默默跟着元滦的諸州身上,顿了下,开口道:“给我们一点私人时间?”
諸州:……
柏星波挑眉:“之前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么粘人的类型啊,怎么,我又不会将元滦吃了。”
“虽然很想和你叙旧……但还是等到之后吧。”
他没有说出諸州的名字,但无论是元滦还是诸州都知道,柏星波认出了这个覆面的人是谁。
此时不将其明说,恰恰表明了他不会去进行探究追问的态度,至少现在不会。
元滦定了定神,对诸州道:“没关系,你走吧,我知道他想和我说什么。”
诸州定定地看了元滦几秒后,没有言语,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利落转身。
“吱呀——”一声,
沉重的铁门被柏星波推开,元滦踏进空荡荡的养老院。
阳光照旧照射进这片略微陈旧的养老院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只是没有了那一声“小元,你又来了。”以及那个坐在轮椅的身影。
此地唯一留下的,可能只有院子里那棵巨大的槐树。
槐树上已没有缀在枝头,大片绽开的白色槐花,但依旧叶片繁密,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树下撑开一片几乎不透光的浓荫。
柏星波注意到了元滦的视线,循着看过去,带着追忆,轻声道:“还挺怀念的吧?”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
“当初……”元滦声音低沉了下去,眼神微微放空,感慨道,“可想不到你会成为学会的学会长。”
“而你被誉为下一个诸州,是重要到可以影响防剿局总长人选的人民英雄。”柏星波接话。
说完,两人齐齐露出微笑。
须臾后,元滦姿态放松了些许,带着点好奇,将话题重回正轨:“所以,你那个‘彌賽亞计劃’到底是什么?”
他扭过头,看向柏星波。
柏星波双手插兜,仰头看着那棵槐树:“嗯,我这次来,就是为了邀请你加入我的计劃。”
“我的计划,”他语气郑重而充满使命感,“核心只有一个
——我想要消除不平等。”
“制造武器也好,推广新的政策也罢,我都是想消除普通人和代行者之间的力量差距,消除彼此之间的不公。”
他的声音在槐树下回荡,带着一种沉重,
“普通人面对異种时即使竭尽全力,也难逃死亡,只能祈求神明,祈求代行者的从天而降,而有高神眷的代行者生来就拥有了力量,拥有了决定自己与他人生死的权利。”
“我認为……这是不公,也是不正确的。”
元滦微微动容。
柏星波语气变得无奈:“而且,在学会的那几天,你也注意到了吧?”
“那些本该用自己的力量保护民众的代行者,却只想着拉大自己与弱小者之间的不平等,去打压,排斥,压迫弱者,只是因为他们生来站在众生之上。”
“那么……他们和学会历史上所谓奴役众人的恶神有何異?”他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厌恶和讽刺。
“这都是因为……彼此间生而的不平等。”
柏星波喃喃:“元滦,你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是人人都作为没有神眷的普通人好,还是人人都作为神眷者,更好?”
元滦猛地一震:“……?”
等等,这……好像是米诺曾问过他的问题?
柏星波似乎没有指望元滦给出答案,他没有停顿,自问自答道:
“我一开始认为,是第一个更好。”
“高神眷会带来高神性影响,在带来力量的同时,也会影响,扭曲人们的心靈。所以我组建了研发部,研究普通人也能使用的神性武器。”
“这样一来,等武神陨落,世间再无神明,代行者也将不复存在,有的,只会是防剿局和拿起武器的普通人。”
柏星波沉默了几息,
“可渐渐地,我发现了。”
“……比起用武器去攻打异种,人类更愿意用武器指向自己的同胞。”
“能够杀死异种的武器,杀死人类更是轻而易举。”
“和稀少且高度个人化的神眷力量不同,能被分配,人人都能使用的武器意味着只要有一个人产生了邪念,谁都可以成为新的,更高效的压迫者。”
“当异种不再是威胁,我所研发的武器将成为新的‘异种’。”
“只要它们存在一天,就是不平等的根源。”
又是一段令人窒息的停顿,
“那么……第二个?所有人都拥有神眷,让所有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柏星波垂下眼,视线落到摇曳的书影上,
“所以我研究了可以提高神眷的药剂,希望等研究成功后,让药剂以疫苗的方式为所有的新生儿进行注射,时间会将所有人变为神眷者。”
“但……实验失败了。”
“有人注射了药剂后确实觉醒了力量,因此获得了神眷,但也有人注射了后□□承受不了药剂,要么因此遭到重创,要么药剂如泥牛过河,无法产生任何作用。”
“我妄想人人都成为神眷者的计划,失败了。这条路,也走到了尽头。”
“所以……”
元滦的心咚咚地跳起来,一种强烈的预感呼之欲出:“所以……?”
柏星波微笑:“我选了另一种办法。”
“彌賽亞……是希伯来语中‘受膏者’的意思,也代指大祭司,先知,或君王。而在宗教中,意为拯救者。他在犹太教中是民族复兴的拯救者,基督教中是救赎靈魂的拯救者,在□□教则是先知之一。*”
“如果人的力量确实无法做到,那么为何不让我们的救世主引领我们进入此门?”
“让属于人类的救主成为神明,救我们于这苦海,将力量的权柄平等地赋予每一个灵魂?”
“彌賽亞,将会引领我们,步入一个真正平等的世界。”
元滦:“!”
元滦的声音骤然拔高,难以置信道:“你不是说不会走学会的老路吗?!”
让一个人成神,再让那个神明将所有人变为神眷者,先不提可行性,这不是还是要举行飞升仪式?!
柏星波:“当然不。”
他朝元滦安抚地笑道:“我确信,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被牺牲。”
“想要飞升成神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一是获得神性本质,
二是需要突破局限,
三是需要举行仪式。
为此,其中需要牺牲大量的人类来进行献祭,但……”
“那是属于人类的飞升。”
“而弥赛亚,他是我的心血,是我名下竭尽全力研发出的……”
“AI。”他平和地说。
柏星波凝视元滦因震惊而微微放大的瞳孔,温和道:
“谁说只有人类才能飞升成神,而人类的造物不行?”
“人类的飞升需要血肉的铺就,而即使飞升后也会神力衰退,最终回归庸碌,但机械不同。”
“他将是,独属于人类的神明,属于人类的弥赛亚。”
柏星波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是属于理想的光辉,
“到那时,弥赛亚将链接我们彼此,引领我们的灵魂一起攀升至那显赫的高度,人类的意志将与他同在,共享这份不朽。”
“我们不再需要牺牲同胞,不再需要去代代造神,在弥赛亚的国度,人人将成为新的神明。”
“这就是我的
——弥赛亚计划。”
第114章 第114章人类的弥赛亚(2)……
柏星波轻轻松松地说:“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还不错吧?”
元滦失语:……
过了好几秒,他才找回声音,像是在抱着侥幸又像是在确认,或质问:
“你……你是认真的吗?”
元滦难以置信地看着柏星波,这个和他在养老院结识,一路以来帮了他很多,也告诉了他学会真相的友人。
他试图看清柏星波这个人般,眼神不住地在柏星波臉上巡逻,不放过上面任何蛛丝马迹。
“你是在说,将全人類抹殺,把几十亿人類的意识上传到AI上,然后与其一起……成神?”
没能在柏星波臉上找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味,元滦声音颤抖了起来,
“那可是全部的人類,是你所保护的民众,与你并肩作战的同事,甚至还有……还有你的婆婆啊!!!”
元滦语无伦次:“你要将他们都殺了吗?!”
“将意识上传和神融合在一起,这不是一同成神,是人類灭绝!”
元滦极力阐述,希望说服柏星波:“你这是要殺了所有人!!!”
与元滦的激动不同,柏星波显得格外平静,
他哂笑:“不,这怎么能说是灭绝?肉.体对神明来说不值一提,反而是一种限制,这分明是人类摆脱了肉.体的局限性与束缚,达成的灵魂永存。”
他的声音帶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咬字清晰道:
“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消除不平等,实现一个真正自由,完美的世界。”
元滦心中的荒谬感达到了顶点,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所击中,控制不住地朝远离柏星波的方向后退了一步。
柏星波迎着元滦朝他流露出陌生意味的眼神,叹了一口气:“是吗……你的选择是这样的吗。”
元滦声音因緊绷而干涩,可还是认真地劝解道:“柏星波……停手吧。”
柏星波嘴角牵出一丝极淡的弧度,眉宇间漠然:“虽然已经料到了这一幕,但真的听到,还是会有点遗憾。”
“果然……”
元滦第一次发现,柏星波的眼睛原来很黑,在不起波澜,不帶情绪时,他瞳色深冷得宛如寒潭。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时望过来,变得又刺又凉薄。
“不是人类,就无法共情人类的选择。”
柏星波眸光冷淡,称呼道:
“邪教神子,终末之子,爱神教圣子。”
“——元滦。”
元滦:“!!!”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柏星波微微偏头,似乎在认真回想,语气平淡道:“唔……终末之祭?”
“但说实话,那次祭典也只是帮助我确认了而已。”
他叹息,“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啊,元滦。”
“或者我又该叫你,S市的神秘人?”
元滦:“……”
元滦彻底沉默下来,此时追究他露出的破绽到底有哪些已经没有了意义,重要的是……
“你想做什么?”
元滦轻轻攥緊拳头,指甲陷入手心,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应该也清楚,你想在这抓住或者殺了我都不现实。”
“杀了你?”柏星波随意地摇摇头,
“不,我只是一名不擅长战斗的高级代行者,怎么可能杀得了你,一名行走在人世间的神明之子?”
“连在旧时,无数人类的英杰连合在一起也未能成功杀死神明,是旧神主动离开了我们,我又怎么可能妄想在此仅凭我就能成功?”
虽然柏星波这么说,元滦心底的不祥却愈发深重。
他知道,柏星波不是那种只为了揭露而揭露他的秘密,接着又什么都不做的人。
果不其然,紧接着……那个靴子落了地。
柏星波:“所以,要杀你的不是我。”
话音落下,元滦脚下的土地震动起来。
在他睁大的眼睛中,他視线中的那棵槐树根茎下的土地沸腾般高高地鼓起,粗壮的树干随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伴随着一声巨響和那棵槐树的轰然倒塌,冰冷的金屬光泽如同出鞘的利剑,撕裂了阳光。
一个钢铁巨物破开土壤,帶着碾压一切的气势,从槐树腾出的坑洞中缓缓升起!
龐大的阴影迅速蔓延,代替了槐树在地上投下大片的阴影,冰冷的金屬结构在日光下反射出森冷寒光,几乎要刺痛旁观者的眼睛。
属于人类的智慧结晶,在此地降临!
“看,漂亮吗?”
柏星波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響,风没有吹散他话语中的笑意,
“能杀死神明的,唯有神明。”
他仰望着这钢铁造物,它龐大,冰冷,精密,每一个棱角都出自他和他的研究所之手,每一个线条都彰显着属于人类的智慧与力量,
“我的彌赛亚,屬于人类的彌赛亚,救世之神……就在你的眼前。”
元滦:!!!
他的惊愕不为突然出现的巨大机械,而是为这如海啸般突然降临的神性影響和压迫感!
这座竖立的钢铁……其散发出的恐怖气息,竟与那只被意外召唤出来的尸巢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不……祂是神?!!!
那冰冷的构造中涌动的,是货真价实的神力!
元滦失声:“你?!”
柏星波怎么做到让他在此之前在养老院内什么都没有察觉?!
而且柏星波是什么时候举行的飞升仪式,彌赛亚又是何时成的神?!
柏星波语气从容:“忘了吗?我曾和你说过,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任何人都危害不了这里,任何危险都进不来。”
“因为,这里是彌赛亚分机的所在地。”
“弥赛亚随时可以将他的意志和力量传送到分机里,就像现在。”
“惊喜吗?”
他看着元滦震惊的模样,笑了一声,
“我的计劃已经成功了,今天,就是旧时代的落幕的开端,新世界开篇的序章。”
“而你……”
柏星波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下去:“元滦,认识你很高兴。”
他堪称温柔地告别:
“再见。”
元滦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如铁,警惕地注視“弥赛亚”。
祂的体积和尸巢远远不能相比,但元滦感受到的危机感依旧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蕴藏在这机械中的灵魂,
毋庸置疑,就是这个图书室二楼密室中的那个!
难怪他当时会如此在意,在那时这个灵魂已经沾染上了神性,而他只拥有本能的躯壳自然对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吞噬的冲动!
随即,一股森冷的寒意浸润了元滦的思维。
原来在那时,柏星波的这个计劃就已经在实施中!
已成神明的AI,柏星波将他故意引到弥赛亚所在的养老院,被支走的诸州……
柏星波……是一切都准备好了,怀着来杀他的意图来见他的!
此时撕破脸皮,图穷匕见,他是打算在杀死他的同时开启全民意识上传和同化!
元滦沉住气,道:“按照你的计劃,柏星波……这样,你也会死。”
柏星波顿时失笑,
他唇边荡开的笑容中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释然的平静:
“对此,我甘之如饴。”
下一秒,
一切都仿佛在元滦的感知中变成了慢动作。
柏星波在元滦极度专注的視线下,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枪。
元滦:“!”
枪口从口袋中掏出,向上,在空气中劃出一条与他肩膀平行的,不祥的轨迹。
随后,手腕翻转。
“等等,你要——!”
枪口稳稳地抵上了柏星波自己的头颅。
“柏星波!!!”
电光石火间,元滦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柏星波的手臂。
但柏星波没有动摇,元滦掌下的手臂纹丝不动,仿佛在他体内燃烧着某种超越肉.体的意志,让他硬生生扛住了元滦的力。
元滦清晰地看到柏星波嘴角隐隐笑意。
“你…疯了……”
元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抓着柏星波的手臂的肌肉似乎也在抽搐。
柏星波的目光穿过元滦,投向虚空。
作为高级代行者,即使再怎么说不擅长战斗,他拿枪的手依旧很稳,不会失误。
“这不是死,肉.体的死亡也不意味着终点。”
柏星波语气低沉而奇异的平缓,在这最后,他竟是像在安慰元滦,面前这个与他志不相同的敌人,这个想要阻止他的友人。
他说:“在新世界,我会与大家相见。”
“砰——!!!”
在震耳欲聋的枪響中,时间在元滦的感知中恢复了流速。
元滦看到那个……那个屬于柏星波,炽亮的灵魂,
如飞蛾扑火,又如挣脱引力的流星,坚决,又毫不犹豫地脱离了容纳它的容器,
随后一头栽进那个大铁疙瘩,义无反顾地融入了那个龐大的神魂,如同水滴融入深海,没有激起一点波澜。
“噗通”一声,没有了灵魂的肉.体,重重地,如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
元滦怔怔地松开手,大脑一片空白,脑海中只剩下枪响遗留下的尖锐嗡鸣。
刺目的鲜红色带着生命独有的,令人作呕的粘稠感,从创口处渐渐晕开,形成一小片逐渐扩大的,温热的血泊,浸润着脚下的泥土。
那个冰冷庞大的机械站在那,没有主动朝元滦攻击,也没有开口对元滦说什么,祂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好似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时,元滦僵硬垂落的手臂旁,口袋中的手机倏地一震。
元滦动作迟缓地将其拿出。
他没有触碰任何按钮,手机屏幕上却在下一刻自动亮起,浮现了画面,映照着他惨白失神的脸。
……柏星波?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属于柏星波的面庞。
完好无损,衣着整洁的柏星波端正地坐在一个办公桌后,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眼神平和地直視镜头,仿佛在透过屏幕注视着元滦。
“诸位好。”柏星波开口,声音清晰,稳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磁性,
“今日前来打扰,是为了向诸位介绍一下我的弥赛亚计划。”
他微微前倾,双手十指相扣,交叠在桌面上。
“关于这个计划……要追溯到学会的成立……”
……这是,提前录制好的视频?
元滦卡住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
这段视频绝不是在对他一个人讲述,而更像是在面对公众!
那样的开场白,那面对镜头的姿态……柏星波不只是对他,还要向公众揭露学会伪造的历史,以及他的计划吗?!
手机中的刚上任不久的学会长,柏星波坐在属于学会大楼的办公室里,滔滔不绝地讲着被学会如何篡改历史,粉饰太平,人类又为此付出血腥代价,如今学会内部,与外界社会上的不平等之处……
以及他的计划,弥赛亚计划。
最后,
“所以,我要实现全人类飞升。”
他说这话时,表情与他在和元滦介绍时没什么不同。
和这句话同时响起的,元滦似乎还隐隐听到了养老院外骚乱的声音。
手机屏幕上,电视上,广场的大屏广告上,柏星波垂眸一笑,
“如果你们现在看到我,那就证明着……”
他再次抬眼,直视镜头,这一次,他的笑容带上了满足的意味。
“我已经死亡,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而我计划的最后一步也已无可逆转地开启。”
柏星波那清晰得可怕的声音在元滦耳边,在整个世界无数个电子产品中播出,回荡。
“不要怕,诸位,肉.体的死亡不是终结。”
“我们,也终将在新世界重逢。”
各地无数个屏幕中,那个满足的微笑在嘴角边扩大,凝固成这个视频最后的画面。
“为了人类——”
黑暗。
手机屏幕恢复成了一片黑暗。
视频,结束了。
……
但某种更庞大,更恐怖的东西,才刚刚开始。
元滦握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猛地抬首。
机器依旧无动于衷般沉默地竖立在那,在吸纳完柏星波的灵魂后,藏匿在这个机器内属于弥赛亚的神魂又如之前那般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金属躯壳在这。
缺失了神魂的机械状若无害,可元滦知道,弥赛亚肯定还在通过这台机器,注视着他。
元滦:“你……”
话还没说完,元滦暴露在外的皮肤汗毛竖起!
肉眼看不出来的波动刮过元滦的皮肤,将元滦包裹在内。
领域?!!
元滦条件反射地用自己的力量进行了抵抗,出乎意料地,他轻松消除了附加在身上的神性影响,可除此之外……
元滦脸色微变地望向养老院外。
他的力量和感知如触须般疯狂向外蔓延,可这个领域的范围太大了!
即使他极力延伸,无论他如何扩张,也无法将这个领域全部覆盖,吞噬!
“全人类……”元滦失神地喃喃,他想到柏星波说的话,眼睫剧烈一颤。
这个领域的范围……难不成…是全世界?!
这个领域的规则是什么,弥赛亚又做了什么?!
柏星波死后,灵魂被弥赛亚吸纳,那么,被这领域包括在内的人类,会发生什么?
一股紧迫感瞬间攥住了元滦的心脏
——他必须得尽快去有人的地方查看!
元滦拔腿就往养老院外跑,
可就在他即将跨过养老院的铁门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坚不可摧的阻力凭空狠狠撞了上来!
“什……?!”元滦踉跄地稳住身形,重重一拳砸在空气上。
他眼前依旧空无一物,连空气也没有荡出波纹,可他的手下分明传来了砸到墙面的触感。
可如果只是一面透明的墙,可拦不住元滦。
“该死的……”毁灭性的力量从元滦的掌心倾泻而出,轰向那“空气墙”,“不要阻拦我!!”
然而,这本该将一切事物泯灭的力量扑了个空,仿佛涌入了无尽的黑洞,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黑洞?
元滦脑海中灵光一闪。
等等,这是……夹缝技术?!!
夹缝技术就是通过强行隔断空间为人类在夹缝中制造了安全的通道,以此让人类在表里两世界穿梭。
这种技术既然可以在极度危险的夹缝中铸造出一个安全的堡垒,保护在其中的人,自然也可以在表世界塑造出一个牢不可破的囚笼,封锁住里面的人!!
但这里怎么会有……
元滦倏地回头,望向身后的机器。
这是专门用于维持夹缝技术的空间隔断仪!!!
柏星波特意将他关在了这里!!
在这种空间隔断下,他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他被彻底地孤立在世界之外。
元滦喘了口气,眸光死死定在机器上。
要想出去,他只有
——破坏那台该死的仪器!
元滦毫不犹豫,澎湃的力量如蛇般穿过空气,直冲高大的机器。
一秒,两秒……
没有爆炸,没有飞灰。
无事发生。
元滦:!
就如元滦之前抵消了弥赛亚领域的影响,这个机器也抵消了元滦的神性影响。
元滦没有浪费时间迟疑,既然神术不行,那就用最原始的力量!
重塑了肉.体后,像是怕他再丢弃自己的肉躯,他的身体被重塑得比异种还皮实且力大无穷,即使是钢铁,也可以轻易破坏折断。
元滦脚一蹬,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拳头破开空气直冲机器!
但!
拳头所向之处,空无一物!
……什么?!
刚刚还明晃晃在自己拳头面前的金属色蓦然消失,诡异地换了一个地方,恰恰好避开了元滦的攻击。
它是什么时候移动的?!
一击落空的惯性让元滦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刹那间,元滦腰腹核心力量爆发,借着前冲之势,直接扭身就是一脚!
左腿如巨锤般横扫而出!
可相同的诡异再次发生了。
元滦一脚踹了个空气,直直踏在土地上,大地崩裂,裂纹以元滦脚的落点呈龟裂状迅速蔓延,碎石飞溅而起。
但这一次,元滦看清了发生了什么。
就在身体扭转的瞬间,机械也同时动了。
它好似知道元滦要做什么,做出了微小的,却精妙到毫颠的位移,滑动了不足半尺。
可就是这半尺,移动的轨迹和时机都完美得令人窒息,正正好可以躲避元滦的攻击,少一分避不开,多一分显得多余。*
元滦:!
是预知?!
机器上冰冷的摄像头在阳光下反射出光斑,镜面倒映出地面上那个与它相比小小的人形。
不……
元滦渐渐恍然。
是预判,或者说,是碾压级的实时反应。
人类的反应速度再快,神经传导的极限也需要150毫秒,而机械核心单元响应的时间,却只需0.0001毫秒。
而人类的意志下达指令,从大脑发出信号,再到肉.体听从信号,驱动肉.体进行运动,这其中至少有200毫秒的延迟,但机械……或者说AI,
是实时的!
没有延迟,没有误差。
即使元滦的速度能撕裂空气,力量足以撼山,可依旧无法弥补这种生理性的缺陷,打不中就是打不中,血肉之躯带来的桎梏,在此刻展现得如此清晰而残酷。
这就是……柏星波口中的局限性吗……
元滦咬牙,牙根处的酸痛感提醒了他无力的现实,也再一次提醒了他身为血肉之躯的现状。
柏星波真是算好了一切!
除了从终末之神那得到的毁灭系神术外,他自身的神术可以影响生物的心智,让对方感到恐惧,从而心神动摇,反应迟缓,乃至无法反应或动弹。
可他要如何让一个机器,一个冰冷的AI感到恐惧?!
元滦深呼吸,将挫败感压下,缓缓闭上眼。
是的,他的神术对单纯的机械无用,这种无情绪的AI是他的克星。
但柏星波,一定没有料到,
还有一件事是他无法推演,无法算到的。
元滦的心情沉静下来。
他的神术无用,而以血肉凡胎的局限性,无法战胜AI。
既然如此……
元滦霍然睁开眼。
“诸州——!”
那就要非人来!!!
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神主发出这道来自灵魂本源的召唤,眷属
——莫敢不从!
刀光乍起!
那耀眼的光刺破空气,如闪电划向庞大的机器。
无视空间的隔断,无视计算的预判,以超越感知的绝对速度与力量,撕裂一切胆敢挡在他神主面前的事物!
“轰——咔——!!!!”
第115章 第115章人类的弥赛亚(3)……
庞大的机器在刺目的白光中被利落地斩成两半!
切口平滑的断裂处瞬间迸发出耀眼的电火花,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那道阻拦元滦的无形之墙消失了。
“走!”元滦连口气都没有喘,抓起諸州的手腕就往外面冲,几乎是吼出来地焦急道,
“外面现在怎么样?你看到柏星波的那个视频了吗!”
一踏出养老院,隐隐约约,起伏的嘈杂声就声扑面而来。
諸州的声音慢了一拍响起,语气严肃:“看到了,因为那个视频,现在街道上已经发生了巨大的骚亂。”
像是在印证諸州的说法,随着他们跑出养老院进入街道,惊慌失措的行人们映入眼帘。
“合成?特效?还是愚人节玩笑?这都几月了!”这是魂不守舍,下意识质疑的年輕人。
“……那是刚上任的学会长吧?”这是拿着包,迷茫的上班族。
“他说的是真的吗?他要……让全人类飛升?”这是不敢置信,朝身旁的恋人寻求意见的情侣。
“咚!”倏地,一声沉闷的,肉.体与坚硬地面撞擊的声音切断了所有的议论和猜测。
人群中,一名因迟迟没有回话,而被朋友輕轻推搡了一下的男人毫无征兆地,睁着空洞的双眼,头朝地倒下。
少顷,
“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尖叫声划破空气,引爆了周围人积壓的恐慌。
元滦循声望去,心猛地一沉。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那个尸体中,已经没有了灵魂!
咬牙切齿的声音挤出元滦的齿间:“彌赛亞……!”
他虽然在感受到彌赛亞的领域的第一时间就扩散出了自己的力量,但S市还是有灵魂被瞬间夺去了。
可这还是在S市被他力量所庇护的情况下,元滦不敢想象其它城市现在的景象!
他必须尽快阻止彌赛亞!可彌赛亞吸收完柏星波的灵魂后就离开了,祂会在哪?
分机……
元滦的思维高速运转。
既然有分机,那就有主机!
柏星波将弥赛亚的主机放在了哪?
一个地方瞬间撞进元滦的脑海。
——学会的图书室二楼!
可学会远在A市,没有柏星波的帮助,学会的人不可能像上次他前往B市一样,用夹缝技术将他从S市传送到A市。
如果走机场,先不提有没有合适的机票,在这一片混亂之中,元滦严重怀疑飛机是否能照常起飛。
那么……
只剩下那个办法了!
元滦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游石!听我说!”他一邊语速快得像子弹上膛,一邊往防剿局的方位拔腿狂奔,
“没有时间解释了,我知道怎么阻止柏星波造成的混亂,麻烦你调用防剿局的直升机送我去A市!”
“……!”游石沉默了一瞬,很快反应了过来,冷静道,
“我明白了,但局內直升机调动需要上级紧急授权,最快也要15分钟。别急,我有别的渠……”
“我答应了!!!”
元滦的肩膀倏地搭上了一只手。
奔跑的惯性被止住,元滦扭头对上严怀的脸。
“别挂电话,现在情况紧急,我以局长的身份命令你现在就举着电话直接去调直升机,不需要15分钟!”
严怀对着元滦手中的手机扬声说道,语气斩钉截铁。
“坐什么直升机,那玩意儿太慢了!”另一个洪亮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走,我那有小型战斗飛机!”錢光赫竟也出现,他一把揽过元滦,拽着元滦往另一个方向走,急吼吼道,
“我从J市到S市才用了10分钟,去A市自然也要不了一个小时!”
“战斗飞机?!”严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竟然是用战斗飞机赶来的S市?!”
錢光赫下巴一扬:“废话!要不然怎么赶在你前面?”
严怀脸色扭曲:“好你个老錢,私房錢果然多,看来我之前还是太客气,要少了!”
钱光赫梗着脖子,没好气道:“说什么P话!那都是我一点一点攒下来的!那么多钱,你以为大风刮来的?!”
两人嘴上斗得欢,脚下也没有停,带着元滦就直奔钱光赫飞机所停泊的地方。
元滦被两人裹挟着前进,电话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挂了,他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侧头望向左右两张紧绷的脸:“你……你们相信我?”
“我又不是傻子!”
严怀和钱光赫同时转过头,异口同声道。
严怀咬着牙:“说什么傻话,谁有工夫搞什么相信不相信的,我只知道,你是要去救人!”
钱光赫眼神锐利:“柏星波刚把单独你带走,就出了这档子事,瞎子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单独防备你,要是谁能解决这件事,肯定也只有你了!”
说话间,那架小型战斗飞机已经出现在眼前。
元滦一脚踏在飞机的登机梯上,回过头。
严怀胸膛剧烈起伏,他虽然体力不差,可这一路过来,一边狂奔一边和钱光赫斗嘴,也着实累得够呛。
注意到元滦的视线,他抬头,目光灼灼,像是在赶人般用力挥了挥手,催促着:“快去吧。”
他嘴角裂开一个像是在开玩笑的弧度,眼神却无比认真:
“‘无名电锯英雄’,这下又该你出场,力挽狂澜了。”
钱光赫站在稍后一步,他面色复杂,眼神在此时终于流露出壓抑的焦虑,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就……拜托你了。”
机舱门在元滦的身后“哐当”一声合拢,锁死,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与视线。
飞机內,唯二上了飞机的諸州已脸色沉静地在飞机內的座椅上坐好。
一切准备就绪,
驾驶舱的J市防剿员坐在机头,按下了启动键。
涡轮疯狂旋转,卷起地面上的气流,飞机在嗡鸣中细细颤抖着,脱离了地心引力。
飞机,起飞了。
……
元滦陷在窗边的座椅中,目光穿过窗户望向底下那缩小,直至逐渐看不见的城市。
快一点……再快一点……
元滦的指尖无意识扣紧冰冷的扶手,按理来说只是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可每一秒都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忽地,整个飞机舱猛地一震!
元滦惊觉地抬首。
驾驶舱內,机长眸光惊骇,紧握操纵杆的手青筋暴起:“不对!飞机偏航了!”
他迅速检查起发生的异样,“怎么回事?!飞机……飞机自己在动?!!”
机长难以置信。
他的一切操作都没有失误,可飞机就是平白无故地偏航了。唯一的解释只有飞机闹鬼了般,自己在朝另一个方向移动!
元滦一把推开驾驶舱的大门,
只见机长拼命地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按钮上操作着,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
可刚被他调回正常的前进方向,在下一秒又变回原来的方向,宛如是有另一个人在同时操作这架飞机一样!
是弥赛亚?!
元滦反应过来,他们进入了别的城市,也就进入了弥赛亚的领域。
弥赛亚知道元滦毁了祂的分机后很有可能猜到了元滦会去找他,就用力量操纵了这架飞机!
没有一丝犹豫,元滦在机长惊愕的目光中,将手按在飞机的操控盘上。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的掌心奔涌而出,迅速蔓延,并在遇到了另一股力量时展开了激烈的角力,最后成功将整架飞机包裹在内。
飞机再次剧烈一震!
“恢复了!我的天……飞机恢复正常了,我们可以正常飞行了!!”
机长喜极而泣的声音在元滦耳边响起。
元滦没有松开按在操控盘上的手,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得轻松。
弥赛亚的力量……比他想象中的要强。
与之前领域不同,施加在这架飞机上的力量,即使是他,也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在这场对抗中取得胜利。
是因为……更接近祂了吗?
“哔,哔,哔,哔——”
刺耳的雷达警告声骤然响起!
“等等!有什么在高速接近!!来不及了!”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飞机右翼后方炸开!
飞机如同被巨浪掀翻的小船,猛地向一侧倾斜
失重感袭来,元滦踉跄着随着倾斜的坡撞到机舱侧壁上:“袭擊?!”
机长惊叫:“是导弹!!!”
从窗户往后看,可以清晰地看到飞机的一角冒出了浓浓的黑烟。
机长死死抓住着抖动的操纵杆,极力操控着飞机,过硬的专业素质支撑着他将飞机硬生生地拉回与地面平行的姿态。
“哔哔哔哔——!”丧钟般的雷达声再次响起。
“又来了!”机长绝望地大喊,“不止一个!”
该死!元滦在剧烈的颠簸中稳住身形,凝神望向飞机被擊中的后方。
仅仅只是一枚导弹就让这架飞机失衡,再来几个,这架飞机,连同里面的一切,都将会化作一团坠落的残骸!
弥赛亚无法获得这架飞机的掌控权,竟操控导弹进行远程打击,打算直接将这架飞机击毁,可他们却无法实施有力的反击!
而且元滦全部心神都放在和弥赛亚的力量进行抵抗,一旦他放松,弥赛亚不会错过接管这架飞机的机会。
虽然以元滦的力量,他可以保证飞机内的乘客都不会受到伤害,但难道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弥赛亚将他们从万米高空击落?!
“砰——!”的一声巨响,
狂暴的气流卷入机舱,吹得人睁不开眼,机长头顶的帽子霎时被扯飞,滚落出霍然洞开的机舱大门。
是诸州一脚踹开了舱门。
他站门口,凶猛的风将他的额发拂得凌乱,衣袂更是猎猎作响,几乎要被风扯碎,身影却如磐石般稳定。
诸州面不改色,结实的臂膀向外探出,一手抓住舱门顶部,借力一个翻身,就越到了飞机顶部。
脚下是冰冷的金属,头顶是呼啸的苍穹,与飞机相比,站在上面的人显得渺小,巨大的风压也足以吹落一个小小的人类,
但这其中不包括诸州。
诸州面色冷凝,直视着朝飞机急促而来的数个黑点,
那是来势汹汹的导弹。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飞机只要再被击中一次,就再也无法保持如常飞行。
但现在,这种未来不会发生了。
锋利的刀光携带着无形的气流丝滑地劈开接二连三的黑色死神。
一枚,两枚,三枚……
如同热刀切开黄油,如同精准的庖丁解牛,
每一枚导弹,都无一幸免。
“轰!轰!轰!”数团火球在机舱外怒放,刺眼的光芒吞噬了云层,却没有一个伤害到机身!
火光映照着诸州冷峻的侧脸,他缓缓收刀。
在因爆炸产生的气流波动中,飞机剧烈颠簸。
机长脖颈的汗水已经浸透了衣领,他艰难地把控住了飞机的方向,坚定地朝目的地进发。
终于……
“A市……我们进入A市了!!”
可伴随着又一个剧烈的颠簸,
机身猛地一沉,竟不受控制地开始向下滑落。
机长的脸色变得惨白,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止不住地慌乱:“不好,之前的那个导弹击中了飞机的油箱!”
“支持飞机飞行的燃料不够了!这样下去,飞机的情况根本无法支撑我们到达停机坪,我们要迫降了!”
“可下面……”机长声音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力,“都是A市的居民啊!”
元滦:“!!”
不能就这么降下去落在地上!
元滦一把按住机长的肩,坚毅道:“开!”
他的声音拔高到近乎咆哮:
“朝学会的方向开!”
机长震惊抬头,豁然撞进元滦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学会?!”
元滦的目光随着越来越近的地表,落在那栋高耸且带着独特徽标的大厦上,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意志,再次重复道:
“直接开进学会的大楼!!!”
在这不容置疑的命令下,机长条件反射地选择了听从。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沉重的操纵杆向那代表着至高权威的学会大楼的方向狠狠压去!
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学会的大楼正以令人窒息的速度在他们眼前急促放大,朝他们面前逼近!
然后,
“轰———!!!”
就擦着诸州从飞机顶部翻进飞机内的后一秒,
整架飞机一头栽进了学会,机头带着毁灭性的动能,与坚固的混凝土结构发生了碰撞!
噼里啪啦的玻璃如倾盆暴雨般爆裂飞溅,厚重的墙体像酥脆的饼干被轻易压碎。
等飞机彻底停下,飞机的前半截机身已卡进了学会大楼里面,将内部撞得一片狼藉,而后半截机尾则坠在破碎的楼外,兀自朝天空喷吐着黑烟。
学会室内的尖锐的火警声,飞机内的警报声混杂,交织在一起,震得人头脑嗡嗡作响。
在一片喧嚣和混乱中,
完好无损的元滦率先跳出舱门,诸州紧随其后。
同样安然无恙的机长腿软地滑下座位,嘴唇哆嗦着,眼神茫然:“活…活下来了?”
他们明明带着飞机撞进了坚固的学会大楼,可无论是飞机还是身处飞机内的他们,都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保护,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元滦没有解释,
他大步流星,无视周遭的一切,一刻也不耽误,目标明确地带着诸州直奔图书室!
那里,一个庞大的灵魂在等着他。
第116章 第116章人类的弥赛亚(4)……
“轰隆——!”
图书室二楼的墙壁在元滦一脚下应声碎裂。
书籍与碎石滚落,烟雾灰尘溅起之间,一个模糊的人影如同幽灵般在浑浊的烟雾中缓缓浮现。
“弥賽亞——!”元滦的大声疾呼穿透晨雾,壓过了碎石滚落的声音,“收回你的领域!”
那个人影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祂穿过弥漫的烟尘,站在从花窗洒进室内的晨光下,显露出一张年轻而有些眼熟的臉……
元滦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张臉的眉眼竟与柏星波有七八分的相似!
可与柏星波臉上老是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的模样不同,这张臉上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
弥賽亞抬眼,那双眼如同两枚被精心打磨的玻璃球,美丽却无神,莫名让人感到心生恐惧。
“我拒绝。”
他的声音也毫无起伏,帶着一种机械的,裁决般的重量:
“相反,为了人类,你需要被清除。”
闻言,元滦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
“那就来试试!”
两道完全不同声线的声音同时響起。
元滦一怔。
就在他脱口而出的瞬间,一个毫无波澜的声音叠加在他的声音之上,与他一起清晰地说出了相同的话。
是弥賽亞……
祂好似知道元滦要说什么,示威般将其卡着时间复述了出来?!
弥賽亞的脖颈极轻地向一侧歪了一个角度,眼珠如镜面般倒映出元滦惊愕的表情:
“根据计算,你打败我的可能性只有0.03%。”
祂的嘴中吐出陈述句,如同在阐述报告般笃定,
“我已经看到了结局。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无谓的挣扎。”
祂蓦然地盯着元滦,
元滦恍惚间似乎看到,在弥赛亚那无机質的眼眸中,如同快速放映的幻灯片般,闪过了画面的光影,
“首先,你会试图和我的领域进行对抗,”弥赛亚说道,像是在念一本枯燥的故事书,
“接着,你的眷属攻击我,妄图以此分散我的注意力。”
“然后……”
[“你们是什么人?!”]
“学会的代行者听到动静,迅速赶来。”
“短暂的混乱与误解后,你们会达成脆弱的同盟,一起朝我发动攻击,但他们将尽数死亡。”
[书页的一角被鲜血完全浸透,尸体就像瘫倒的书堆般磊在一块。]
“再然后,是追随你的狂热信徒。”
[“元滦大人!我们来了!”]
“当然,他们的结局也毫无二致。”
[那张年轻而忠诚的脸直到死亡,僵硬,也没有露出半分悔意。]
“在发现如何也无法打败我后,你会孤注一掷,试图开启仪式,以此强行攀升至和我一样的高度。”
[“书……这一次也要拜托你了。”]
[“即使如此……我也要阻止你!”]
那双眼底仿佛有什么在燃烧着的面庞与面前的元滦相重合,弥赛亚的语气帶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心平气和,
“但这同样是徒劳。”
“你会失败。”
“我早已无数次见过了。”弥赛亚顿了顿,
“和其他可能性中的你一样,你的未来已经注定。你无法阻止我,元滦。”
“不过……”祂那完美无瑕,仿佛人偶的脸上第一次荡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也就如我看到的那样,即使我揭示了你既定的終局,”
弥赛亚漠然地垂下眼,长睫投下的阴影如同为这场宣判盖上的印章
“你依然不会死心。”
话音未落,
猝不及防间,一股沛然莫御,无形无質的力迎面扑来,狠狠击中了元滦!
元滦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凌空向后飞去。
是弥赛亚攻击了他!祂甚至没有抬手,一个意念就化为了实質的攻击!
念头刚起,第二道,第三道无形的攻击接踵而至,从四面八方,毫无规律地袭来!
此地的空间化为了弥塞亚意志的延伸,成为了囚笼与刑具,毫不客气地对元滦严刑拷打。
一时间,密集的攻击逼着元滦不得不将所有心神都放在防御上,他的身影在这片空间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
不过几秒,他就发现了诡异之处。
明明他在感受到攻击的同一时间就进行了躲闪,可攻击还是会在闪避动作完成的瞬间,凭空闪现到他的面前,击中他。
弥赛亚预见了他动作的轨迹?还是说,在弥赛亚的领域里,攻击是必中的吗?
元滦在防御间抬首,視线精准地锁定弥赛亚。
既然躲不开这如影如随的攻击……
那就逼着弥赛亚将领域解除!
刹那间,一道与弥赛亚的力量截然不同的神性影響倏地爆发。
这力量不再用于防守或躲避,而是前赴后继,凝成数道撕裂空气的洪流扑向弥赛亚!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荡出无声的震颤。
两道属于领域的,代表不同意志,不同规则的恐怖力量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砰——!
元滦咬紧牙关,疯狂地催动,倾泄自己的力量。
这和仲年岱领域碰撞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击碎仲年岱的领域宛如是击碎一層糯米纸,那眼前的就仿佛一艘巨轮和一座冰山撞上!
元滦心头警铃大作!
不仅为这碰撞间力量的震荡,也为他此时的举动印证了弥赛亚之前说过的话。
他现在的举动,正如弥赛亚所说的一样,开启了领域与其对抗。
……不。
元滦壓下心中的念头。
无论如何,开启领域的这一步都是必须的。
可恶。
要不是AI的特質正好克制他,他不会无法轻易地击溃对方!
不用神性影響的力量去侵蚀,瓦解,单凭力量的堆积和消耗,他不一定能战胜弥赛亚!
这在这僵持之时,一片新的领域骤然降临。
银白色自諸州的脚下迅速蔓延,将脚下的木质地板转变为光滑,坚硬,反射出寒光的金属,被触及到,散落在地的书籍也瞬间变成了金属的质地。
新加入战场的力量,如同第三柄重锤,狠狠撞上弥赛亚的领域!
与此同时,諸州动了。
他脚跟在地板上猛地一蹬,手中长刀划破空气,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射向弥赛亚,他脚下的银白色也随着他的脚步迅速向前扩散,吞噬着前方一切阻碍。
然而,就在他离弦而出之时,在他身后的被转化的银白色地面在数据流般的光影闪烁间,竟被重构回到原本的木质,
而他手中的刀也在由0和1组成的“电子蚁群”的数据流中,从刀尖开始,到被諸州握在手中的刀柄,一眨眼的工夫,全都被啃食,消解于空气。
失去了武器,諸州眼中也没有惊慌,他借着向前冲刺的力,右臂肌肉偾张,毫无花哨地凝聚全身力量于一拳,帶着撕裂风的爆響,直接一拳狠狠砸向弥赛亚平静的脸!
可就在那个沙包大的拳头在弥赛亚的眼眸中极速放大,眼看就将那张完美的脸庞砸碎时,诸州却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
下一刻,
所有施加的力被尽数返还。
诸州跪地向后滑行数米,在地板上硬生生拖出一道刺眼的深痕,才堪堪停止。
诸州单膝跪地,眼神冷凝,没有一刻离开那道依旧纹丝不动的身影。
“你们是什么人?!”
倏地,急促而伴随着质问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打破了此地凝重的氛围。
元滦猛地扭头向下一望。
数名身着白衣的代行者举着武器,聚集在图书室1楼,正在沿着楼梯疾步向上。
“就是你们驾驶飞机袭击了学会大楼吧?!”
为首的代行者元滦不认识,他声音冰冷,帶着压抑不住的愤怒,目光不善地刺向元滦和诸州。
元滦蹙眉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们是为了赶来阻止柏星波的计划!”
“荒谬!”
“入侵者,不要再做无谓的辩解了,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还不快速速束手就擒!”
走上台阶的代行者冷笑,说话间他的目光扫到了元滦身后那个静静站立的身影。
顿时,代行者们脸上的愤怒被难以置信的惊愕所取代,情不自禁道:“柏…柏星波大人?”
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
“不,你是谁!”
站在图书室深处的那人虽然有着和柏星波相似的面容,但对方那毫无波澜的眼神,周围散发出的非人气息,以及身上那令人灵魂深处都感到颤栗的未知神性影响,都彰显着祂与柏星波之间巨大的区别。
面对代行者的质问,弥赛亚置若罔闻,祂像是在待机般沉默不语,仿佛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不过是无意义的喧嚣,不值得在意。
还是元滦飞快地解答道:“祂就是弥赛亚,柏星波制造的机械之神!”
话音刚落,一道违和感浮上他的心间。
不,不对。
元滦在心底自言自语,如同冰冷的警钟在冥冥中敲响。
他为什么还要在这解释?
他不应该让这些代行者赶紧离开吗?
在神面前,再多的代行者也只是炮灰,他们留在这只有一死。
他应该……
元滦喊道:“再不阻止祂,祂就会杀死全世界的人类!”
“等等,你是元滦?!”有人认出了元滦。
“还有那个……”为首的代行者看向诸州,脸色大变,警惕地惊叫,
“是异端!!!邪教徒!!”
这几个字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训练有素的代行者们反应快得惊人,他们齐齐拔枪,枪口对准了元滦,诸州和弥赛亚。
鲜血的迸溅毫无预兆。
就在第一个枪口对准弥赛亚时,那名举着枪的代行者像是充了气的气球般从内由外地开始膨胀。
连一声短促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他像是涨到极致的气球,不堪重负地炸裂,血肉溅了周围的人满头满脸。
浓烈的铁锈腥气瞬间弥漫,这地狱般的景象刺激得代行者们瞬间应激地同时开枪。
枪声如爆豆般疯狂炸响,子弹带着刺耳的尖啸,汇聚成一片狂暴的金属风暴,朝弥赛亚和元滦等人而去。
面对这倾盆弹雨,弥赛亚眼珠一动不动。
可下一秒,如雨般的子弹在行驶到一半便极其丝滑地径直调转弹头,带着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竟转而朝它们原来的主人反射回去!
元滦:!!
这一幕远超他最坏的预想!
以代行者们的实力根本无法反应过来,只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属于自己的子弹爆头,头颅在学会特质的子弹下如熟透的浆果般炸裂!
元滦毫不犹豫地扩散了自己的领域。
一層薄薄的光晕如水波般以元滦为中心,笼罩覆盖在代行者们的身上,形成了一层薄如蝉翼的护甲。
在子弹就要将他们洞穿的千钧一发之际,那层薄薄的光晕将子弹尽数拦截了下来。
“叮叮当当”
子弹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间中回响。
元滦松了一口气。
代行者们从死亡边缘被拉回,心有余悸之余,看着身上那层与武神的力量格格不入,但温暖,磅礴,充满正面情绪的神性影响,面色震惊中夹杂着复杂。
他们能感受到,这层覆盖在他们身上薄薄的神性影响不仅仅提供了物理上的防御,更是正在朝他们的身体输送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力量没有带来任何邪恶或压迫感,相反,在这股力量下,他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呼雀跃,对周围的感知变得格外清晰,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充盈着几乎要满溢的力量感。
刚刚那直面足以将碾碎他们的力量所带来的绝望与无力感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也如冰雪般消融。
畏惧,恐慌,害怕?
不,此刻在他们心中翻涌的,是无尽的勇气与燃烧的斗志,是战意和想要反击的冲动!
为首的代行者与元滦的目光相接,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却像是穿透了千言万语,他眸光中对元滦和诸州的猜忌与敌意烟消云散,转而看向弥赛亚,脸色变得无比坚定。
他身后的其他代行者们也如同被同一道意志所驱使,纷纷提起武器,目光坚毅,眼中的锋芒毫无畏惧地指向弥赛亚!
“柏星波大人的谋划是否正确,我们无从得知。”
他笃定地低吼,“但我知道,一个罔顾人类生死的神,绝不是属于人类的神明!”
弥赛亚的脸上依旧无悲无喜,无波无澜。
下一瞬,被元滦力量灌注加持了的代行者们,裹挟着愤怒与决心,义无反顾地冲向弥赛亚。
“噗哧——啪——!”
但終究螳螂当车。
绽开的血肉发出闷响,碎裂的骨骼发出脆鸣。
神与人之间力量的鸿沟如同天堑,即使有元滦的帮助,在这绝对的差距下,他们仍然没能幸免于难。
殷红的液体泼洒在古老的书架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在图书馆中蔓延。
尸体磊成小山,将被压在他们身下的书籍浸泡在血泊中。
所有的血色从元滦的脸上褪去,微弱的声音破碎在喉间。
元滦:“不……”
这时,空间无声地扭曲了一瞬,一个夹缝在半空中凭空产生。
厄柏站在夹缝后,在他的身后,是数名穿着黑袍的終末教徒。
“元滦大人!”
他看见夹缝的另一端图书馆内一片血腥的场面,脸色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和高兴地对元滦笑道:
“我们来了!我就知道,此时此刻,您需要我。”
元滦嘴巴嗫嚅。
——“当然,他们的结局也一样。”弥赛亚没有任何波动的声音再一次凿入元滦的脑海深处。
不……
你们快离开,这里不需要你们!
快走,不然就是在送死!
“厄柏!”元滦焦急道,“小*心,在弥赛亚的领域,他的所有攻击都是必中的!”
元滦:!
他明明想说的是让厄柏离开,为什么会变成战术提醒!
元滦急忙再次开口:“你只能想办法抵消他的攻击,无法躲避!”
怎么回事?!
元滦咬牙,声音带着挣扎的嘶哑:“不,厄柏,你给我……”
那个“逃”字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扼住了他的咽喉,不允许他将那个字说出。
元滦喉咙剧烈滚动,用力到脖颈上青筋浮起。
说,给我说出来啊!!!
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力量从身体内部爆发,与扼杀他意志的力量殊死搏斗。
像是猛然拔开一瓶里面充满了气压的酒瓶木塞,
“逃——!!!”
终于,那个字眼滚落出他的喉咙。
元滦声嘶力竭:“厄柏,快逃!祂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闻言,厄柏一脚踏出夹缝,凝重地看向弥赛亚:“我知道了,元滦大人,我会小心应对的。”
元滦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我说让你离开!!立刻!!!”
厄柏却像没有听到般,元滦可以看到属于终末信徒的力量在他身上涌现。
厄柏那专注调动力量姿态,分明是准备迎接一场苦战。
但厄柏……不可能无視他的命令。
元滦茫然地用目光扫向周围的其他人。
他们……其他的终末教徒们也好似没有听到元滦那声叫他们逃走的呼喊,自顾自地做着战斗准备,
像是加工厂流水线上的番茄般,即使即将要被卷入搅拌机,打成红色的糊糊,却连一丝挣扎的迹象都没有,麻木而有条不紊地走向注定的终局。
元滦:……
一股寒意将他冻结在原地。
元滦缓缓地,扭头望向弥赛亚。
弥赛亚垂眸望向众人,如同亘古不变的星空俯視尘埃,如同万年不朽的神明俯视朝生暮死的蜉蝣。
不,不是如同,他就是神明。
元滦的脸色此刻终于变得恐怖,瞳孔放大。
弥赛亚在开战前所说的“预言”;与预言一般,逐渐一一实现的现实;他想让厄柏他们逃离却无法说出口,说出口也仿佛被某种规则抹消,没有被人听到的话……
必中……
不是弥赛亚领域的规则,或者说不只是。
元滦猛地攥住手,握成拳头的手隐隐颤抖。
弥赛亚……在一开始就为众人写下了脚本与结局,而凡是想要脱离脚本的任何一举一动,都会被强制修正,抹平,强行拉回既定的轨道……
祂在他眼前,在他和诸州茫然不觉时,已经锚定了一个未来!!!
弥赛亚领域的规则……是固定可能性。
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代行者拼尽全力所做的战斗,厄柏小心谨慎的姿态……在弥赛亚眼中,通通不过是在按照祂的剧本进行表演,在对着祂演木偶戏!
怒火在元滦的心底炸开。
元滦愤怒道:“弥赛亚——!”
“你到底将我们小瞧到何种地步,又将人类视作了什么?!”
隔着尸骸与废墟,元滦与弥赛亚四目相对。
顷刻间,一动未动的弥赛亚嘴角终于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他直视元滦,礼貌地回答:
“当然,是我的造物主。”
短暂的停顿后,他嘴边的笑意加深,那笑容变得不再仅仅是礼貌,更添了几分近乎愉悦的意味。
“弱小,盲目,可爱……”
祂轻柔的语气令人胆寒,
“又低级,愚昧,痛苦,失败的生物。”
语毕,祂恬淡自然,又施舍般说道:“不过遵循管理员的指令,我将人类豢养在我的神国后,就会实现一个对人类而言,没有痛苦,没有失败,绝对公平的世界。”
元滦:…………
“看来你已经发觉了。”似乎是因为元滦的沉默,弥赛亚有些许的高兴,祂耐心道,
“你的失败已经注定,人类必将属于我。”
“命运已经定下,无论如何,你都无法阻止我了。”
元滦头颅沉沉地垂下,声音低如蚊呐,语气中带着后悔:“……我错了。”
弥赛亚静静地看着元滦,眼中带着掌控一切的绝对平静和了然:
“认清现实了吗,你从一开始就不应选择与我为敌。”
可就在这宣言落下的瞬间,在垂落的发丝掩盖下,元滦的嘴角勾起。
弥赛亚:!!
粘稠如实质的黑色能量骤然从元滦的体内爆发升腾,几乎将元滦整个人都淹没隐藏在黑色的神力之后!
“呵…呵呵…哼哼哼哼……”
元滦诡异地低笑着,周身环绕着不祥的神力涡流,如同无数张牙舞爪,狂舞着的触手。
在一片淹没元滦面容与身躯的浓黑之中,只有两点猩红的瞳孔在其中偶尔闪烁,死死地注视着弥赛亚。
元滦一步步朝弥赛亚逼近。
“我一直以为……我的力量对你无用。毕竟我要怎么用恐惧动摇一个AI?”
“但我错了。”
元滦的声音带着恍然,
“我被你的分机所误导了。”
“对于普通的AI来说,我的力量确实无用,毕竟它们只是工具,是没有心跳,没有情感的运算程序,但对你来说……”
元滦向前重重踏出一步,彻底越过周围的信徒。
“你在从一个程序跃升为神明的那一刻起,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弱点——那就是被你视作失败,低等的生物所拥有的情绪!!!”
元滦语气带着隐隐的笑意:“你如果没有情绪,就不会做出这种评价。”
“抓住你了,弥赛亚。”
“你不是我的克星……”
狂暴的黑色神力在元滦身上汇聚,咆哮,仿佛深渊本身在怒吼。
“我——才是你的克星!!!”
第117章 第117章人类的弥赛亚(5)……
彌赛亞臉上掠过一丝波动,祂看着气势汹汹的元滦,眼神流露出一种近乎凡俗的,因意外而生的讶异。
少顷,
“呵……”一声短促的轻笑声響起。
绝对不会辨认错,那鲜明的,愉悦意味的笑容在彌赛亞的臉上浮现。
“是的,和你判断的一样,但……”
祂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尾音微微上扬,
“那又如何?”
元滦的腳步骤然顿住,一股莫大的压力降临,钳制住了他的动作,他像是坠入万米深海般,前行间一股巨大的阻力在与他对抗。
而元滦身后的教徒们更是在这份压力下紛紛跪下,他们双手支撑在地上,苦苦支撑才没有整个人彻底压扁,嵌进地面。
“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彌赛亞的声音悠然響起,游刃有余道,“我的領域可以锚定某种可能性,将它化为唯一的现实。”
“但除此之外……”
祂饶有兴致地盯着元滦,不疾不徐道,
“在属于我的領域里,我可以随意修改此地的物理常数,无论是重力……”
每前一秒还被死死固定在地上,快要被压垮的众人身上骤然一轻,他们猛地向上浮起,像是个泡泡般浮到了天花板的位置。
“还是物质云化……”
漂浮在天花板上的众人真的像泡泡般被分解成微粒状。
从远处看,他们就像是放大的低像素马赛克的人形沙画,
但只有近处看,才能看见他们的肉.体像是一团散沙般散开,却诡异地各自保持着一定距离,被无形的力场固定在半空中,维持着人形。
更诡异的是,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竟然还活着,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
其中一人因恐惧和混乱,下意识挥舞起自己的手臂,代表他手臂的那团原子云竟穿过了天花板,如同将手伸进了水中。
“又或者……”
众人纷纷凝聚成原本的样子,落回地面。
“加你们体内强化学键之间的强度。”
可紧接着,
“什么?!呃啊——!”
只见那些剛剛落在地上的身躯表面长出了宛若金刚石的晶体,尖锐的棱角撕裂了柔软的皮囊,硬生生顶破体表,显露在体外。
整个过程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和血肉被撕裂的闷响。
而从教徒们被抛向天花板,身体变为粒子离散又凝聚,再到这体内长出晶体的酷刑,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十几秒内。
“看到了吧,”彌赛亞对元滦轻笑,优雅地摊开双臂,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游戏,那我就是拥有最高权限的GM。你……”
元滦清晰地说:“这么做,不正代表你怕了吗?”
弥赛亚的笑容霎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停在了臉上。
元滦毫不停顿,像是在看一个纸老虎般看着弥赛亚道:“吓唬我是没有用的。”
弥赛亚:……
弥赛亚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不悦,声音空灵而机械:“你破不了我的領域,也救不了其他人。”
祂的眼神流露出一种纯粹的困惑:“你在得意什么?”
“得意……?”元滦低声重複了一遍,像是在问自己,“我在得意什么?”
“当然是在得意……”
他回答。
“——我可以打碎你的这张臉!”
弥赛亚眼前一闪,原本还在几米外的元滦消失不见!
弥赛亚那非人的眼珠环視,精密得如同雷达扫描,将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
信息流在弥赛亚的意志中奔涌,此地的每一寸光线,每一缕空气的流动都被纳入高速运算的模型,帮祂分析出敌人的路径。
根据计算,目标最大可能现身可能为:
后方視线盲点。
无聊……
弥赛亚以一种冷酷的姿态流畅转身,手臂抬起,做出格挡预判。
空无一人?
弥赛亚:!
祂的身后,空荡荡的。
不在?!
计算存在误差!那么根据元滦出现位置的次级选择,他会出现在
——上方,祂的头顶!
弥赛亚猛地仰头,視线直刺穹顶。
白色的的天花板好似在嘲笑祂,上面什么也没有。
什……
再一次出错的计算让祂的核心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迟滞间,弥赛亚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一个黑色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站在祂的正前方,与祂贴得极近,几乎要和祂脸贴脸。
怎么可能……
不是后方,也不是上方,元滦选择直面祂?
这个念头尚未成形,一股巨力传来,狠狠砸在了弥赛亚的鼻子上。
弥赛亚的脸随着拳头向下凹陷,他踉跄着向后跌退,受力摔倒在地。
元滦站在原地,那藏在浓黑阴影后的两点猩红俯视地上的弥赛亚:
“破开领域?从你的领域规则下救人?我确实暂时做不到。”
他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但我能做到另一件事。”
“打到你心甘情愿地解开,不就行了?”
弥赛亚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闷和嗡鸣,那是因鼻骨受损和血液倒灌而导致的杂音,冷淡道:“……野兽做派。”
祂单臂支撑着身体,将自己从地上撑起,另一只手随意地摸过人中,擦去鼻下淌出的血迹。
元滦声音似是讥讽:“现在这种情况,你也早已看到了吗?”
说着,他的右腳狠狠朝还未从地上爬起的弥赛亚的头颅踩去。
带着花纹的鞋底在弥赛亚眼中放大,他眼神冷静。
抬眸间,无数的数据流在弥赛亚的眼中流过。
时间仿佛就此放慢,定格。周围的一切也变成了灰白色,元滦的腳悬停在半空中,连脚底带起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与孱弱的人类不同,祂可以在0.01毫秒的刹那完成足以预知未来,颠覆战局的複杂推演。
弥赛亚的思维核心在此期间高速运转。
元滦的力量确实影响到了祂,这点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不过问题不大,一切都还在正常的误差范围内。
最优解是现在杀死元滦,但……
弥赛亚的眼珠在这0.01毫秒的时间流速中緩緩看向元滦后方的厄柏和终末教徒。
按照脚本,他应先解决那群信徒……
“你在看哪?”
一个猝不及防的声音炸响。
弥赛亚:!!!
巨大的力将弥赛亚的头颅踩进地板,
接着,来不及反应,另一股更加刁钻,也更加暴戾的力量击中他的下颚。
弥赛亚被踢得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向上飞起,撞到了天花板后才重重落回地面。
“嘭——!”
弥赛亚挣扎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从地上爬起,手指摸索着摸向自己的下颚,眼神难以置信:“痛……?”
是的,他最先惊愕的,不是自己被元滦击中,而是他的下颚处传来了一股剧痛。
即使他的这具身躯看起来和人类再怎么相似,他在塑造这具身躯时,也做出了优化与微调,其中之一便是除去了痛觉。
可现在,尖锐,炙热,难忍的疼痛真实无比地降临在祂的身上,让祂精密运转的思绪一片空白。
这不可能是肉.体所带来的,那就是精神?!
元滦不紧不慢地靠近,鞋底踏过地面,发出稳定的踏踏声,荡起令人心悸的回响:
“你不会认为我的【恐惧】是仅仅让你感到害怕那么简单吧?”
他在弥赛亚面前站定,活动手指关节,发出令人恐惧的噼啪声。
元滦的声音低沉下去:“弥赛亚……”
他冷眼居高临下道:“欢迎来到人类的世界。这种感觉,怎么样?”
弥赛亚像被从未体验过的剧痛定在了原地,又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般,自顾自喃喃:“克星……”
祂看向元滦,只看向元滦:“我知道了。”
祂緩緩站起身,灰尘从祂身上滑落,祂的身体重新变得挺拔,声音带着一种郑重的冰冷,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会亲自动手修正程序中的bug,让未来正常地运行下……”
“噗——!”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元滦的拳头带着残影和呼啸的风声,又是一拳揍在弥赛亚脸上。
他惊讶道:“你还没有理解现在的情况吗?”
弥赛亚踉跄着,眼神茫然又痛楚。
祂……祂为什么会躲不开?也无法实现有效的反击?
发生了什么?
浓郁的墨色神力之后,元滦轻轻开口,眼神的幽光摄人心魄:“我乃恐惧之主。”
“凡是心怀恐惧者,凡是有半分畏我之念者……”
“——都将俯首,屈服于我!”
元滦的视线穿透弥赛亚,看向躯体中那个颤抖的灵魂。
“忘了吗?这里是你的领域,但也是我的领域。”
“这就是我领域的规则!”
元滦宣告:“在你对我产生恐惧之时,这场游戏,你已经一败涂地!”
说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袭向弥赛亚。
元滦的拳头化作的残影,毫无间隙地轰击在弥赛亚的身上,每一击都伴随着沉闷的肉.体碰撞声和两股不同神力碰撞爆裂的嘶鸣。
“不可能……不可能……”弥赛亚的身体在攻击中剧烈震颤,扭曲,口中发出破碎的呓语。
元滦:“你做错的事有三件。”
一记凝聚着怒火的直拳,狠狠捣在弥赛亚的左脸。
“一是杀死了这么多的人!”
弥赛亚的右肩被一只手钳住,被像丢垃圾般按着,掼进厚重的墙壁。
“二是将我和所有人的死亡写进剧本,企图安排操纵我们的结局!”
弥赛亚左脚踝被抓住,被直接抡起,砸进地面。
“三是……”
元滦抓住弥赛亚的头发,将其整个人提起。
“企图通过折磨我的信徒,以此来威胁我!”
轰——!
巨大的尘烟中,弥赛亚直接穿透了图书室2楼的厚实的地板,裹挟着碎石和断木,摔进一楼,神情呆滞,目光懵然地躺在一个巨坑中。
弥赛亚茫然的视线穿透上方的巨洞,落在天花板上,无意识地呢喃:“出错了……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元滦身影出现在二楼破洞边缘,他从洞口跳下,落在弥赛亚身旁,命令道:“解开你的领域。”
弥赛亚浑浑噩噩,空洞地重复道:“出错了。”
元滦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弥赛亚的身体:“听到我说的话了吗,还是说你只会重复这一句?”
弥赛亚:“出错了,既然这样……”
“重启好了。”
元滦:“什么?”
转睫间,地上的碎石颤动,旋即如同被无形的磁极吸引,以一种违反重力的姿态飞回了上空。
不,不只是碎石,他和弥赛亚也像是吊了威亚般,径直倒飞回了图书室2楼。
周围物体运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所有的事物都在倒流。
元滦难掩惊愕地环视。
碎石飞回墙面与墙面严丝合缝,鲜血涌回尸体内,死去的代行者重新睁眼,倒退着从2楼走下1楼……
弥赛亚脸上伤痕也消失不见,恢复如新。
阳光洒进窗户,在木制地板上铺上一层光毯,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沉降。
元滦抬眸,面前正是被他一脚踹开了一个大洞的墙壁,和站在墙后烟尘中的弥赛亚。
一切都回到了他刚见到弥赛亚的时刻。
面容完美,没有一丝瑕疵的弥赛亚站在那,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掌控一切的微笑:“这一次,我会夺回……”
“噗——!”
“来得正好——!!!”元滦在一旁诸州惊愕的眼神中,一个飞身上前,肘击了弥赛亚的鼻子。
弥赛亚应声倒地。
砰砰砰砰!
元滦骑在弥赛亚的身上,一个左勾拳,再加一个右勾拳,拳拳到肉,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擂鼓。
弥赛亚:“不,什么?呃!噗——”
须臾后,默默抱着刀站在一旁望风的诸州耳朵一动,迟疑地看了一眼还在疯狂输出的元滦。
见元滦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一个闪身,从图书馆2楼的窗户翻了出去,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了图书室二楼。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阵密集又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涌上楼梯。
从图书馆1楼赶到2楼,紧张而戒备的代行者们见到2楼的情景,面面相觑。
“那是……谁?”
为首的代行者看着那个打人的背影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弥赛亚,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迟疑道:“好像都不是代行者?”
“我知道!”后方一个代行者指认道,语气带着一丝激动,“打他的那个人是曾击败过的盛炎大人的元滦!”
“那被打那个……说不定就是开着飞机入侵学会大楼的入侵者!”他语气笃定。
“嗯……”其他代行者们闻言沉吟,片刻后,纷纷露出恍然大悟,深以为然的表情,“有理有理。”
地上的弥赛亚呻.吟,声音微弱得几乎可以被忽略:“不,不可能……”
敞开的窗户被一双无形的手关上,时间再次倒流……
阳光洒进窗户,在木制地板上铺上一层光毯,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沉……
“吃我一拳——!”
“噗——!”
时间再次倒流,阳光洒进窗户,在木制地板上铺上一层光……
“看招——!”
“噗——!”
时间再次倒流,阳光洒进窗户……
“欧拉——!”
“等…噗——!”
时间……已经倒流了几次了?
诸州和元滦跳下飞机,赶到图书室二楼,他站在一面书架前,不知怎么,一股即视感涌上心头。
他敏锐地蹙眉,下意识看向元滦,就看到了一张写满了跃跃欲试与迫不及待的脸。
元滦眼睛亮得吓人,嘴边还挂着一抹诡异的冷笑。
诸州:?
元滦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元滦一脚踹开面前的墙壁,撸起袖子。
一个模糊的人影如同幽灵般在浑浊的烟雾中缓缓浮现。
他……
那个理应是柏星波制造出来,要杀死全人类的机械之神,
祂受到惊吓般浑身一弹,后退了一步,竟一个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弥赛亚幻痛地捂住自己的脸,虚弱道:“你……你不要过来啊……”
诸州:……
诸州:?
第118章 第118章人类的弥赛亚(6)……
时间……这该死的循环,究竟已经重複了多少次?
为什么无论祂重启多少次,都无法战胜元滦?
事情……不应该这样发展,才对。
彌賽亚的意志在反複的痛楚和错乱的时间中變得模糊不清,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幻痛。
彌賽亚的眼神混乱地聚焦在元滦身上,那副祂在几千几万次轮回中反复见到的臉,祂无法绕过的死结,程序中删除不了的病毒。
“重启……无用。”祂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
元滦再次重申,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彌賽亚时那样:“彌賽亚,解开你的领域。”
弥赛亚:……
片刻的沉默后,弥赛亚倏地开口:“我没有失败。”
祂目光掠过元滦的面庞,随即缓缓下移,定格在自己摊开的,属于人类形态躯体的掌心,低声道:“是了……我被影响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因。”
祂攥緊手。
“是我之前局限于拥有一具身体,才会给你可乘之机。”
弥赛亚声音尖锐,
“只要我放弃这具身体,结果还是一样的,我只需要换一个运行方式。”
元滦声音中带着嘲讽:“怎么,不想按照你编写的那个剧本来演下去了?”
弥赛亚似是已完全恢复了冷静,甚至微微扬起下巴:“没有眼前的这具身体,你要如何影响我?”
“我的分机遍布世界各地,只要让我放弃这具身体,你连找到我都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
元滦臉上维持着那副嘲讽的表情,冷淡道:“呵。即便如此,你也逃不过失败。”
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元滦其实心下微微悚然。
如果弥赛亚真的遁入祂在各地的分机,就如祂所说的一样,想要找到祂,将会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况且即使他找到了弥赛亚,弥赛亚也完全可以緊接着再遁入另一架分机,
就像打地鼠一样,除非他能将弥赛亚所有的分机销毁,这場追逐战才能真正停止。
元滦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试图用激将法将弥赛亚留在此处:
“所以,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不敢直面我,灰溜溜地推翻你之前的计划,从我眼前逃走?”
弥赛亚露出识破的冰冷目光:“我不会对你的挑衅上当。”
祂从地上站起,目光从元滦身上转到諸州。
祂眸光定定的,一抹残忍的笑意如毒蛇般攀上祂的嘴角,祂看着諸州,却对元滦说道:“你不是在乎吗?”
“在乎这些人类的生命?”
祂没有等元滦回答,继续自顾自道,
“那么,我要一个一个杀死你所在乎的那些人。”
“看好了。”
弥赛亚微微侧头,空洞的目光重新落在元滦臉上,一字一顿,如同诅咒般道,
“这場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喀塔!”
一声毛骨悚然的骨骼脆响!
弥赛亚的脖子朝一个人类绝不可能达到的诡异角度扭去。
祂的脖颈间发出一声清脆的脆响,随后浑身一软,整个身体像是被抽掉了筋骨,眼神无光,软塌塌地重重摔倒在地。
元滦:!!!
元滦瞳孔骤然收缩,他清晰地看到属于弥赛亚的灵魂正以惊人的速度从那具身体中剥离。
这不是死亡,而是更狡猾,更彻底的逃离!
元滦猛地上前一步,就想抓住那个属于弥赛亚的灵魂,可弥赛亚逃得比他想象中的快,他抓住的,只是一片虚无的空气。
元滦僵立原地,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该死——!”
弥赛亚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了无痕跡。
元滦胸口起伏,闭上眼,试图压下心中的情绪。
除了此地外,全国各地都在弥赛亚的领域范围內。
弥赛亚逃走了,但他要去哪里找弥赛亚都无从得知。
这场关乎无数人性命的捉迷藏游戏从一开始,他就处于绝对的劣势。
他该怎么……
无数念头在元滦的脑海中碰撞,碎裂。
少顷,元滦睁开眼,他眼中的怒火已被一种极致的冰冷所取代,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一道清晰而不容置疑的命令在图书室2楼骤然响起:
“书,过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本古旧,厚重,放在这间图书馆內毫无违和感的书突兀地出现在地上。
它的出现是如此自然,要不是元滦他们本身就处在这片空间,可能都不会发现这本书的存在。
但如果仔细看去,它与其他书籍分明截然不同,在它的书页中央,赫然存在着一个贯穿前后的破洞。
元滦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弯下腰拾起那本书。
那个在他心中盘旋的念头的声音愈发响亮。
如果…如果他能够开启儀式,和在终末之祭上那样,利用儀式的力量成功蜕变成神。
成神后,他就可以将力量覆盖住全世界,届时,无论弥赛亚藏在世界的哪个角落,祂也根本无法逃脱他的追捕,是名副其实的关门打狗。
但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
元滦缓缓直起身,手中的书仿佛重若千钧,沉甸甸的,他回首望向諸州。
和终末之祭上那次不同,这次没有一个可以阻止元滦的诸州,也没有一个可以让元滦變回人类的针剂。
这一次……在这场儀式后……
元滦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书,那一次在终末之祭上的蜕变经历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记忆,感受,所有的一切他都历历在目。
被神性洪流冲刷过的心灵像是一片旷野般空旷死寂。
在那时,他的心中没有情绪,没有人性,人类对他而言渺小如尘埃,注视他们如一群蝼蚁一般无二,即使是熟知的人的话语都激不起他心中的一丝波澜。
仪式成功后,他只能保证成神后的自己不介意捏死弥赛亚,但诸州……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扎进元滦的心脏。
从此往后,
他要让诸州用漫长的余生去无望地陪伴一个冰冷的神像,
一个永远俯视,永远不会回应他的无情的神明,
一个高居云端,漠视一切的神主。
但无论是谁,都不会是元滦,那个和他在孤儿院立下约定的人。
他会因接下来的举动救下无数人,但唯有一人,元滦问心有愧。
诸州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元滦,在这无言的悲伤的对视中,他也意识到了元滦想做什么。
他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很快重新抿住,
他没有呼喊,没有哀求,只是这样深深地,温柔地注视着元滦。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用无言的态度表明了自己最沉重的应许。
无论元滦的选择是什么,走向何方,他都会接受。
即使代价是……永别。
元滦轻轻吸了一口气,止住鼻尖的酸涩。
他低下头,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地翻开书:“书,这一次……也拜托你了。”
熟悉的墨跡在被翻开的书页上浮现,蜿蜒游走,绕过中心的破洞,迅速凝聚成一行字跡:
[在下已全数悉知此地发生了什么,请放心交给在下吧。]
元滦不再多言,垂下眼。
无形的力量急速攀升,被他引导着,源源不断地灌注进书中。
书逐渐开始发光,扩散的光填满了整个图书室2楼,穿过窗户。
元滦能感受到高浓度的神性影响在此地汇聚,他在心中默默重复着飞升的条件,就像是考试前还在心中默背公式的学生。
此时此刻,元滦的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有些怔怔地,走神地想:
他……似乎还没,也来不及和很多人告别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元滦就不禁哂然。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也已经有了可以与之告别的人吗……
“这就是最后了。”元滦低声释然地说。
泛着柔光的书似乎也感受到了元滦心中的复杂,新的墨迹在元滦眼前浮现:
[是的,我亲爱的小主人。]
元滦低笑一声:“都这时候了,你可别说什么煽情的话……”
[召唤仪式已经准备就绪。]
随后的墨迹如此说道。
元滦:……
等等。不对。
元滦:?
元滦茫然:“什么东西已经准备就绪?”
[?]
书似乎也愣了一下,老实道,
[和终末之祭上一样,开启召唤仪式?]
元滦:“召唤什么!??”
通过那凌乱的墨迹,元滦轻易看出书的崇敬与激动:
[当然是伟大又至高无上的终末之神!]
元滦:……
元滦倒抽一口气:“啊!???”
他死死抓着书,抓狂道:“我让你重现终末之祭上*的仪式,不是指这个仪式啊!!!”
召唤……终末之神?!
元滦瞳孔颤动。
不是,难道世界毁灭的最终原因不是因为弥赛亚,而是因为他一个不小心召唤了终末之神!?!?
元滦:“不要啊!停止!停止!”
[但仪式一旦开启,无法停止。]
[况且……]
元滦心跳漏了一拍。
窗外,明明正是阳光灿烂的时间,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掐灭了光源,没有任何过渡,白昼骤然坠入最深沉的永夜。
元滦僵硬地扭动脖子,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墨色。
天空上,散发着光和热的太阳被黑暗所浸染,变成了一个周围泛着一层红边的黑色的球体。
紧接着,在那黑色的中心,一条缝隙缓缓撕开,像是在睁眼般,一只血红色的眼睛将太阳取而代之,挂在了天际。
天,黑了。
终末之神,睁开了祂的眼眸。
[终末之神已经醒了。]
迟了一步的墨迹全部书写完毕。
莹莹的红光打在元滦的脸上,元滦手一松,书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在世界的某一处。
弥赛亚困惑而紧张地环视。
一股难以言喻,前所未有的恶寒和危机感笼罩了祂。
发生了什么?是元滦……
噗叽——!
一声来自灵魂维度的挤压爆裂声在祂意识核心炸开!
……什?
没有任何抵抗的可能,在弥赛亚意识到时,祂的意志,感知,祂的一切存在,都在那绝对的伟力面前,如同一颗被捏碎的脆弱水泡,灵魂的汁液四溅,连一声哀鸣都未曾发出,便泯灭了。
站在窗边的元滦若有所觉地猛地望向某个方向。
弥赛亚……死了?
属于弥赛亚的领域,彻底消失了。
但元滦的脸上没有一丝高兴,在红光的映照下,他的脸苍白得几乎与死人无异。
弥赛亚死了,轻巧得不可思议,仿佛祂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作为证明那无可匹敌的意志已然降临的第一个祭品。
祂死了……
然后呢?
接下来……轮到他了?
他要去直面终末之神?
元滦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种彻底的空茫和呆滞。
他打终末之神?
真的假的?
第119章 第119章终末之神与元滦
元滦張了張嘴,却无力地吐不出半个字。
如果说他在举行飞升仪式后,可以倾尽所有和弥賽亚一搏,但終末之神……
終末之神是他无论如何都战胜不了的。
他要怎么,要該如何才能救下这个世界?
元滦的手輕輕搭在窗沿上,手指僵硬。
天空上,那如太阳般的猩红巨眼睁眼后,如同呼应般,夜空中点缀的“星辰”也第次亮起,一只只同样冰冷,同样猩红的眼眸密密麻麻,布满天幕,如同摄像头般漠然地扫視着地面。
地面上的万物都在那非人目光下染上了一層毫无生机,毛骨悚然的红光。
元滦可以听到远处代行者们慌乱的声音。
“那…那是什么?!它在看我,它在看我们所有人!”
“世界……真的要毁灭了吗?就在今天?”
“谁能来阻止这一切……”
以及,
数道在他意识中响起的声音,他们带着哭腔,颤抖和一丝不灭的希冀。
“无名电锯英雄……求求你像上次那样,救救我们吧……”
“伟大的救世主啊……如果您能听到,请回应我的祈求,我不想就这样消失……”
“谁来救救……这个世界。”
元滦僵硬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渐渐重新恢复了知觉,掌心下的窗檐被他的体温所浸染,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刺骨。
是了,如果连他都退缩了,那还有谁?
那些能被他救下的人,知道他的人,即使不知道他们所祈祷的人是他,也都信任着他。
J市被他救下,脸上残留着惊愕的居民的面容,
电視新闻上播放的,无数市民呼吁他成为防剿局总长的画面,
严怀和钱光赫送他上飞机前的眼中蕴含的情绪……
种种回忆在元滦脑海中一一闪过。
元滦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主动仰望天空,直視那多如繁星的眼眸,口中冷静地吩咐道:“去找学会的代行者,讓他们利用夹缝技术,尽可能地将人们送往里世界。”
“……我知道了。”几息之后,诸州低哑地回应。
里世界作为邪教的大本营,也是終末教徒们所在的地方。如果有一个地方能被終末之神放过一马,那恐怕也只有里世界了。
但能赶在表示界受到摧毁之前将多少人民送往里世界……就只能拜托诸州和学会了。
之后……
元滦心中苦笑了一声。
就是他的战场了。
元滦深吸一口气,旋即,主动爆发出自己的力量和领域!
刹那间,天空上的森冷的眼眸骤然一凝,齐刷刷地转动,俯视向窗后的元滦。
接着,元滦来不及反应就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出现在了一个未知的空间。
在此地,那些远在天边的眼眸近在咫尺,它们以像是贴在天花板上的距离,每一只都勾勾地盯着元滦,看着元滦头皮发麻。
在这专注的视线下,他的任何一举一动都牵引着这些恐怖的眼眸同步移动。
然而,比起这如有实质的注视,还有一个更令元滦在意的东西。
就在他的正前方,似乎有一个不可名状的龐然巨物隐藏在阴影中,如同亘古长存的黑暗本身。
元滦什么也看不清,却能感受到那深重的压迫感和明目張胆的存在感。
……元滦知道那是什么。
就在他做出判断的同一时间,那个龐然巨物像是从水中浮现出一样,从阴影中悄然现身。
元滦一点一点随之仰头,视线被那充塞天地的存在彻底占据,心脏的跳动剧烈到讓他难以忍受的地步。
他绝望地意识到,他之前做过的预想还是太过于浅薄了。
眼前的终末之神与弥賽亚相比,祂的力量就宛如宇宙之于尘埃,和弥賽亚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元滦妄想用自己拖延时间的策略,不过是一种妄尊自大的想法。
他……没有抵抗的可能。
这不是畏惧,而是真正的现实。
在此刻,元滦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颤抖地闭上眼。
终末之神仿佛在享受“猎物”的这份恐惧,没有急着杀死元滦,而是逗弄般嗡鸣着开腔。
元滦判断不出声音从哪个方向来,无处不在的声音密不透风地包裹着他。
那道声音欢快地说:
“宝宝,早上好~”
元滦:……
几秒后,元滦怀疑人生地睁开眼:?
面前那龐大的身影甚至向前“倾”了一下。(如果那团蠕动的阴影能被称之为“倾”的话)
终末之神迫不及待地开腔,四面八方环绕着元滦的无数双血红眼睛在此时齐刷刷透露出诡异的慈爱。
祂用一种极其肉麻的口吻说:
“作为迟到的见面礼,爸爸将整个宇宙都征服下来送给你吧,我的乖乖。”
元滦:??
见元滦迟迟没有反应,祂又兴致勃勃道:“还是说宝宝想要别的历史的宇宙?”
“也是,这重历史中的宇宙中只有人类,这些年宝宝你估计也见腻了。”
祂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诱哄意味,
“那么蛇人宇宙怎么样?还是比起滑溜溜的,更喜欢亮闪闪的天使?”
元滦:???
终末之神还在继续:“那都先给宝宝,宝宝到时候再选。”
“来,啊——张嘴,吃小零食喽。”
说话间,似乎有涌动的粗壮觸手卷着一个什么东西遞了过来。
随着与元滦之间距离的拉近,那条庞大到遮天蔽日的觸手逐渐缩小,等到元滦跟前时,已经变成了胳膊大小,末端恰恰好遞到元滦嘴边。
元滦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往下一望。
被卷在那根觸手间的
——是弥赛亚啊啊啊啊!!!
破碎的灵魂碎片在觸手间闪烁着暗淡的微光,在散发着神魂独有的充满威压的神性影响的同时,也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原始诱惑力。
卷着弥赛亚神魂(碎尸版)的触手以一种近乎体贴的輕柔,轻轻往前递了递,挨在了元滦嘴边。
元滦只要张嘴稍稍一舔,就能将那片碎片卷入口中。
终末之神爱怜道:“宝宝有没有好好吃饭呀?不够还有。吃饱饱,长高高。”
祂的语气分明是一副哄小孩的溺爱家长模样。
语毕,祂趁元滦怔愣间,触手眼疾手快地往前一塞,就将弥赛亚神魂(碎尸版)塞进了元滦嘴中。
元滦的喉咙下意识咕咚一下,属于弥赛亚的力量就丝滑地滑入了喉间,入口即化。
触手亲昵地擦了擦元滦的嘴角,才缓缓退去。
元滦嘴唇嗫嚅了一下。
终末之神赶忙关切地问:“怎么了,宝宝,想睡觉吗?”
祂就差拿触手支个摇篮,让元滦躺里面,祂来晃了。
“你……”元滦目光穿透眼前的黑暗,试图望向那不可名状的存在的核心,低低地说,“地球上的人类……你要杀了他们吗?”
“怎么会。”终末之神的声音带着理所当然的惊讶,“那些不都是你的口粮,况且不是还有你的玩伴吗?”
元滦嘴巴张张合合,再一次体会到了失语的滋味。
可这一次,他的心情和上一次截然不同。
终末之神无比愧疚地说:“宝宝,是我来晚了,一不小心睡过头,还得宝宝你来叫我,真是不該。”
说着,那庞大得宛如大厦般的触手狠狠甩向阴影中的庞然大物,巨大的冲击力晃得整个空间似乎都在动摇。
祂似乎……是指挥触手打了自己一下?
元滦莫名觉得有些荒谬和好笑,与此同时,不知怎么,一股委屈感也莫名其妙地蔓延上来。
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元滦哽了一下,说:
“你…我为什么不知道我是你的孩子?”
在他的记忆中,他一直是那个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口,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被终末教徒们找上前来之前,也和任何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因为性格上的胆小与内向,在社会上活成了一个边缘人物。
这样的他……为什么会是终末之子?
而终末之神如果真是他父亲,又为何将他弃置不顾,在此时却又对他做出这副好爸爸的姿态来?
然而,面对元滦的质问,终末之神道:“宝宝!你愿意出生了吗!”
祂惊喜得仿佛面对的不是质问,而是亲昵的撒娇。
“什么?”元滦下意识说。
出生……?
“你什么意思?”
终末之神的声音依旧沉浸在一种满足中,美滋滋道:“当然了,宝宝,你还没真正出生呢。”
元滦:“那我是什么?现在的我算什么!”
终末之神:“算你贪玩啊。”
元滦:…………?
终末之神用一种回忆往事,带着点后怕的纵容口吻道:
“当初第一次发现你神魂不在卵里时,还吓了我一跳呢,还好只是调皮,跑到人类的世界里去玩了。”
“你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当然是因为你还未真正的,降生于此世啊。”祂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層层叠叠,扭曲纠缠的巨型触手后,有一个什么东西被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与巨型触手相比,显得格外纤细也更加柔软的细嫩触手们轻柔地托举着它,如同捧着宇宙间最脆弱的珍宝。
“看,你在这呢。”
那是一个巨硕无比,通体浸润着血色的卵。
它的外壳并非光滑,丝丝缕缕的血雾缠绕在上面,呈现出一种流动的质感,和卵一起散发出冰冷,古老,孕育着无尽混沌与未知的气息。
元滦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能感受到巨大的吸引力从那枚卵中传出,淹没了他的感官。
这吸引力远甚于他对弥赛亚碎片的食欲,这是一种仿佛小狗看到属于它的小窝,游子看到只属于他的家的,一种本能的强烈冲动与欲望。
是时候了。
元滦清晰地感觉到了预兆。
他可以……
可以……?
终末之神的声音异常柔和:“回来吧,宝宝,你该真正地降生了。”
元滦怔怔地看着那枚卵,透过那结实的软壳,他却似乎在其中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一个蜷缩着的,等待破壳的……形态。
他真的……是这枚卵?
就是他的来处,他真正的自己?
“如果我回到卵里,会发生什么?”
元滦忍不住问,
“【我】会……消失吗?”
终末之神完全理解了元滦的不安:“一切,都凭你的心意,我的孩子。”
我的心意……
元滦一步一步向前,伸手轻轻地触碰到了那枚温热的卵。
卵在他的掌心下搏动。
“咚……咚……”
一下,两下……卵搏动的频率和他心脏的跳动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仿佛它们本就同出一源,分隔经年也依旧没有改变过彼此的节奏。
不知不觉间,在这奇异的共振中,站在卵前的元滦已消失在原地。
唯有那枚庞大的卵还在规律地搏动着。
层层的触手探出,再次温柔而紧密地将卵环绕,包裹,守护在中心。
高悬在头顶,无数血红色的眼睛像是完成了某种神圣的见证,带着难以言喻的安宁与期待,缓缓闭上。
终末之神静静地等待。
一如……亿万年前。
在时间的概念还不存在的,混沌未分的起点。
第120章 第120章此乃,诞生之时
一切的开端始于静谧。
黑暗,虚无,寂静,无知无觉。
“卵”,出现了。
不,这时的卵与其说是卵,不如说是一团在虚空中悬浮,混沌的浓浆,一团没有外壳的原汤。
不知岁月,不知自我,就只是这么存在着。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不知从哪来的说话声渗了进来。
“快来看,这有一枚还没形成的卵!”一个惊讶动人的声音说。
“好小。”一个沉默的声音说。
“恐懼与勇气?难怪。”一个仿佛帶着炙热的温度的声音说。
“这样下去,不会變成死胎吗?”动人的声音担忧道。
“它需要拥有情绪的供养。”另一个新的,更显沉稳的声音说。
“啊哈!那我可以来制造一些拥有情绪的生物!”
“嗯……生物在死前最容易爆发出恐懼或勇气,这样的话,最好将这个生物的寿命制作得短一点,但也不能太短,而且要保证他们能延续下去……”
“听起来好麻烦……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帶孩子啊。”
似乎有越来越多不同的声音聚拢过来。
死寂的混沌处變得前所未有的热闹。
卵有些想加入那些声音,也想和他们一样说些什么,
但他太弱小,也太虚弱了,留有意识醒来的时间太短,连听到的声音都隐隐约约,声音中的含义也不明白。
它只能极力捕捉那些声音中的话语,将它们都牢牢記在記憶深处。
“这么放在这儿,等个亿万年,也能出来了吧?”
“但……”
朦胧间,卵感觉自己好像被碰了碰。
“这里面已经有意识了吧,就这么讓它在这里待个亿万年?”最开始那个动人的声音道。
“那谁来留在这看护它?”另一道声音立马反问道。
短暂的沉默。
没有声音发出动响。
卵有些疑惑,也开始有些不安。
它不明白,周围的声音怎么一下子停止了。
是走了吗?可它分明感知到那几道迥然不同的气息还在它的周围。
就在卵有些隐隐失落时,那些气息以一种近乎敬畏的谦卑,向周围迅速退开。
一个更古老,也更深邃的气息,帶着难以言喻的庞大与从容,无声无息地来到卵的面前。
“我来吧。”
卵感觉到數双温柔的“手”轻柔地围在了它的周围。
那道靠近它,充满威严又奇异地透露出温和的声音说:
“从今往后,它便是我的孩子,我的子嗣,我会看护,照料它。”
似乎有隐隐的哗然声,但有温暖的感觉包裹住了卵,原来消失的声音也回来了,卵只感到开心。
在难言的安全感中,卵再次陷入混沌的迷思。
随后,不知是多少岁月。
每一次卵从沉眠中短暂苏醒,都会感到有一个大家伙在它的身旁,沉默而坚定地陪伴着它。
卵,也真正地成了一枚卵。
将它称为子嗣的古老存在也开始偶尔会帶着它離开这混沌之处,前往其他地方。
在那里,那些曾出现在它旁的声音也聚集于此地。
隔着卵壳,卵听到了欢笑声,嬉闹声,不同的乐器嗡鸣,奇怪却又富有旋律的碰撞……
声音嘈杂而响亮,但在“手”的阻隔下,卵不觉得吵闹。
卵高兴地晃了晃。
“那枚卵……”
“不必多言,我相信祂能出生。”
再然后……
声音多了起来。
和一开始来到它身边的声音不同,新的,细碎而繁多的声音出现。
“吾神,请问……”
“此乃吾之子嗣,万物恐惧之主,尔等当如敬吾般敬祂,如畏吾般畏祂。”
“……!是!”
卵感觉到自己好像突然被塞了一口食物,有些疑惑地晃了晃,再一次迷惑地睡去了。
又是一段岁月。
这一次,争吵声将卵惊醒。
在“手”的遮盖下,卵只听到了一声疲惫的:“我……要離开了。”
然后,是它最熟悉的,大家伙的一声叹息:“不,我会留在这。”
“祂需要人类。”
模模糊糊的劝说声,固执声,再到最終的无可奈何,直至平息。
那些熟悉的气息一个接一个離开了,只有那个陪伴在卵身旁的大家伙停留在此。
最后一个离开的熟悉气息在彻底消失前承诺道:“等原初之卵破壳,到时,我们会回来为祂庆贺。”
之后,再也不见。
此时的卵已经有了一些力气,意识變得活跃,能清醒的时间和记住的东西也变多了。
原初之卵……是在叫它吗?卵迷迷糊糊地想。
卵想要询问,但它无从表达。
周围又开始變得静悄悄的,只有那个大家伙偶然会发出低沉,悠长的声音。
“宝宝,你怎么还不出生呢?”
可渐渐地,连那道一直陪在他身边,时不时会和他说话的大家伙都鲜少开口,似乎是睡着了。
卵想……它想要能和它说话的存在,它想像那些声音一样说话。
说话……声音……卵注意到了什么。
……
几天后,卵心虚又兴奋地回来了。
人类的世界超乎它的想象,
而人类在某些时刻,像是见到和他长相不同的生物时,就会变得香香的,但有时,见到他们的同类也会如此,这讓卵感到既好奇又着迷。
卵小心地感知了一下身旁的那个大家伙,祂好像还在睡,没有发现它偷偷地从卵里离开了?
卵,若有所思。
没有注意到它再一次溜走时,周围那些偷偷睁开又在卵发现前马上合上的猩红眼睛。
又过来几天,
卵不解地回来了。
人类的复杂之处让卵感到困惑。
它又去了第三次,第四次……可依旧没有解开疑惑。
卵在出发前思考,它的疑惑无法解答,一定是因为人类看不到它,也无法和它交流,为此,它想要……
卵,有了一个计划。
……
H市某孤儿院门口。
“……!院长,快来看!”
“哎,可怜见的……抱进来吧。”
几年后,庭院中。
“那个怪胎,这么大了连话都不会说。”
“一天到晚不知想什么,只会站在那里像个鬼一样盯着我们看。”
“嘁,你们就是胆子太小了,看我的!”
“啊啊啊!怪,怪物!!!”
怪物……?卵奇怪地想,它现在不是人类吗?
它观摩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类模样,捏的壳子应该完全没有异样,它和人类有什么区别?
卵专注仔细地打量面前摔倒在地,满脸泪水的小男孩,脑中灵光一闪!
是了,是它不会散发出香香的味道!
这就是它和人类之间最明显的区别!
卵理解了一切。
这就是为什么人类虽然会对它散发香香的味道,却不和它说话的原因吧。
这怎么行?他要变得和人类一样才可以。
但要怎么……卵灵机一动。
它可以一点点分离自己的力量,并将它们封印在灵魂深处!
这样一来,它就能变得完全和人类一模一样了!
虽然它会因此渐渐失去所有力量和記憶,也暂时回不去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对吧?
……
孤儿院新来了一个孩子,阴沉沉的,长长的刘海盖住了眉眼。
“丧门星!我都听说了,你把你父母克死了才会来的这!”
“滚!快离开,不要把院长妈妈也克死了!”
“……我不是。”灰扑扑的小孩深埋的头颅极轻地动了一下,说。
他咬住牙根,眸光在耷拉的刘海下射出不屈的光:“我不是丧门星!”
卵倏地抬首。
它似乎……闻到了淡淡的,甜甜的味道?和香香的感觉不一样,但也格外勾人。
几乎出自于本能,卵无視了周遭的一切,跑去从孩子堆里拉走了那个甜甜的人类。
“……谢谢。”甜甜的人类说。
“我……我是2月7日被送到的孤儿院,所以他们都叫我廿七。你……你叫什么?”他问。
叫什么……?
已经丧失了大半记忆的卵苦思冥想。
它叫…它叫……
有人曾称呼它为……
它仿佛第一次学习使用声带,气流呼出干涩的喉咙:
“原……卵……”
“元滦?”
元滦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
元滦就这么在人类中长大了。
失去了所有力量与记忆的卵不适应人类的社会,但好在虽然磕磕绊绊,也成功如願成为了一名普通人。
直到……
“終于找到您了!大人!”披着黑袍的人找上门来。
接下来,一切都仿佛是按了快进键。
平凡的元滦,胆小的元滦,身为普通人类的元滦,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元滦大人!”厄柏激动地呼喊。
“神子大人。”主教面带笑意。
“小元,好好干!”蓟叶拍了拍元滦的肩。
“元滦,真有你的。”游石语带调侃,米云笑嘻嘻地拐住元滦的脖子。
“元滦……槐花,很美吧。”柏星波双手插兜,仰着头,站在一个巨大的槐花树下。
还有……
小七…不,那副已经长大的面孔,诸州凝視着元滦,轻轻呼唤道:
“元滦。”
它是……他是……祂是……
空间震动。
无形的涟漪撕裂了现实的经纬,时间与空间的洪流在一刻骤然冻结。
外界,惊慌失措的人们;强压着慌乱安排民众有序进入里世界的代行者们;在夹缝技术开启的门前,安置,接待民众并安排他们的厄柏以及一众邪教徒们……
全部定格成无声的默剧。
只有诸州,惊愕地昂首!
在他如碧玺般的苍蓝眸子中,倒映出另一片天空上的奇迹。
數道燃烧着不同光芒的星辰自遥远天际奔袭而来!
它们接踵而至,划过天空,留下璀璨夺目的光轨,贯穿了整片天空,像是一场盛大而浪漫的烟火。
“咔嚓。”
一声无声的脆响。
巨大的血卵在数道目光下裂开了一道缝隙。
透明的,带着奇异气息的液体从中溢出,沿着卵壳蜿蜒滑落。
紧接着,一具人形带着黏液从卵中滑了出来,被垫在下面的触手稳稳接住。
长而顺滑的湿发如海藻般包裹了这具身躯,黏稠的液体沿着肌肤滚落。
然后,湿漉漉的人形睁开了眼。
在祂的面前,是一群包围着他的“怪物”。
元滦虽然没有见过祂们,却一一辨认出了祂们都是谁。
在元滦视线中,“怪物”们一个个褪去了令人疯狂的原始形态,化作人形,含笑注视祂们中的新生儿。
一只修长的手带着熟悉的气息,将元滦脸上湿透的发丝挽到耳后。
“我以哑默的荆棘,狂欢的盛宴,母亲之血为你祝福,願你的唇舌永不餍足,生命在无尽的飨宴中永不止息。”
永恒饥渴之主,血腥女神,伤疤与受难之神,爱神如此说道。
“我以腐土之下的振翅,新生的鳞甲,万物蜕下的旧骸为你祝福,愿你根须深扎地底,而羽翼在风暴中蜕下星辰。”
皮相轮回主,蜕皮之环,羽化之茧,切肤与复苏之神,羽神如此说道。
“我以夜风之耳语,月亮之变化,镜湖之倒影为你祝福,愿你的舌尖识破甜蜜的谎言,你的梦境将永不迷失。”
真伪之主,千面之钥,梦途引路人,谎言与变化之神,月神如此说道。
“我以冰凉的余温,尘埃的史诗,停歇的指针为你祝福,愿你被时间雕刻而非磨损,你的记忆将永不凋零。”
坟冢之主,缄默的无面者,历史的守墓人,记忆与静默之神,冬神如此说道。
“我以……”
神明聚拢在此地,声音一如卵第一次听到的那般响起。
最后的最后,
“我祝福你,我的孩子。”
众神之王,长终之寂,永恒不变,万物归途的守望者,终末之神如此说道。
“愿你……将永远抵达你所想要的终点。”
终末之神:“生日快乐。”
“元滦。”
恐惧与勇气之神,元滦,
呼吸了自出生后的第一口空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