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熹这个想法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有些发怔地想:
或许不是饿的,是小馄饨馅料里的香菇丁没有煮熟吧?
她被致幻了吗?
阮熹慌里慌张地反驳:“不是说别人怎么看不重要么!”
程岱川笑了笑:“也对。”
程岱川那只指过唇印的手已经虚拢起来,只剩下食指曲着,指背关节叩上医务室的门板,很礼貌的三声。
门板里传来应答声,“请进”。
他推开门,就好像刚才调侃他们之间关系的人不是他一样,泰然自若地往门缝里斜了斜额:“走吧。”
看吧看吧,程岱川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阮熹缓神,径自摇头,暗嘲自己又自作多情,可能是疯了。
真该让医生给她做个脑部CT,瞧瞧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医务室里的坐班医生换了一位,看起来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
年轻的医生戴着口罩,在阮熹描述完脚踝情况之后,点点头。
随即,阮熹敏感地察觉到——
医生的目光轻轻地移开,瞥向坐在她旁边的程岱川的衣襟,停顿两秒钟,又轻轻地移回到她的脸上。
阮熹挺直脊背,都不敢想人家会怎么推测。
医生淡定地说:“不用再冰敷了,可以改成早中晚做三次热敷,促进血液循环。”
这位医生并没有说过“女朋友”之类的话,但阮熹还是脸皮发烫。
阳光只是虚张声势地穿透玻璃窗,落在游轮内的墙壁和地毯上,却无法在中央空调的冷气里作威作福,只有光,没有灼热。
阮熹脸颊上的温度却一直持续着——
观看舞蹈演出时,阮熹和程岱川挨坐在一起,他们手臂距离很近,偶尔会因为要给舞蹈演员们鼓掌而触碰到。
肌肤在充斥着冷气的空间里如同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无声地传递着体温。
这种触碰是不经意间发生的,总是打断阮熹观看演出的专注,让她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无法再全神贯注。
也因此,直到舞蹈表演结束,昏暗的剧院天花板上霎时亮起无数灯盏,阮熹的脸颊上的烫只增不减,愈演愈烈。
其实这种烫不难调节,只需要和程岱川适当保持距离就好
阮熹一边这样分析着,一边跟在程岱川身边,走进散场后同时离场的拥挤人群里。
乘客在逐渐狭窄的出口通道里摩肩接踵,好不容易在超重提示音响起前挤进电梯,阮熹更是直接被挤进程岱川怀里。
抬头,是程岱川垂着眼睑,注视着她的那双桃花眼。
低头,是她印在人家衣襟上的唇釉
阮熹只能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脸颊却更烫了。
幸好,游轮上的娱乐活动足够丰富,电梯每一层甲板都会停一下,乘客也随层减少。
阮熹从程岱川怀里退开时,做了个决定:如果再喝咖啡,她也要选一杯和程岱川一样加满杯冰块的美
式。
想到咖啡,阮熹有点后悔早餐时辜负了美食。
她还萌生出一点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感,心想,吃不吃都已经致幻了,早知道她就多吃几颗小馄饨了。
电梯停到五层。
程岱川按着“开”键:“回趟房间?”
阮熹知道程岱川是要回房间里换衣服的,毕竟脏了,穿着也不合适。
她点点头:“好呀。”
出电梯后,他们路过一辆流动小吃车,阮熹胃里只有两颗馄饨和一些水果,早已经在上午的时间里消化殆尽。
闻到香味,她有点迈不动步子。
小吃车在程岱川那侧,阮熹踮了下脚,没看到全景。
她身体向后仰,抻长脖颈,越过程岱川往小吃车的灯牌上面瞧。
程岱川于是笑:“饿了?”
“不饿啊。”
“那走吧。”
“程岱川!等等”
阮熹没好意思说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程岱川却是十分了解她,她的“等等”才一出口,他已经掉头往回走了。
小吃车上都是些迷你款的小咸挞,样子做的特别精致。
牛油果土豆泥虾仁挞插着蓝色的小旗子;芝士牛肉粒挞里缀着一朵淡紫色的角堇;肉松坚果挞上有半片清爽的小青柑;三文鱼挞顶着一团像黑珍珠一样漂亮的鲟鱼子酱
阮熹看哪个都觉得好吃。
程岱川没给阮熹犹豫不决的时间,直接选了一大盒,让她捧着。
回客房后,程岱川拿了件干净的短袖往洗手间里走。
客房里没有洗衣液,他们洗小物件会用洗手液或者沐浴露代替。
阮熹惦记着迷你挞,也有点担心这些清洁用品洗不干净唇釉,她从行李箱里翻出卸妆油,跟着他钻进洗手间。
程岱川已经掀着衣摆把身上的短袖脱了,正在套干净的那件。
阮熹瞄到他短暂暴露在空气里的上半身,瞥开视线:“程岱川”
她把卸妆油递过去:“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程岱川动了动肩膀,把短袖上叠起来的一处折痕理平:“怎么用?”
阮熹说:“就放在那个污渍上面,稍微揉一揉再搓一搓。”
洗手池的水龙头被打开,程岱川把短袖泡浸在水里,阮熹惊呼:“别”
已经晚了。
程岱川提着湿答答的短袖,不明所以:“嗯?”
“要在干的时候弄啊!”
“湿着不行么?”
阮熹自己也没试过用卸妆油洗衣服,歪着脑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你试试吧?”
程岱川“啊”了一声。
阮熹两只手拄着洗手台的边沿,等着看程岱川实验的结果。
她有点好动,靠手臂撑着身体,把双脚离地,又放下,如此反复,动如脱兔,拖鞋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洗手间被游轮的工作人员打扫过。镜面锃亮,毛巾整齐地叠在架子上,无火香薰精油顺着藤条散出淡淡的海洋风香气。
阮熹看着程岱川用指尖把那块被水打湿的唇釉痕顶起来。
夏季衣物的布料薄,湿润地透出一些他指腹的颜色。
他按压卸妆油的瓶嘴,把卸妆油滴在衣服上,用拇指的指腹灵活地在唇印痕迹上打圈,把稠厚的油滴涂抹均匀
阮熹看着程岱川的动作,忽然就安静下来,不动了。
洗手间里的空间突然变得很狭窄,氧气也不够充足。
海洋风的香气混合卸妆油的味道,堵在呼吸道里面,令人胸闷气短。
潮湿的水声冲洗着阮熹的耳膜。
她撑着冰凉理石台面的手像被烫到,手指往掌心里缩了缩。
程岱川还在专心做他的实验,卸妆油晕开,渗透进布料里。
唇釉的颜色还真的淡了一些。
他抬了抬眉梢,被冷水刺激过的、关节泛红的两根手指挑着布料抬起来,给阮熹展示:“好像可以。”
阮熹瞪着布料上凸起的手指形状,干咽,慌张点头,丢下一句“再用洗手液洗洗就行”,慌慌张张地从洗手间里逃窜出来。
程岱川在背后笑阮熹:“馋成这样?”
“才没有!”
“快到午餐时间了,别吃太多零食。”
“我知道!”
阮熹红着脸,蛮不讲理,“谁叫你买这么多!”
程岱川浅笑:“啊,我的错。”
客房里依然铺满阳光。
阮熹抱着那盒小咸挞坐进沙发里,用食欲压制身体里突然腾起来的燥渴感。
她拿起一个牛油果土豆泥虾仁挞,放进嘴里,目光都随着咀嚼的动作清澈了一下。
味道真的特别好,清爽不腻,还很鲜美。
每种口味有两个,阮熹盯着剩下的那个同款迷你挞,犹豫着。
洗手间如同龙潭虎穴,太容易令人心猿意马,暴露贪婪。
可是
这盒迷你小咸挞,毕竟是程岱川用手机扫码付款的。
阮熹想来想去,还是本着不能吃独食的原则,拿起迷你挞,准备送进去给程岱川尝尝。
程岱川两只手上沾满水和泡沫,阮熹没多想,动作自然地把迷你挞递到他嘴边。
以前他们也经常这样的——
放学路上买的脆皮豆腐关东煮,一串上面只有三颗。
程岱川举着木签,阮熹先凑过去咬掉一颗,石超再凑过去咬一颗,最后一颗程岱川自己吃。
吃完脆皮鱼豆腐再吃墨鱼丸,还是一串三颗,也还是一人一颗。
有时候阮熹和石超在程岱川家里写作业,商阿姨会烤饼干给他们吃。
阮熹手里捏着笔,很心急地张开嘴:“快,给我来一块。”
程岱川就会把饼干递到阮熹的嘴边,喂给她吃。
石超捏着棕色的饼干,塞进嘴里:“阿姨,这巧克力饼干咋没有巧克力味呢?”
阮熹也没吃出来巧克力的味道,嚼一嚼,再嚼一嚼,眼睛还落在算到一半的数学题上,纳闷地问程岱川:“还有巧克力的?”
程岱川笑着说:“没有,棕色是因为商女士烤糊了。”
阮熹想笑,又噎到,咳嗽着。
程岱川也会贴心地把水杯递到阮熹嘴边。
周末逛街买的章鱼小丸子、钵钵鸡、炸串、糖葫芦、小烧烤
他们三个总是互相分享的。
但阮熹万万没想到,牛油果土豆泥虾仁挞这么迷你的食物,还没有商阿姨烤的饼干大,连她都是一整个放进嘴里的。
程岱川这个人却要端庄地分两次咬食
迷你挞真的太小了,程岱川触碰到阮熹的指侧皮肤。
软的,温热的,潮湿的。
分不清是嘴唇还是舌尖。
她手全麻掉了,把手里剩下的那半块放进他嘴里后,更是如同触电,直接麻到手腕。
阮熹僵着整条失去知觉的手臂,坚强地扮演着处变不惊的角色:“好吃吗?”
“还不错。”
“那你继续洗吧,加油哦。”
阮熹脑子空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沙发边的。
她沉默地看着五颜六色的迷你挞,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医务室门外的闪念不是错觉,也不是蘑菇中毒产生的幻觉。
她这几天的情绪波动极大、难以压抑和克制对程岱川的感情
对他越来越强烈的渴望和占有欲,可能是有朝夕相处的原因。
但也不全然是她放纵了、疏忽了
阮熹站在阳光里,怔怔地抬起手,看了看触碰过程岱川嘴唇的指尖。
这也许,就是她失控的诱因吧?
他们是关系特别特别好的朋友,过去也一直很亲密。
但好像,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
程岱川若有若无的行为,甚至像
阮熹脑子里冒出一个词:勾引。
程岱川是在勾引她吗?
不对!
阮熹,你可能真的疯了!
阮熹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茫然地把自己跌进沙发里,力气之大,把盒子里的迷你小咸挞们震得一蹦。
她瞥向那些歪歪扭扭落回盒子里的小咸挞,无力地腹诽:
怎么连牛油果土豆泥虾仁挞也有毒?
也能致幻吗?
阮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
想法可以是幻觉,那触碰呢,也是幻觉吗?
这种难捱的猜疑几乎持续了一整天。
黄昏时分,他们在观景花园里吹风,咸咸的海风吹不散阮熹心头的疑惑。
她有气无力地趴在留有落日余温的小木
桌上,忽然问:“程岱川,你舔过石超吗?”
程岱川无语地看了阮熹一眼:“我有病?”
“哦。”
“阮熹,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我也想知道呢。”
“程岱川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我”的疑虑,渐渐盖过“如果程岱川有了女朋友怎么办”的担忧。
黄昏之后他们一起去过海洋展览和甲板蹦迪,玩到深夜,脱离人群,阮熹还是无法从容自若地面对程岱川。
回到客房,洗漱过后,她借口说是累了,一头钻进被子里。
程岱川隔着被子拍了拍阮熹的脑袋:“晚安。”
阮熹闷声闷气地回:“晚安。”
当阮熹认为程岱川有那么一丁点喜欢自己时,甚至能举例出很多佐证,又疑神疑鬼地反驳掉。
程岱川很照顾她。
可是他也很照顾石超啊。
程岱川很珍视她的礼物,哪怕只是一块捡来的海玻璃。
可是他也很珍视石超的礼物啊,石超送的足球袜他也有穿啊。
程岱川要送给她昂贵的首饰盒。
可是他也送过石超足球鞋。
程岱川还舔过她!就在今天!
他都没舔过石超
阮熹就在这样理不清头绪的自问自答里,逐渐乱了思绪、偏离了主题。
就如果程岱川喜欢她,他们会谈恋爱吗?
谈恋爱的话,会接吻吗?
要接吻的话,会伸舌头吗?
毕竟他的舌头那么柔软呢
阮熹甚至还想到高中时的一幕。
那天黄昏,阮熹没有和程岱川他们约着一起上楼玩。
难得阮熹母亲在家做饭,做了可乐鸡翅和油焖大虾。
阮熹母亲说,这些都是孩子们喜欢吃的,让阮熹叫程岱川和石超下来吃饭。
阮熹正在看动画片,头也不回:“他们今天要在程岱川家里玩双人的那种足球游戏,应该不会下来的。”
阮熹母亲温柔地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吃外卖可不行,熹熹,你把饭菜给他们送上去吧,玩饿了自然就吃了。”
阮熹抱着一摞乐扣保鲜盒,用脚尖敲响程岱川家的防盗门。
程岱川以为是下楼买冰棍的石超,喝着可乐,赤着上半身,把门给开了。
程岱川穿的白色工装裤松松垮垮,没系抽绳,露出一圈黑色的内裤边沿。
他皱了下眉:“不好意思。”
阮熹把那些保鲜盒塞进程岱川怀里:“我妈让我拿给你们的!”
说完就跑了。
她喜欢他刚喝过冰可乐,被低温刺激到颜色发深的唇。
也喜欢他握着挂满水汽的冰可乐瓶的、染着潮湿的手指。
凌晨三点钟。
阮熹严重缺氧,一脚蹬开忠心耿耿包裹着她的被子,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啊!根本睡不着!
第42章 失控阮熹,你有喜欢的人吧?
这些天在游轮上,程岱川有了新的作息时间,会在凌晨两点左右放下手机、入睡,凌晨四点多或者五点多钟醒来。
醒来时,程岱川也会习惯性地往隔壁的单人床上看一眼。
阮熹有各种各样的神奇睡姿:
两只手臂张开,歪着脑袋枕在被角上,枕头横在旁边当摆设的;
雪白的被子被团成一团骑在两腿中间,白皙的胳膊和大腿都露在微凉的空气里的;
豪迈的大字型的;
像婴儿一样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垂着睫毛的乖面容的
今天不太一样。
昨天晚上睡前,阮熹一头钻进被子里蒙得严丝合缝,被子鼓鼓,像一座倔强的小小山丘。
现在看起来和昨晚几乎没区别,还那样。
海面上腾着一层薄薄的晨雾,东方欲晓,程岱川在这样的朦胧天色里,轻车熟路地走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冲过澡再出来时,晨雾已经散去,露出薄曙。
程岱川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准备伸手去拿玻璃杯。
瞥到玻璃杯的摆放,他动作稍顿。
昨晚他们用过的玻璃杯挨着放在桌上。
阮熹习惯在睡前用护唇膏,把一双漂亮饱满的唇瓣涂得油乎乎、亮晶晶的,再“啵”“啵”两声,对着镜子抿抿唇。
护唇膏沾在玻璃杯的杯沿上,很容易分辨出哪个是她用过的。
程岱川在没有唇膏痕迹的玻璃杯里倒了一杯矿泉水,他靠在桌边,边喝水,边看向阮熹睡着的那张单人床。
床上还是一团小小的山丘。
就这么窝成一团睡了一夜,不闷?不累?
他放下玻璃杯,走过去,掀起被子的一角,想给她透透气。
结果发现,被子里面只有枕头和一根印有桂花图案的淡绿色发带。
程岱川扫视一圈——手机不在床上,也不在床头柜上。
看样子是出去了。
才五点钟,天色还没大亮,阮熹起这么早能去哪呢?
程岱川给阮熹拨了个电话,被挂断了。
阮熹很快回过来一条微信,说她起得早,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里买了一杯咖啡喝,现在正精神百倍地闲逛。
程岱川打字过去:“怎么没接电话?”
阮熹回过来的内容令程岱川皱起眉心——“我要独自享受朝霞和日出,不要来找我哦,你再睡会儿吧!”
这条微信后面,她还继续发来一个高高兴兴转圈圈的烤鸡表情包。
以前石超吐槽过阮熹这套表情包:“熹子,你咋就这么爱吃呢?连表情包都是成了精的烤鸡奔跑、烤鸡点头、烤鸡竖大拇指、烤鸡叉腰、烤鸡转圈”
阮熹很无辜地眨眨眼:“因为我怕长毛动物啊,烤鸡没有毛,不是很可爱嘛?”
程岱川曾因为阮熹这个回答,把筷子里夹着的牛肉面都笑掉了。
但现在,他盯着烤鸡一圈又一圈地在手机屏幕里转,却笑不出来。
阮熹这几天的反常,程岱川都看在眼里。
有时候阮熹会走神,目光空洞地盯着某个地方看很久。
阮熹也会忽然叹气,好像心里积压着千千万万的愁绪,却什么都不肯说出来。
程岱川不止一次地问过阮熹,“怎么了”“又乱想什么呢”“皱着眉愁什么呢”
这些问句,都被阮熹用傻子都能看出来的蹩脚借口给搪塞掉了。
阮熹某方面的性格和石超很像,白水鉴心,大大咧咧。
程岱川说过,她脸上会飘弹幕,但他现在却读不懂了。
换成是以前,只要是程岱川或者石超问起来,她一定会滔滔不绝地把事件从头讲到尾。
其实混熟了以后的更多时候,甚至不需要他们询问,阮熹就会主动拉开话匣子,事无巨细地分享她的所见、所闻、所感。
一起上学的路上,阮熹背着书包蹦下楼道里的最后一节台阶,高高兴兴地转头:“程岱川我和你说哦,今天早晨我爸爸啊”
一起回家的路上,阮熹还是背着书包,走在程岱川身边,撅着嘴,皱着鼻子:“我和你们讲,我们数学老师留作业啊”
程岱川经常会在阮熹的分享里,笑着提醒:“看路。”
程岱川知道阮熹家吃的晚餐、早餐,知道阮熹写作业到几点钟,知道阮熹喜欢做英语选择题、讨厌做数学卷子,知道她在早起洗漱时经常忘记盖洗面奶的盖子
他也知道她的口头禅和习惯性动作,知道她喜欢看哪几部动画片、玩哪个游戏、喜欢什么样的颜色、爱吃什么口味的食物、偏好哪种风格的首饰或者着装
程岱川知道阮熹很多事。
他却不知道阮熹为什么吃不下小馄饨、为什么叹气、为什么会在五点钟跑出去喝咖啡。
或许,不算完全不知道。
程岱川重新拉开冰箱门,抠开一罐啤酒,自嘲地勾起嘴角。
只是有些不愿承认:
阮熹在喜欢某个人,所以从快乐、开朗、活泼变得心事重重和患得患失。
把啤酒一饮而尽后,程岱川捏扁金属罐,“哐当”一声投进垃圾桶里。
他点进朋友圈,下滑,果然看见某个眼熟的头像发了动态。
两小时前,凌晨三点多钟,张序发过一张和女生的合影。
看样子是在宣告新的恋情。
时间这么异常,阮熹还是看见了,还给张序点了个赞。
前天
张序的动态,阮熹也点赞过。
就这么喜欢张序?
关于张序的事情,就像阮熹的非开放区。
高中时候阮熹曾红着脸和程岱川他们说,有个长得还挺帅的学长,踩到她的脚,可能是想和她搭讪。
石超摇头晃脑地说:“不可能吧,你像个脚踏式垃圾桶似的,一踩你就张着嘴叫,多吓人,人家能乐意搭讪你么?”
石超说完,被阮熹追杀了半条街。
阮熹怒吼:“搭讪我也没有用的,那学长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连这种芝麻大的小事小情,阮熹都提到过,却没提过她拦路要张序联系方式的事。
手机屏幕自动熄灭,时间显示,现在是早晨五点半。
前些天的这个时间,程岱川差不多会去游轮健身房。
今天没去,没心情。
他打算等阮熹回来,好好和她谈谈。
她明明知道张序有过几段恋情,也看见张序的新女朋友了。
再留恋,就没意思了。
程岱川又皱眉:或者,应该等到早餐之后再提这事儿?
不然她又对着食物发呆,不好好吃饭。
朋友圈里的动态再刷新,张序下面的点赞被阮熹自己取消了。
程岱川握着手机感觉啤酒尾调有点苦。
临近早餐时间,石超在“熹熹川川超超群”里发了张早餐的照片。
是开在程岱川和石超他们小学校门口的一家早餐店,店开了二十年了,面点做得地道,就是环境稍微差了一些,都是熟客在吃。
程岱川看见阮熹在群里回复石超,问石超怎么肯在假期起这么早去吃早餐,还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石超发过来一条语音信息:“嗐,被棠棠打电话叫起来的呗,说想吃小学的味道,这不就跟着她过来吃了。”
语音信息里能听到陈棠的声音,“程总和”
语音结束,后面的内容没有了。
程岱川都能想到陈棠是什么鬼德行,估计是要阴阳怪气地打趣他,说一些“程总和阮熹的蜜月旅行什么时候能结束呀”这类的话。
陈棠比石超机灵,和阮熹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就发现了某些端倪。
陈棠看着程岱川把一块又一块烤肉夹到阮熹餐碟里,露出不怀好意的神秘微笑。
在足球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将突发恶疾,居然举着餐碟:“程大善人麻烦你了,我也要吃牛肉。”
程岱川面无表情地抬眼。
陈棠用口型说,“我、知、道、了!”
程岱川当时舔了下嘴唇,用一块牛肉做封口费,却也没在“暗恋被朋友发现”这件事上过多纠结。
那天的阮熹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程岱川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注意力都在阮熹身上。
他拿餐巾纸叠了个无毛动物——青蛙,放阮熹手边,想要逗她开心。
阮熹走神了,没发现,直接拿起来擦了擦嘴。
坐在对面的陈棠看着程岱川吃瘪,把一双嘴唇吃进嘴里抿着,憋笑憋得脸红脖子粗。
后来程岱川和石超送陈棠去机场,石超站在航站楼里,提到阮熹:“棠啊,有机会我们约上熹子一起去国外找你玩哈。”
陈棠说:“那样的话,程总可就不一定会带着某些人了。”
这个某些人,是在说石超。
某些人本人未能领会,还特别纳闷:“熹子是我和川宝的好兄弟啊,必须有福同享啊,不带着怎么行呢!”
陈棠很真诚:“石超,你有空去看看眼睛吧。”
石超不乐意:“我视力和川宝一样棒!”
陈棠懒得理石超了,站着说话不腰疼,怂恿程岱川:“喜欢就上啊!怂什么?”
程岱川说:“回去追你那位金发碧眼帅哥朋友去吧,少管闲事。”
陈棠整颗脑袋都红了:“好、好朋友之间告白哪有那么简单!!!”
程岱川笑笑:“啊,谁说不是呢。”
陈棠果然是要打趣,私下发了个贼眉鼠眼的挑眉笑脸给程岱川。
程岱川懒得回复。
他看完,切到和阮熹单独的对话框里,想问问阮熹什么时候去吃早餐。
问句没发出去呢,阮熹先发来了答案。
她说,她想和他分头行动,让他自己吃,不用等她。
程岱川直接拨了电话:“分头行动?”
阮熹在电话里“嗯”了一声。
程岱川皱眉:“想到几点?”
“不知道呢,我打算自己转转,到时候再打电话联系吧。”
这个“再打电话联系吧”,程岱川等了一天,到傍晚也没等到。
他靠在甲板边,吹着海风,试图找回理智。
程岱川的手机里存了一张以前做过壁纸的拼接照片。
上面是家庭照,下面是阮熹、石超和程岱川的三人合影。
那时候石超说:“羡慕啊程总,你有两个这么棒的团体呵护着。”
因为程光恺的背叛,程岱川已经失去他的第一个团体了。
他看着拼接照片下面的合影——
他们三个穿着同款的深蓝色校服。
阮熹的手鬼鬼祟祟地伸到他身后,在他的脑袋后面比了个兔耳朵。
又因为小动作得逞,而笑得露出八颗牙齿。
海风呜咽着在广袤的海面上掀起波澜,程岱川看着照片里唇红齿白、笑容灿烂的阮熹,想到她着急着对医生解释的那句“不是啦,只是关系特别特别好的好朋友。”
程岱川仰起头。
他也会失去另一个团体么?
有个陌生人忽然在程岱川旁边“嘿”了一声,程岱川回眸。
陌生女生招了招手,说:“你见过我的,不记得啦?”
还不等程岱川回答,陌生女生就笑着说,自己问过他是不是一个人来旅行。
程岱川隐隐有印象:“欢迎舞会前?”
女生笑起来:“对啊,其实我见过你很多次,在泳池也见过,还和你挥手了呢,好多人都在看我呢,就你没看我。”
程岱川“啊”了一声。
“你在看你的女朋友。”
程岱川没说话。
女生继续说:“你之前不说是朋友么,我留意过了,你们住一个房间,总是在一起,都这样了还只是朋友啊?”
是啊,都这样了,还只是朋友。
程岱川有些无奈。
女生倒是很开心:“看起来不太顺利,你们吵架了?要不要请我喝杯酒,听你倾诉?”
程岱川淡着一张脸:“不好意思,我没有和陌生人倾诉的习惯。”
程岱川心情差,面对陌生人只能勉强维持基本的礼貌。
女生可能觉得没意思,耸耸肩,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了。
理智稍微拉回来些。
程岱川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过问阮熹不想提及的事情,也没有资格置喙阮熹对别人的感情、约束她是否要和自己一起行动。
之前,是他过界了。
程岱川也知道自己某些行为,可能给只把他当好朋友的阮熹增加过一些烦恼。
他已经做好继续做好朋友的打算了,可是回到客房,用房卡刷开门,却忽然看见一天不见人影的人,正垂着脑袋坐在没有开灯的昏暗房间里。
“阮熹?”
“嗯。”
程岱川手摸到开关:“闭眼。”
打开灯,程岱川看向阮熹,发现她眼睛有些泛红。
理智全无,行为失控。
之前打定主意的“不要提”“不要问”“不要过界”一笔勾销。
他快步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是谁让你这么委屈?”
阮熹哽咽着摇头。
程岱川克制着情绪:“不想说?”
阮熹看着程岱川,抿着唇,没说话。
程岱川和阮熹对视片刻,忽然问她:“阮熹,你有喜欢的人吧?”
第43章 眼泪试着喜欢我吧。
阮熹踢开被子坐起来时,程岱川还在睡。
才凌晨三点啊。
她极度困倦却又睡不着,静坐在黑暗里,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阮熹看向程岱川——
程岱川睡着时看起来有些冷淡,抿着唇,眉心也微微蹙着。
窗外有一枚笼罩在
氤氲夜雾里的、朦胧的下弦月。
海面映着月色,波光粼粼。
阮熹胸腔里有另一片海洋。
心脏是立在温暖海水里的一块礁石,贪婪化作此起彼伏的浪花,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它。
像怂恿,“去啊~去啊~”
阮熹的目光短暂移开,又落回到程岱川身上,某种陌生的、对另一个人的渴望,大到几乎要吞噬她的理智。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走到程岱川的床边,非常想吻一下他的嘴唇
因为这些冲动,阮熹才不得不收拾好自己,躲到外面去。
她一夜没合眼,萎靡又亢奋。
买咖啡的路上,阮熹还怀着一点甜蜜的心情,乐观地想:
如果程岱川真的喜欢她的话,她就勉为其难地和他谈个恋爱好了。
程岱川也有可能是喜欢的她吧?
阮熹的影子被走廊里的灯光投映在墙壁上,细长的一条,手指过分修长,像十根筷子。
她掰着手指想:
自己挺好看的,性格也不错,乐观、开朗、积极向上。
父母和奶奶的评价难免带有滤镜,有失偏颇,暂且不算数。
除了他们,其他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也是经常夸她的啊。
食欲好啊、懂事啊、聪明啊、活力四射像亮晶晶的小太阳啊这些经常都能听到。
阮熹的发小和其他朋友也说过的,说她像快乐小狗。
快乐小狗多招人喜欢啊!
所以,程岱川每天面对这样的她,难免会日久生情、想要勾引她。
也不是不能理解
阮熹走在空荡荡的游轮走廊里,想到这里,一只手捂住嘴,走半步,另一只手抬起来覆在手背上面。
她捂着嘴,笑出声。
笑完,阮熹又神经质地四下瞧瞧。
没瞧见旁的人影,倒是先看见她要找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
阮熹学着程岱川的样子,点了一杯加满冰块的美式咖啡。
服务生把咖啡放在台面,她道了一声谢。
服务生说:“起的真早啊。”
阮熹笑笑:“是呀是呀。”
阮熹其实更偏爱加糖、加奶、加椰奶或者淋过糖浆和巧克力酱的这类咖啡口味。
一大口冰美式喝下肚,苦得她一激灵,把脑仁里那种困到极致又不得动脑的恍惚感也给苦没了。
随着恍惚感一起消失的,是阮熹刚刚莫名其妙膨胀起来的自信。
她吸着吸管,皱了皱眉。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异性,喜欢程岱川的其他女生也有数不清的优点啊!
程岱川是一直把她当成女版石超的啊!
指尖触碰到杯壁上的霜气,潮湿感和昨天触碰到程岱川的唇舌相似。
只是,没有他温热。
昨天,程岱川的那个动作真的算勾引吗?
他又不是故意舔的。
万一人家没有在搞暧昧
阮熹忧心忡忡地想:
她应该拿出和石超打闹时的样子的,应该先咧着嘴巴“咦——”一声,再用力去打一下程岱川的手臂。
她该告诉他,迷你小咸挞是牛油果土豆泥虾仁馅的,不是手指馅,休想多吃
吸管里发出吸空的“呼噜”声,很突然的一下,吓了她一跳。
再低头看,苦到难以下咽的冰美式,竟然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给喝光了,只剩下一杯还没融化的冰块。
阮熹无意识地晃动着满冰块的咖啡杯,走过好几个有垃圾桶的角落,才想起自己应该把咖啡杯丢掉。
凌晨五点钟,化成半杯水的咖啡杯被她丢进垃圾桶里。
她拿出手机,坐在甲板的观景座椅里,漫无目的地点进相册、购物软件、微信朋友圈,又漫无目的地把朋友圈里的动态都点了一遍赞。
阮熹无法确认程岱川是真的有那么点意思,还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程岱川打来电话时,阮熹慌慌张张地给挂掉了。
程岱川很快发来微信问阮熹原因。
阮熹握紧手机,抬头,看了看东方朝霞渐染的天色。
她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想独自看日出。
不知道程岱川有没有相信,阮熹没再细想这件事情。
她心乱如麻,盯着和程岱川的对话框里的背景图片看。
图片是她自己拼的,是他们三个人的合影的九宫格。
还被石超笑话过的,说她搞得太乱,看着眼花。
但阮熹坚持在用。
因为没有人发现过,她挑出来的这些合影,都是和程岱川挨得近的照片。
她甚至为自己想过借口:
就算被发现,也可以说,是和谁的对话框就放和谁近的合影。
这很合理啊!
这种躲躲藏藏的暗恋进行久了,阮熹也会掀起一股冲动——
想着干脆就去找程岱川,说自己暗恋他已经很长时间了。
再问问程岱川,对自己有没有过那么一丁点喜欢的意思。
要是有,他们可以处个对象试试
但要是没有呢?
要是没有的话,别说好朋友了,他们恐怕连最最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阮熹在网络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在熟悉的痛苦和未知的恐惧之间,大部分人会选择前者”。
她想,她大概属于“大部分人”吧。
还以为这个时间段的甲板上不会有什么人,哪知道日出在即,乘客竟然渐渐多起来,热热闹闹地挤在护栏旁边,等着看日出。
阮熹本来纠结得要命,没什么心思欣赏美景,不料被一对老夫妇叫住,拜托她帮忙拍张合影。
太阳从海平线里露出亮晶晶的大脑门,阮熹拍过照片,把手机递还给那对老人:“拍好啦!”
老奶奶道谢过,忽然对阮熹的笑:“小姑娘看着好招人喜欢啊,就是看起来不太开心,是有心事吧?”
阮熹说:“哦,是有一点点。”
老奶奶说:“有什么事情不能憋着,该哭就哭,该闹就闹,总是憋在心里那是要生病的。”
阮熹向来对长辈尊敬,乖巧地点点头:“谢谢奶奶,我知道了。”
她在甲板上坐到曙光万丈,翻一翻朋友圈,发现自己竟然又给张序点了赞。
张序发这么多动态干什么!
因为前天阮熹的点赞,张序还给阮熹发了一条微信语音,死不正经地调侃:“旅行还有空看手机呢?程岱川有什么好,旅行完我们约个饭?”
阮熹听完,差点给张序拉黑。
阮熹给张序的备注是“大花孔雀”,感觉这人一天到晚乱开屏。
再仔细看看动态里的照片——
哦~原来是有了新的女朋友了啊,那的确是要开屏的。
但是,有女朋友还乱撩?!
想到张序说的“程岱川有什么好”,阮熹恶狠狠地把点赞取消了。
反正她起得早,点过赞张序也不会知道。
无论心情好不好,朝阳都很美。
她在温柔的光晕里调整着心态,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在群里回复石超,也尽可能心平气和地给程岱川发了信息、接起程岱川的电话。
突然提出“分头行动”可能很奇怪,但她要是回去和人家说喜欢人家,估计更奇怪。
阮熹把自己安排得很丰富:
去瑜伽馆里做瑜伽,结果听着轻柔的音乐、躺在瑜伽垫上睡着了;
中午去吃了披萨;
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题材的动作电影,又在电影院里睡着了
睡来睡去,阮熹终于补足一夜未眠的困意,精神百倍地去试了试射箭和碰碰车。
和父母通电话时,阮熹说自己过了充实而又愉快的一天。
但她握着空酒杯,第二次站在调酒机器人的酒单前,才发现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她说过,调酒机器人做的鸡尾酒不如
酒吧里的鸡尾酒好喝,可还是排着队买了一杯。
喝完后,居然举着空杯又排队了。
阮熹喝了两杯鸡尾酒,步伐微晃。
傍晚时,她在甲板上遇见程岱川。
程岱川背靠甲板护栏,两只手肘撘在护栏上,手里很随意地捏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在,是欢迎舞会前穿白色连衣裙和他搭讪过的女生。
女生戴了漂亮的装饰耳环,笑着说话时,耳环晃得很有风情。
程岱川摇头,垂着脑袋笑了一下。
阮熹转过身,往回走。
陈棠或者穿过白裙子的女生,阮熹其实都不是在和具体的人吃醋。
她只是会很害怕。
优秀又漂亮的她们出现在程岱川身边时,就会反复提醒阮熹——
程岱川将来会有女朋友。
像路过一个甜美的幻境,最终回到现实,她所担心的问题绕了一个圈,又回到起点。
暗恋很苦。
阮熹借着酒劲想:还不如不要喜欢程岱川了,就当好朋友不好吗?
不贪心,不好吗?
好。但她总是、还是想起他。
阮熹独自一个人回到客房里,坐在沙发上,吸着鼻子给石超发了微信。
她还欠程岱川一对蓝牙耳机。
之前他们和石超打视频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了,石超买了新的蓝牙耳机,品味意外的不错,还挺好看的。
程岱川的蓝牙耳机用了两三年,是老款了,还是赔给他一对新的吧。
阮熹问石超要耳机的链接,石超却回复她“你买啥耳机啊”,语气里充满诡异的不解。
她揉揉发酸的鼻子,眨掉眼睛里的朦胧,慢吞吞地打字和朋友坦白,说她把程岱川的蓝牙耳机弄丢了,看他这个好像不错。
石超居然这样回复:“嗐,那正好啊,我这个就是程爹送的啊!他买了三个呢,也有你的份,怎么还没给你吗”
阮熹一直没哭,听到这里,忽然难以压抑,开始掉眼泪。
石超的语音一如既往地啰嗦,足足六十秒。
她的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面,石超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我俩的都是黑色,给你的是玫瑰金色的”
令阮熹难过的是,无论暗恋有多苦,她都没办法不喜欢程岱川啊。
用手臂擦掉眼泪,房门忽然响了,“滴”,有人在刷房卡。
程岱川回来后,很担忧地蹲到阮熹面前,目光里有她难以抗拒的温柔。
他和她对视着,问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阮熹迟疑着,却忍不住点点头:“可是他不喜欢我。”
程岱川叹气:“啊,看得出来。”
阮熹:“”
程岱川目光很深,闪动着某种陌生的情绪,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阮熹几乎怀疑眼前的人是另一个幻境。
他忽然站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倒进她旁边的沙发里。
柔软的沙发凹陷一瞬。
程岱川的手背撘在眉眼处,从阮熹的角度,隐隐能看见他蹙着眉心。
他说:“别为他哭了,阮熹,试着喜欢我吧。”
第44章 妒火他忽然偏头
之前进门,程岱川怕晃到阮熹的眼睛,只开了玄关那边的几盏氛围射灯。
沙发区域笼罩在昏暗里。
阮熹之前喝了两杯鸡尾酒,自觉比上次的状态要稍微好一些。
她没有唱歌,只是给石超回信息时打字慢了一丢丢。
她还能听懂很复杂的话。
程岱川说的“试试”阮熹就听懂了,她觉得程岱川可能是误会了。
误以为她喜欢的是别人;
也误以为,有人欺负她、惹她伤心难过。
听程岱川这样说,阮熹很感动,也很想哭,眼泪已经抑制不住地流了满脸。
可是她想起以前的一件事:
那是高中时候,他们三个去吃甜品。一整条夹着奶油、果酱和新鲜水果的面包被店员切成三份端上来。
人工分配难免不均,有一块面包明显小很多。
什么“孔融让梨”“礼让三先”这类的词语,永远不会在阮熹和石超之间出现。
阮熹和石超看着那块小面包,对视一眼,又各自转了转眼珠子——
阮熹说:“石超你年纪最小,你吃小块的。”
石超说:“熹子你是女孩子,你吃小块的。”
这种时候,程岱川都会摇摇头,直接把最小块的面包端走。
程岱川像成熟的兄长,总是在关心和照顾着幼稚的阮熹和石超。
程岱川的说的“试试”,在阮熹浸泡过酒精的思维里,就和“面包事件”极其相似,也是对她的关心和照顾。
他甚至为了她不难过,蹙着眉,牺牲了他自己的幸福-
程岱川能感觉阮熹盯着他看了几秒。
他睁开眼睛,透过指缝,看见她脑袋歪了歪,就好像他刚才出了一道很难的数学题,令她难以理解。
她安静了几秒,眼泪继续夺眶而出,又开始稀里哗啦地往下流。
像是在否定什么事一样,阮熹摇头:“可是,你是程岱川啊。”
程岱川无法在阮熹落泪时面露愠色。
他撘在眉眼间的手抬起来,改为捏眉心,克制着心疼和妒火。
嫉妒像一把可燎原的火舌,他嗓子发哑:“和我试不了?”
很酸,但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了。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吃醋。
程岱川明里暗里吃过很多次醋——
读大学之后,几乎每个人都换了新的环境学习和生活。
程岱川的学校不错,商女士去看程岱川时,硬是拉着程岱川在大学的校门口找别人帮忙拍了几张张合影。
商女士看着合影说:“要是你爸爸也能来看看就好了,唉,真是的,你爸爸怎么就那么忙呢。”
程光恺一次也没去过。
倒是后来石超去找程岱川的时候,也做了同样的事——
拉着程岱川合影。
石超把手机从帮忙拍照的男生手里接过来,连连道谢。
把照片分享到群里,让程岱川带着逛校园。
石超说:“听说熹子大一课特别多,要不然我们俩就约着一起来了”
程岱川当时想,也许阮熹来找他,也会蹦蹦跳跳地拉着他在校门口合影吧?
估计还要缠着他让他带她去尝学校附近的各种小吃和饮品。
石超一拍脑门:“干脆让熹子逃课吧!”
程岱川轻笑着:“教人家学点好的吧。”
校园有一处僻静的空地,可能是因为那天的阳光刚刚好,一群上舞蹈课的学生从舞蹈室里挪出来,在空地那边放着舞曲、练习舞蹈动作。
男男女女,说说笑笑。
石超看了一会儿忽然说:“这种的,是不是就是伦巴舞啊?”
程岱川看了眼手机,阮熹可能在上课,群里没什么动静。
他说:“是吧。”
“熹子之前选课还说可能会选这个”
舞曲进行到最核心的部分,石超瞪大眼睛,“妈呀,这些人腰这么软的吗?熹子能跳这个?别给我熹子扭出腰间盘突出来”
程岱川看着那些舞伴之间握着的手,看着他们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的舞步
他抬手,喝了两口冰可乐,舔了下嘴唇。
那天晚上,石超在程岱川学校附近的烧烤店里吃麻辣小龙虾喝啤酒,大快朵颐,还喝多了,睡着以后呼噜声震天响。
程岱川躺在酒店的床上,睡不着。炉石总赢也没意思,还剩下半局没打完他就把游戏给关了,鬼使神差地点进拨号页面,输入阮熹的手机号。
几秒钟的忙音之后,电话被接起。
阮熹估计已经睡了,声音懒懒的:“嗯”
手机紧贴在耳朵上,程岱川眼皮子一跳。
“是程岱川吗,怎么了?”
程岱川忽然心情很好:“没怎么,问问你伦巴舞学
得怎么样,舞伴合拍么?”
阮熹在电话里嘀咕着:“肯定又是石超假传圣旨了,我室友们都不想跳伦巴舞,我们一起选了羽毛球。”
程岱川“啊”了一声:“羽毛球还不错。”
“一般般。”
阮熹大概怕是吵醒室友,把头蒙进了被子里,声音很闷。
她慢悠悠地自吹自擂着:“今天和室友去打羽毛球,楼下水泥地上有个坑,要不是我动作迅捷矫健、轻盈、灵活肯定就得摔了。”
“没摔着吧?”
“没有,但是羽毛球拍被我给飞出去,断了。”
程岱川握着手机,低声笑起来。
他们读大学之后的第一个寒假,程岱川接到阮熹的电话。
她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已经和父母商量过了,她买了过几天的高铁票,要过来找他和石超玩。
程岱川问:“住我家么?”
阮熹在电话里说:“我妈妈说商阿姨最近在做设计方案,要静心,给我订了酒店,叫我别打扰商阿姨。”
“在哪?”
“就在从石超家去你家的路上,超方便!”
程岱川忽然从沙发上翻坐起来,熟睡在他腿上的艾斯被掀落到毛毯上。
艾斯不满地拖着长声:“喵——”
程岱川从艾斯身边迈过去,浑然不觉自己被艾斯追杀着。
艾斯在程岱川牛仔裤上狠狠啃了一口,又扇了几个巴掌,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程岱川走到玄关,拿起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外套:“那酒店叫什么名字?我过去看看环境。”
大雪纷飞的阴冷天气,连爱凑热闹的石超都窝在自己家里没出来。
程岱川跑了一趟酒店,回来后,给阮熹打了个电话,说环境还可以。
“几点到?我去接你。”
阮熹报了高铁号和到达时间,电话那边传来陌生男性的声音,语气熟稔又亲昵:“熹熹,喝不喝橙汁?”
阮熹高呼:“喝!”
程岱川举着手机靠在玄关柜上:“身边有人?”
阮熹说:“嗯,不说啦,我要去喝橙汁啦!”
“等等。”
“什么?程岱川,你还有事啊?”
程岱川蹙眉:“没事。”
“哦,那我晚点再打给你。我姑姑、姑父和表哥来了,我得招待他们”
“刚刚叫你的是你表哥?”
“对呀。”
挂断电话,程岱川脱掉羽绒服,走进厨房。
被设计稿折磨到崩溃的商女士带着满身的清凉油味道,到厨房的抽屉里翻咖啡胶囊,转头看见程岱川在看榨汁机的说明书,很纳闷:“你干什么呢?”
程岱川抬眸:“商女士,你这个果蔬原汁机,能榨橙汁么?”
“能吧,妈妈有点忙,你自己去网上搜视频看看吧。”
咖啡机工作的嗡鸣声停止,咖啡做好了。
商女士端着她的咖啡走到厨房门口,忽然问程岱川:“你不是想去阮熹家那边玩几天么,用不用妈妈帮你和叔叔阿姨打声招呼?”
程岱川说:“不用,票退了。”
“咦,为什么呀?”
“阮熹说要回来。”
程岱川把说明书放下,“我下趟楼。”
天气太冷,楼下水果店的收银员生病了,店主阿伯亲自坐镇收款。
阿伯看见程岱川提着一大袋橙子,笑笑:“买这么多,是不是那个总是笑眯眯地跟在你身边的小姑娘要回来了?”
程岱川说:“是啊。”
店主对着程岱川挤了挤眼睛:“买那个整箱的果冻橙吧,今天刚到货,新鲜。”
程岱川说:“行,要两箱。”
店主阿伯高兴地说:“给你抹零!”
那个寒假,程岱川行为明显,连水果店的店主都发现端倪。
更别说朋友了。
和陈棠一起吃完烤肉的回家出门的路上,阮熹用戴着毛绒手套的手按着围巾下的脖颈闷闷地和程岱川说:“酒店枕头好低,我好像落枕了。”
烤肉店在商场里,陈棠趴在三层楼的护栏上往楼下看,拍拍石超:“哇塞,楼下有帅哥表演。”
阮熹瞬间就扭头:“哪呢?”
程岱川“嘶”一声,把阮熹的脑袋转过来:“落枕又好了?”
陈棠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大:“阮熹,来我这边看得清楚,看见了么,超级大帅哥哦~!”
手机显示,网约出租车司机已经抵达商场门口。
程岱川说:“看吧,出租车甭坐了,你俩冒雪走回去吧。”
他其实很明显了。
却发现比起看他们踢足球和他们吃火锅,阮熹更喜欢和别人去看舞台剧
之前吃过的都是子虚乌有的醋,唯有这个被阮熹三缄其口、又令阮熹哭泣的存在,让程岱川无法不嫉妒。
阮熹看起来有些目光涣散。
她舔了舔嘴唇,艰难地说:“你不用因为安慰我说这种话,没有人欺负我,我们是好朋友”
行。
又是好朋友。
程岱川的手机在裤兜里振动,连着振了三次。
沙发很矮,这样坐在沙发里的姿势,不方便把手机拿出来。
他撑着沙发抬了抬胯,抽出手机。
石超发来和阮熹对话框的截图,阮熹回复给石超的句子长这样——
“时差啊,这架势别克和程待产说。”
石超问程岱川:
“熹子这是哪国语言?”
“帕金森啊?”
又为别人喝多了?
难怪呢。
阮熹这种报喜不报忧的隐忍性子,憋了这么多天都不说的事,能在他面前突然就松口,还说哭就哭
程岱川皱着眉把手机丢到沙发上,忽然拉起阮熹的手腕。
他偏头靠近,凑在阮熹刚说完话,微微张着的唇边闻了一下。
阮熹的手腕有些烫,眼睛里还闪着泪花,温热的呼吸里藏有淡淡的酒精味道。
他问:“喝酒了?”
阮熹没回答,还在自顾自地说她那套好朋友的理论。
她皱着鼻子询问他,喜欢上自己的好朋友,会不会有点变态。
程岱川气笑了:“变态吗?”
阮熹目光惊惧地看着程岱川,程岱川怎么也压不住中烧的妒火。
他松开她的手腕,在倒回在沙发里的同时,伸手按住她的脖颈。
阮熹被程岱川带着扑到他面前,他忽然偏头凑近,吻上她的唇。
第45章 撒野你裤子上的绳结硌着我了。
又是凌晨,五点钟,阮熹猛然睁眼,又是一脚蹬开严严实实的被子。
闷热和潮湿的汗意瞬间散去。
阮熹从床上坐起来,用露在被子外面、被空调吹凉的手掌捂着自己滚烫到像高烧一样的脸颊,不知所措,只能大口大口地连续深呼吸,试图令自己平静下来。
昨晚阮熹没有吃晚餐,空腹喝了两杯鸡尾酒,思维很混乱,却没断片。
只不过
客房里一直没开过主灯,后来,在昏暗环境发生的一切都完全超出阮熹的想象。
阮熹记得程岱川说的“试试”,也记得自己借着醉意试探着问说出来的“可是他不喜欢我”和“喜欢上自己的好朋友,会不会有点变态”
单单是这两句话,都够阮熹在酒醒之后的现在活活把自己给煎熬到死。
阮熹却更记得她和程岱川接吻。
就
程岱川忽然就扣住了她的脖颈。他很慵懒地仰躺进沙发里,掌心微烫,贴着阮熹被空调风吹得有发凉的脖颈皮肤,把她按到他面前的同时,又迎着她,偏头向上。
嘴唇触碰到的那一刻,阮熹头皮发麻。
所有担忧啊、理智啊、逞强啊这些都随着程岱川的亲吻化为乌有,一片空白。
程岱川没有闭眼睛,阮熹也没有。
阮熹看见他眼底汹涌着危险情绪,他紧盯着她的眼睛看。
目光胶着,呼吸混在一起。
他舔舐和吻吮她的嘴
唇,一下又一下,像要尝清楚她唇上到底沾染着哪种鸡尾酒。
他们的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在一起,下颌紧贴。
阮熹指尖蜷进掌心,几乎要窒息。
在程岱川从未有过的强势动作下,阮熹思维越来越混沌。
“试试”已经开始了吗?
她分不清当时的情况,身体却比理智更先一步做出回应,在程岱川吮吸她的唇珠时,颤抖着发出一丝低喃:“嗯”
程岱川回神,动作稍顿。
他目光犹疑地偏到一旁,唇也和她分开,靠回沙发里,只剩下扣在阮熹脖颈间的那只手还在,拇指指腹很轻摩挲着她耳后的皮肤。
阮熹耳后那里很敏感,以前和亲密的女性朋友打打闹闹,也会互相呵痒。
她被他摸得越发痒了,无意识地缩了缩肩膀,痉挛般激灵一下。
程岱川隐讳莫测,蹙着眉心问她:“喜欢上好朋友算变态么,那,和好朋友接吻呢?”
阮熹僵着身体,没有动,也没说话。
她完全愣住了。
这究竟是醉后的一场幻境还是真的
程岱川的喘息也是乱的,胸腔起伏,抿着唇,用拇指拨了拨阮熹的耳垂:“问你呢。”
阮熹吸吸鼻子,很想抱怨程岱川,很想说他的语气实在有些凶,也有些严肃
可是整个人醉醺醺的,才夸过自己能听懂很复杂的话,现在又不灵了。
他在问什么呢?
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她还是没有回答。
程岱川摩挲着她耳后皮肤的那只手松开,伸到她面前来。
拇指指腹落在她唇角,抹掉一丝亲吻的潮湿,又流连地轻抚在唇珠上,打着圈,他竟然说这么色气的话:“亲哑了?”
阮熹呼吸一窒,心跳快得像即刻就要爆炸掉,喉咙干咽了一下。
程岱川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还是那种讳莫如深的目光,手指抚摸她的唇的同时一直盯着她瞧,他眼睛眯了一瞬,继续问她:“阮熹,你不躲么?”
如果这都被不算勾引的话
阮熹遵从本心地摇了摇头。
程岱川说:“那上来。”
阮熹喝多了本就身形不稳,竟然真的鬼迷心窍地听了程岱川的话,蹬掉拖鞋,开始摇摇晃晃地往沙发上爬
裙摆碍事,好不容易才上去。
她跪在沙发上面,扶着他的肩膀,不知道他所说的“上来”到底该是怎么样的,随即想到网上推荐的双人拍照姿势。
客房门外的走廊里似乎传来过几句对话,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朦朦胧胧,听不清内容。
阮熹的眼泪在脸上干涸,脸颊紧绷,和程岱川亲吻过的唇角却是濡湿的。
她学着自己在网上看到的拍照姿势那样,抬起一条腿,试图跨坐在程岱川身上。
程岱川始终安静地看着阮熹,目光如炬。
酒劲上头,阮熹还在沙发上的膝盖没跪稳,压到手机一角,硌得她骨头生疼,整个人一歪,几乎是扑着跨坐进程岱川怀里的。
阮熹慌忙抬头,却被程岱川捧住了侧脸。
继续和她接吻。
她以前一直很好奇和他接吻是什么感觉,终于尝试过了。
程岱川的嘴唇和想象中的差不多,很温热、很柔软、也很会亲。
她浑身像涌过微小的电流,越来越沦陷,欲罢不能地闭上眼睛。
唇瓣厮磨,阮熹逐渐失控,尤其是程岱川双手卡着她的腰,用舌尖浅尝她的唇缝时
她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些回应,动作生疏地轻啄,力道没控制好,在万籁俱寂的空间发出很轻的一声“滋”。
阮熹回忆到这里,抓狂地把自己摔回到床上,床垫被她砸得咕咚一声
她又用被子蒙住脑袋,在被子里抱头抓头发、蹬脚踏车、拱来又拱去,硬生生给自己忙叨出一身汗。
越是这样瞎忙,跨坐在程岱川身上和程岱川亲吻的过程就越是记忆犹新。
其实,还不止这样。
阮熹不但毫不矜持地和人家程岱川亲来亲去,亲到裙子上细细的吊带从肩头滑落、露出肩膀和抹胸的寸许布料。
她还得寸进尺了——
在程岱川向后仰着把嘴和阮熹分开,蹙了些眉心说“别亲了,去睡觉”时,阮熹坐在人家身上,问人家,要不要睡一张床
昨天在甲板上遇见的一位老奶奶劝阮熹,该哭就哭,该闹就闹。
阮熹深以为然,打定主意不给自己添堵,却没想到只是空腹喝了两杯鸡尾酒,自己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胆
要不要睡一张床,亏她能问的出口。
阮熹,你疯啦!
你酒品好差啊!亲完还想睡人家?!
可是
阮熹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幽幽地看向隔壁的单人床。
程岱川和昨晚问她“试试”时的动作相同,手背撘在眉眼间,似乎还睡着。
阮熹记得自己酒后的胆大妄为,也记得亲吻结束后,程岱川泛红的耳廓和脖颈。
他抱着她起身,把她放在她床上,声音很无奈又很温柔:“等你酒醒,我们再谈。”
阮熹当时醉酒,贪心完全藏不住,拉着程岱川的衣摆不让他走。
他很耐心,一根一根勾起她的手指,十指交扣着握了握她,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阮熹没听清,只觉得程岱川的语气很温和,像情人间的耳语。
他们的唇湿漉漉地纠缠在一起时,阮熹摸到过程岱川的心跳。
他和她一样,心跳很快。
阮熹现在酒醒了,脑子也清楚多了,她很确定程岱川不会是因为安慰她才和她接吻。
程岱川明明和自己一样动心。
阮熹嗖地缩回被窝里,抱着被子,左滚滚,右滚滚。
程岱川他是真的喜欢她的吧。
阮熹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单里,想:
而且,自己昨天都已经和他亲成那样了,他那么聪明,一定猜得到她的心思吧。
阮熹一个人想来想去,又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亲也是程岱川先亲的。他先撒野的,还那么会亲呢,又是吸她的唇珠,又是舔她的唇缝试图撬开她的唇。他还把头埋在她锁骨上,往她颈窝里呼热气
就算喜欢她,昨晚也算占便宜吧?
把她的心都搅乱了。
喝了那么多鸡尾酒,才不到五点钟,她就惊醒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凭什么程岱川这个罪魁祸首,能在旁边安稳地睡着大觉啊?
阮熹在这个自觉有些闷热的清晨里,第二次踹开她的被子。
翻身下床,阮熹站到程岱川的床边,忍着口干舌燥的紧张,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程岱川的肩膀。
程岱川一动不动。
阮熹准备戳第二下时,手指却忽然被程岱川给捉住了。
程岱川的掌心和昨晚一样烫,轻轻握了握阮熹的食指。
他仍然闭着眼睛:“别闹,会弄疼你。”
阮熹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张了张嘴:“你是没睡,还是已经醒了?”
程岱川握着阮熹的手没松开,睁开眼,缓缓坐起来:“睡了,也醒了。”
其实这句是假话。
昨晚刚亲完,亲到汗都腻了一身,怎么可能睡得着?
再说
程岱川看着阮熹通红的脸,想到这个人昨晚酒后的行径——
程岱川以为自己亲完阮熹,会被甩个巴掌。结果呢,阮熹非但没有,还跟他亲得很沉迷,还回应他
她醉酒真的难缠,亲完,坐在他身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眼睛里汪着潮气,目光迷离,嘴唇亲得有些轻微肿胀,很红润
她还伸舌头,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黏黏糊糊地问他要不要和她睡一张床。
真敢问。
问完了,阮熹被程岱川抬手拍了一下脑门,委屈地捂着脑门和他讨公道。
她声音很软,眨着眼睛,娇滴滴地埋怨他:“程岱川,你怎么能这样呢,我都已经不舒服了你还打我。”
程岱川还能
不心疼么?
他问:“哪里不舒服?”
阮熹和上次喝醉酒后一样无辜,扶着程岱川的肩膀挪了一下。
她怪他:“你系绳结不如商阿姨,不够手巧啊。”
程岱川没明白:“什么?”
“你裤子上的绳结硌着我了。”
程岱川残存了一丁点理智。否则,昨晚不可能这么平安无事。
第46章 过膝几乎快要探进裙摆的动作。……
东方天空已经浮起一层薄薄的粉红,阮熹的脸颊比即将日出的天幕更精彩,连耳朵都跟着一起红透了。
她尝试抽回被程岱川握着的手指,用力,却被握得更紧。感受到他的掌心的力道和带有一丝潮湿的温度,她脸颊更红了
为了压抑自己逐渐趋于疯狂的心跳,阮熹干巴巴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程岱川彻底从床上坐起来,穿拖鞋:“在你说梦话的时候。”
阮熹诧然:“我说什么了”
程岱川松开阮熹的手指,却没急着把他的手收回去。
他在她指尖上轻轻一刮,像某种调侃:“倒也没说什么——”
阮熹举着那根无处安放的手指头,正准备松一口气,又听见程岱川继续说:“——只是叫了两次我的名字。”
暧昧也好,亲吻也罢,那些缠绵和大胆发言毕竟是昨晚发生的。
还是在阮熹已经喝醉的情况下。
倒是还能装装傻
但现在是青天白日啊,朗朗乾坤!她被人当面指出在梦里喊人家名字
他该不会要问她都梦到过什么吧?
喝酒误事啊!
阮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客房里却不具备这个条件。
她后退半步,再退半步,直到脚跟磕到自己的单人床床沿才忽然转过身,慌慌张张地往洗手间的方向逃:“我先去洗澡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阮熹又红着脸从洗手间里跑出来。
她闷不吭声打开行李箱,拿出自己需要换的衣物和化妆包,又闷不吭声地往洗手间跑,被行李箱绊了一下,撞掉了柜格上的海鸥玩偶。
程岱川捡起玩偶:“慢点。”
回应程岱川的是“哐当”一声的洗手间关门声。
程岱川眯着眼睛,把玩偶抛起来,接住,再抛起来。
走神片刻,才把它放回原处。
阮熹洗完澡出来,脸颊还是微红,她把毛巾按在脑袋顶上擦着头,闷头往床边走。
路过程岱川身边,她也装成安静的鹌鹑,根本没好意思抬起脑袋。
程岱川没说什么,问了句“浴室用完了么”,得到鹌鹑沉默地点头三下之后,他走进洗手间,去冲了个澡。
程岱川擦着头发出来时,阮熹正在拆什么东西的包装袋。
客房洗手间里的排风扇并不十分好用,连续两个人洗过澡,水汽蔓延开,房间里充斥着空调风吹不散的闷。
程岱川推开通向阳台的门,靠在门边,看着阮熹坐在床边,把刚拿出来的一双过膝长袜抖开,捡了一只打算往脚上穿。
上上次喝醉,他听她讲了十多分钟过膝长袜怎么挑选。
被洗脑到做梦都梦见了。
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
高中时候阮熹也穿过类似的,程岱川只见到过照片。
好像是阮熹和几个女生同学约好了,一起出去拍的。
那天是他们在阮熹家里吃饭,阮熹拿出手机给他们看照片。
阮熹穿着有海军领的白衬衫和蓝色小裙子,过膝长袜包裹着一双修长又匀称的腿。
她嘴里嚼着一块糖醋小排,喜滋滋地说不精修的原片是老板免费送给她的,不用花钱,特别划算呢。
真是没少送,足足几十张。
锅里的牛肉汤从低温煮到沸腾,他们才把照片全部看完。
连石超都说:“熹子这照片拍得真是不错啊,不精修也好看,是吧,程总?”
程岱川一愣:“啊。”
阮熹把手伸到程岱川脖颈边,作势要掐,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威胁他:“程岱川,你怎么还犹豫了,我的照片不好看?”
程岱川于是笑笑:“好看。”
当时商女士也在,和阮熹说楼上家里有打印机和相纸,可以挑喜欢的打印,留纪念。
所以,饭后阮熹高高兴兴地拿上手机,跟着程岱川母子和石超一起上楼了。
阮熹担心浪费太多相纸,自己用手机把照片拼起来,四张照片一张相纸,打印出来再用剪刀沿边沿剪开。
石超玩手机游戏,忽然嚷嚷着“60秒警告”,急着找充电器,抬腿就要往程岱川卧室里跑,碰撒了茶几上的那些照片。
阮熹怒吼:“石超!你把照片给我捡起来,你踩我脸了!”
当天深夜,程岱川刚刚洗过澡,从卧室里走到客厅,找手机充电器,发现艾斯正对着沙发底下的地毯缝隙里挠挠挠
他笑道:“挖煤呢?”
艾斯说:“喵。”
他蹲下:“看看你能挖着什么宝贝。”
艾斯被程岱川掠到怀里。
他想着,左不过又是商女士无意间掉落的耳环或者钥匙,亦或者是石超弄掉的什么物件
他把手伸进去,摸到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阮熹坐在护栏上大笑,眼睛弯弯的,笑容明媚又动人。好像只是看着照片就能听到她的笑声。
程岱川把照片收走了。
他喉结滚动着,揉了艾斯的脑袋一把:“知道你翻不到什么有用的。”
但那张照片他也没还给阮熹。
那时候的照片里,阮熹腿上穿着的是一双白色的长袜。
现在,她在穿黑色的。
阮熹的脚指上面涂了指甲油,和商女士以前涂过的什么裸色系的那种差不多,好像叫奶茶肉桂还是肉桂奶茶的
涂过指甲油之后,指甲像果冻,把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
她把脚伸进黑色的过膝长袜里,拉着袜子的边沿往上提。
脚踝早已经彻底消肿了,纤细,骨感很轻盈。再往上是又细又直的小腿、小巧的膝盖
程岱川眼皮子一跳。
他想起昨晚阮熹拉着他的衣摆,不肯松手,哼哼唧唧地撒娇着说:“程岱川你别走,我自己不敢睡。”
不敢睡才怪。
程岱川转身没有两分钟,阮熹已经呼吸均匀地陷入睡眠
真的没心没肺,撩完不负责任。
今天游轮上大概有靠岸观光的行程安排,停泊在海边上没动。
海鸥起得早,成群结队地绕着游轮飞翔,发出一些“啊哦”“啊哦”的吵闹沟通声。
阮熹还在放空,程岱川把视线从阮熹的腿上收回来。
他吸了一口气,把毛巾丢回洗手间的架子上,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
阮熹还在想昨晚的事,她是在听见冰箱关门的声音后,才恍然回神的。
回神才发现,阳台门敞开着,外面充斥着海鸥的叫声和潮汐的声音,好热闹。
她怔怔地松开过膝长袜的边沿,有弹性的布料打在腿部皮肤上,发出很轻很轻的“啪”声。
程岱川已经洗过澡出来了,靠在阳台门边,头发半干,身后是被日出染成珊瑚色的天幕和飞翔的海鸥。
他在喝矿泉水,也在看她。
阮熹猝不及防,和程岱川对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缩,呼吸也困难起来,总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炎热。
阮熹脸颊发烫的同时,发现程岱川的耳廓也悄悄地变红了。
两个人谁也没移开眼。
视线交汇,眼波勾缠
气氛好像越来越微妙,最终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的,是阮熹的饥饿。
她的肚子叫了一声。
程岱川于是轻笑着:“这个时间,几个主餐厅应该还都没开门,走吧,先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餐厅吃点东西?”
阮熹“哦”了一声。
她心里有些愤懑,看着程岱川浑身清爽、衣冠楚楚又一本正经的样子,总觉得没有昨晚亲近时顺眼
但她也不好意思提昨晚,不好意思和人家理论占便宜的事情。
毕竟,她自己还想过要占更多便宜,想和人家同床共枕。
真的是好烦。
阮熹,你再喝酒,就是狗!
阮熹换好鞋,伸手拿房卡,和同样伸手拿房卡的程岱川指尖触碰到一起。
像触电。
两个人同时收回手。
程岱川本来在喝水,握着矿泉水瓶,偏头咳嗽了好多声。
阮熹也是满脸通红,迅速拿起房卡,塞进自己的包包里。
她迈着超大的步子,头也不回地率先往门外走。
他们起得早,一路也没遇见其他乘客,走廊里只有他们踩在地毯上、不明显的脚步声,更令人不自在。
到电梯间时,阮熹肚子又叫了一声,程岱川开口问:“昨天没吃晚餐?”
“嗯。”
“空腹喝酒了?”
阮熹嘀咕:“你不是也喝酒了么”
程岱川说:“没喝。”
他没喝酒,是清醒着说了那些话吗?也是清醒地抱着她和她接吻的吗?
她的脸又红了。
程岱川问:“昨天都干什么了?”
阮熹压下自己的魂不守舍,努力让自己装得正经些,把昨天在电话里和父母汇报过的行程,又和程岱川讲了一遍。
他们走进快餐店,阮熹刚好说到调酒机器人,毫无防备,被站在门口鞠躬说“欢迎光临”的服务员小姐姐吓了一跳。
这艘游轮虽然没什么好玩的行程,靠岸观光每次都是停在同样的小岛,但吃的是真的很不错。
几个主餐厅的餐费是包含在船票里的,所以其他收费的餐厅,比如这家快餐,几乎没什么人来光顾。
餐厅里没有其他食客,店员们对阮熹和程岱川格外热情。
服务员小姐姐拿着菜单推荐了很久。
距离主餐厅开门大概不到一个小时,看起来十分担心他们会反悔离开。
另有其他服务员端来两杯柠檬水。
程岱川拆了吸管的包装,先捏着包装的末端,把吸管放到阮熹的水杯里,才给自己又拆了一个。
阮熹看出服务员小姐姐的担忧:“我很喜欢吃汉堡里面的肉饼,就这个肉饼溏心蛋套餐吧。”
程岱川点了一份肉排,把菜单递还给那位服务员小姐姐。
他问阮熹:“头疼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看起来,比上次醒酒快些?”
“好像是吧。”
程岱川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带回到昨天晚上:“断片了么?”
阮熹脸一红:“没有”
“都记得?”
“嗯,记得。”
程岱川说:“昨晚,是我的错。”
阮熹摇头。
不但没断片,每一幕都过于清晰,包括阮熹跨坐在程岱川腿上时,程岱川几乎快要探进裙摆的动作。
回忆至昨晚种种,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各自拿起桌上的柠檬水慢吞吞地喝着,又开始陷入沉默。
阮熹挺想把气氛弄得轻松一些的,所以咽下柠檬水,开玩笑:“嗨呀,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亲过几下而已哈哈哈”
她想掐死自己。
哈哈哈个鬼哦。
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程岱川果然在笑了:“这样啊。”
“也不是”
阮熹一抬头,服务员小姐姐已经笑眯眯地端着她的肉饼溏心蛋套餐走过来,把套餐放到桌上,热情地提醒他们趁热吃。
程岱川很自然地拿了刀叉,打算帮阮熹分割过于大块的肉饼。
那位服务员小姐姐却是很惊慌。
她大概以为程岱川是因为自己没有报餐名的失误而拿错了,去而复返,拿着上餐的小票,友善地提醒:“先生,这是您女朋友的套餐哦。”
程岱川知道阮熹不会随便和别人亲在一起,哪怕失恋受刺激,也不会。
张序的事情,大概是他想错了。
之前她听见“女朋友”这种称呼,急于解释,大概另有深意。
他心情不错,尤其是看见她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时候。
程岱川挺坏,故意逗阮熹:“不好意思,我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转头,果然看见阮熹瞪大了一双眼睛,正死盯着他瞧。
第47章 逗弄恋爱脑病入膏肓的样子。……
阮熹瞪着程岱川,程岱川像没察觉,和她短暂对视过,又垂头去切割餐盘里的肉饼,动作慢条斯理。
她鼓着腮往程岱川腿上甩了个巴掌。
阮熹其实也没用多大的力道,隔着工装裤,又不会很疼。
程岱川唇角抿着可疑的弧度。
他像习惯了被艾斯有事没事地挥两爪那样,对阮熹的巴掌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依然在切用刀叉分割肉饼,都没张嘴,只在鼻腔里发出一点询问的声音:“嗯?”
阮熹腹诽:
嗯什么嗯,她只是打了他的大腿一下,又没上手摸。
昨晚他可是摸了她的腿呢!
别以为她喝醉了、亲迷糊了就会疏忽——他的掌心覆盖在她腿上,并且在他们亲吻时,掌心的位置是有过移动的。
就像是要拂拭开她的裙摆。
虽然程岱川很快就克制住了,没继续。
可是,阮熹因为他幅度微小的动作而浑身紧绷过,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快餐餐厅里太过安静,阮熹刚刚甩巴掌的声音有些突兀。
那些清闲的工作人员们看似在忙手里的“活”,实则暗戳戳地把目光往他们这边飘。
阮熹留意到,脸都红了,趴在餐桌上,又把脑袋埋进臂弯里。
她听见程岱川用刀叉的声音,也听见肉饼被切开的声音,好像还有一声轻笑?
他还笑!
不久后,随着金属碰撞的“咔哒”一声轻响,所有声音都停止了。
手臂被程岱川碰了碰,阮熹把眼睛露出来,看着他。
他把餐盘推过来。
肉饼已经被切成适合入口的大小,溏心蛋的蛋黄流在米饭和肉汁上,白玉般的米粒裹着红亮油润的肉汁
西兰花翠绿,小南瓜块金黄,还有红色的小米辣圈圈和黄灿灿的玉米粒
阮熹很想绷着表情说点酸话,比如“她又不是女朋友不配得到如此周到的照顾”这种,但面前的食物实在过于诱人。
傻子才和美食过不去呢。
她慢吞吞地坐直,尽可能矜持,叉起一块肉饼往自己嘴里放。
唔,好吃好吃,好吃死了!
阮熹面无表情地咀嚼着,把目光挪到服务员小姐姐新端来的、属于程岱川的肉排套餐上。
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嚼着肉饼,想着肉排,却在不经意间发现,服务员小姐姐离开前对他们投来了好奇的一瞥。
阮熹动作微凝。
人家服务员小姐姐说阮熹是程岱川的女朋友的时候,程岱川给否认了。
可是他今天没有坐到她对面,而是坐在她身旁的椅子里,他还帮她拉开椅子、拆吸管、分肉饼、递纸巾
让包括服务员小姐姐之内的餐厅工作人员们怎么想?
该不会以为他们在偷情吧?
阮熹浮想联翩,没留意到,把一段红色的小米辣和肉饼一起吃进嘴里。
好辣!
她捂着嘴咳嗽,又不好意思在众多视线里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程岱川及时把她的柠檬水递过来,情急之下,阮熹没想太多,握着他的手腕去吮玻璃杯里面的吸管。
辛辣被柠檬水冲散。
阮熹忽然反应过来,把玻璃杯拿到自己手里 ,拍开了程岱川的手。
心里冒出一个小人,撇着嘴学程岱川说话——我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嘁——!!!
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这么体贴干什么?!
阮熹自己先是一怔。
好像,程岱川以前也一直是这样来着
那换一个吐槽:
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为什么和她亲吻?!
程岱川撑着脑袋:“阮熹。”
阮熹猛然间回神:“啊?”
“要不要吃肉排?”
“要吃!”
回到前台里的服务员小姐姐举着菜单,用湿纸巾擦着菜单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悄悄从菜单后面探出额头和眼睛——
怎么可能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呢?
男生明明就是恋爱脑病入膏肓的样子,挨打还在笑。
女生嘛,虽然撅着嘴,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也还是把自己餐盘里的一块肉饼丢进对方盘里,毫不客气地叉走了人家餐盘里最大的那块肉排
这么亲密,能看走眼?
送两人出门时,服务员小姐姐和同事打赌:
虽然他们只是很正常地肩并肩,没有牵手,但绝对是男女朋友关系!
绝对!
阮熹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她自己是有一点纠结的。
整个早餐期间,程岱川都对昨晚的事情不提也不问,像个渣男。
程岱川倒是安排了一些行程活动——
靠岸观光他们去过,就不再参加了;
日出可以去看看;
上午顶层甲板上有巡游表演和魔术互动,应该会热闹;
今天主餐厅的午餐是法式料理主题,有白葡萄酒青口贝、鹅肝、红酒烩羊排,焗蜗牛
阮熹三心二意,听得并不专心,胡乱点头,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看日出时,阮熹盯着很美的朝阳想:
幸好她没有经验,在他舔到唇缝时,不知道需要把嘴张开
她要是知道,肯定会张嘴的。
那样就太落下乘了。
程岱川在阮熹面前打了个响指,往东方抬一抬下颌:“这么美,怎么走神呢?”
阮熹嘀咕:“我昨天来过。”
程岱川问:“昨天的日出好看么?”
阮熹哪里都没有认真看过,答不上来,赌气地偏过头不再理程岱川了。
程岱川又在笑了。
阮熹转身,又往程岱川背上甩了一巴掌。
日出之后,他们随着人流一起移到顶层甲板去看巡游演出和魔术互动。
气氛很好,像游乐场。
阮熹在正持续走神呢,居然被魔术师选中成幸运观众,带到人群中央,从魔术帽子里给她变了个花环,戴在脑袋顶上。
她在掌声中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跑回到程岱川身边。
阮熹问他:“好看么?”
“好看。”
确实比昨天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瞎玩要开心太多了。
虽然,他们还有很多事没有说明白。
阮熹想聊聊昨晚,却又不想太主动。
他们对彼此的人品都有所了解,相信对方不是随便的人。
会亲成那样,只能是因为心动。
总不能要自己开口先说喜欢吧?
阮熹扶正脑袋顶上馥郁的鲜花花环,把垂下来的一朵小菊往眉眼旁拨了拨,她挑了个比较保守的问句开启话题:“程岱川,昨晚,咳”
脸颊又开始烫了,“谢谢你安慰我哦。”
程岱川有点好笑,拍了一下阮熹的脑袋:“把我当什么了?”
阮熹自己也觉得这话有歧义,好像程岱川是什么不正经职业的男性,专门用那啥安慰失意寻欢的女性
她捂着脑袋:“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岱川垂着脑袋笑。
以前做邻居的时候,程岱川就喜欢看阮熹耍小聪明的样子。
特别可爱。
他们虽然不是同班,但各班的教学进度其实差不多,很多学科的作业卷子也是同一个母版复印出来的。
阮熹和石超在程岱川家做作业时,遇见同一道数学难题,愁眉不展。
程岱川拿完外卖转身,就看见难姐难弟在桌边磨磨蹭蹭。
一个咬着中性笔走神;
一个用草稿纸折飞机。
程岱川把石超的纸飞机丢给艾斯,坐下来给他们讲题。
程岱川讲着,也看见阮熹一眼又一眼地往外卖的塑料袋上瞄
题讲到一半,阮熹双手托腮,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她说:“程岱川,你有没有听到哭声?”
喜欢灵异故事的石超很兴奋:“什么什么,白日里四处飘荡的冤魂吗?”
阮熹皱了下鼻子:“冤你个大头鬼哦!”
这种时候,程岱川就会起一点坏心思:“啊,听见了,数学题的哭声。”
阮熹大惊失色,头摇得像拨浪鼓:“是外卖被冷落的哭泣声啊!程岱川,我们先吃外卖再写作业吧”
阮熹脑子里古灵精怪的鬼主意特别多,走在放学路上也会突然指着路边陌生的奔驰车,顺手拿走石超手里装炸鸡柳的纸盒:“看!接我回家的!我先走啦,拜拜~”
石超一惊:“哇,阮叔换车啦?”
阮熹托着纸盒笑疯了。
程岱川则摇摇头,顺着阮熹的话忽悠人:“我买的。”
石超还信:“啊?程总,你理财能赚到这么多钱啊?!”
阮熹从纸盒里叉起一块炸鸡柳,塞进石超震惊张大的嘴里,慈爱地说:“还是给你吃吧,补补。”
石超问:“补啥?”
程岱川在旁边大笑。
他们分享着一盒炸鸡柳,听阮熹给他们讲:
她家那辆小轿车就算要换也还是会换红色的,虽然阮熹父亲开着的时候更多,但阮熹母亲喜欢红色,她父亲就一定会选红色。
阮熹憧憬:“我以后找男朋友,就找我爸爸那样的。”
程岱川问:“你呢,喜欢什么颜色?”
阮熹想想:“什么颜色都喜欢呐,看感觉,就像我即将拥有的可爱小耳钉,我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它。”
那年冬天,过年前夕,阮熹看中了一对小桂花图案的耳钉。
她钱包刚丢过,没什么零花钱,吃饭时听商女士说程岱川和石超会互相送新年礼物,眼睛一下就亮了。
在程岱川看来,阮熹脑子里迅速冒出来的鬼主意,能具象化成灯泡的样子,挂在她脑袋旁。
她告诉他们,送礼物不如送心愿卡,无论对方许什么愿都必须答应。
石超给阮熹和程岱川的心愿卡,是普通作业纸做的。
上面就仨潦草的大字——心愿卡。
阮熹还是高高兴兴地写了:“南果梨商店,进门第一个货架,右手第二排,淡黄色的桂花图耳钉一只。”
阮熹指着刚写完的那些字:“程岱川,你就不用弄卡了,另一只耳钉归你买。”
程岱川点头:“好。”
她得到心仪的耳钉,也不忘礼尚往来,给他们发了精心绘制的卡片。
石超问:“心愿卡为啥上面画个狗啊?”
阮熹说:“是猫!”
石超问:“那为啥不画我们艾斯啊,这只猫看着狗里狗气的。”
“你不要就还给我!”
程岱川却看明白了,阮熹画的是斯芬克斯——无毛猫。
程岱川经常觉得阮熹可爱得要命。
现在还是一样。
看着她红着脸,想提昨晚,又不好意思的样子,会特别想逗她。
阮熹总觉得程岱川眼睛里藏着笑,又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开启的话题继续不下去,正拼命想办法,却听见他顺着她的话在聊昨晚。
程岱川说:“我以为你失恋了。”
“我什么时候恋爱了?”
怎么还上赶着让她喜欢别人啊。
阮熹有点酸巴巴的,“我的事,你不是总能看懂么?”
程岱川说:“做邻居时候都知道,分开以后看不懂的挺多。”
阮熹有点失落地想:因为住的远了吗?
程岱川却说:“今天早晨,你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打太极的行为是什么意思?”
阮熹又想动手了。
可是周围看表演的人实在多,挤来挤去,倒把她挤到程岱川面前,差点就挤成像昨晚在沙发上那样的距离。
程岱川几乎是揽着阮熹的腰,护着
她和她头上的花环,把阮熹带到人群之外。
天气很热。
阮熹心慌,腰上出了层薄汗。
脱离人群,海风拂面。
游轮停泊,能看见渔船、海鸥、买贝壳珠串的小商贩和他们去过的小岛。
阮熹趴在游轮护栏上,平复着胸腔里的另一场潮汐。
程岱川却突然凑近了,耳语:“昨晚你真的没断片?”
耳侧掠过一丝不同于海风的温热,阮熹心跳开始加速。
她摇头:“没断。”
“我说的话,不打算给个回应?”
“哪句”
程岱川说:“我喜欢你。”
第48章 闭眼偶尔可以睡在一张床上吗?……
“我喜欢你。”
阮熹感觉到一阵眩晕,转过头,怔怔地看向程岱川。
她想起他昨晚睡前那句语气特别温柔的话,原来是在说这个吗?
眼睛里腾起一层雾气,她鼻子有些泛酸,眨了眨眼睛,视线却更模糊。
程岱川揉着阮熹的脑袋,笑着说:“怎么看着像要哭呢。”
说完,他自己的眼眶也红了一瞬。
发现程光恺出轨的那天,程岱川和石超在足球场踢球。
石超抹掉头上的汗,问程岱川:“程老板,清明节假期有啥安排吗?”
程岱川说:“有。”
石超十分意外:“和大学室友约了活动?不是我说啊,程老板,喜新厌旧也得有个限度哈,有了大学室友怎么就和我生分了呢。”
程岱川笑着给石超一脚:“我打算去阮熹学校看看。”
石超高举双手:“我也去。”
“啊,去呗。”
“给熹子打个电话问问?”
程岱川说:“别打。”
“啊?不告诉熹子?”
他笑笑:“给她个惊喜。”
石超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我川宝啊,熹子不会哭出来吧,哈哈!”
程岱川那时候总是非常想去见见阮熹,他说不出想念或者其他太煽情的话,只是在三个人的群里三言两语套出她清明节假期会留在学校,然后买好去看她的飞机票。
那天下午,程岱川和石超商量着机票的事,往商场方向走,抬眼,却看见他最熟悉不过的面孔和年轻的陌生女孩走在一起。
石超还在算价格:“我们就坐这趟航班吧,省下来的钱还能吃顿火锅什么的。”
程岱川目视前方,笑容一点点淡下去,他抿直唇角,关掉了购票的页面。
在那之后,就是漫长的搜集证据、谈判、陪伴商女士、请律师
到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他不会再失去一个重要的人了。
在阮熹吸第二下鼻子的时候,程岱川揽着阮熹的腰,把阮熹带进怀里。
很温柔的拥抱。
正午的阳光炽烈如焰,阮熹把头埋在程岱川的胸前,听见他的心跳声。
阮熹不好意思说“我也喜欢你”这样直白的话,但心里已经炸开了一场又一场的烟花。
和高中时分别那次一样,阮熹把眼角的潮湿蹭在程岱川的衣襟上,她说:“程岱川,你的眼光还不错哦。”
程岱川把脑袋埋在阮熹颈窝里,轻笑:“啊,是么,我也觉得我眼光还不错。”
他们抱了一会儿。
阮熹感受到扑在锁骨上的温热,脸颊烫到可以烙熟馅饼了。
她以为他会和她接吻,很害羞,撒着娇,轻轻地推了一下他:“这里好多人呢。”
阮熹都没想到,程岱川就顺着自己的那么微不足道的小小力道轻易结束了这个拥抱。
他问她:“再看会儿魔术还是去吃午餐?”
阮熹鼓起腮:“吃!午!餐!吧!”
阮熹想着可能是甲板上人太多,程岱川和自己一样不好意思。
也许,吃过午餐,他就会和她一起回客房,做一些亲密的事情。
法式料理很好吃,吃过午餐之后,阮熹用纸巾的角角抹了抹唇瓣,羞答答地问程岱川:“我们下午去哪里?”
程岱川垂头看着手机里的游轮APP:“回趟客房吧。”
阮熹羞赧地点头:“嗯”
程岱川带着阮熹回客房,刷卡开门,把房卡丢在玄关柜上。
阮熹呼吸都急促了一下。
程岱川一步步靠近阮熹,然后伸手碰了碰她头上的花环。
程岱川说下午游轮甲板上有脱口秀演出,室外温度高,鲜花会蔫。如果阮熹想要把花环保存得久一点,可以先把它存放在冰箱保鲜层里,明天也许还能再戴。
阮熹眨眨眼。
他带她回来,居然只是为了给她一个充满关怀的建议?
他们在江南古镇里住的时候,阮熹也买过一个小花环。
很喜欢,戴了一整天。
晚上回去才发现花环上的鲜花早已经蔫了,花瓣无精打采地堪堪挂在花柄上。
阮熹抱着花环,变身成石超,崩溃地嚎啕:“啊我的花环死了!”
这一嗓子,把石超本人给喊来了。
石超一点也不懂女孩子们的浪漫,扇着他新买的大蒲扇:“都说叫你别买花圈了,还不如我这蒲扇,扇着多凉快。”
程岱川纠正:“那是花环,不是花圈。”
石超大大咧咧地说:“都差不多吧。”
阮熹用花环把石超给打出去:“我看你长得像花圈!”
程岱川还记得她对花环的珍视,阮熹当然觉得非常开心。
她当然也觉得他这个建议不错,也希望晚上给父母或者奶奶打视频的时候能戴上漂亮的花环给他们看看
可是,阮熹心里总有点空虚感,很渴望他们能像梦里那样亲密。
阮熹在醉后做了个很胆大的梦,比跨坐在程岱川身上更加妄为
她甩甩短发,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矿泉水,默默地喝了几口,才跟着程岱川出门去看脱口秀。
脱口秀演出很好看,演员真的很幽默,逗得观众们哈哈大笑。
阮熹笑到几乎岔气,散场后,她是捂着肚子出来的。
程岱川说:“比张序有意思么?”
阮熹早忘了自己说过的谎言:“哈?张序可一点也不幽默,他还不如石超呢。”
程岱川笑得挺开心:“中肯。”
他们在黄昏里坐在甲板上,喝加冰的气泡水,等着看一场露天电影。
她举着蒙着水汽的高脚杯,指了指护栏:“昨天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我看见你了。”
程岱川问:“怎么没叫我?”
阮熹语气酸酸的:“叫你干什么,你有佳人相伴啊。”
程岱川说:“是有来着,想和我一起小酌。”
阮熹咽下气泡水:“酌了吗?”
“没有。你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才不是呢!”
夕阳透过阮熹手里的橙子气泡水,落在她的指尖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海风,清新入肺,感觉五脏六腑都十分舒畅。
大大方方吃醋的感觉真不错。
不错是不错。
但他们今天一起吃饭、参加游轮的娱乐活动、聊聊天、开开玩笑
除了那个没有任何杂念的拥抱,竟然再也没有过其他的亲密接触了。
看完一场电影,再回到客房,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
程岱川洗澡时,阮熹给父母打了个视频,因为魂不守舍,还把电影说成了电视剧。
她总觉得这个夜晚会发生什么事,因此忐忑又期待。
洗漱后,甚至都没涂润唇膏,怕亲起来不方便。
程岱川换了一身黑色的睡衣,嘴唇被牙膏刺激得发红。
就特别诱人。
他敞着腿坐在单人床上,垂着眼皮,把手机插上充电器:“连着早起两天了吧?”
阮熹喷了点香水,和程岱川面对面,文文静静
地坐在自己床上:“嗯。”
“早点睡。”
“?”
早点睡?就没别的了?
阮熹不舍得骂刚和自己表白过的人,只能拉出石超来,在心里连坐:
果然啊果然,难怪是发小,是好友!
都是不懂浪漫的大傻子!
不过,程岱川不会像石超那样——
把花环叫成是花圈;
吃法餐和服务生要筷子;
还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学法语
石超原话是:“学它干啥啊,母语还没说明白呢还学别的。”
阮熹反驳过:“法语浪漫啊,以后谈了男朋友可以用法语和男朋友说晚安。”
石超说:“可拉倒吧,人家能听懂吗?”
那时候阮熹还觉得石超朽木不可雕也,没想到他程岱川也是一路货色。
程岱川关掉客房里的主灯光,只留一盏夜灯,房间顿时陷入和昨晚一样的昏暗里。
阮熹屏着呼吸,想,程岱川该不会忽然过来抱住她吧
他都告白过了。
他们也亲过了。
其实睡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事,之前又不是没睡过。
程岱川就在阮熹的各种设想里,径直走回到他的床边,躺下了。
阮熹气得举起枕头,想丢过去,又产生些后知后觉的恍然。
该不会他们现在还不算谈恋爱吧?
他说完喜欢,她应该回应
程岱川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又撑着床垫坐起来。
他下床:“忘了件事。”
灯影幢幢,程岱川站在两张单人床之间的空间里面,俯身,看着阮熹。
他们的身形影影绰绰地重叠在一起。
阮熹被罩在程岱川的影子里,呼吸都乱了,在他靠近时闭上眼睛。
他说:“Bonnenuit,dorsbien。”
呼吸落在她耳侧。
程岱川是在说,晚安,睡个好觉。
阮熹突然想起自己和石超拌嘴时的话——法语浪漫啊,以后谈了男朋友可以用法语和男朋友说晚安。
所以,她已经是女朋友了吗?
程岱川声音含笑,揉揉阮熹的头发:“闭眼睛干什么。”
当然是以为要接吻啊。
阮熹像被火燎到屁股,跳起来,又是一头钻进被子里:“才没有!”
隔着被子能听见,程岱川似乎躺回去了,睡衣和床单接触,发出一些很勾人的窸窸窣窣,搅得她心里痒痒的。
她探头出来:“程岱川。”
“嗯。”
“程岱川。”
“在呢。”
“程岱川。”
“我在。”
“程岱川”
阮熹自己都笑起来,“你怎么像我们家的小度小度啊。”
程岱川抱臂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问:“叫我干什么?”
阮熹的鬼主意又冒出来了。
她抓着被角,清了清嗓子,问他:“你说,我们以后,偶尔可以睡在一张床上吗?”
第49章 搅动戴不上?要我帮你么?……
阮熹问完,程岱川依然抱臂躺着,没睁眼,唇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她看见了,爬起来,跪坐在床边,探着身子戳他的手臂。
“程岱川。”
“怎么了。”
“小川小川。”
“嗯?”
“嘿嘿,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啊。”
两张单人床中间的距离不远,阮熹戳一下,程岱川岿然不动。
阮熹戳第二下,他轻笑。
连着戳到三下,作乱的手被他给捉住了。
程岱川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阮熹的指尖,动作很轻。
他明明没做什么,却好像有虫蚁顺着阮熹的指腹钻进来,沿着筋骨一路爬,麻酥酥的,闯入阮熹的胸腔,啮咬在心尖尖上
和喜欢的人共处一室感觉异常煎熬,阮熹一夜没睡好。
梦里一团乱麻的,什么都有:
有时候梦见程岱川踢完足球,流着汗的脖颈和突起的喉结;
有时候梦见自己和石超拌嘴,一转头却看见程岱川目光温柔地盯着她瞧;
有时候梦见程岱川刚洗完澡,他赤着上半身,拿着毛巾擦掉身上的水珠
阮熹在晨光里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梦境和现实重叠。
程岱川还真是刚洗完澡,只不过,他是穿着衣服的。
阳光滑腻地在空调房里摊开来,像琥珀,也像蜜糖。
好不容易睡到七点多,阮熹睡足了,在金灿灿的光线里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笑眯眯地说:“早呀,程岱川。”
程岱川穿着昨晚那套黑色的睡衣,敞着一双大长腿,坐在沙发里,用客房提供的、白蓝相间的毛巾擦着一头潮湿的卷毛。
阮熹从床上坐起来后,程岱川干脆把手机丢在一旁。
他边擦头发,边看她:“早。”
程岱川目光缱绻,又噙着笑意,盯得阮熹面红耳赤。
她想起她昨晚问他,以后、偶尔、可不可以睡在一张床上。
他是这样回答的:
以后、大概、要每天睡一张床上。所以别再乱操心了,睡吧。
就真的冷静理智。
要不是阮熹和程岱川接吻过,可能会相信他心如止水、清心寡欲
以后是什么时候呢?
阮熹的目光沿着客房里的陈设绕了一圈,又回到程岱川身上。
他还在看她。
她心跳加速,摸着滚烫的脸颊,有些难为情地问他:“你看什么呢”
程岱川心情相当不错。
他笑着:“看一个刚睡醒就很吸引人的姑娘。”
阮熹眨巴眨巴眼睛,撇撇嘴,心说:吸引人你也没和我同床共枕啊。
阮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回事,就是很期待和程岱川亲近。
她喜欢他蹙着眉却忍不住吻她的样子,喜欢他隐忍地收回的手。
阮熹不明白自己只是缺乏一些安全感,思来想去,给自己定下了罪名——
可能她是疯了吧
程岱川问阮熹:“起么?还是再睡会儿?”
“你要去哪么?”
程岱川说:“你起床的话,我留下陪你。你要是还没睡醒,接着睡,我去健身房待会儿。”
阮熹说:“我还是起床吧。”
阮熹在感情里是胆小鬼。
只敢想,不敢做。
即便是程岱川说过“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她也不敢告诉他,其实她很早以前就在暗恋了。
阮熹不确定程岱川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
也许是以前,也许是这次见面之后。总不会比她喜欢他更早
程岱川去洗手间换衣服去了。
阮熹在床上坐着发了会儿呆,等他出来,她也抱着东西去卫生间里收拾自己。
除去对亲密接触的渴望,暗恋成真这件事,就像是在做梦。
阮熹步伐轻盈地从洗手间跑出来,路过程岱川身边,她很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然后蹲在行李箱旁边翻东西。
阮熹给自己化了淡妆。
她翻出压箱底的一件淡绿色连衣裙,连石超和程岱川送的小桂花耳钉也找出来了。
刚换好连衣裙,洗手间的门被敲响,阮熹把手背到身后,艰难地拉上最后一截拉链:“稍等,我马上就好啦!”
她打开洗手间的门,“我先出去?”
程岱川说:“不用,我洗个手就走。”
洗手间没有窗,狭窄的空间里充斥着沐浴用品的淡香。
程岱川一进来,洗手台前顿时拥挤起来。阮熹刚拿出耳钉,正往耳垂上比划着,退开些,给他让出空间。
程岱川拧开水龙头,按了一泵洗手液,在掌心里搓出泡沫。
他其实有些爱干净,真的就像小时候学校里的生活老师教过的那样按照七步法洗手。从以前就是这样。
阮熹捏着耳钉,视线却没有落到镜子上。
她在看他的手。
程岱川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性感,此刻沾满柠檬香型的洗手液泡沫,沿着指缝互相揉搓,那些泡沫就被从指缝里挤出来
阮熹有点发愣。
程岱川用擦手巾擦干,忽然把沾满清新柠檬味道的手伸到阮熹面前。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打了个响指,问:“戴不上?要我帮你么?”
阮熹这才发现,自己就这么怔怔地把耳钉举在耳侧很久了。
她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是看他的手看到走神,只能顺着他的话摇头:“我再
试试吧。”
阮熹重新站到镜子前,发现程岱川没走,靠在她身后的墙边,似乎是在等着看她戴耳钉。
虽然只是普通的装饰品,不是贵金属材质,但阮熹这对耳钉一直很珍视。
颜色是镀上去的,她担心戴久了会脱色,只有和朋友、室友出去玩才会戴。
戴完也会及时摘下来,用酒精擦拭干净再放回盒子里。
上学期事情安排得多,戴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戴耳钉的动作也很生疏。
阮熹被程岱川盯着瞧,越发不好意思,好半天没戴上去。
捏得耳垂都红了。
程岱川问了第二次:“我帮你?”
阮熹说:“我这个耳洞是奶奶帮我弄的,里面是歪的,不太好戴。”
程岱川走到阮熹身后,捏着小小的耳钉,尝试帮忙。
她的耳垂很柔软,只是轻轻捏着也有些怕弄疼了她。
不怪阮熹迟迟戴不上,是很难。
程岱川捏着小小的桂花耳钉,拨开阮熹耳侧的头发,尝试好几次,都进不去。
他皱了些眉。
没有不耐烦,是真的怕伤到她。
程岱川问阮熹:“疼么?”
阮熹声音很小:“不疼,没事的,我的耳洞已经很多年了。”
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狭小的空间氧气似乎有些稀薄。
程岱川鼻尖萦绕着的都是阮熹身上的香水味,暗香浮动,呼吸节奏渐乱。
阮熹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蝴蝶翅膀,耳根也慢慢红了。
程岱川看见了。
阮熹说:“你用力点,我没事的。”
程岱川没说话。
耳钉针戳进耳洞里,他把耳堵扣上,帮阮熹戴另一只。
阮熹又说:“对准了,弄进去就行的。”
程岱川眸光晦暗:“阮熹。”
“嗯?”
“先别说话。”
“哦”
戴第二只耳钉的过程算是稍微顺利些。
程岱川掌心沁汗,喉结滚动:“好了。”
阮熹转过头,两个呼吸混乱又胸腔起伏的人突然对视。
眼底汹涌的情绪谁也不比谁少。
程岱川的指尖还触在阮熹耳垂,很轻易就能勾住阮熹的脖颈。
他克制地收回手,走出洗手间,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泛红的脖颈。
程岱川有些怕吓着阮熹,想在告白之后慢慢发展这段关系。
很多事还没说开。
至少,也该在她睡饱后的今天和她好好聊一聊。
但阮熹
阮熹今天又是香喷喷的,穿得像一颗清甜可口的小青提。
她细腰软软地下压,弓着背凑近镜子给自己戴耳钉的样子,特别勾人
亲吻过后,尤其是发现他亲她时她并不抵触,程岱川比之前更难自控,隐忍着小腹腾起的燥,走到阳台吹风。
留在洗手间里的阮熹两只耳朵通红。
刚才,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程岱川还总在拨弄着她的耳垂
想说几句话缓解尴尬,他又不许。
在某个微妙的瞬间里,阮熹以为程岱川真的会和她接吻的。
但他没有。
不但没有,去餐厅的路上也有些沉默。阮熹都起了点怨言呢。
天气很好,风和日丽。主餐厅开放了一部分露天的用餐位。
阮熹和程岱川出门时间刚刚好,还没到餐厅人流量最多的时候,很幸运地选到了露天的位置,坐在一排热带植物旁。
阮熹早在宣传册上就看到过餐厅露天位置的相关介绍——
可观花,可看海。
但也只有这些了。
这趟游轮旅行在网络上被大家吐槽不是没有原因的,玩到最后再也找不到其他新鲜的娱乐活动。
只剩下一日三餐和看了十天的海景。
茂密的热带植物外面有一对情侣好亲密,在桌下牵着手互相说悄悄话。
说着话,还亲了一下。
阮熹落座前无意间目睹到这样一幕,不好意思地迅速坐下,用植被挡住彼此的视线。
看看人家。
再看看他们两个,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吻
什么都没有!
阮熹很羡慕,含着一口噎不下去的软面包,幽怨地看向程岱川。
程岱川抬眸:“怎么了?”
她忍不住说:“你有很多事我都不知道。”
“关于什么方面的?”
阮熹忽然很委屈:“很多方面啊,你连梦到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哪个梦?”
“就是那个梦啊!”
程岱川捏了捏眉心,重复自己说过的话:“说了你不一定承受得住。”
阮熹说:“借口。我有什么承受不住的,我百无禁忌的啊,你就是不想说。”
她后来想过了,那一定是个特别的梦,不然他不会拒绝,早在她软磨硬泡的时候就会讲给她听了吧。
直觉告诉她,她看不懂的沉默、抑制、按耐,很可能都藏在那个梦里。
程岱川问:“真想听?”
阮熹点头:“真想听!”
“别后悔。”
阮熹想,总不会是石超喜欢的那些灵异恐怖的故事或者传说。
毕竟那天晚上,程岱川揉她的头发的时候,那么温柔呢。
所以她忽略了程岱川眼里的危险,毅然决然地继续点头:“不后悔!”
和昨天早餐时一样,他们还是坐在同一侧,阮熹点过头,程岱川突然把她连人带椅子都拉到离他更近的位置。
蒲葵巨大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程岱川凑到阮熹耳边。
他说:“阮熹,我梦见我把食指探进你嘴里——”
阮熹脖颈一僵,听见程岱川继续说:“——搅动你的舌尖,然后,扣着你后颈和你接吻。”
第50章 搭扣程岱川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服务生端来阮熹点的奶油意面,现场拿刨刀刨了些青柠碎进去:“请慢用。”
阮熹刚听过程岱川直白的耳语,无意识地捏着金色的小汤匙,搅动意面里浓稠的汤汁。
情绪如同被小汤匙一起搅动过,波动,久久无法平静
“我把手指探进你嘴里。”
“搅动你的舌尖。”
“扣着你的后颈和你接吻。”
在服务生出现在他们身边之前,程岱川的气息离开阮熹的耳廓。
他靠回椅子里:“后面还有,还继续听吗?”
阮熹脊背紧绷,呼吸干燥,脑海里一直重复程岱川的这几句话。
程岱川也做过这样荒唐的梦吗?
他这是
奶油意面是阮熹点的,道谢的话却是程岱川代替阮熹对服务生说的。
服务生带着黑色的托盘离开。
阮熹僵着脖颈,缓缓转过头——
程岱川耳根有些泛红,眼里翻涌的情绪却被他压着。
他的目光和露骨的言语不太相同。
他看着她,非常温柔,并不轻浮。
程岱川很坦荡:“我想和你做这些事,但不是现在。不说不是故意隐瞒或者想和你有秘密,是怕唐突到你让你害怕,也怕给你留下坏印象。”
阮熹耳根跟着发烫,又为程岱川认真的语气而心动。
程岱川看了眼意面:“选的时机不好,你先吃饭吧,吃完和你聊聊。”
“嗯。”
阮熹吃完一份意面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唇边沾着些奶油。
她伸出舌尖舔舔,没舔干净,
浑然不觉地用两只手托着腮:“程岱川你慢慢吃,我等你和我聊聊呀。”
程岱川都看笑了。
他放下叉子,伸手,抹掉阮熹唇角的一点白色奶油:“这么心急?那现在聊吧。”
“你先吃完饭呀。”
“没心情吃。”
阮熹看了眼程岱川餐盘里几乎没动过的几颗小虾球,惦记着想听程岱川要聊的内容,也有些惦记小虾球。
她第二次往他餐盘里瞄的时候,他拿她手边的叉子叉起一颗,递到她嘴边。
阮熹眼睛亮晶晶的:“好吃。你吃吧,别暴殄天物,吃完我们再聊。”
“还吃么?”
“你够么?”
“够。”
“那我再吃一颗吧,最后一颗。”
程岱川捏着叉子的手垂下去,浅笑着摇头:“阮熹。”
“嗯?”
“别太可爱了。”
阮熹嚼着虾球,没想好怎么回答,程岱川又继续说,“再这样,要忍不住亲你了。”
阮熹喜欢程岱川说这样的话,心脏砰砰跳,表面却不显露,咽下虾球,只是对着他矜持地笑笑。
海风抚摸着热带植物,清新,潮润,把那些翠绿的、形状各异的叶片吹得轻轻晃动。
叶影落在程岱川手里的纸巾上,他拭了拭唇,讲到正事。
程岱川说:“阮熹,你可能没留意到过,我喜欢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阮熹错愕。
程岱川说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适应身边没有她的生活了。
他也有过顾虑。
她太看重他们之间的友谊,他担心会辜负她这份珍视,因此迟迟没有说口。
程岱川轻笑:“怕被你当变态。”
阮熹第一次知道,原来程岱川有过和自己一样的担忧。
她眼眶有些酸胀,不敢相信地点点头。
这些情绪她怎么会不懂呢?
她都是经历过的啊!
程岱川似乎有些紧张,舔了下嘴唇:“你刚才的问题我想了一下,你觉得有很多关于我的事情你不知道?”
阮熹点头。
“我说过,我的性格遗传程光恺更多。”
阮熹想反驳。
程岱川摇了摇头:“没事,这是事实。”
他说,他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果只是因为他的性格原因,而相处不舒服,阮熹应该在以前就会感觉到了。
之所以今天感觉到不舒服
程岱川说:“可能是我隐瞒了对你的感情,令你感到不安。”
阮熹看着程岱川。
程岱川像过去给他们讲题那样耐心:“给你讲讲我对你的感情?除此之外,你想问什么,随时都可以问我。”
阮熹忽然反应过来:
她对亲密接触的迫切渴望,有一部分原因是对喜欢的人的生理本能。
或许也有部分原因,是她其实隐隐感到不安。
她总觉得是自己先开始暗恋他的,所以不安,失落。
而这些情绪在她自己还没想明白的时候,被他轻而易举地看穿了。
程岱川轻笑着,用食指勾了勾阮熹放在餐桌上的手。
勾的是无名指。
很轻,连续勾了两下,他说,“之前是我蠢,以为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总是走神或者打不起精神都是因为张序。”
阮熹大吃一惊:“你以为我和张序”
“啊,高中那会儿看见过你拦他要联系方式。”
阮熹脸都红了:“我那是有别的事找他!”
阮熹没有详细说,程岱川也不会刨根问底,只是笑了笑:“你和石超整天叽叽喳喳的,恨不得把吃了几根牛肉面、去过几趟洗手间这些数字都数给我听”
“我才没有说过洗手间!肯定是石超。”
“那就是石超吧。”
服务生走过来,礼貌询问他们的餐盘是否需要收走,也问他们要不要喝餐后饮品,短暂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其实阮熹明白程岱川的意思。
他在说,她从来没有提起过张序,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也难怪他会误会。
点过橙汁和可乐,服务生拿着饮品单离开。
服务生前脚刚走,阮熹就急着撇清:“谁会喜欢张序那个花花肠子啊!吊儿郎当的,整天像花孔雀开屏似的”
程岱川莞尔:“那你喜欢谁?”
阮熹抿着唇,看着程岱川不吭声,答案却像是弹幕似的都写在脸上。
她扭过脑袋,看着蒲葵刚发出的嫩绿新叶:“你说呢。”
程岱川眼里藏着笑意:“知道了。”
他们在餐厅露天位置里聊了很久。
原来寒假陈棠回国的那次,已经看穿程岱川的暗恋,还以此威胁过程岱川,和石超联合着敲诈了程岱川一顿麻辣烫。
阮熹问:“石超也知道了?”
“不知道吧。”
“不知道他还跟着敲诈?”
“啊,比陈棠吃得还多,一碗麻辣烫里加了俩煎蛋和一整份麻辣肉片。”
“活该石超胖哦!”
“寒假倒是没胖,石超吃东西吃坏肚子了,脱水瘦了两斤。”
阮熹笑得直打鸣,怕吵到其他乘客,捂着嘴往热带植物后面探头看。
还好,之前坐在植物外面的那对亲密的情侣已经走了,也没有其他人在。
程岱川摸出钱夹:“有过两次想去看你,一次在上个寒假,一次在今年清明节假期。”
清明节假期前夕,阮熹的确是有过期待的,当时程岱川和石超在群里聊假期安排,她说过自己会在学校里过假期,也特地提过几次学校附近的美食
程岱川倒是没有说过什么。
是石超的话,让阮熹总有种他们会过去看她的感觉。
上学期有过几次假期。
程岱川说,清明节假期他在想怎么和商女士提及程光恺的事。
五一劳动节假期,他在陪商女士跑律师事务所。
到了端午节假期,商女士已经和程光恺办完离婚手续,他们回了一趟老家,在程岱川的姥姥和姥爷家里待了几天。
程岱川一边讲这些,一边掏出钱夹。
手机支付十分便利,需要花现金的地方实在少之又少,他的钱夹里也没放几张百元钞票,其他东西倒是藏了不少。
阮熹看见程岱川从钱夹里拿出一个东西,脸红透了:“你怎么还留着呢?”
那是用一块钱折的王八。
忘记是高中的什么时候,阮熹和石超在程岱川家里过周末,他们打了个很幼稚的赌——谁先眨眼谁就输了。
赌注是一块钱。
阮熹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肯定会赢,艾斯却在关键时候睡醒了,抻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迈着步子往阮熹这边走过来
被长毛动物艾斯第一次坐在腿上,阮熹还能不眨眼睛么?
她输得很不甘心,给赌注的时候更是不情不愿。
但她有很多自娱自乐的鬼主意,用一块钱折成王八,给程岱川和石超一人一个。
石超的王八买冰棍给花了。
程岱川的没想到他能留到现在。
程岱川什么都没说,继续从钱夹里拿东西。
他拿出一方半透明的硫酸纸信封,差不多是一寸照片的大小,里面压着干花。
阮熹立刻认出来那是四季桂。
程岱川抬眉:“不记得了?”
阮熹渐渐想起来,信封里面的花是她随手送给他的。
也是高中时期。
奶奶寄给阮熹的四季桂长势总是不好,和程岱川他们混熟之后,阮熹也不再扭捏,抱着四季桂去找程岱川的母亲求助。
商阿姨帮阮熹给四季桂修了枝干,也配了一些肥料给她。
她们蹲在阳台忙来忙去,聊桂花。
程岱川抱着艾斯,坐在沙发里,在看一本很厚的国外名著。
修剪下来的桂花很香,丢掉可惜,阮熹捏着一簇走到沙发旁,笑眯眯地问程岱川:“你需不需要书签?”
不只是用钱折的王八和四季桂,程岱川钱夹里还有阮熹穿海军领衬衫拍的照片、她前几天折的千纸鹤和写的字条、她送他的淡蓝色海玻璃
最后是阮熹画了斯芬克斯无毛猫的心愿卡,程岱川拿着卡片,在阮熹眼前晃晃:“以前想过,用这个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是不是太卑鄙了?”
阮熹说不出话,只觉得一阵阵悸动,像有一股暖流遍布全身。
程岱川说:“不难看出来吧?”
“看出来什么?”
“我暗恋你挺久了。”
阮熹又哭了。
程岱川帮着擦眼泪、擦鼻涕,好不容易把人给哄好了。
之前的亲吻,过于轻佻,不算是好
的开始,程岱川担心阮熹会难过。
把话和阮熹说清楚,他也想着,现在可以克制着自己难填的贪求和她好好地谈一场恋爱了。
程岱川看着阮熹。
她正举着化妆镜,手腕纤细,用柔若无骨的手指擦掉晕开的睫毛膏。
他想:要从拉手开始么?
却不想阮熹长了一张极度会勾人的嘴。
去电影院约会的路上,程岱川琢磨着要不要拉手的事。
沉默良久的阮熹忽然拉了拉程岱川的衣摆。
程岱川顺着阮熹的动作,侧弓身,听她用手掩着唇说:“其实我也做过一个梦。”
阮熹想,程岱川什么都和她说了,她也要做诚实的恋人。
她红着脸小声说:“我梦见你帮我解开内衣的搭扣”
程岱川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