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敛又不是什么侦探, 跟踪别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完全不被发现。
在苏寻雁给江酌霜身边配备保镖后,很早就有人提醒他:“小少爷,有人跟踪您。”
但是玩世不恭的小少爷完全不在意。
“等他准备接近我了, 再把他抓起来吧。”
可是两年、三年……
那个人只是像影子一般。
后来江酌霜都不怎么在意这人了。
直到某次, 他在学院的琴房里和卡斯帕练琴。
黄昏时分, 阳光正好。
十七岁正是荷尔蒙泛滥的年纪。
卡斯帕红着脸俯身靠近他, 而他斜倚在窗边,虽然没有表示, 但也没躲开。
窗旁的梧桐树后忽然响起动静。
两人下意识朝那望去,只看见一闪而过的黑色衣角,江酌霜微微挑眉。
离开琴房后, 江酌霜特意绕到那看了眼。
只有那里被踩碎的枯叶可以证明, 曾有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成人礼那天, 江酌霜一开始的确以为是卡斯帕,但后来认出是谢敛,他也不在意。
两个人都很有意思呀。
无论是谁, 他都很喜欢。
时间回到现在, 谢敛表情愣怔。
江酌霜拍拍对方的脸:“你不敢让我来,应该不止这个原因吧, 带我参观参观里面?”
谢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三魂六魄, “其实剩下的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纪念。”
除开厨卫,这套房是一室一厅。
但因为厨房被谢敛改装成了杂物间, 所以勉强可以算是两室一厅。
江酌霜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厨房没了,我买的西红柿和土豆怎么办?”
谢敛连忙说:“土豆我可以种起来, 待会我再去楼下买包白糖,切了西红柿拌糖。”
江酌霜勉强认同了这个方案。
至少没有浪费他特意买回来的菜。
跟着谢敛进了主卧后,江酌霜就开启好奇宝宝模式,东逛逛西摸摸。
房间里没有床,只有排列整齐的柜子。
江酌霜盯着柜子里某样东西,陷入沉思。
谢敛过来问:“怎么了?”
“谢敛。”江酌霜面露沉思,“其实这些年,你已经因爱生恨,开始讨厌我了吧。”
谢敛神色一凛:“怎么可能?”
江酌霜指着柜子里的丑东西,问:“那这个长得和我一样的巫蛊娃娃,是怎么回事?”
谢敛面无表情:“……很抱歉我做的玩偶丑到你了,但它确实不是巫蛊娃娃。”
这些娃娃虽然丑,但能看出身上的衣服复刻了江酌霜每一场音乐会的造型。
抛开它丑陋的外表,还是很用心的。
……但是不行,抛不开。
谢敛被强行派遣下楼,给花盆里挖土种土豆。
临行前,他欲言又止,应该是有什么不想被江酌霜发现,但又不敢说。
虽然谢敛和江酌霜只互道姓名一个月,但他毕竟单方面认识对方许多年了。
小少爷的叛逆期比别人要长一点,刻意叮嘱,反而会勾起对方的好奇心。
事实证明,谢敛还是太了解江酌霜了。
刚关上大门,后者就开始在各处敲敲打打。
最后将巫蛊娃娃……棉花娃娃的拉链拉开,找到了几张塞着小纸条,字迹有些眼熟。
江酌霜回忆了一下,这似乎是自己第一场音乐会时,举办的小活动。
当时正好临近圣诞节,节日氛围好。
散场后他留在展厅内,给每一位到场的观众,亲笔写下祝福语。
因为他当时没什么名气,所以来音乐会的人并不多,大多是路人出于好奇领的。
江酌霜记得有很多人领到以后,没走多远,就找地方把纸条丢掉了。
谢敛手里这些多出来的纸条,或许就是当时在地上捡的吧。
一连拆了几张“Happy every day.”
敷衍的话语让江酌霜忽然没了兴致。
写的时候不算尽心,现在看起来也乏味。
直到拆到最后几张,才有了不同。
纸条上的某些单词被谢敛涂黑,最后只剩下几个不连贯的词,勉强凑成句子。
“Frost■and■■Love■”
“■Become■a■family■■”
展开最后一张纸条。
上面只剩下一个单词。
——“Forever.”
谁要和谁地久天长呢?
一想到谢敛像在剧院门口,到处捡飘飞小纸条的样子,江酌霜就忍俊不禁。
好像被赶出家门的流浪狗,“汪汪汪”地给主人捡了好多小垃圾回来。
江酌霜在抽屉里翻出纸笔,稍微开动小脑筋,就想出一连串的花言巧语。
旋即,他将这份情不真、意不切的“情书”叠成小方块,塞进了最丑的那个棉花娃娃里面。
江酌霜忽然有些期待,未来谢敛发现这封“情书”时,应该会露出很有趣的反应吧。
将纸笔放回原位的过程中,江酌霜在抽屉里发现一个通体磨砂的黑色U盘。
思考了0秒钟,他打开笔记本插上U盘。
屏幕上跳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几条视频文件,都是从社媒那下载的采访视频。
大概是问他学音乐的初心啊,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这种老生常谈。
而他,99%的背稿,加上1%的临场发挥。
倒不是江酌霜有包袱,主要是之前怼了两次记者,留下一点点公众坏印象。
论坛黑他的贴平地起高楼。
差点把顾修扬气得离开人世。
某次超不经意路过,江酌霜甚至看见,对方把自己的备注改成了“邪恶摇钱树”。
哇,超恶劣的。
于是他也改成了——
【zzz顾修扬(狗东西)】
江酌霜费解:“下载这些有什么用?”
现在网上已经有高清修复版本,谢敛下载的这几个视频都糊得包浆了。
直到进度条拖到最后,画面突然黑了。
但是窸窣的声音还在,江酌霜微微挑眉。
片刻后,笔记本的扬声器再次出声,是江酌霜本人被拼凑剪辑后的声音。
因为是拼凑剪辑出来的。
卡顿变调,很假但很清楚。
——“我、爱、你。”
怎么能有人活得这么可悲,靠虚假的爱意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春天。
*
谢敛推开门,第一时寻找江酌霜。
在发现对方盘腿坐在沙发上,神色并无异常后,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谢敛放下拎着的东西,先去厨房洗手。
糖渍番茄做到一半,忽然听见江酌霜喊他,便匆匆擦了手,走到沙发边。
少年原先盘腿坐在沙发上,见谢敛来了,便伸手,示意他把自己抱起来。
谢敛托着少年的大腿根,让对方以最舒服的姿势黏糊在自己身上。
因为被对方难得的主动迷得神情不属,便忽略了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江酌霜抬头,故意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谢敛的耳朵,“谢敛呀,你有多喜欢我?”
谢敛结实有力的手臂收紧些许。
“能说得出深浅,就不叫喜欢了。”
江酌霜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他亲昵地揽住谢敛的脖颈,用甜蜜的嗓音说:“我爱你呀,谢敛。”
谢敛听过无数遍虚假的、迟钝的“我爱你”,甚至有时,他都习惯了那句话里的冰冷语调。
可当真正听见少年对自己说“爱”,他第一反应依然是幸福,幸福到就算立刻死去都算如愿。
尽管谢敛知道,少年口中的“爱”只是一份礼物,无论谁讨得他欢心,都能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谢敛下意识绷紧身体,骨节粗大的手指不自觉握紧掌心的软肉。
直到怀里的少年闷哼一声,他才惊醒般骤然放松了力道。
江酌霜的眼尾勾着潮红,戏谑地挑了挑谢敛的下巴:“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么多年的魂牵梦萦。
心中越是激动,嘴巴就越笨拙,连说出一个字都觉得艰难。
偏偏面前的人还故意说出挑逗的话,“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去和卡斯帕订婚啦?”
谢敛盯着玉面小狐狸的皮囊,恨不得吞下对方的坏心眼,让他再也不能故作无辜地说出这种话。
心里这么想着,谢敛也就这么做了。
他将对方放在沙发上,紧接着倾身咬上柔嫩的嘴唇,香气瞬间钻进了鼻尖。
这个吻虽然不如十八岁那年激烈,却足够深入,几乎要将内里都吮吸干净。
过程中,谢敛含糊地问:“如果十八岁那天,我没有跑,而是留下来了,会怎么样?”
江酌霜从没有受过这么强势的吻,轻微的呼吸不畅让他呼吸急促几分。
“不怎么样,我哥哥会杀了你的,如果是卡斯帕,或许还……”
谢敛轻轻咬了一口江酌霜的耳垂。
“这个时候,就不要提他了吧……霜霜。”
江酌霜哼笑一声:“别提谁?哥哥,还是卡……”
“都别提。”谢敛的手指摩挲他的锁骨,“无论是江邬,还是那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酌霜忍不住笑了,声音有些像撒娇:“你怎么连我哥哥也一起骂呀……”
谢敛的动作愈发过分,江酌霜受不了地推他,却被后者顺势擒住手腕,细细地吻着。
谢敛的吻逐渐下移,最终停在喉结上。
大脑混沌中,江酌霜下意识碰了一下,又好似被烫到一般猝然收回了手,“你不可以……”
谢敛也知道不行,他本就没打算做更过分的事,尽管现在确实……有点难熬。
但是他一窍不通,会伤到小少爷的。
少年的皮肤和雪似的,身上那么烫,好像马上要化了一般,要是不娇养着,会受伤的。
事情发展到后来,谢敛先用嘴帮小少爷解决“马上要化掉的小霜”,随即在白日被月光淋了脸。
紧接着,小少爷用手帮了他一次,但是因为手被弄脏了,生气着不肯帮第二次。
偏偏江酌霜还故意拉着人,挑逗一般,若即若离地啄吻着,不让他走。
直到对方脖颈上浮起隐忍的青色筋络,才大发慈悲地放他去洗澡。
最后谢敛自己去冲了足足一小时的冷水澡,才勉强恢复了可以见人的状态。
等他带着一身水凉气出来,发现小少爷居然什么都没盖就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被过度摩擦,有些疼,少年睡着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谢敛盯着看了一会,才走到卧室,找了条干净的薄毯盖在小少爷身上。
盯着小少爷的睡颜,朱唇粉颊。
谢敛忍不住戳了戳对方的睫毛。
他在心里想。
真和公主似的。
霜雪是白色的,不应该被弄脏。
但是凡人都有欲望,他更是凡人中的俗人。
*
江酌霜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谢敛处理干净了,脏掉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干净的白衬衫。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忘了,腿上空荡荡的:“怎么不给我穿裤子……”
幸好白衬衫很长,恰好能遮住大腿根。
只是在江酌霜俯身的时候,会若隐若现透露出圆润白皙的部位,引人遐想。
谢敛手上提着饭盒,正在思考要不要拿出来。
看见熟悉的品牌标识,江酌霜有些诧异:“你居然订得起这家店的饭?”
这家不是只送会员吗?
谢敛沉默一瞬。
“江邬派人送来的。”
江酌霜:“……?”
好像出现了幻听的症状。
谢敛又重复了一遍。
江酌霜:“……!”
完啦,真的要完啦。
哥哥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谢敛及时补充,让江酌霜放心。
“江邬应该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我没让他助理进来,他可能以为我们是……朋友。”
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轻了一点,像是在等着被反驳。
可江酌霜什么都没表示。
谢敛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心中的大石头落地,江酌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下了沙发。
然后腿一软,差点摔一跤。
看着谢敛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他气得脸都鼓起来了,愤怒地“砰砰”给他两拳。
大胆,竟敢嘲笑我。
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吃饭的时候,谢敛欲言又止。
江酌霜忍不下去了:“你想问什么?”
谢敛盯着糖渍番茄。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连讨要名分的样子都显得这么自卑,真不知道他怎么敢跟踪江酌霜这么多年的。
和江邬派人送的装盘精致的菜品比起来,这盘番茄就显得不太够看了。
但这番茄毕竟是自己亲手买回来的,江酌霜还是很乐意多吃几块的。
江酌霜夹起裹糖最多的番茄块,细嚼慢咽,吃完才说:“朋友,同学?身份随你挑选。”
谢敛眼神里的光忽然暗淡,隐去心脏的期待,垂下眼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都可以,只要小少爷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像今天这样……只是朋友,也可以这么做。”
江酌霜放下筷子,“谢敛,真的可以吗?”
对面坐着一个满脸苦味的人,实在很影响食欲。
谢敛正准备点头,却被江酌霜打断。
“我现在心情很好,或许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哦……只给你一次机会,想好再说。”
室内静谧,两人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剧烈跳动的心脏出卖了谢敛伪装出来的平静。
谢敛嘴唇细微地颤抖着,声音几不可闻:“对不起小少爷,我知道我配不上……”
江酌霜单手托脸,示意他继续说。微微含笑的姿态,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谢敛一字一顿道:“但我不止想做朋友。”
江酌霜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这才对嘛,想要什么你得说,得去主动争取。”
意外之喜将谢敛砸得头晕目眩,他的呼吸被放得很轻,预料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江酌霜笑盈盈地捧起他的脸。
“谢敛,我们在一起吧。”
忽然之间,心里的弦忽然被轻轻拨了一下。
谢敛想起了自己和江酌霜初遇的那天,他正好在看一本书。
当江酌霜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一片枯叶正巧掉落在某句话上。
“他努力不去看她,就好像她是太阳。但是,就像太阳,他不需要去看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
因为这里基本没有生活电器,江酌霜换下来的那身衣服,谢敛主动手洗了。
每一件都是亲手洗。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江酌霜本来想去慰劳一下谢敛,但看见对方洗得满脸通红,忽然觉得还是自己更吃亏。
衣服一时半会干不了,江酌霜也不急着走,慢慢悠悠走到书架边,挑选想看的书。
书架上有本眼熟的德语版《哈利·波特》,打开扉页,上面是他的签名。
想了一会,好像是几年前在德国搬家,东西太多带不完,直接卖给收旧书的店了。
书的外面套着防尘袋,这些年保存得很好。
江酌霜取下书,趴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看了小半本,谢敛衣服还没洗好,他有点无聊了,便隔空呼唤对方过来陪自己。
洗衣服的声音停了,谢敛的声音隔着门有些模糊:“一直浸着对衣服不好。”
江酌霜撇撇嘴,心里拆穿对方。
是怕衣服浸坏了,还是另有图谋,你自己心里清楚。
刚刚江酌霜是被谢敛抱到沙发来的,拖鞋不在这,他不想光脚站在地上。
于是他歪歪扭扭往沙发背上一靠:“别洗了,衣服坏了就坏了,大不了我叫管家再送一套过来。”
谢敛洗去手上的泡沫,走到江酌霜身边坐下,后者直接身体一倒,歪进了他怀里。
江酌霜有点无聊。
“我们待会出去玩吧。”
谢敛下意识揽住少年,想要让对方靠得更舒服,但他忘了自己的手碰过水,很冰。
江酌霜被凉得缩了下脖子,生气地望着谢敛。
“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刚刚不让你she……唔唔唔你干嘛!”
谢敛头疼地捂住小少爷口无遮拦的嘴。
“霜霜,虽然我不介意你说什么,但如果你待会想躺得更舒服,最好还是别说了。”
江酌霜:“干嘛,不让我躺了?”
“不是。”谢敛冷静说,“会硌到你。”
江酌霜:“……”
“………………哦。”
重新躺到谢敛身上,江酌霜拿出手机,找到管家的联系方式打了出去。
等待对方接通的过程中,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敛聊天,信心满满。
“李管家人可好啦,小时候我干了什么坏事,都是他帮我兜着,我让他帮我瞒着我哥送衣服过来,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谢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机,江酌霜这才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接通了。
江酌霜清清嗓子:“李管家,你能不能去我衣柜拿套衣服,送到森海小区来呀。”
李管家那沉默片刻。
江酌霜疑惑:“阿伯?”
电话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李管家终于出声,一如既往的得体。
“小少爷,您身上那套衣服怎么了吗?”
江酌霜随意找了个借口:“掉到水里弄湿了,好心的同学把我带去他家换衣服啦。”
非常非常非常拙劣的借口。
但是李管家从来不会拆穿小少爷。
然而这次,却久久没有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应声。
江酌霜迟疑地问:“阿伯,你那很忙吗?”
扬声器里忽然传出一声没什么温度的冷笑。
江邬的声音冷得像是数九寒天的霜,又怕吓到江酌霜,尽量收敛怒气。
“霜霜,你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江酌霜试图萌混过关:“……哥哥,你也在呀。”
仔细听,江邬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江酌霜,你就在那等着,我来找你。”
没一会,电话重新回到李管家手上,“抱歉小少爷,刚刚大少爷不让我和您说。”
江酌霜很坚强:“没事的,哥哥从来不会打我不会骂我不会凶我……”
李管家贴心补充。
“但是会扣您零花钱。”
江酌霜不坚强了。
“呜呜呜呜呜呜我的钱……”
通话断开后,江酌霜把脸埋进了谢敛的怀里。
“好烦啊……谢敛,不然我们还是分手吧。”
这话只是无心之言,没人会当真,谢敛的手却还是不自觉握紧,良久后才慢慢松开。
他摸着怀中少年柔软的头发,“真羡慕小少爷和大少爷的感情。”
江酌霜疑惑地抬头。
待会你应该会被哥哥打哦。
江酌霜的动作幅度太大,身上宽大的白衬衫鼓起,从衣领处露出他清晰的脊骨线条。
谢敛神色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只是,毕竟你都成年这么久了,江大少怎么能还把你当小孩似的呢?”
江酌霜诧异地笑了一声:“谢敛,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这么直白地挑拨我和哥哥关系的人。”
“霜霜,你不觉得江邬对你的占有欲太强了吗?寻常的兄弟,会做到他这种程度吗?”
江酌霜说:“但他是我哥哥。”
谢敛心中的醋意不断翻涌。
凭什么江邬这么好命,只是因为占着“兄弟”的名义,就能得到少年绝对的偏爱。
明明不是……所谓的至亲。
*
江邬从薄景云湾到这,至少要半小时。
江酌霜催着谢敛把房子里不能见人的都收拾了,他负责坐在沙发上检查有没有遗漏的。
收拾到一半,江酌霜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扯了扯勉强盖住自己大腿的白衬衫,火速把谢敛赶下楼去买新的底裤。
哥哥看到……应该不会误会吧?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
江邬要是敢生气,他就趁机把这人赶出去,到时候找江德明爆金币也是一样的。
江邬来的速度比江酌霜想象中要快很多。
还没来得及把谢敛赶下楼,门就被敲响了。
江酌霜让谢敛去开门,态度好点。
江邬面色阴沉地看着开门的人,在看清不是江酌霜后,直接一拳打了上去。
好吧,单谢敛态度好没用,纷争是江邬挑起来的。
江酌霜跪坐在沙发扶手上,手扶着玄关柜,探头看着谢敛被打。
同时嘴上敷衍又小声地劝:“……别打了别打了,哎呀,看起来好痛。”
江酌霜忽然微微皱眉。
江邬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江邬循声望去,在看清江酌霜此刻模样时,心中更是对谢敛怒不可遏。
江酌霜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像一朵糜烂的玫瑰,嘴唇红得显然被人反复碾吻过百遍。
白衬衫的衣领没扣到顶,松松垮垮露出半截肩膀,以及锁骨上面清晰的吻痕。
眸光水润,整个人像是刚刚被爱.欲的滋味填满,透露出一股餍足的媚态。
江邬对外冷静自持的绅士表象被撕破,露出里面恶犬一般的凶狠野性。
谢敛沉若幽潭的黑眸盯着江邬,他下意识想要还手,却在发现江酌霜脸色不对后,按下动作。
故意受下了所有攻击。
期间一次都没有还手。
江邬已经没有理智了,下手毫不留情。
他的拳头重重打在谢敛的腹部,紧接着,却看见对方唇角扬起不明显的讥讽弧度。
下一刻——
“江邬,住手。”
江酌霜的语气很冷。
“你是想把他打死吗?”
如同被下了某种禁制,江邬的动作瞬间停在半空,紧接着不甘心地锤了下地面。
过了半晌,江邬大步走到江酌霜身边。
阴翳的眼神落在少年白皙光.裸的大腿上。
他伸手按在白衬衫的衣角,像是想要掀开薄薄一层衣料,窥探底下是否出现可疑的痕迹。
“——啪!”
凌厉的巴掌落在江邬脸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终于唤回了他的理智。
江邬猛然后退一步,闭上眼,呼吸粗重。
江酌霜嗓音冷冰冰的:“江邬,发完疯了吗?”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屋子里谁都没有说话。
江酌霜嗤笑道:“江邬,就算你是我哥哥,也没资格一进来就打我男朋友吧?”
……男朋友。
江邬嫉妒得快发疯。
江邬的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霜霜。”
一向对他宽容的江酌霜,此刻却什么都没说。
因为是家人,所以江邬这些年,总是能得到江酌霜的额外优待。
难以自抑地沉溺进这份独有的温柔后,江邬都快忘了,其实在很多人眼中,他的弟弟是一个高傲、冷漠,难以接近的小少爷。
江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霜霜,你现在还小,会被……”
“哥哥,我成年很久了。”江酌霜盯着他,“我不仅可以谈恋爱,未来我还会和别人接吻、做.爱,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你不可能一辈子管着我。”
江邬闭上眼,胸膛剧烈地起伏。
片刻后,他嗓音嘶哑地说:“我知道了。”
江酌霜不知道江邬在发什么疯。
如果只是不希望弟弟谈恋爱,怎么可能像条疯狗一样拳拳到肉,像是恨不得打死对方。
或者说,更像是……
一个求偶失败的追求者。
谢敛适时出声:“霜霜,我想和你哥谈谈。”
江邬当然不愿意和谢敛一起出去,但是此刻江酌霜很明显不想看见他。
江酌霜面无表情地看着江邬。
后者心里种种滋味混杂在一起,最终道:“……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两人去楼顶无人的天台交谈。
江邬阴沉地注视谢敛,一语不发。
谢敛率先开口:“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但是现在和霜霜恋爱的人是我,希望江大少注意一点,免得像今天一样,惹了霜霜生气。”
江邬冷笑一声:“你刚刚是故意不还手。”
“不然呢?”谢敛嗤笑,“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被三言两语就激得失去理智。”
江邬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开口:“霜霜有个前男友,叫卡斯帕,你知道吗?”
谢敛泰然自若的表情一僵。
江邬笑了:“看来你知道啊。”
江邬觉得他们现在这种诡异的状态有些可笑,就像仅存在于人类社会的食物链。
只有江酌霜是人类,而他们都是丧失理智的野兽,凭借本能撕咬杀死另一方。
最终争抢唯一一个,成为江酌霜宠物的机会。
江邬语气里带着怜悯:“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和卡斯帕,长得有点像。”
这倒不是江邬信口胡言,抛开阴郁的气质,谢敛在某些角度,的确和卡斯帕有几分相似之处。
谢敛扯起唇角:“那又怎么样,如果霜霜真的喜欢卡斯帕,没必要来找我。”
江邬面色冷峻:“你可真是下贱。”
谢敛觉得好笑:“江邬,你要是不下贱,就不会现在扯着我说一堆废话了。”
江邬被戳中了痛处。
“我只是尽兄长的义务。”
谢敛觉得他自欺欺人的样子挺搞笑的,“江邬,是不是弟弟,你心里清楚。”
江邬冷冷地看着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谢敛眯起眼,审视地盯着他看了一会。
紧接着,不可思议地笑一声:“哈,你不知道啊……江邬,我还是低估了你的下贱程度。”
居然对自己眼里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产生了这种龌龊的心思。
谢敛表情讥嘲,一字一顿道:“江邬,你真恶心,你敢让霜霜知道你的心思吗?”
“你以为霜霜和你谈恋爱,是因为喜欢你吗?”
江邬面色不好看,“他太年轻,喜欢寻求新鲜感,和你在一起,只是玩玩而已。”
谢敛先前和江酌霜胡闹时,对方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指甲划痕。
他故意扭动脖子,露出这道泛红的伤口:“至少我有资格被霜霜玩,而江大少从来没被考虑过……抱歉我忘了,你们只是——兄弟。”
江邬知道这人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如果他真的在这打了谢敛,这个贱人一定会去江酌霜那里卖惨。
“如果给你这样一个机会,你会不把握吗?”谢敛笃定地说,“你会的,甚至还会比我更贪婪。”
哪怕会被人骂下贱、恶心,乱.伦……
但是得到的芬芳实在是太诱人了,无论理智再怎么叫嚣,他也只会清醒着沉沦下去。
第24章 肖涿之 我现在能和别人做.爱吗?
最终, 两个人谁都没能占到便宜。
回到楼上时,江酌霜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听见声音,偏过头望着他们。
江酌霜问:“哥哥, 你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完全没有。
但江邬只能点头。
江酌霜扫了眼谢敛, 确定对方身上没有多出来新的伤口, 才收回视线。
“你们一个是我的哥哥, 一个是男朋友,好好相处, 别让我为难,好吗?”
谢敛最先出声:“小少爷,我明白。”
江邬晚开口一步, 就被对方抢了献殷勤的机会, 不由在心里“啧”了一声。
江酌霜逼他们握手言和, 自己则在一旁,板着一张脸凝视他们。
饶是谢敛习惯将自己伪装成不争不抢、温驯听话的模样,此刻也有些装不下去了。
他朝江邬伸出手, 因为背对江酌霜, 不用遮掩自己强忍恶心的表情。
江邬本想忍着恶心握上去,但越想越恶心, 最后拿出一副手套, 戴上后才勉强愿意握手。
力道重得像是恨不得捏碎对方的手骨。
江邬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在放手前,他忽然问江酌霜:“霜霜,你要不要带你男朋友回家见见爸妈?”
“啊?”江酌霜表情诧异, 下意识说,“不用了吧,说不定……哎呀, 我先去换衣服了。”
江酌霜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在场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腻了,想要分手呢?
谢敛脸色苍白几分,望着江邬讥嘲的表情,努力不让自己流露患得患失的情绪。
江酌霜也明白自己的态度太明显。
他无辜地看着谢敛,黏糊糊地亲了亲对方,表示自己现在还是很喜欢他的。
江酌霜提起江邬带来的袋子,进卧室换衣服,刚进门,外面两人就同时嫌恶地松开了手。
江邬把手套丢进了垃圾桶,谢敛则沉默地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冲洗整手掌。
江邬走到沙发旁边,在江酌霜刚刚待过的位置坐下,表情没比谢敛好上多少。
因为外面太安静,能听见卧室里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让互相戒备的两人都有一瞬失神。
等了片刻,里面的声音忽然停了。
紧接着,房间内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江邬脸色一变,迅速走过去敲了敲房门。
他连续叫了两遍对方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后,焦躁慌乱地推开房门。
屋内拉着窗帘,但因为遮光性不强,正午的强光还是透过帘子隐约照亮了室内。
少年身上的白衬衫半褪至腰间,背对两人,只裸.露苍白的脊背。
蝴蝶骨随着捂嘴咳嗽的动作轻颤,仿佛随时要透出单薄的皮肉。
江邬迅速走到少年面前。
看清对方后,却瞳孔猛缩。
江酌霜指缝里渗着咳出的鲜血,因为太多而顺着腕骨往下蜿蜒成线。
白衬衫上粘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江酌霜呼吸不畅地倒在江邬怀中,死死咬着唇肉。
江邬把自己的指骨塞进少年的口中,避免对方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咬伤嘴唇。
谢敛下意识想要进入房中,却被江邬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旋即猝然清醒。
江酌霜痛成这样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显然是不希望自己软弱的一面被外人发现。
——可他却愿意毫不犹豫地倒进江邬的怀里,所以这个“外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谢敛丝毫不意外,他知道江酌霜很重视家人。
在门口站了片刻,最终,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识趣地离开了这里。
只是在离开前,谢敛回头瞥了一眼亲昵倚靠在一起的两人,心中恍惚有了一个冲动。
——如果他当年可以舍弃自尊,再卑劣一点,像江邬一样,霸占着“哥哥”的身份……
那他和江酌霜的关系,会不会有些不同呢?
只是这注定是得不到结果的问题。
谢敛也不会后悔当年的选择。
*
屋内,江邬抱着江酌霜,直到对方剧烈的咳嗽声渐渐平息,他才慢慢松开手。
江酌霜唇角晕开红如胭脂的血,黑色的瞳孔里洇着水汽,难得透露出脆弱感。
江邬心疼地拍着江酌霜的背。
“你这周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药?”
江酌霜安静地缩在江邬怀里,慢慢摇了摇头:“我想晚上回家再吃……”
普通药每天吃一次,特效药看具体情况,如果病情良好的话,能不吃就尽量不吃。
对于江酌霜来说,特效药只有在他发病的时候,会作为应急药片使用。
药片的副作用会让他一整天都精神不振,偶尔手还会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这对音乐家来说,是很致命的副作用。
江酌霜失落地低下头:“我本来以为不会在谢敛这待很久,谁知道气氛不对,我们就一起……唔,犯了错,哥哥,我知道错了嘛,回家就吃药。”
江邬骂也不舍得骂,打更是不舍得打。
“下次出门一定要随身把药带着,知道吗?”
江酌霜抱着他的腰撒娇:“知道啦,哥哥。”
以前只要一撒娇,江邬就会原谅自己,但今天好像真的把哥哥吓到了。
背上突然传来一股凉意,江邬粗糙的手掌抚上了少年的脊骨,让人不自觉瑟缩一下。
江酌霜这才想起自己“衣衫不整”,半褪的白衬衫松松垮垮地堆叠在小腹以下的部位。
江邬:“霜霜,你们都做了什么?”
少年身上到处都是红痕,也不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更加过分。
纵然他们是亲兄弟,问这种问题也还是太私密了,江酌霜含糊了过去。
换好衣服后,两人坐上车。
江邬没有开回薄景云湾,直接开到医院,打算给江酌霜再做个全身检查。
坐电梯上楼时,江邬漫不经心地问:“艾德蒙森家族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江酌霜这才想起来卡斯帕,“直接跟他说吧,好聚好散,他会理解我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电梯的门恰巧打开。
一名小护士站在门口,领着他们去江酌霜的主治医生——肖涿之那里。
肖涿之不在办公室里,江酌霜坐在他的旋转椅上,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
江邬说:“过几天我要出国一趟,关于你的病情,应该有了新的研究。”
“生日前回得来吗?”江酌霜算了算时间,“我这次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大礼哦。”
虽然江酌霜嘴上总说嫌弃,但他每年给江邬准备的生日礼物都很用心。
江邬心中一阵柔软:“会回来的。”
毕竟一年中难得有一天,江酌霜会对他尤为宽容,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因为两人来医院是临时起意,不巧肖涿之正好在手术室里做手术,要等很久。
江邬想陪他一起等,但被江酌霜严词拒绝:“江邬,我不是小孩了。”
前段时间为了完成老教授布置的任务,他偶尔会趁江邬睡着后偷偷去琴房熬夜编曲。
待会检查报告出来了,死板的肖医生肯定不会帮他隐瞒这件事,又要被江邬念叨很久了。
江邬甚至不能回家,而是被赶去了公司。
因为少年坚称,“如果你少工作一天,我年底拿到的分红就要少一份。”
江邬走后,江酌霜玩游戏打发时间。
一局才打到一半,肖涿之就回来了。
为了表示自己对医生的尊重,江酌霜一本正经地关了游戏,把手机放到一边。
肖涿之:“打完吧。”
江酌霜立刻切回游戏,一秒都没有拉扯。
游戏结束时,肖涿之正在写医疗报告。
江酌霜滑着滚轮椅到他身边,假模假样问:“肖医生,我刚刚玩游戏的声音,不会吵到你吧?”
肖涿之神色一如既往淡淡的:“还好。”
“我有个病人是幼儿园小朋友,他每次来都和你刚刚差不多,所以我习惯了。”
江酌霜板起脸:“嫌我吵?”
肖涿之推了推眼镜:“没有。”
江酌霜总觉得自己刚刚被内涵了。
不过看着肖涿之泰然自若的样子,又觉得一向老古董的肖医生,说不出这么有深意的内涵。
就在他将信将疑,选择相信肖涿之只是“无心之言”时,后者眼底却突然生出几分微乎其微的笑意。
江酌霜:“……”
谁带坏了你,肖医生。
肖涿之将听诊器按在江酌霜的心口,过程中似乎看到了什么,神情微微一愣。
他按着听诊器的手一顿,力道松开,金属听头滑落到心室下方。
江酌霜“久病成医”,立刻发现不对,拉着肖涿之的手微微往上抬了一点。
“肖医生,你不要发呆了,快点检查呀,我接下来还要做好多项目呢。”
说话时会产生细微的杂音,与心音重叠,顺着听诊器流进肖涿之的耳中。
向来冷静自持的肖医生,破天荒沉默许久,才重新拿起听诊器检查心跳。
听诊完毕,肖涿之开始写处方笺。
江酌霜用手撑着脑袋:“第一次看见你发呆。”
肖涿之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只是整个过程中,身上都透露着自己都没发现的低气压,被江酌霜看得一清二楚。
“肖医生,你不要总是板着脸。”江酌霜很认真地说,“你这样会让病人有很大的压力。”
肖涿之抿了抿唇:“我没有。”
江酌霜有些奇怪:“哇,脸更臭了。”
江酌霜问:“你刚刚怎么了?”
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忽然表情就不对劲了。
肖涿之下颌锋利,天然给人冷峻的错觉。
他盯着处方笺,握笔的手上青筋明显,语气却很平淡:“你是恋爱了吗?”
江酌霜诧异地“嗯?”了声。
“是啊,但这不是听诊能听出来的吧?”
肖涿之手指虚虚碰了下他的脖颈,在衣领的遮掩下,有一枚色彩鲜红的吻痕。
江酌霜本来没什么感觉,被他一提醒,再摸索着碰了一下,感觉微微的疼。
他忍不住小声咕哝:“嘶,谢敛属狗的吗?怎么还给我咬破皮了……”
肖涿之不语,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将本来没那么复杂的电子处方删删改改。
江酌霜本人或许没有察觉,但肖涿之可以猜到,对方在这么显眼的位置留下痕迹的原因。
有些人一旦得到了什么宝物,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其他人,这是属于他的。
——像狗一样标地盘示威。
江酌霜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既然你发现了,那我正好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
肖涿之努力收拾糟糕的心情,让自己的专业素养重新占据理智:“你说。”
江酌霜抱着求索的态度,极其郑重地提问。
——“肖医生,我现在能和别人做.爱吗?”
肖涿之手上的笔差点被他捏断。
第25章 肖涿之忽然意识到 江酌霜已经长大了……
肖涿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或许是他的沉默让江酌霜意识到了什么。
“好吧我承认,我来医院前的确……唔,真的不能和别人做.爱吗肖医生?”
肖涿之说:“不可以。”
江酌霜脸上露出一点小遗憾。
肖涿之顿了顿,硬邦邦说:“可以适度。”
刚刚大脑一时不清醒, 竟然让他违反职业道德, 下意识对病人说出了谎话。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失态。
剩下的都是些老生常谈。
不要熬夜, 不要吃冰辣辛咸。
现在又额外加了一条。
——不要纵欲过度。
尽管肖涿之很想把这个“过度”的定义设为一年一次, 但他很清楚,如果条件过于严苛, 小少爷很可能直接把医嘱当成空气。
他还没多说两句,江酌霜就不乐意听了。
“好啦肖医生,这些话我都快背下来了。”
他起身离开前, 被肖涿之叫住。
“你哥哥呢, 他今天没有陪你吗?”
“我让他先回去了, 我这几天熬夜,怕他待会看到检查结果又要唠叨。”
肖涿之皱起眉,有些不放心:“他太不负责了, 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医院?”
江酌霜想说自己不是一个人, 外面的角落里,应该有不少暗中保护他的保镖。
肖涿之说:“我陪你去做检查。”
江酌霜本想问他今天不忙吗, 转念一想, “忙”在医院是禁忌词,便没有说出口。
起身离桌前,肖涿之似乎想起什么, 在自己的储物柜里取出一样东西。
“江少爷,你上次住院,在病房落下了一本书, 我帮你先收起来了。”
是毛姆的《面纱》,因为收藏的人很小心,整本书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
江酌霜出院时,负责收拾病房的小护士在床头柜里翻出了这本书。
恰巧被肖涿之看见,便拿走“代为保管”。
看见这本书,他就会想起自己给江酌霜读书时,对方因情节起伏而不断变化的脸。
江酌霜住院时的娱乐活动很少。
因为大多时候都在术后恢复,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连书都只能让别人读给他听。
一开始小少爷很抗拒这件事,他坚定地认为,这么大了还听故事很丢人。
直到某次全麻做完手术,江酌霜刚醒来时,神经系统被麻醉药物抑制,胡言乱语了半天。
至此他终于妥协,再也不纠结什么“丢人不丢人”了,因为他一生的脸面都在这一天被丢完了。
肖涿之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眼含笑意:“你还记得,我第一场为你做的全麻手术吗?”
江酌霜硬邦邦地打断他:“不记得了,不许说,不然我现在就晕倒吓死你。”
他确实不记得,当时在麻醉恢复期,大脑基本上不会留下什么记忆。
是后来,一名健谈的小护士口述给他的。
对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讲述他当时有多可爱,抱着别人不撒手。
护士并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
但江酌霜还是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郁郁寡欢,直到晚上才收拾好心情。
提起心情恢复的原因——
虽然江邬对苏寻雁女士声称,江酌霜是因为晚餐终于不用忌口,吃了白葡萄酒烩青口、烤鲑鱼、樱桃鹅肝、马铃薯千层,奶酪舒芙蕾……
总之,在被江酌霜暴捶一拳后,他还是诚心地改口说,是因为弟弟意志坚定,才调整好了心情。
肖涿之故意旧事重提。
“你一直在找你的小猫。”
当时麻醉恢复室里,一群人围着江酌霜观察病情,小少爷慢慢睁开眼,不吵不闹。
好不容易等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是:“你们谁看见我的小猫了呀?”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倒是知道小少爷养过猫,但听说在很久之前就自然老死了。
江酌霜伸出手,周围人不明所以,刚把头探过去,就被少年挨个戳了戳。
对方像是在凭借手感,确定谁才是自己丢掉的那只猫。
最后当然一个都没选出来。
他便将目光投向一旁围观的肖涿之。
正在写记录的肖涿之:“……?”
在一群人谴责的眼神里,他也微微俯身,将自己的脸凑到小少爷的手前面。
江酌霜处于半梦半晕的状态,捏捏戳戳。
麻醉恢复室里只有他们,没有其他病人。
被肖涿之没什么情绪的眼神一扫,凑在一边看热闹的人瞬间如鸟兽散。
关上门后,这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之后发生的事,只有肖涿之知道了。
江酌霜谨慎地问:“我后来做什么了吗?”
肖涿之忽然避开了他的目光。
江酌霜被他的表情吓到了,瞬间哽住:“我不会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吧。”
“也没什么。”肖涿之说,“你就是一直在说,不要逃课……还是什么。”
江酌霜松了一口气,“我养的橘猫叫不逃课。”
幸好幸好,没有说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不然他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人接班肖涿之。
“怎么想到叫橘猫这个名字?”
江酌霜叹息:“因为它是我在上学路上捡到的,为了带它去宠物医院,我那天逃课了。”
小时候的江酌霜很喜欢小动物,并且一直是坚定的狗狗党,但还没来得及等他养小金毛,就在某天上学路上捡了只流浪橘猫回家。
捡到猫咪的时候,它已经算得上“大龄猫”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饿得皮包骨。
那时候江酌霜刚回到江家,很害怕自己会给家人添麻烦,便把小猫带到了别墅附近安家,每天晚上悄悄出去喂小猫。
毕竟那时候江酌霜才小学三四年级,“精心”搭建的猫屋,在成人看来也破破烂烂。
直到现在他都以为,当年猫屋没塌是因为自己木工天赋异禀。
其实是每天晚上,管家都会掐点出门帮他把猫屋加固妥当。
直到后来发现小猫生病了,江酌霜才抱着它冲进别墅找苏寻雁。
其实那时候他很担心,自己给江家添了麻烦,会不会被连人带猫被赶出去。
但苏寻雁只是担心他每晚出去有没有着凉。
江酌霜希望橘猫以后能乖一点,所以在宠物医院填写名字的时候,他给小猫取名为“不逃课”。
大概是因为“皮包骨”的第一印象太吓人,江酌霜总是忍不住给小猫喂很多。
原本巴掌大的小猫,经过短短一年,就被他喂成了一辆橘色小轿车。
江邬说橘猫长这么肥很正常,但江酌霜总觉得是自己喂太多,才导致了这个问题。
于是他痛定思痛,决定给大肥猫减肥。
不逃课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才导致小主人喂的口粮锐减。
它夹着嗓子“喵喵叫”,尾巴一晃一晃,还试图像以前那样扑进小主人怀里撒娇。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江酌霜被这辆猫“duang”一下撞翻在地,痛得回房间悄悄哭了起来。
等他擦干眼泪再打开门,发现门口的“小轿车”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
尽管橘猫魁梧的体型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惹人怜爱,但江酌霜自会“情人眼里出西施”。
橘猫嘴里叼着今天唯一的罐头口粮,见江酌霜开门,用爪子将罐头推了过去。
它用喵喵叫来道歉,并且决定自罚少吃一个罐头,以示道歉的诚意。
江酌霜艰难地抱起橘猫亲了亲。
一人一猫很快又和好如初,但是江酌霜定下的减肥大计依然没有停。
猫猫太胖会生病的。
江酌霜陷入回忆时,整个人都很安静。
肖涿之一瞬不瞬地望着少年,思绪不由又回到了那天的麻醉恢复室。
恢复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江酌霜对肖涿之招招手,示意对方头再低一点。
肖涿之以为对方有话要说,毫无防备地俯身,紧接着,侧脸贴上一抹柔软。
带着微微的热气,让人心神一晃。
肖涿之很早就作为医生助手,跟着自己的老师记录江酌霜的身体情况。
那时候的他很年轻,小少爷也才十岁出头,他们之间的交流止步于每周一次的病情问话。
直到此刻,柔软的吻落在侧脸。
肖涿之忽然意识到,江酌霜已经十七岁,不再是自己记忆里那个粉雕玉琢的白团子了。
江酌霜揽着他的脖子,一个人慢慢说了很多。
“不逃课,要好好减肥哦,太胖了会生病的。”
肖涿之身体僵硬,连呼吸都放轻了。
江酌霜继续说:“生病以后会很难受,做手术也很疼很疼,每天都得吃药。”
肖涿之忍不住问:“你一直这么觉得吗?”
至少在他可以看见的地方,江酌霜每次手术后都是笑嘻嘻的,总是嚷嚷想打游戏或者吃小布丁,不让还会假哭。
江酌霜似乎很疑惑“不逃课”突然会说话了,但他还是很乖地轻声回答:“嗯,很疼。”
当年和江邬“私奔”到冰岛,站在黑教堂里祈祷时,他真的想过一了百了。
肖涿之第一次抛开“医生”的身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去看待江酌霜。
他见过很多人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嶙峋,这些人的肢体和语言都会直观地表达出——我很痛苦。
而江酌霜好像只在最开始那一年表达过疼痛,之后的每一年都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肖涿之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这导致他忽略了——像江酌霜这样的情况,是很不常见的。
或许对方曾在某些时刻生出过自毁倾向,而作为医生的他,却因为病人表现出的“乐观”感到欣慰。
肖涿之感觉喉中艰涩。
“江少爷,你想过……放弃吗?”
江酌霜很久没有继续说话。
就在肖涿之以为对方不会开口时,少年终于出声了,只是答案似乎有些偏题。
江酌霜轻轻说:“我想陪着家人。”
如果是清醒时的他,一定不会说出这句话,因为小少爷就是这么拧巴别扭的人。
肖涿之凝视许久,才重新退回适宜恰当的位置,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麻药的效果过了,他看着眼神重新恢复清明的小少爷,问:“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按部就班的询问并没有引起江酌霜的怀疑,他甚至还有心情和肖涿之开玩笑。
“肖医生,你是不是熬夜加班太困了,眼圈都熬红了,要早点休息哦。”
肖涿之知道江酌霜这番话调侃的意味更浓,其中蕴含的关心微乎其微。
或许是因为每次来医院,留下的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所以小少爷有些生理性地讨厌他。
麻醉恢复室的门开启又关闭。
江酌霜离开了这里。
肖涿之曲起手指,碰了碰自己的侧脸。
或许江酌霜永远也不会知道,十七岁这一年,他亲吻过一名自己讨厌的医生。
第26章 anti贴吧的管理说 像jzs这种渣……
江酌霜因为黑历史被旧事重提, 鼓起脸,看着有些不太高兴:“肖涿之,我生气了啊。”
肖涿之生硬地转移话题:“这本书……”
“我是特意把书留在医院的。”江酌霜说,“肖医生, 你忘了吗, 你还没给我讲完呢。”
肖涿之愣了愣:“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给你读, 后来你再没有找过我。”
江酌霜满脸的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你明白, 我是知道你很忙,才非常贴心地没找你。”
早知道肖涿之误会得这么深, 他就不每天把江邬逮过来给他读书了。
嗯,比起哥哥读,还是更喜欢肖医生啦。
江邬像个老古董一样, 总有很多忌讳, 这不读那不读, 肖涿之就会原原本本读出来。
肖涿之眼中涌动很多复杂的情绪。
所以他那段时间根本没必要……算了。
江酌霜忽然向前探身,双手捧住肖涿之的脸,露出笑容:“所以你以后要主动一点, 好吗?”
苏夫人很喜欢用这个动作捧住小少爷的脸, 小少爷也从母亲那学来了这个习惯。
肖涿之偶然撞见过几次,每次小少爷都会笑容甜甜地朝苏夫人撒娇。
肖涿之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已经过了少年的年纪, 若是学着小少爷一般撒娇, 只会有东施效颦的嫌疑,惹人可笑。
肖涿之喉咙里溢出简短的音节:“……好。”
“你今天好奇怪啊,肖医生。”
对方反应平平, 让江酌霜有些无聊,随手拿起笔,在自己的病例单后面画小雪花解闷。
肖涿之捏了捏眉心:“抱歉, 这几天手术比较多,我有些分心了。”
江酌霜忽然说:“肖医生,你应该有事情瞒着我吧?麻醉恢复室那天……”
肖涿之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天你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江酌霜被对方的态度逗乐了,更加确信那天一定发生了什么。
“肖涿之医生,我那天不会对你表白了吧,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虽然不是表白,但确实发生了一些不便明说的暧昧,肖涿之避开目光:“……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江酌霜戳戳肖涿之的脸,“你这么好,我喜欢你,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吧?”
若不是知道对方已经有男朋友了,肖涿之几乎要将这句话当成某种告白,然后为此怦然心动、弥足深陷。
换成旁人,哪怕知道对方有男朋友,也很难不为这种特殊温柔所沉沦吧。
最后或许会一边唾弃自己的无耻,一边祈求对方给自己当第三者的机会。
但是肖涿之已经过了最容易冲动的年纪,所以在听到这话后,也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江酌霜的眼神很单纯:“你知道吗,刚刚你在听到我说,我谈恋爱了,那一瞬间的眼神很有意思。”
肖涿之等待对方说出接下来的话。
但他已经猜到,对方想要说什么了。
江酌霜好像将所有人都当成了自己的玩具,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只是为了好玩。
“肖涿之啊,我差点以为,你也喜欢我呢。”
肖涿之:“……”
他垂下眼:“我不会喜欢你的。”
江酌霜撇撇嘴:“嘁,你明明就喜欢我。”
肖涿之眼神微动,没在第一时间反驳。
江酌霜得意地说:“你不仅喜欢我,而且我还是你最喜欢的那个病人,对吧?”
原来他们想的不是同一种喜欢。
肖涿之眼神微动:“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祈愿墙上,找到你给我折的千纸鹤了……别人你只折了一个,但是给我折了好多个。”
氛围忽然缓和,肖涿之却觉得心中空落。
恰巧来了一名护士,告知肖涿之有新的病人来复诊,大约十分钟后到。
因为刚刚才答应过江酌霜,要陪他一起去做检查,所以肖涿之下意识看向了少年。
江酌霜摆摆手:“不用管我,你快去吧。”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轻车熟路地去体检室。
办公室里又变回了冷冷清清一个人。
江酌霜忘记把病例单带走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家医院都是江家的。
病例单的反面,画着几朵简笔的小雪花。
肖涿之盯着看了一会,从潦草里品出几分可爱,随即他将纸折叠几次,将病例单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柜。
等待下一位病人的过程中,肖涿之又翻开了那本《面纱》,书签正好卡在某句话下方。
“我从未奢望你来爱我,我从未设想你会有理由爱我……对我来说,能被赐予机会爱你就应心怀感激了。”
对于肖涿之来说,哪怕心中有触动,但真正喜欢上江酌霜,还是非常不切实际的。
抛开他大了江酌霜八岁的现实因素,单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不可能让自己变得不理智。
如果他也在感情中患得患失,失去了理性和冷静的判断,那作为江酌霜的主治医生,他这是在用病人的命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肖涿之从未设想过江酌霜爱他的可能。
所以他也不需要思考,自己对江酌霜的那份特殊情感,究竟是源自于责任,还是……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肖涿之匆匆摒弃脑中杂绪。
注定得不到回应的爱意,是不需要理得太清楚的,就让爱混杂在责任里,或许他偶尔能凭借对方的信任,得到一些类似爱的情感。
*
才分开没多久,江邬就忍不住絮絮叨叨发了很多话过来,江酌霜认真看完,然后点了屏蔽。
先前从梁程晋那知道S大有校园贴吧,正好现在无聊,江酌霜决定打开看看。
注册完账号,点进校园论坛,搜索自己名字,随便翻了几下……
江酌霜:“?”
怎么全是写我的黄.文?
而且有一半都是嗯批文。
在审核有限的容忍量内,每个人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内容发出来。
依据尺度不同,楼主会得到论坛里其他梦男不同等级的辱骂。
江酌霜无言地盯着里面的狂言狂言。
路过了一名小护士,她大惊失色:“同学,你脸好红,发烧了吗?”
江酌霜摆摆手说没事。
为了客观分析自己在S大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他特意去了自己的anti贴吧,想看看讨厌自己的人怎么说。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管理帖标题是。
【像jzs这种渣男就应该被我透小批】
江酌霜:“?”
反而是anti贴吧在写1v1,虽然写的是自己出轨不成被抓包的做恨文。
江酌霜忍无可忍,匿名回复了一句。
【这个文章不真实,你不是讨厌江酌霜吗?我也很讨厌,我觉得他这个人脾气太差了。】
再次刷新,界面就变了。
【您已被本论坛管理拉黑。】
【管理留言:论坛禁匿名,还有我讨不讨厌jzs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对他评头论足,人家拿过国际奖,你拿过吗?哦对我186,刚好是可以把jzs抱在怀里的身高,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这篇文里我把jzs抱起来草的情节是可行的。】
江酌霜点击申诉。
【申诉留言:你能不能别瞎说,江酌霜没有……那个,总之你在乱写。】
【管理留言: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小批,你又不是jzs,论坛里要打缩写,再打一次全名你这个账号永黑哈。】
【申诉留言:我就说,江酌霜江酌霜江酌霜……我没见过,难道你就见过吗?】
【管理留言:我梦到过,水很多,他还让我舔了,磨得很爽,可惜没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我真的很讨厌他,连做梦都不放过他,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和他都不是好人。】
江酌霜:“……”
不是有病吧,这人。
再申诉,就显示此账号已被永黑。
江酌霜本想找谢敛借号,转念一想,借到了又怎么样呢,论坛里都是黄文。
已经发出去的消息没办法撤回了。
谢敛很快就回复消息了,问他怎么了。
江酌霜随便找了个话题。
【Frost:下周一我要去你们班蹭课。】
【谢敛:那天是专业课,可能有些枯燥。】
【Frost:我们不在谈恋爱吗?】
【Frost:我要和你公开,你不愿意吗?】
等他和谢敛公开了,论坛里就不会有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了吧。
对面久久没有任何回复。
江酌霜:“???”
分手!绝对要分手!!
在江酌霜拉黑谢敛的前一秒,对面急匆匆发来一条语音通话的请求。
通话刚接通,谢敛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对不起霜霜,我刚才在洗澡,手机掉进水里自动关机了,我不是故意不回你的……”
江酌霜问:“你上午不是才洗过澡吗?”
对面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江酌霜没有为难他,毕竟自己也不在可以听他大放厥词的私密环境里。
“下周一你早点来,我八点到学校,你记得出来接我,迟到就分手,知道没?”
“好。”谢敛应声后,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和我公开。”
“为什么?”江酌霜随意和他聊着,“我看起来这么像渣男吗?”
谢敛像是在试探,语气里有不明显的紧张:“……因为你看起来,并不喜欢我。”
做检查的医生还没回来。
江酌霜轻笑一声,毫不避讳:“是啊,我的确没那么喜欢你。”
现在忽然动了公开的念头,也是被anti贴吧的人气到了而已。
不得不说,anti贴吧管理写黄.文这招虽然不要脸,但确实能让他很生气。
谢敛那里忽然没有了声音。
江酌霜慢条斯理道:“但是我觉得你很意思,如果你能一直这么有趣下去,我会‘喜欢’你很久。”
谢敛那里的呼吸声突然乱了。
他嗓音艰涩:“怎么样才算有趣?”
“不知道呀。”江酌霜漫无目的地想,“就像你跟踪我这件事,跟踪一周我会觉得恶心,一年我会觉得吓人,可是四年、五年,这就不一样了。”
谢敛那里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如果我以后让你觉得无聊了,你会怎么办?”
江酌霜抬手和医生打了招呼,同时语调轻松地对谢敛说:“那我们就好聚好散咯。”
挂断通话后,他走进体检室,而另一边的谢敛盯着黑屏的手机,久久不能回过神。
欲望是会被喂出来的。
他们怎么可能好聚好散?
哪怕被骂自甘下贱,只要他还活着,就永远也不可能再离开江酌霜的身边。
现在他最重要的是,要好好想想,怎么让只有三分钟热度的小少爷拥有新鲜感。
不过谢敛觉得自己也不必太过悲观。
无论江酌霜喜欢什么样的人,他都愿意去扮演这个角色,哪怕是扮演卡斯帕,他也不在乎。
而且,他和卡斯帕本来就长得很像,扮演起来应该更加得心应手,不是吗?
只要没人从中作梗,就不会有问题。
谢敛忽然神色一暗,拉开身边的抽屉,里面有两张对折起来的纸,能看出是某种报告。
他按下打火机,将这两份报告点燃,火舌燎上手指之前,他松开了手。
室内弥漫着一股烧纸后产生的火烬气。
谢敛不知道是谁将这两份报告寄给了他。
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有人想借他的手,将小少爷拖入凡尘,真是愚蠢又自私。
烧掉这两份报告后,谢敛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就能让他与江酌霜之间虚假的爱情更长久一些。
谢敛眉眼间带着几分讥嘲,声音几不可闻:“我早就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第27章 赵深野 你好,我是赵辜的哥哥。
周一恰巧是雨天, 苏城气温骤降,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地上,积起一小滩水坑。
在一众躲雨身影的衬托下,显得独自撑伞站在校门口的谢敛很傻。
其实谢敛也不确定今天还能不能见到江酌霜, 毕竟小少爷好像很讨厌雨天出门。
根据他以前的观察, 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 江酌霜应该会待在家里打游戏。
谢敛知道自己算不上“必要”, 但他还是撑着伞等了很久。
雨丝细密,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摄影系专业课的老师很严格, 迟到就会扣考勤,谢敛不假思索就选择舍弃平时分,等待不知道有没有爽约的小少爷。
直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 谢敛才垂下眼眸, 转身往教学楼走。
没走两步, 忽然听见身后有踩水声,紧接着,他被人挽住了胳膊。
因为没带伞, 江酌霜一路跑过来的, “我来咯,早上好呀, 男朋友。”
谢敛把伞偏向江酌霜, 后者身上淋了一点雨,发尾湿漉漉的。
江酌霜抱怨自己迟到这么久,不知道进去蹭课会不会被赶出去。
“只要不影响别人, 我们老师允许蹭课。”
谢敛看了眼手表,“再过十分钟,这节课的老师会休息一会, 那时候进去不会太显眼。”
江酌霜很热心:“你有没有朋友逃课,我可以冒名顶替,帮他答到。”
谢敛从衣服里拿出纸巾,擦拭江酌霜头发上的水珠,“我没有朋友。”
江酌霜哦了声,“让你一年用365天来跟踪我,现在和人类社会脱节了吧。”
谢敛本想说自己不在乎这个,但江酌霜思维跳脱,很快又换了话题。
“待会如果老师提问,你就悄悄告诉我答案,我来回答。”
谢敛答应了。
江酌霜今天穿着鹅黄色的卫衣,外面套了件白色的飞行夹克,有点像奶黄包拟人。
他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时候,谢敛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被萌晕。
教学楼附近的露天长椅都被淋湿了。
他们就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同撑一把伞,走在小道上聊天。
去教学楼的路上有一条林荫道,边上是很长的马路牙,种着一些说不上名的花花草草。
江酌霜站上去,刚好能比谢敛高一点。
“谢敛,第一次仰视我,是什么感觉?”
谢敛说:“像是看见了一颗茁壮成长的小树苗,明明一开始只有巴掌点大。”
这句话显然没有夸到江酌霜心坎上。
恰好雨停了,后者顿时“过河拆桥”,不高兴地让对方拿着伞走远点。
江酌霜歪歪扭扭走在马路牙上,专心控制平衡,等回过神时,已经走到尽头了。
出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他被周围的水坑困住了。
S大的排水工程做得这么烂,难怪不开设建筑专业,真是可恶啊。
江酌霜抬头,看见谢敛忍俊不禁地撇开头,显然早就发现他走到死路了。
江酌霜脸色不虞:“你怎么不提醒我?”
“看你很高兴,不想扫兴。”谢敛走到离他最近的位置,“你跳过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江酌霜目测了一下水坑的距离。
他怀疑谢敛不是想要接住他,而是想看他没跳过水坑,摔个屁股墩的样子。
谢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往前几步,走进不至于湿鞋的浅水坑里,“放心吧,不会让你摔的。”
江酌霜抱着“如果让我摔了就分手”的态度,用力往前跳了一下。
穿行而过的风将他的外套吹了起来,像蒸笼里鼓起来的奶黄包。
紧接着,他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抱住,侧脸撞上谢敛的肩膀,一点点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谢敛觉得今天的江酌霜身上都带了点奶黄包甜腻腻的气味。
因为是中途休息,所以没有下课铃。
直到听见教学楼的楼上传来吵闹的交谈声,两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下课了。
楼上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了,尽管看不清楼底下具体是谁,这群人还是起哄地叫了几声。
真是大学生的反面教材。
啧啧啧,逃课谈恋爱啊。
有人举起相机想要记录这幅画面,放大数倍后才意识到不对劲:“不儿,这人有点眼熟啊。”
周围都是摄影系的,很快就有人认出来了。
“这不是谢敛吗?我就说嘛,他明明来得很早,怎么反而是逃课的那个。”
其实他们本来不认识谢敛的。
但在“9月29号上午10:58分江酌霜主动来摄影系找了一个男的”之后,他们就认识了。
毕竟最后那条“诅咒贴”在论坛首页飘了很久,大家最爱写的梦男向黄.文都不写了,一致对外,诅咒了谢敛一周。
一群人凭借谢敛怀中那人的穿搭,得出“这应该是一个可爱女孩子”的结论。
毕竟小少爷哪会穿得和奶黄包似的……哎呦喂,不过如果小少爷真的这么穿,萌啊。
有人难掩庆幸,嬉皮笑脸地祝福:“哦……他谈恋爱了啊,恭喜恭喜。”
百年好合,千万别分哈,这样谢敛就不会再去骚扰小少爷了。
地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水坑,谢敛便没把江酌霜放下来,一直抱进教学楼。
因为要拐个弯,他抱着江进教学楼时,没人看清他怀中人的脸。
等进了教学楼后,谢敛才把人放了下来。
走楼梯时,他走在前面,牵着江酌霜上楼。
谢敛率先走进教室,因为各怀鬼胎,每个人都对他献上了诚挚的祝福。
“恭喜恭喜,你的奶黄包小女友呢,快进来让我们瞧瞧哈哈哈哈哈……?”
江酌霜从谢敛身后探了个头,就这么水灵灵地露出了自己漂亮的小脸蛋。
所有人都在祝福谢敛百年好合。
江酌霜很诧异,用眼神询问谢敛,你不是说没朋友吗,这不是人缘挺好的?
谢敛望着一群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同学,眼神里难得有些迷茫:“……?”
教室里的气氛忽然有些诡异。
江酌霜不开心:“奶黄包是说我吗?”
周围响起几声尬笑,慢慢的,声音没了。
有人不信邪,固执提问:“江少爷,刚刚是你要摔倒了,谢敛帮忙扶一下,对吧?”
江酌霜总算反应过来他们的意思了。
他挑眉笑了笑:“不是啊,我们在谈恋爱。”
说着,他自然地牵起谢敛的手,完全不在意周围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阶梯教室剩下的位置很多,不过因为他们来得太晚,只剩下前排了。
坐下后,江酌霜勾勾手,示意谢敛把耳朵凑过来:“待会如果提问,记得早点告诉我答案。”
谢敛点头后说:“这堂课不怎么提问。”
江酌霜不高兴地弹了下他的额头。
“大学里有一些邪恶教授,会故意叫蹭课或者代课的人起来回答问题,我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谢敛总觉得这番话意有所指。
“我们的老师没有这么……嗯,邪恶。”
“你这是什么话?”江酌霜心虚地板起脸,“我也没说我们老师是这样的啊。”
都怪可恶的爱尔兰老头,让他刚进大学,就先见到了教授最阴险的一面。
这堂课是《摄影技术》,教课的老师不苟言笑,但讲的都是干货。
江酌霜基本都听不懂,便装作认真记笔记,实际上在草稿本上画小乌龟。
至少没有上课捣乱,老师还挺喜欢他的。
小江老师勤勤恳恳创作,半堂课的功夫,就画出了一个乌龟大家族。
身后有人丢过来一个纸团。
角度有些歪,砸到了谢敛身上。
谢敛看一眼就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
他拿起纸团随手丢到了桌洞里,等下课再让它进垃圾桶。
江酌霜把脑袋凑过来看,好奇上面写了什么,便让谢敛拿了出来。
揉开纸团,上面画着一个戴着皇冠的奶黄包,还被咬了一口,里面的奶黄馅都流出来了。
江酌霜不喜欢自己这个奶黄包的称呼。
回头找了下作案者,对方还竖起大拇指,露出“喜欢吗”的自信神情。
江酌霜嫌弃地撇撇嘴,不看他了。
后者如遭雷劈,颤抖着晃了晃身边的人。
“赵深野,你不是说Frost喜欢画画好的人吗?为什么刚刚他用看勾石的眼神看我?”
赵深野淡淡地嗯了声。
“没看出来吗?我在骗你。”
丁易大为震撼:“哇塞,怎么能有人坏得这么理直气壮,我只是想交个朋友,你干什么?”
赵深野转了转手上的笔。
“不知道,或许是喜欢他吧。”
这句话换做任何人来说都很正常,唯独从赵深野口中说出来很奇怪。
丁易噎了噎:“赵深野,不是我说……你家这种情况,就别招惹小少爷了吧。”
“我和赵家没关系。”赵深野面无表情地盯着谢敛,“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
丁易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带偏了。
“不是兄弟,这不是你能不能行的问题……这是道德的问题,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赵深野的沉默让丁易感到害怕。
“啊哈哈……兄弟,撬人墙角这种事你干不出来的,对吧?你说句话啊……”
他刚刚给江酌霜传小纸条,也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真的交个朋友!真的!!
赵深野没有说话。
丁易两眼一黑,看着前面的两人。
江酌霜似乎有些无聊,谢敛便低声和他聊天,不会影响到别人,但在老师看来很显眼。
老师敲敲黑板,让他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谢敛滴水不漏地回答完问题,坐下后瞬间大变脸,温柔地和江酌霜低声聊天。
老师:“……”
算了,谈吧。
因为谢敛平日里表现良好,对于他这种恶劣的行径,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授课结束后,江酌霜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很快就有一堆人密不透风地围过来,还有人故意把谢敛挡在外面。
赵深野没有过去,而是坐在最后排,看着被排开在外的谢敛,讥嘲地笑了声。
他好像在和丁易聊天,又好像只是自言自语:“你说他怎么敢呢?”
丁易觉得自己好友对谢敛的敌意太大了。
他觉得应该是赵深野得了失心疯,总之不可能是想违背公序良俗当小三。
丁易语重心长地劝好友别走上不归路。
“赵深野,这个教室里面道德败坏的人太多了,你不要和他们同流合污,好吗?”
赵深野:“嗯,不会。”
丁易刚放下心,就见对方起身。
因为知道赵深野挺有钱的,许多人都有点想讨好他,主动让开了路。
赵深野在江酌霜面前站定,主动伸出手,露出不卑不亢的笑容:“你好,我是赵辜的哥哥。”
江酌霜懒散地掀开眼皮,瞧着他道:“赵家三位公子我都见过,但你似乎看着有些眼生?”
丁易在后排心都提起来了。
赵深野却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份,直白地说:“我叫赵深野,是我爸不知道和谁的私生子。”
江酌霜心中生出几分兴致。
“我倒是忘了,赵家还有你这么一位少爷,当年你也算……出名?”
赵深野微微一笑:“陈年旧事罢了。”
众人不明所以,包括丁易也一头雾水。
赵深野的气质给人的感觉也是淡淡的,但和谢敛的阴郁沉默不同。
赵深野更像是一条游走在草丛里的毒蛇,看着柔和,却透着虚伪冰冷。
江酌霜转了转手中的笔,饶有兴致地想。
早些年赵家一共带回本家两位私生子,可到后来却只剩赵辜还为人熟知。
因为赵深野在回到本家第三年,就闹出了一条骇人听闻的丑闻,之后便不再活跃于众人面前。
——赵深野曾经杀人未遂。
第28章 不爱男朋友 但也不找小三,谢谢……
谢敛站在人群之外, 微微眯起了眼。
其他人他或许不在意,但这个赵深野总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微妙的……危险感。
于是谢敛从人群后走到前方,在众人的注视中,牵住了江酌霜的手。
谁能看不出来他是在宣誓主权?
赵深野面色不变, 像是普通朋友那般真诚祝福道:“小少爷看起来, 很爱您的恋人。”
谢敛的手瞬间握紧, 忽然之间, 他开始害怕听见江酌霜的回答。
江酌霜笑眼弯弯,抬起与谢敛十指紧扣的手:“是啊, 我喜欢他。”
闻言,赵深野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仍然是那副挑不出任何破绽的祝福神态。
然而除他以外, 这块区域的气氛瞬间凝滞, 许多人朝谢敛投去隐晦的排斥神情。
对于很多人来说, 一段暗恋的无疾而终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但若是明月被谁独占,那这个人身上的不好, 便会被放大数百倍挑剔。
空有一张脸的校园透明人, 凭什么成为最终独占明月的那个人?
无数种自以为隐晦的恶意砸向谢敛。
在心怀鬼胎的人看来,谢敛阴郁沉默, 就算使了不知道什么手段, 侥幸和江酌霜在一起,也很快就会被抛弃,所以根本不需要重视。
赵深野离开中心的位置, 在人群外静静地望着他们,一语不发。
妒意上头的人根本没有察觉,赵深野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刻意引导别人排斥谢敛。
江酌霜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 眼神里流露出一闪而过的讥讽,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演出。
移开目光后,他对周围的人笑道。
“我男朋友性格孤僻,希望你们不要讨厌他呀,不然这不是显得我眼光很差?”
因为这番话说得太过坦荡,有人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说:“我和谢敛的关系很好。”
周围人用眼神控诉他“不要脸”。
陈励心里也有些后悔,这种谎言一戳就破。
江酌霜偏头问谢敛:“你们是朋友吗?”
谢敛完全不认识那个人,但他明白江酌霜的用意,于是平静地“嗯”了声。
现在反而是陈励感到意外了。
……没想到谢敛会帮他说话。
江酌霜好像没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涌,高兴地说:“原来你们关系这么好呀。”
陈励被江酌霜的笑迷得找不着北,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道说了一串什么。
原本一致对外排斥谢敛的气氛,忽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少人也支支吾吾地表示,自己和谢敛的关系很好。
在融洽的氛围里,只有赵深野一语不发。
丁易走到好友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哎,你就放弃吧,你看他们小情侣关系多好啊。”
学校是看似平等,实际有很重阶级等级观念的地方,就像金字塔一样,自下而上拥护高位者。
因为自小在压抑的环境中成长,赵深野不笑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天然的凉薄。
真好啊,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推翻了一个人在班级中的边缘地位。
凭什么、凭什么……
谢敛能拥有这样好的运气。
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里,江酌霜偏头对谢敛说了什么,后者点头。
紧接着,江酌霜看向赵深野:“赵公子,方便出去和我聊聊吗?”
赵深野垂眸掩住冷意,再次抬眼,又是那副谦谦公子的温润模样。
两人走到楼上一间空着的阶梯教室。
江酌霜漫不经心开口:“你是故意说那番话,让别人讨厌谢敛的,对吧?”
赵深野本想假装无辜,可心中翻涌的嫉妒,让他引以为傲的演技破绽百出。
“是啊,我很嫉妒他。”
赵深野低头笑了笑,但笑容难看。
里面尽是腐朽难堪的嫉妒和憎恨。
“小少爷,我也是赵家的私生子,如果你能救赵辜,你能不能也救救我?”
赵家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光鲜亮丽的表象里,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以前赵深野和赵辜在这座坟墓里相依为命,但是现在赵辜过得开心多了。
看着赵辜兴奋的模样,赵深野知道自己应该祝福她,她现在过得自信又充实。
赵深野的确真心为赵辜感到高兴。
但是嫉妒这种事……本身就是不可控的。
赵辜很单纯,他非常信任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每天都会在他耳边念念叨叨。
“南城的地皮被抢走了,但是江少爷没有怪我,还教我下次要怎么抢回来,我好喜欢他呀。”
这种喜欢无关男女之情。
只是因为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在江酌霜明里暗里的帮助下,赵辜的公司慢慢和赵氏割席,成为她自己的事业。
真好啊。
真好。
从赵辜的口中,赵深野慢慢将一个模糊的影子填充进血肉,骨骼。
直到今天亲眼见了小少爷,那个模糊的影子才彻底落为实体。
江酌霜说:“我已经有对象了。”
赵深野牵住了他的手,试探地剖开心意。
“赵家把我带回本家,就是为了培养我当第三者,但是我很干净,我没有听他们的,也没有喜欢过别人,你能不能……和我试试,我一定会做得比你男朋友更好,让你更满意。”
当年赵深野第一次听到赵敬伟的打算,恶心得直接拿刀捅了他,自此被赵家彻底放弃,也和本家再无联系。
那时他唯一的遗憾就是,年龄太小,力道不够,没能把这个老东西捅死。
在禁闭室里被关到半死不活的赵深野绝对没想到,许多年后,他会主动袒露过往,成为自己最唾弃的那种人。
“如果赵敬伟早就知道您喜欢男人,在那场晚宴上,就会让我来代替赵辜……和你见面了。”
江酌霜抬手,制止对方接下来的话。
“我帮赵辜是因为赵敬伟对她没有防备,而你差点杀了他,我帮你没有任何好处。”
江酌霜将赵深野的行为归咎于“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好处”。
尽管他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但这么说可以让赵深野有个台阶下。
本以为谈了恋爱就能让身边的追求者少一点,每天不至于被一群发.情的狗围住……
啧,果然人类的道德底线只受用于正常人,并不能阻止这种道德低劣的人发.情。
赵深野正是这类道德低劣人里的佼佼者。
“谢敛很忙,他经常要去国外比赛,我就不一样了,只要您找,随叫随到。”
江酌霜很头疼:“我不出轨。”
赵深野低垂着头,一副外室做派,“可是我看得出来,您明明就不爱他。”
江酌霜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深野,真不知道他现在这样是被赵家养的,还是天性如此。
……应该没人的天性是喜欢当第三者吧。
江酌霜想让他彻底死心:“就算我不爱男朋友,也不找小三,谢谢。”
话音落下的瞬间,却发现面前的赵深野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江酌霜预料到了什么,偏头一看。
果然,谢敛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
江酌霜:“……”
哇塞,段位这么高?
谢敛嘴唇微抿,表情有一闪而过的难过。
紧接着,他走进这间阶梯教室,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江酌霜:“你手机落在那了。”
谢敛看着赵深野,欲言又止,最终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轻声说:“刚刚顾修扬给您打电话,我怕有急事,就把手机拿过来了。”
和谢敛谈恋爱这件事,目前江酌霜只和江邬说了,但他并刻意隐瞒,其他人只要稍加打听,都能打听出来。
江酌霜用眼神示意这两人老实一点。
随后走出阶梯教室,给顾修扬拨回了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顾修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霜霜,你恋爱了吗?”
江酌霜“嗯”了声:“爱着,不分。”
顾修扬笑了声:“我又不会逼你分手。”
江酌霜为自己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感到抱歉:“我以为你会搬出合同来压我。”
毕竟刚进公司的时候就说过,为了以后的发展,绝对不能谈恋爱。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用得着合同约束吗?”
顾修扬叹息一声:“万一把我们摇钱树气跑了怎么办?你可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他盯着办公室地上一片狼藉,心里有些恍惚,自己竟然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妒火烧心,直接将桌上的文件全都扫落在地。
冷静下来以后,却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担心告白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瞻前顾后几年,被人抢先一步也是活该。
顾修扬将手机打开免提,弯下腰,开始一张一张捡起散落一地的文件。
江酌霜听着对面收拾纸张的沙沙声,忽然开口:“顾修扬,你其实喜欢我吧。”
扬声器将对面的声音扩大,在只有顾修扬一人的办公室里响起,令他心脏一滞。
顾修扬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江酌霜语调忽然轻松起来:“哎呀,我吓你的,你真的被我吓到了?”
顾修扬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呼吸放缓。
江酌霜没有在意对方的沉默,自顾自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多了解你,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扬声器让声音在传递时,有些失真。
“我们是很重要的合作伙伴,我相信你的专业素养,你不会将私人感情带进工作里,对吧?”
顾修扬默了默:“如果不是呢?”
江酌霜声音遗憾,带着天真的残忍。
“那我就只能选择更加冷静的合作伙伴了,毕竟你知道的,我很在意我的事业。”
顾修扬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时,只剩下往日那种不着调的态度。
“顾家能有现在的地位,不靠本家那群废物,全靠我一个人,你还信不过我的为人?”
江酌霜趴在栏杆上:“你是什么为人?”
顾修扬说:“Frost,商人逐利,我的为人,当然是利益至上,你不用担心我感情用事。”
“我当然相信你咯。”江酌霜回头看了眼,“不说了,我男朋友和另一个男的要打起来了。”
顾修扬声音轻松:“红颜祸水啊,Frost老师。”
江酌霜说:“我都不认识那个人,冲上来就要当我小三,我才被吓到了好吗?”
顾修扬忍俊不禁:“确实是他的问题,竟然把我们纯情的Frost想得那么品格低劣。”
江酌霜:“……”
不是在趁机骂我吧?
顾修扬随意问道,“对了,你谈恋爱这件事,卡斯帕应该还不知道吧?”
江酌“嗯”了一声,“没说。”
顾修扬关心道:“那你可要小心一点。”
江酌霜曲起食指,撑住自己的脸。
“卡斯帕很温柔的,不用这么担心。”
顾修扬轻笑一声:“那可未必。”
“我在德国的朋友和我说过,艾德蒙森家族,有百分百遗传性精神病。”
江酌霜微微挑眉。
第29章 烘焙坊 我喜欢你的时候,脾气很好的……
江酌霜回想记忆中卡斯帕的模样, 暂时没办法把他和“精神病”联系起来。
“如果遗传率百分百的话,我觉得比起担心我,更应该关心卡斯帕的……嗯,血脉正不正统。”
顾修扬忍俊不禁:“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让你对他滤镜大成这样?”
江酌霜说:“反正是劣质迷魂汤吧, 不然我也不会现在和谢敛在一起了。”
顾修扬表示不一定, “对待你这么风流的人, 再强效的迷魂汤也没有用。”
江酌霜礼貌地笑了一下。
随后不礼貌地直接挂了电话。
江酌霜走到阶梯教室后门,门没关严实, 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
先是赵深野的声音,内容攻击性很强。
“你刚刚应该也听到了,他说不喜欢你, 和你在一起只是玩玩。”
谢敛:“嗯, 不难猜到。”
赵深野嗤笑一声:“刚刚装得像是天都要塌了一样, 怎么,现在在我面前不装了?”
“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谢敛语气淡淡的,“他不会为了你出轨的。”
江酌霜听了这话有些不满。
说的好像如果是别人, 他就会出轨一样, 这简直太不把他的道德观放在眼里了。
赵深野打量了谢敛一翻,叹笑道:“听说小少爷原本是打算和前男友复合的, 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 才让他和你在一起了。”
“你用的什么手段,我就用的什么手段。”
赵深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敛满不在乎:“无论是用身体勾引, 还是用语言表明自己不介意做小的……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废物东西。”
赵深野:“?”
当小三还光荣上了?
谢敛眼神中仿佛还真的带了点骄傲。
“赵深野,想要挤走我, 你得拿出点新花样。”
赵深野舌尖顶了顶后牙,冷笑一声。
“还轮不到你教我怎么做三,你就这么自信不会被小少爷抛弃?”
“我只是不介意。”谢敛低垂眉眼,“我不够有趣,如果和你在一起能让他开心一点……没关系,只要我还是他的男朋友就好。”
赵深野:“?”
装什么大度?
门外的江酌霜怀疑谢敛发现自己在偷听了。
赵深野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谢敛了。
“可是我介意,谢敛,我就算是私生子,再不济也是赵家的人,你算什么东西?”
谢敛的眼瞳黑沉沉的,直视别人时,总有一种死气沉沉的错觉。
“我不会让你抢走小少爷的,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比你想象中……”
江酌霜在外面聚精会神地偷听。
余光忽然瞥见拐角口走出来两个人。
江酌霜连忙朝他们打手势,示意他们噤声,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那两人兴致勃勃地和他打招呼,同时阶梯教室里的声音也消失了。
无奈,江酌霜只能走了进去。
谢敛瞬间从淡泊高傲的正室姿态,变脸成刚受欺负的男宠模样,赵深野差点没忍住鼓掌。
好,真是太好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等外面两个人走后,江酌霜捏了捏眉心:“别演了,我从你说要帮我找小三开始,就回来了。”
谢敛收放自如,表情又换上三分真三分假的歉疚:“都怪我太无趣了。”
江酌霜戳了戳他的额头:“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我身边除了公司遇见那些小明星,还没有像你这么会演戏的人。”
赵深野很惊讶江酌霜竟然吃这一套。
本想生搬硬套学习一下,但他实在不像谢敛这么不要脸,最终只能僵着脸站在一边。
江酌霜看向赵深野,“如果赵公子是想给自己在赵家找一个靠山,不必找我。”
赵深野喉中泛起一股苦涩:“如果那天在晚宴上派过去的不是赵辜,而是我,你也会像帮赵辜一样帮我吗?”
这话他已经问过了,但他还是固执地重复了一遍,执着于一个新的答案。
对于很多人来说,江酌霜的无情就在于他的坦诚,他从不会为了别人说善意的谎话。
“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帮我得到赵家,那一晚来的是谁,我都会和他达成交易。”
“不过,如果那天来的人是你,我们或许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聊天了。”
赵深野愣了愣,紧接着失笑:“为什么?”
“赵辜很单纯,但你太有野心了。”江酌霜说,“和你做交易,必须时时刻刻戒备你会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这太累了。”
赵深野问:“只是因为这个吗?”
如果只是这个的话,他可以立马离开赵家,哪怕没有名分,能跟在对方身边也好……
偶尔江酌霜也会大发善心,开解对方。
“其实还有一点。”他认真地说,“赵深野,你长得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赵深野眼中情绪闪动。
最终无奈地笑出了声。
江酌霜觉得自己仁至义尽,随即在手机上戳戳点点,给赵深野传了一份资料。
“这是赵辜分公司的资料,你闲的没事干可以多帮帮你妹妹,总之……别缠着我。”
等江酌霜走后,赵深野打开手机,上面的资料很详细,但他完全没有心思看。
手机又嗡嗡震动两声。
跳出来一条丁易发来的消息。
前面还有很多条未读消息。
【hello,聊完了吗?】
【上课了,还不回来吗?】
【????你被打进医院了?】
赵深野收拾了一下心情,开始回复消息。
【聊完了,江酌霜很喜欢他的男朋友。】
丁易的消息瞬间就传了过来。
【是啊,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赵深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出了声。
【我觉得我和谢敛有一点很像,所以小少爷未必不会喜欢我。】
丁易无语。
【哪像了?】
赵深野慢慢敲下一行字。
【你知道吗?谢敛是小三上位。】
丁易:“?”
赵深野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以我还是要当小三。】
丁易:“????”
装货,找什么借口?
*
直到走出教学楼,江酌霜才反应过来:“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有课?”
谢敛睁眼说瞎话。
“老师不严,我可以请假。”
没了平时分,挂科会影响奖学金,但是没关系,他可以在周末多打两份工,这样在节假日依然能攒出钱,给江酌霜买礼物。
江酌霜“哦”了声,开心地说:“太好了,那我们出去玩吧,我想去人多的地方。”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冒头的追求者让谢敛多了危机感,他回忆了一下这些年跟踪江酌霜的经历,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江酌霜的性格很强势,对于其他性格有攻击性的人,他会本能的排斥。
而自己在地位上有天然的低位劣势,会让江酌霜更加放心自己的接近。
谢敛沉思一瞬:“我们去……”
江酌霜警惕问:“你不会说音乐会吧?”
谢敛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可能。”
江酌霜的老师是茱莉亚的终身教授,什么大师名流的演奏没听过?
谢敛举了几个例子,但都没能让江酌霜提起兴趣,“你们接下来是什么课?”
“户外实拍,最后要发到课程群里投票,老师点评很毒,所以很多人不喜欢他。”
江酌霜故作沉重地点点头:“为了守护你的平时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请假了。”
谢敛很不识趣地拆穿。
“不是想看那些人被骂吗?”
“什么话!”江酌霜一身正气,“是因为他们以前欺负你,我才想看他们倒霉的。”
有些人天生就该风流多情。
无论真情还是假意,只要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能说得像花一样讨人欢喜。
谢敛只有一台相机,最后江酌霜只能找赵深野借了一台备用相机,才成功混了进来。
中途谢敛想把自己的相机换给江酌霜,但被对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江酌霜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谢敛见面,就被他用相机碰瓷了。
前半节课自由摄影,后半节课点评。
江酌霜拉着谢敛陪自己去面包房拍小蛋糕,“我之前来找你,都没来得及买。”
丁易耳朵瞬间竖起来了,“你们要去烘焙坊吗?我给你们推荐一款,奶酪面包球。”
边上有人嘲笑:“能不能别无孔不入推荐你做的那破面包,小少爷,别听他的,很难吃。”
江酌霜好奇问:“做这么难吃还没被开掉吗?”
在丁易心里,江酌霜一直和天使一样,听到天使这么说话,他心都碎了。
旁边的人说:“那店他舅开的,关系户。”
江酌霜安慰:“做这么难吃还能保证家庭和谐,这怎么不能算他的优点呢?”
虽然丁易总觉得这番话里其实带了点嘲笑,但没关系,他有天使滤镜。
烘焙坊不远,因为上课,里面没什么人。
江酌霜把店里所有外观好看的小面包和小蛋糕都买了,整整三托盘。
店里有满赠活动,老板非常热情地让江酌霜挑一个赠品,是猫耳发箍。
江酌霜选了橘猫的款式,刚拿到手就戴在了头上,摇摇脑袋,展示给谢敛看。
谢敛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摸一摸。
被江酌霜严肃地拍开:“走开啊你。”
谢敛讪讪收回了手,但还是恋恋不舍地看着江酌霜脑袋上长出的“猫耳”。
江酌霜走到休息区,挨个给每个小蛋糕拍大头照,绝不厚此薄彼。
在他认真地给小蛋糕拍大头照时,谢敛也在很认真地给他拍照片。
美美拍了十几张照片,江酌霜展示给谢敛看,“我拍的好不好看?”
谢敛点头:“构图很好。”
本身审美好的人,哪怕不会调数值,拍出来的照片一般也不会难看。
烘焙坊里甜腻的香气让人心情很好。
于是在谢敛将手放在自己的“猫耳”上时,江酌霜也没有生气,反而用耳朵尖尖蹭蹭他。
谢敛的手划过猫耳,最后落在江酌霜柔软的发顶上,弄乱一小块头发。
江酌霜这才不满地移开脑袋。
谢敛的脸瞬间涨红,“你怎么这么可爱。”
江酌霜将面前的小面包挨个咬了一口,遇到不好吃的就挪到谢敛面前。
“谈恋爱不都这样吗?我们又不是协议情侣,你怎么总是对我这么客气?”
谢敛说:“我怕你生气。”
“我生气了,你就哄我呀。”江酌霜咬了口泡芙,“我喜欢你的时候,脾气很好的。”
江酌霜把泡芙弄到了嘴角。
谢敛抽出纸,帮他仔仔细细擦干净。
这一瞬间,谢敛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只是一点点,转瞬即逝的想法——或许以后,江酌霜真的会喜欢我呢?
第30章 卡斯帕 江酌霜的巴掌立马就扇了上去……
两人在烘焙坊里腻腻歪歪, 被后方的老板看见,不由感叹青春美好。
他倒是对同性恋没什么排斥,小情侣自己谈自己的恋爱,又不伤天害理。
为了重温青春的美好, 老板借着收拾垃圾的名义, 走到两人身边。
但他预想中你来我往的情感拉扯, 或者甜甜腻腻的告白都没有。
谢敛帮江酌霜调试相机, 对准蛋糕:“这里用光圈f8、快门1/60,ISO自动比较好。”
老板听清谈话:“……?”
脑袋上慢慢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们摄影系这时候学习?
谈恋爱啊!快点谈恋爱啊!
丁易不会也这么勤奋好学吧, 那这样的话,他做面包难吃就情有可原了。
江酌霜耐着性子听了会。
谢敛讲解得很认真,条理清晰。
过了会, 江酌霜手撑住脑袋。
又过了一会, 他趴在了桌子上。
又过了一会会会会。
江酌霜不开心说:“谢敛, 我听不懂。”
谢敛顿了顿,嘴里的话拐了个弯。
“但你不需要学这些,你本来的照片就很有感觉了, 不加修饰的朴素美才是最难得的。”
江酌霜:“嗯嗯。”
然后满血复活地直起身, 用他“不加修饰的朴素美”继续拍小蛋糕了。
烘焙坊老板看着谢敛,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开屏失败的雄孔雀。
回去的路上, 江酌霜问起谢敛未来的打算。
“国外有一家公司给我发过邀请, 如果明年的国际摄影赛上我能拿到奖项,就能进他们团队。”
谢敛手上拎着江酌霜买的那些面包。
江酌霜顺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泡芙:“那挺好啊,你们打算拍什么呀?”
“野生动物纪录片。”谢敛很谨慎, “其实也没确定……到时候我也有可能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江酌霜把泡芙吃完了,思考接下来吃什么,“你不会想当我的软饭男吧, 不许这样哦,我不喜欢堕落的男生。”
谢敛知道他在开玩笑,便也不着急。
“不是,我只是在想,等我去了国外,我们见面的时间又会变少了。”
江酌霜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的脑袋。
“你是不是恋爱脑啊,我又不是小说里那些买不起机票去国外的霸总。”
谢敛听到前半句话,下意识点点头。
等听到后半句话,已经来不及停下话语了。
江酌霜表情不可思议:“瞧不起谁呢,江氏集团的股份我有20%,我超有钱的好不好?”
谢敛连忙安抚对方:“我是说我是恋爱脑。”
“你也不许恋爱脑。”江酌霜很霸道,“你要好好赚钱,为了我们的未来努力,知道吗?”
……未来吗?
谢敛从不敢想。
因为江酌霜自然的态度,有时候谢敛都会恍惚,仿佛自己不是对方消遣时间的玩物,而是他们真的情投意合,正在相爱。
谢敛说:“我会努力的。”
江酌霜满意地点点头:“到时候你在国外拍纪录片,我坐飞机去探班,还可以一起在当地旅游。”
谢敛忍俊不禁:“的确是让人很心动的未来,但我第二天绝对会被人暗杀。”
因为江酌霜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会被他迷倒一片。
江酌霜:“别死。”
谢敛:“好的,宝宝。”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谢敛笑出声。
“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不可以这么叫你吗?”
江酌霜勉强同意:“好吧。”
主要是这个称呼太可爱了,他不习惯。
谢敛伸手将少年揽进自己的怀中。
“谢谢你……我爱你,宝宝,霜霜。”
他肩膀宽阔,肌肉线条流畅,衬得怀中的清瘦少年像是被野兽掠夺的公主。
这条走廊偏僻,边上是体育器材室。
除了偶尔有上体育课,要借器材的学生会过来,其他时候这里都空无一人。
风把小石子吹得在地上咕噜噜转。
他们的胸膛紧贴在一起,因为环境过分安静,似乎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江酌霜靠在墙上,推着谢敛的胸膛。
从走廊斜照进来的阳光恰巧被谢敛挡住,江酌霜在这片阴影中,仰头望着他。
只经历了短短的几个瞬息。
谢敛情不自禁低下头,与江酌霜错开呼吸,嘴唇和舌头纠缠在一起。
江酌霜仰着头,逐渐从被动承受,变成揽着对方的脖颈,主动索吻。
明明才刚在一起没多久,他们却熟稔得仿佛已经亲密过无数次。
一吻结束,两人呼吸都有些不稳定。
将要结束的夏天,仿佛又落回了身边。
“我有些嫉妒你了。”谢敛咬了下少年湿润的嘴唇,“你怎么会这么熟练呢?”
江酌霜满脸无辜:“这种事情还要学吗?情到深处,自然就学会了呀。”
谢敛叹笑一声,抱住了江酌霜。
嘴上说着深情的那个人,其实才没动心。
“你简直是天生的变态呀。”江酌霜仰头亲亲他的喉结,“吻技进步这么快。”
谢敛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如果我说只对你变态,是不是太俗了?”
江酌霜点头:“不爱听,换一句。”
热恋期的小情侣免不了黏糊。
谢敛对刚刚浅尝辄止的吻显然不够满足,低下头有意无意又开始啄吻怀中的公主。
谢敛说:“怕吓到你。”
江酌霜自信:“不可能。”
谢敛轻笑一声,同时说——
“你接吻时好容易脸红,我看着你的样子,总会想到那天你被我含到高.潮的画面,我总是情不自禁加深每个吻,因为我想看你……”
江酌霜笑眯眯的:“继续说啊。”
谢敛听出江酌霜语气里的威胁,识趣地划了下嘴,示意自己闭嘴了。
热腾腾的暑气环绕他们,无限的暧昧里,忽然,谢敛神色警觉地望向走廊外。
——那里有细微的脚步声走远。
江酌霜本人不怎么在乎,倒是谢敛神色难看,走到脚步声消失的方向。
没看到人,只能闻到一股烟味,但并不是烟草点燃后令人作呕的气味。
谢敛望向一旁的立式垃圾桶,上面的铁皮烟灰缸里有一整包被一根根折断的香烟。
江酌霜慢悠悠跟了过来,在看见垃圾桶上被一根根掰断的香烟后,神情微动。
谢敛敏锐地发现了对方表情的变化,却因为想到了什么,避而不谈。
他沉默地牵起江酌霜的手,“走吧,马上要点评照片了,你不是拍了很多蛋糕吗?”
江酌霜抬头看向他,敷衍地亲了一下:“谢敛,我有点事,你先回去等我吧。”
谢敛却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江酌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半个小时后,如果我没回来,记得来找我。”
他刻意强调时间,不像是普通叮嘱,倒像是在提醒暗处某人要“注意分寸”。
尽管万般不愿,谢敛最后还是乖乖听话了。
等他走后,江酌霜身后虚掩的器械室门似乎动了动,里面有模糊的影子。
江酌霜转身走进器械室内,哪怕他早有心理准备,依然被对方的动作吓了一跳。
金发碧眼的外国青年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恶狠狠将他扑倒在海绵垫上。
——如果他没有小心翼翼地将手垫在江酌霜的脑袋后面,这场面应该还挺唬人的。
江酌霜仰躺在海绵垫上,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双桃花眼小猫似的瞪大。
卡斯帕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呼吸缓慢。
许久之后,江酌霜满脸无辜道:“表情好吓人,卡斯帕,你别生气嘛。”
少年一如既往,委屈地和他撒娇。
卡斯帕却不像以前那样,轻飘飘就被勾走了魂:“Frost,这是你第二次把我甩了。”
卡斯帕恶狠狠地抬手,最后却连掐一下都没舍得,只是轻飘飘地伸手摸了摸少年的侧脸。
江酌霜偏过脑袋,像小猫一样,用鼻尖嗅了嗅他的指尖:“你的手上有烟味,不好闻。”
卡斯帕脑海里回荡着谢敛刚刚说的话,用词放浪,对他来说简直是对江酌霜的羞辱。
“他那么对你说话,你不生气吗?”
江酌霜心想,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承认自己的欲.望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
但在这么逼仄偏僻的环境内,他觉得自己的语言还是收敛点比较好。
于是他说:“还行,确实很爽。”
卡斯帕深深吸了一口气。
闭上眼,手背上青筋暴起。
江酌霜眼睛眨了眨。
好吧,看起来还是不够收敛。
江酌霜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危险,因为在他看的小说里,体育器材室高危指数五颗星。
出现人数两人保底,上限不等。
于是江酌霜推了推卡斯帕,试图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这堵墙。
多次无果后,他偏过头,用手臂挡住眼睛假哭,他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特别可怜。
江酌霜瘪起嘴装委屈,卡斯帕愣愣地看着他露出的下半张脸,只觉得那张红润的小嘴一抽一抽的,看起来鼓鼓的特别好亲。
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卡斯帕忽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这下是真把江酌霜吓到了。
江酌霜慢慢挪开胳膊,偷偷看了卡斯帕一眼,发现对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嘴唇。
哪怕脸上还有巴掌印,也要盯着。
知道自己错了,但不改。
江酌霜:“……”
看到我这么可怜,你脑子里想的都是这种事,真是人渣。
江酌霜善意提醒:“我有男朋友了。”
卡斯帕不语,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什么。
器材室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一人呼吸平静,另一人杂乱不稳。
良久的沉默后,卡斯帕开口——
“Frost,你和我出轨吧,好不好?”
只经历了几秒钟的思考时间。
江酌霜的巴掌立马就扇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