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老子就是死,也得叫她们……


    本来好好一个感谢饭,她还大放厥词地说不用宋软管要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吃成了这个鸡飞狗跳的糟心样,韩珍珍实在不好意思,连着好几天看见宋软都捂脸走。


    宋软宽容地给了她大量缓和社死情绪的时间——主要是她这段时间是真的很忙。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超级想吃螺蛳粉,正好韩珍珍给她送了袋子秋笋,于是在系统商城里随便找了张配方,一股脑把笋子全部腌桶里了,想着腌都腌了,只弄一样未免有些可惜,于是又腌了几坛子黄瓜白菜。


    几坛子腌菜整整齐齐摆在墙角,她插着腰心满意足地看着,仿佛是在欣赏自己打下的一片江山。


    腌咸菜没耗干净她的体力反而叫她得了趣,于是她想着干脆把菜窖也收拾一下,毕竟过不久萝卜长成了要地方放,结果这一收拾,倒叫她找出个好玩意。


    她听说过宁远妈妈家以前是做豆腐的,大的工具早在前几年就上交给大队充公了,但她在收拾后院的时候,意外从菜窖里面找到了个小石磨。


    这是一个很小的石磨,看上去才一尺多的样子,冬天衣服穿厚点往上一扑都能把它盖得严严实实,估计是宁家最开始做豆腐时资金不足先凑合着用,淘换掉后放在地窖里,时间一长就遗忘掉了。


    虽然开心刷出了新装备,但出于对这个年代政策的谨慎,她还是先问了大队长这东西可不可以自留,大队长来看了一眼,发现宋软口中不知道要不要上交的生产工具是一个半臂多长的娃娃石磨,用一种很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宋软很久。


    “怎么说捏,”他斟酌着语气,“小宋知青啊,你要是实在闲的慌,不然去村头搓点麻绳吧。”


    宋软:……


    虽然被鄙视了,但起码心里是踏实了。她爬上和宁远共用的那堵墙,意思意思地问宁远要不要用,果然宁远看见人就像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飞快摇头然后窜进了屋子里。


    宋软:对不起,但她真的好喜欢和这种社恐打交道!问啥啥同意基本上不会反驳,谁懂啊,只会点头的甲方真的泰裤辣!


    小装备落袋为安,她兴致勃勃地开始列生产计划。


    等过段时间她的小驴腿好了,她就把这个石磨搭上,叫它给自己干活儿!


    把黄豆放进去,小驴走几圈,最先出来的生豆浆煮沸后可以当早餐吃。过滤的豆渣可以做酸辣豆渣汤、辣炒豆渣耙、豆渣包子豆渣饼,要实在吃不完的还可以给驴吃。


    煮好的豆浆加点石灰或者卤水,放置一会儿撇去浮沫再煮一会儿,划开就是豆腐花了。宋软是个口杂的,甜的咸的辣的都爱吃,甜的放点桂花放点糖就是甜品,咸的可以早上吃,辣的就当配菜吃,她计划得可好了!


    吃不完的豆花放到纱布里,用木板木桩和石块压实定型,再切开就是豆腐了。哪怕卤水的量拿捏不准也没关系,放多了就是老豆腐,放少了就是嫩豆腐,煎豆腐炖豆腐炒豆腐,怎么做都好吃。


    而且这也不是终点,对角切成四片放进油锅里炸,可以做成豆泡;用纱布包了再压实晾干可以做成豆腐干,实在吃不完还可以做成可以放很久的霉豆腐。


    总结:只要小驴能走多走好好干活儿,她就多了十几种好吃的!


    宋软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样想着,她蹬蹬蹬跑回了厨房,冲了一盆子牛奶端到小驴面前,蹲下来温柔又慈爱地说:“小驴呀,你多吃点,快点把伤养好……嘿嘿嘿。”


    她一边吸溜口水,一边笑得像个狼外婆一样。


    单纯的小驴不懂她险恶的用心,依恋地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耳朵一动一动的。


    说起这驴,也许是因为还是幼驹本身恢复能力就强,加上一天两顿羊奶时不时加餐牛奶地养着,在


    九月尾巴梢的时候,就已经能哆哆嗦嗦站起来了。


    不过宋软没让它多动——腿还没完全好就老老实实给她躺着,别倒时候成了瘸腿,她骑上去走不了两步就连人带驴摔成玉米瓤子。


    本来是打算沿着柴房边伸出来的屋檐多搭个棚子,把柴房里的柴挪过去,把空出来的柴房改成驴屋,但想想还是放弃了。


    首先东北冬天会下几尺深的大雪,这样一个小棚子能起到遮挡作用实在是令人担忧,最主要的是柴房和厨房搭得近,要是改做驴房……夏天的气味可不太好闻。


    于是宋软找了人,在大门进来的拐角处搭了个驴棚,考虑到东北冬天零下三四十度的温度,特地把墙盖厚了许多,野驴本来就耐寒,到时候里面再点两个火盆,应该也不错。


    这样一来,她需要的柴就更多了,人取暖要柴,驴取暖要柴,做饭也要柴,还要烧炕……原本大队长给她盖房子时友情赠送的柴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宋软这个懒开花的东西,你叫她隔三差五上山上逛的时候顺带捡点柴还行,天天砍十几斤那指定歇菜。但困境逼人奋进,宋软在冥思苦想中,找到了另一条捷径。


    “小宋姐姐!”


    “小宋姐姐!”


    门外传来几个小孩子的轻声的呼喊,伴随着小小的敲门声,或活像是地|下|党秘密接头。


    她笑吟吟地去开门——她的送柴小分队这不就来了。


    虎头率先窜进来,他身后背着一大捆柴,熟门熟路地往柴棚里一放,后面跟着四个小萝卜头,除了唯一的女娃手上拎了一个装满了嫩草的篮子,其他人都拖着体积不小的柴。


    小女娃把篮子放在台阶上,跟着放了柴的哥哥们一起出去,几人出去又进来几次,柴房里多了好几捆柴,高高地堆满了一个角落。


    在最后一躺送柴的时候,小萝卜头们把门关上,挤挤挨挨地走到宋软面前来。


    小姑娘举着篮子走到宋软面前:“姐姐,我特地挑的草,都是嫩嫩的,小驴肯定爱吃。”


    小驴毕竟也有两个月多大了,可以慢慢喂一点草料了。毕竟它现在站起来比母羊都高一截,食量也是越来越大,要一点不干预,小羊们非得起义不可。


    宋软笑着摸摸小姑娘的头:“那姐姐可得替小驴谢谢你,你一会想亲手去喂它吗?”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脆脆地应了一声:“想!”


    这几个小孩子都是大队长家的,因为之前盖房子的时候有交易基础,所以宋软在想开展柴运业务的时候,第一个就找上了他们,双方一拍即成。


    “我们之间说好的,三捆柴加一篮子草换一块糖。”


    宋软这个缺德冒烟的那是半点没有压榨小孩子的心虚,从兜中摸出了一颗供销社最便宜的那种一分钱一块的水果硬糖,摊开在他们面前。


    几个小孩子的眼睛跟着宋软的手转来转去,连最大的虎头都忍不住吸口水。


    “今天的柴可以换两块半的糖,加上你们之前存在我这的,一共有六块了哦。”


    六块糖!


    东风大队的小孩子谁能像他们这样富裕!


    几个小孩子高兴地都快跳起来了,却紧紧地捂住嘴巴,不叫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这些小孩子精得很,生怕传出去了这好事叫别的孩子知道了他们强,或者爷爷不让他们收宋姐姐的糖,口风那叫一个紧密,瞒得那叫一个严实。


    砍柴都是挑上工人少的时候,路上遇见了人就把柴往自家方向拖,门口遇见了人就把柴往隔壁宁远家里拖,别人问就说山上还有几捆怕丢,先把这捆放在宁远小叔叔家,正好山、宁远家、大队长家在一条线上,合情合理。


    实在被人看到从宋软家出去就说是来找宋姐姐家的小驴玩儿,再加上村里人都知道她因为租房子的原因和大队长关系不错,在这样的背景下,即使偶尔听说宋软给他们一块糖也不觉奇怪。


    ——连隔壁的孙婆子都只是骂宋软狗腿子连大队长家孩子都讨好,那是一点也没往别处想。


    主要是柴在东北山里真的随处可见,四岁的毛孩儿都能扒拉一大堆,她们实在想不到这么简单活儿居然还有人愿意花钱请人做。


    就是隔壁的冤大头宁远已经替她背了好几次黑锅了。


    虎头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费力地把目光从糖块上移开:“宋姐姐,你说六块糖可以换一碗鸡蛋羹的,还算数吗?”


    说起这个,其他几个小孩瞬间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宋软有些意外:“你们确定要一次换了?换完了可就一块糖都没有了哦。”


    六块糖,对这个年代农村小孩儿来说,是挺大的一笔财富了。


    果然,其他几个小孩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不舍地盯着宋软手里的糖块,最终一咬牙,重重点头:“我们换!”


    想吃鸡蛋羹!


    家里的鸡蛋奶要留着换钱,只有很少很少的时候才会用一个鸡蛋打汤,然后全家一起分,只有过年的时候,他们才能少少地分到一口鸡蛋羹,他们记得那味道,又滑又嫩,轻轻一抿就碎了,像是梦一样。


    他们一边吸溜着口水,一边更加下定了决心,换鸡蛋!


    “行吧。”宋软拍拍衣角上的灰站起来,“你们和小驴先玩会儿,好了我喊你们。”


    “好的宋姐姐!”有鸡蛋羹在前头吊着,小萝卜头们乖巧地很。


    只是喂驴也不像以往那样兴致勃勃,连最喜欢小驴的小姑娘小丫都心不在焉的往厨房里望,连草杵到驴鼻孔里去了都不知道,还一直往里送。


    “哦~!”小驴愤怒地一喷鼻子,抗议自己所受到的冷遇。


    小丫无意识地摸了两下当做安慰,眼睛还没挪开厨房的方向。


    鸡蛋羹容易做,宋软拿出一个鸡蛋,兑了一个半蛋壳的温水,撇去浮沫上锅蒸熟,拿出来滴几滴香油和酱油便好了。


    一个鸡蛋五分钱,加上人工柴火香油酱油,六分钱——也就是六块糖不多不少——小萝卜头们确实很可爱,但谁也不能叫宋软做亏本生意!她!宋软!铁石心肠!


    黑心商人还专门换了一个浅一点的盘子,加上蛋液里本身又加了一倍多的水,分量看上去还是满满当当。


    如同镜面般光滑细嫩的鸡蛋羹,加上被热气激发后跟加扑鼻的香油和酱油,小孩子们半点也不觉得自己亏了,只觉得宋软姐姐真大方,连鸡蛋羹都给他们放这么多油!


    几个小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完,连每一点蛋花都刮干净了还不满意,找宋软要了一碗热水在碗底涮了涮分着喝完,这才将碗还给宋软。


    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啊。


    他们依依不舍。


    想到什么,虎头一拍脑袋:“宋姐姐,韩姐姐叫我来问你,明天早上她想去摘蘑菇,你去不去。”


    韩姐姐说了,要是他能劝动宋姐姐答应,就给他一块饼干的呢!虽然虎头不太懂为什么这么句话就能值一块饼干,但是他真的很想要饼干!


    于是他大力怂恿:“宋姐姐你就和韩姐姐去吧,正好前几天下了雨,这应该是最后一波出榛蘑的时候了,果子啥的也是最后一茬,等过不久天冷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多可惜啊!”


    “还有狍子,野鸡,野兔,”他绞尽脑汁地想着,突然灵光一现:“宋姐姐你这么厉害,还可以再打一头野猪玩儿啊!”


    宋软:“…………”


    她一看就知道是韩珍珍那个狗狗怂怂的想找到她玩儿自己又不好意思来,不知道许了什么好处给眼前的虎头当说客呢。


    但是这么一说,她确实也有点想去山上转转:“行吧,你叫她明天早上来找我。”


    饼干到手!


    虎头欢呼一声,连蹦带跳:“好哎!!”


    这边氛围正好,后山的老树上一阵摇晃,跳下一个三角眼来:“打听清楚了吗?把我弟四个都弄进去的臭婊子,就是这个东风大队的啊?”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从另一棵树上跳下来:“现在外头还有人找我们,我没敢详细打听,但是


    听人说当时派出所的送锦旗,就是往这个大队送的,还是两个知青!再细的我怕人怀疑,就没敢问。”


    “没事,小心点好,反正不过就俩娘们,翻不了天。”三角眼面上凶光一闪,“这个季节上山的人多,我们今天找个山洞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随便抓个人带我们去找人!”


    “对,俩臭婊子,就算有几分小聪明又怎么样,明天我们直接动手!”


    “特娘的多管闲事的贱人,害我们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老子就是死,也得叫她们陪葬!”三角眼恶狠狠地说。


    第42章


    粪勺糊脸


    “老老老——大。”底下半人高的草丛叶子一整晃动,从里面钻出个矮小的男人,畏畏缩缩的,“我咋觉得有点,不踏实呢。”


    三角眼眸光一厉,看清男人面容才放松下来:“哦,耗子啊,你拉完屎赶上来了。”


    被称为耗子的男人结结巴巴地应道:“对——对,拉完了,老大。”


    他咽了一口唾沫:“不,不然咱先打听打听,再,再下手吧。”


    五大三粗男嗤笑一声:“耗子胆子小得跟个耗子似的,弄俩娘们还这么瞻前顾后的。”


    耗子被说得低下了头:“没……没,我的意思是,来、来都来了,稍微打听一下,别万一被明天抓的人骗了都不知道。”


    五大三粗男瞪眼,吼道:“他敢!老子剁了他!”


    耗子猛地瑟缩一下。


    “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三角眼一挥手,“耗子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去打听吧。”


    耗子哆哆嗦嗦地指着自己鼻子:“啊、啊,我,我吗?”


    “对,老二身形太显眼了,你去,”三角眼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顿,“机灵点,别叫人发现了带累我们。”


    耗子不敢反驳,唯唯诺诺地应下。


    村口,孙婆子耷拉着一张脸把粪桶装满,一边把提手挂在扁担的吊钩上,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娘。


    “遭瘟的狗东西瘪犊子,当个大队长可把你能耐的,到老子家里逼老子出来挑粪,闲出屁了你,净向着外地人,我草你XXX。”


    九月底的天气,白天还是有些热的,加上前几天因为下雨她偷懒没弄,积了厚厚一层,闷热一发酵,可谓是臭气熏天。


    孙婆子年轻的时候为了拉扯三个儿子长大,只要公分多,脏累活儿干了不少。但自从三个儿子长成,尤其二儿子月月给她寄津贴回来后,自觉自己熬出了头该享福,平时连上工都是偷工减料摸鱼,又怎么会接这样的脏活儿?


    当场不适应地干呕了一声。


    “哟哟哟,这不是清清白白孙婆子吗,”刘大婶打着把蒲扇,阴阳怪气地走过来,“果然是清清白白呢,连看到点粪都犯恶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大家小姐哪这么娇气。”


    “啊不,瞧你那一脸褶子,得叫大家老奶了。”


    孙婆子那一撞树,她刘凤娟成了东风大队恶毒头子,明明这狗婆娘屁事没有,还有脸讹她十五个鸡蛋,害得她男人和她一顿好吵,连儿子都对她有了意见。


    最最可气的事,刘活寡子的名号现在被叫开了!她都听见好几次了!


    天杀的孙小花,她刘凤娟和她势不两立!


    今天孙婆子被大队长揪过来掏粪,就是因为昨天她硬是冒着大雨打伞来村头厕所嘲笑孙婆子,发现人不在当场举报的。


    孙婆子也不是吃素的,当场骂了回去:“对对对,你看屎开心你看屎高兴,你屎壳郎转世老狗子上身。”


    刘大婶正要发火,眼珠一转,突然笑起来:“我屎壳郎转世?现在推粪的可不是我啊,咋啊孙婆子,这活儿你也稀得抢啊。”


    耗子摸摸索索找到了村口,一眼就看见俩婆子对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应该聊得正好吧,其中打着扇子的那个笑得一脸慈和。


    慈和好啊,这样慈和的老太太最爱和小辈儿聊天,最好打听消息了。


    “大——大娘,”耗子搓着手走上前,“干活呢。”


    “不然呢,干你娘啊。”


    正窝了一肚子火的孙婆子找到个出气筒,当场就喷了过去。


    耗子堆笑的脸一僵,这啥人啊,刚还聊得好好的,咋说翻脸就翻脸,上来就骂人啊。


    他看上去畏畏缩缩,但能认三角眼当大哥干这种伤天害理的活儿,又怎么可能真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实人?


    于是只当没听见,一抹脸重新挂上笑意:“大娘你大中午还干活儿,真是个勤快人啊。”


    农村人嘛,夸勤快准没错。


    而且挑粪可是个苦活儿,这大娘大中午的还愿意加工掏粪,谁看了不说勤快啊?


    他话音一落,刘大婶嘎嘎嘎地乐了出来。


    耗子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夸到了点上呢,也跟着嘿嘿笑。


    孙婆子的脸一下就黑了。


    东风大队谁不知道她孙婆子上工摸鱼下工偷菜,被大队长罚掏一个月的粪,今天是偷懒被发现,挨了一顿骂硬生生从家里赶过来,这才不得不大中午干活的。


    这贼眉鼠眼的狗东西阴阳怪气嘲讽谁呢!


    孙婆子就不是个能吃亏的,当场破口大骂:“你个小嘎豆子叭叭谁呢?!心眼多的像筛子,老娘看你就没安好心眼子!”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耗子:?


    不是,我确实没按好心眼子,但是我到这一步绝对连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咋就骂我?


    这死老婆子不讲道理啊!


    见孙婆子实在难啃,耗子把头转向一边打着扇子的刘大婶,这个刚才还笑呵呵的,应该好相处些。


    处于谨慎,他不敢再提勤快不勤快的话头,转而换了以往都不会出错的角度重新搭话:“大娘,一看你面色红润嘴角带笑,就知道你生活过得好,想必是家庭和乐、儿女孝顺啊!”


    外号活寡子、差点没和自家男人打成二傻子、还被儿子说净添乱子的刘大婶子:?


    这人故意捅谁短儿呢?!


    她一没招二没惹的,这小瘪犊子上来就阴阳怪气,他娘的是不是有病啊!


    耗子没等来预料中回应,一边在心里骂这老太太真难伺候,一边绞尽脑汁继续夸:


    “婶子,我远远地看您和这位大娘聊得正好,想必你们关系不错吧?我娘也有个常唠嗑老姊妹,是个和您一样健谈又和善的婶子,我还认了她当干娘呢!要不说我一看您就觉得面善呢。”


    “和善”、“健谈”


    确定了!确定了!


    这人就是在嘲讽她!


    刘大婶出离怒了,能和孙婆子战得有来有回,她自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个鬼头**眼的狗东西,老娘招你惹你了,对着谁指桑骂槐呢?怪不得长得跟个地出溜似的,个子都叫心眼子压实了。”


    耗子:???


    不是啊婶子,我夸你呢你咋也脸啊,你们这村的人都这么喜怒无常吗?


    他连连摆手:“没,没,婶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和我干娘一样是个好人。您大度,我哪里没说对您别计较……”


    “好人”、“大度”、“不计较”……这小瘪犊子没完了还!


    “你嘴笨?老娘看你挺能叭叭的啊!”刘大婶怒从心头起,一转眼看见了孙婆子搭在桶上的粪瓢,当场捡起来舀了一浅勺就朝他脚底下泼去,“干娘干娘,干你娘的头,吃屎去吧你!”


    “诶呦卧槽!”


    耗子吓得连滚带爬地往边上躲,但到底还是被沾上了一点,崩溃地朝孙婆子求救:“婶儿,婶儿,你帮忙劝劝啊!这个婶乱扔粪,不是也妨碍你的干活儿吗。你干活儿这么利落,她这在是拖你后腿啊!”


    这小瘪犊子什么意思!


    嘲讽她掏粪,还是嘲讽她不会干活儿?!


    孙婆子勃然大怒,从厕所里捡出一个长柄粪叉子,长枪策马地猛地向前一戳:“老娘叉死你!”


    刚掏过粪,粪叉子臭气熏天,甚至叉头交缝还带着新鲜的痕迹,简直如同生化武器一样叫人望而生畏。耗子措不及防但大惊失色,拼命向侧边一躲,避开大部分伤害。


    心情大起大伏之下,他一点没注意到屁股处的布料传来的轻微牵扯感。


    但孙婆子注意到了。


    她对着耗子狰狞一笑,猛地向下一划拉!


    只听撕拉一声清响,两条被划开的布料尾巴似的垂下来,耗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突然感受到风吹屁屁凉。


    耗子:???


    耗子:!!!


    本质就不是个好东西,又接连受气,耗子赤红着眼,临近爆发。


    哐当!


    刘大婶一粪勺扇到他脸上,把他扇了个踉跄:“一个外村人,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就敢来东风大队嘲笑老娘?!”


    刚从粪桶里出来的粪勺啊,湿乎乎黏哒哒,还是用脸亲密接触,耗子都能感受到有液体在流淌啊!


    他当场就崩溃了,连骂都不敢骂,生怕一张嘴漏了进去……yue!


    他闭着嘴尖叫一声,一点进村打听的心思都没有了,捂着脸朝记忆中上午路过的小河边跑去。


    被粪叉子撕下来的布条像是两面细细长长的小旗帜,在他身后迎风飘扬。


    他又被迫分出一只手捂屁股,越跑越悲伤。


    呜呜呜这村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循着记忆找到条小溪,连人带衣服决绝地往里扑通一跳,一边搓一边呜呜呜。


    他脏了啊!!


    一直搓到黄脸红得快要滴血,他才心如死灰地从河里爬起来,低头蔫脑地找三角眼老大去。


    经过这么一遭,他找那两个女知青报仇的心思都淡了。


    他兄弟只是进去了,大不了也不过一死,他可是,可是……!


    要不是他坚强!他……


    “耗子,你咋去这么久?”三角眼皱着眉头,一看他浑身上下湿哒哒的样子,“你这是咋的,掉沟里了?”


    “耗子,你身上这是啥味儿啊!”五大三粗男捂着鼻子转到他后面,“卧槽你裤子咋破了!还是两条小尾巴!”


    一直硬挺着的耗子终于绷不住了,他破了大防,呜呜哭:“老大,这个村里的老婆子有病啊,她们欺负人啊……”


    听完耗子声泪俱下的控诉,三角眼和五大三粗男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五大三粗男期期艾艾地开口:“老大,要不然我们明天还是抓个小媳妇带路吧。”


    他们原本计划抓个老婆子当带路的人质,毕竟这些老婆子年纪大了,力气什么的比不上年轻人,腿脚不好跑不快,但听完耗子的遭遇……这村子里的老婶子不可小瞧啊。


    那还是抓小媳妇吧,至少小媳妇年轻面子薄,做不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


    小孩子不行,不是因为他们突发善心——他们就没有这玩意儿,也不是因为小孩子不上山,而是因为这时候上山的小孩子都喜欢一窝一窝地扎堆凑,他们就三个人,在没有迷药的情况下很难悄悄一网打尽,万一跑了几个去叫人……不可控性太大。


    至于成年的男人,一开始就在他们的排除范围内——他们是人贩子,又不是傻子。


    所以还是小媳妇吧。


    三角眼绷着脸沉默点头,他不怕死,但是,要是像耗子这样被粪勺糊脸,传出去了……他怕是死了都要被其他鬼嘲笑,见他列祖列宗都抬不起头。


    是的,他拐卖这么多孩子女人都从来不觉得没脸见列祖列宗,此刻却敬畏了。


    东风大队里,孙婆子自觉出了一口恶气,昂首挺胸地回到自己家中。


    一进门看见吴建国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当即又不爽了,阴阳怪气地说:“我这是讨了个祖宗当媳妇,一天天的饭也不做衣也不洗就知道在那坐着,你屁股没坐出个包来啊?”


    吴建国有些不满:“我扫了院子的,还喂了鸡,劈了柴,现在是头还有些晕,坐下来休息一下。”


    这老太婆就是事多!尤其还挑他的事!


    “啊呀呀,现在的媳妇就是厉害啊,连说一句话都说不得了,你说一句她顶十句啊!”孙婆子嗷嚎着拍着大腿。


    赵为民扶着门框,迈着小碎步从里面挪了出来:“小香,你怎么和我妈说话的?”


    咋,你妈骂我的时候你聋了不闻不问,我一出声你耳也聪了目也明了,我咋不晓得我还是个神医嘞。


    吴建国一肚子火。


    还没说开口,赵为民又说话了:“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她年纪大了,你就不能让让她吗?”


    好熟悉的话!


    现在听着真他么气人啊!


    你妈不容易,你妈养你这么个脑瘫眼瞎手断腿瘸还智障的狗东西当然不容易!


    吴建国险些就要咆哮出来,在心中念了好几遍“好媳妇”“回家”“好媳妇”“回家”,这才勉强压下火。


    小不忍则乱大谋!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他忍!


    草这群狗东西的娘的,一窝贱人!


    于是孙婆子更得意了,她呸得一口吐到地上:“少矫情,就你金贵?我头也撞了,现在都挑了两天粪了,你还头晕头晕地装,打量谁看不出来呢?!”


    “你明天一早给我上山捡蘑菇去!没捡到一满筐不许回来,看老三把你惯得!”孙婆子趾高气昂地下命令,“连隔壁宋软和知青点的韩珍珍明天都去,你有什么不能去的?咋,你比她俩还金贵?!”


    赵为民唯唯诺诺地符合:“小香,你就听妈的吧。”


    吴建国正想反驳,听到宋软和韩珍珍都去,勉强应道:“知道了,去就去。”


    第43章


    两人因为五谷轮回物,发……


    捡菌子嘛,对喜欢干这事的人来说,那可是一点两点不算早,三点四点正正好,五点六点得用跑,七点八点满山找。


    但吴建国喜欢个der!


    因此大半夜被孙婆子叫醒去摘菌子的时候,人都是蒙的。


    “你干啥啊?”他探头确定窗外的确是一片黑,闭着眼重新缩回被子里,“天都没亮啊还。”


    孙婆子上手就是一阵猛推:“天亮了就被摘完了,你本来干活儿就不行,现在去!起来!”


    吴建国闭着眼把被子一裹,就当自己在坐摇篮,迷迷糊糊眼又合上了:“这么早,蘑菇也在睡觉呢,摘了也不好吃。”


    “放你娘的屁!”孙婆子勃然大怒:“糊弄傻子呢?老娘摘一辈子蘑菇了就它还会睡觉不好吃!给我起来!你要是再不起来老娘叫你变成蘑菇!老娘真是到了霉,才娶了这个满口谎话的懒鬼媳妇进门!”


    她连拖带拽地把吴建国往炕下拉。


    躺在另一边的赵为民被她俩吵醒,不耐烦地说:“媳妇,你就听娘的,娘摘了这么多年了,不比你有经验?”


    “你倒是嘴巴一张就轻松,你咋不起床啊。”


    吴建国气得一脚踹到赵为民屁股上,头上又挨了孙婆子一巴掌:“你个小婊砸指桑骂槐谁呢!”


    他正要发火,孙婆子张口一句:“就没见过你怎么孬的媳妇!谁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吴建国就跟被浇了水的火药似的,引线愤怒地闪了几簇小火苗,最嘶一下熄火了。


    他得当个好媳妇,他要回去!


    孙婆子露出得意的笑。


    她这几天观察发现了,现在这个儿媳妇虽然看着似乎硬气了点,连儿子的话都不像以往那样听了,其实还是个傻子坨,一听到“孬媳妇”“别家媳妇都比你好”之类的话,就跟那被拉了鼻环的牛,哼哧哼哧直喷气,但还是会乖乖低头。


    城里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抢这么个不能吃不能喝的虚名儿有啥用。


    孙婆子自觉是看透了的明白人,高高在上地看着一眼吴建国,然后把他轰出卧房:“灶上给你留了两个野菜馍馍,你吃完了赶紧走。”


    她心满意足地趿拉着鞋子回去继续睡:“哪儿有我这么好的婆婆,媳妇屁活儿都没干,还给她留饭。”


    吴建国半耷拉着眼地站在一片漆黑的厨房里,咬了一口馍馍,清醒了。


    这味道怎么说呢。


    就仿佛自己又穿越了,这次回到了旧社会,自己是黑心地主


    家花两个铜板给自己傻儿子买来的童养媳。


    该死的地主婆子生怕亏了本,一天天的不是打就是骂可劲磋磨,大冬天的还得穿着芦苇袄子蹲在河边洗衣服,洗得两手肿成一把胡萝卜,智障男人在一边哈哈笑着鼓掌说真厉害,然后又一脚把刚洗好的衣服踩脏了。


    好不容易洗完,又累又饿站都站不住,只能揪点还带着黑泥土的草根,放在嘴里嚼,只觉得这日子和他的命一样,苦到天灵盖去了!


    吴建国嚼着嚼着,眼眶就红了。


    这该死的老赵家从上到下,连耗子都是黑心的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婆婆和丈夫啊,磋磨媳妇比黄世仁还狠啊。


    他怎么这么难啊!


    孙婆子半天没听见出门的声音,在卧房里嚎一嗓子:“你磨磨蹭蹭的是在厨房里生蛋呢!”


    吴建国怒从心头起,一把抓走烧火钩子,背着背篓就出门。


    给老子吃这种猪食,你们还想生火做饭吃好的?


    又怕自己的行为被穿越大神看见被判定为坏媳妇不让回去,不忘低声狡辩一番:“我带着钩子是为了方便勾蘑菇,我多捡点,我婆婆也能多吃点,我是为她好,这是好媳妇该做的事情。”


    这样洗脑了两遍,路过鸡圈的时候顺便摸了个鸡蛋。


    “我多吃点,就更有力气在山上找花更长时间找蘑菇,更好地完成死……我婆婆的任务,这也是一个好媳妇该做的。”


    这样又洗脑了两遍,他折回来把剩下的一个鸡蛋拿走了。


    “我一个上午都不回来了,专门在外面找蘑菇,再吃一点。”他再次解释。


    毕竟是偷偷拿的鸡蛋,身边也没什么烹饪工具,吴建国把蛋液打到随身带的水壶里,和里面的热水一冲一搅一晃,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完了。


    味道怪怪的,好像还有点生。


    算了,他现在都沦落到偷鸡蛋了,还挑什么。


    就当自己是个黄鼠狼吧。


    吴建国吧嗒吧嗒嘴,把水壶收好。


    一出门,恰好遇见手挽着手也要上山采蘑菇的宋软和韩珍珍,他眼睛一亮,大清早被从床上拖下来的怨气都消了不少。


    “小姐姐……呃,宋同志韩同志,你们也去采蘑菇啊。”


    他真的不适应这个年代互称“同志”的习惯,老土得要死。


    上工干活的韩珍珍半死不活,上山玩耍的韩珍珍野猪出栏,高高兴兴精力旺盛地应:“是的呀!”


    吴建国眼前一亮:“那咱们一起吧!我好歹是个老知青,比你们多来了这么久,对这山上更熟悉些,而且你们知道哪些蘑菇不能吃吗?”


    韩珍珍眨巴眨巴眼:“不,不是很懂。”


    吴建国得意地说:“没事,我采过,到时候我帮你们看看。”


    其实他采过个屁,原主叶香倒是捡过几次,但她留下的记忆大部分都是赵贱民那个狗东西裹脚布纪录片,吴建国懒得屎里淘金。


    再说,这个脑子仿佛灌满叶香的土著女都行,他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大老爷们还能有问题?


    他回忆着以前刷过的短视频,胸有成竹地科普:“要分辨蘑菇有没有毒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事,那种颜色鲜艳的、色彩丰富的一般都是有毒的。你要是实在拿不准,就来问我。”


    到时候他一刀切就行,多简单啊。


    同样被从床上拖起来的宋软困得鬼迷日眼,吴建国没来的时候韩珍珍围着她叽叽喳喳吵得像个雀儿,还必须要她回答,现在韩珍珍吴建国对着叽喳,她反而还松了口气。


    前几天都在下雨,加上头顶树冠如盖,把昨天勉强露面太阳挡了个严严实实,加上早上的晨露,山道那叫一个泥泞,特别不好走。


    就这么说,宋软一米六的个头,一脚踩到湿泥坑陷成一米五,拔出来鞋底黏上的土又给她加码成一米七,走得那叫一个高低起伏。


    毕竟已经到了深秋,即使下了几场雨,冒出头的蘑菇不算多。


    三个人一路往山里找,连翻了两个山头,走得天光都大亮了,每个人的篮子里也只有零零散散的的几朵。


    “大路上的蘑菇早就被村民们都摘完了,我们得从小路去找那些没人的地方才行。”带路的吴建国脸上挂不住,给自己找补道,“我刚刚是担心你们走不动才没往那些地方带。”


    韩珍珍扬起眉,有些不服:“看不起谁呢!我不累!”


    好家伙,田坎林黛玉,山上黑旋风!


    于是几人开始往小道上钻,钻得头上全是草叶裤腿全是苍耳,终于在一个土丘绕过去的小林子里发现了一大片的蘑菇。


    估计是本来就偏僻,加上这几天下雨很少有人上山,这一处的蘑菇得以幸存,长得格外茂盛。黄黄白白的一大片,从树根长到树腰,那叫一个壮观。


    吴建国用炉钩子把地上的落叶扒拉扒拉,地上是一片灰白色、伞盖圆圆的小蘑菇,一窝一窝的像小地雷似的——是他唯一认识的蘑菇。


    “这个叫雷窝子,可好吃了,”他显摆地介绍道,顺带得意洋洋地夸了自己一嘴,“我就说,采蘑菇得往这种没人的地方走吧?”


    韩珍珍蹲下来一扒拉:“诶,这白白的坨坨居然是蘑菇啊,那我之前也看到过,没细看还以为是狗屎呢。”


    吴建国被堵得一噎,正要张口,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哎呦一声弯腰捂住,都能听见里头叽里咕噜的声音,肠子也在打转。


    到底不是真的黄鼠狼,早上的那两成熟的鸡蛋开始闹腾了。


    “我,我得先去找个地上个厕所,你们先捡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他咬着牙说。


    韩珍珍有点点嫌弃,叮嘱道:“那你找个别的方向,走远一点啊,别叫我们踩到了!”


    想想毕竟是他带路的,现在就嫌弃人家有点不好,找补了一句:“你把筐放在这里,我们也顺手帮你捡了。”


    吴建国正想说他好歹是个爷们,当然干不出这样丢人的事,肚子里的汹涌再次升级,眼见着要恶龙出谷,脸刷一下变白。


    话都来不及再说,只是胡乱地点了下头,杵着手上的炉钩子当拐杖,夹着腿往反方向走。


    一直找到个巨大的石头,他连坑都来不及挖,脱了裤子就是一阵噼啪释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哎!”


    从石头后的小路上,原本见前方巨石挡路打算绕开的三个人贩子抬起了头。


    “老——老大,我好像听到有人声儿?”


    耗子侧耳听,有些不确定地问。


    五大三粗男以一种不符合他身形的灵敏往树上一跳,层层两下梭上去:“老大,前头那石头底下蹲了个小娘们!”


    三角眼确认:“一个?”


    五大三粗男滑下来,肯定地说:“就一个,边上没人!”


    “走这么久终于遇见个活人了!那就她!”三角眼拍手,“敢一个人上山,应该是本地媳妇,对山上的路也熟,必须得一把拿下!”


    “老二,你爬跳擅长,一会儿直接上到那个大石头,从上面按住那娘们。我和耗子从左右绕上去——耗子,别摸你屁股上的洞了!你再摸也是破了!”


    耗子缓缓把手从洞上挪下来,整个人都透露着生无可恋地静寂。


    五大三粗男看不过眼:“耗子你一个大老爷们,因为这么点事娘叽一天了!别叫老子看不起你!”


    耗子不服,小声地嘟哝:“又不是你,你当然轻松。”


    五大三粗男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耗子现在处于一种四大皆空的出世状态,对着他也没有以往的畏缩了,反而声音大了些:“本来就是,遭这事的又不是你。”


    “你……”五大三粗男上来就要揪他领口。


    “好了!”三角眼暴喝一声,“都到现在了还内讧呢?老二你少说两句,耗子你确实受委屈了,一会儿要是遇见你说的那俩老婆子,顺带给你报仇就是了!”


    “叫这个跑了,你就干瞪眼吧!”


    闻言耗子眼前一亮,搓着手斗志高涨:“那咱快动手吧!”


    三角眼没好气一挥手。


    五大三粗男一向对三角眼唯命是从,也不再多说,轻手轻脚地向那石头靠近。


    吴建国酣畅淋漓地释放了一通,没


    急着提裤子起来,先靠着石头缓缓。


    肯定是吃坏肚子了,看看还有没有。


    突然,从顶上扑下一片黑影,一股巨力猛地把他往下一按!


    吴建国:!!!!


    他猝不及防被按得猛地向下一坐,在即将坐下去的时候,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他刚才拉了那么多!


    虽然是他自己的,那也不能就这么坐上去啊!


    吴建国汗毛倒竖,全身的毛孔都在抗拒尖叫,都顾不上问是谁干什么了,一想到屁股下的那堆,简直比被刀抵着还惊恐,拼命地就要往上站!


    他!绝不能!被按下去!


    惊恐爆发出的巨大力量,他还真顶住了巨力,就跟身上顶着巨石的还顽强不屈的孙悟空一样,踉踉跄跄就要站起来。


    五大三粗男嘿地一笑:“小娘们还挺倔!”


    吴建国瞳孔放大:“别!别!有、有话……”好好说!


    五大三粗男充耳不闻,用力一压:“给老子老实点!”


    扑通一下,吴建国结结实实坐了个正着,感受着贴肤传来的粘腻触感,整个人都木了。


    五大三粗男按着他的胳膊:“一个小娘们还想翻天?!老实点!”


    说话间鼻子动了动:“这啥味儿啊,这不会是野猪窝吧?”


    吴建国幽幽地问:“你想知道为什么这么臭吗?”


    五大三粗男:?


    吴建国自由的那只手刷一下往底下一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拍在了五大三粗男的脸上。


    “老子叫你等一下等一下!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老子拉屎呢你就往下按按按,按你妈个头啊!”他轰然爆发,声嘶力竭。


    五大三粗男只觉得巨臭铺面,下意识抹了一把,就听了吴建国的话。


    他一片空白大脑迟钝地运转……没回神时已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原本按着吴建国的手也颤抖着放开。


    “卧槽啊!!!!!!!!”


    一声凄厉的惊叫直冲云霄,惊飞了这一片树上正栖息的鸟们。


    林子另一边的宋软抬起头:“什么声音?!”


    韩珍珍有些不安地凑得离她近了一点:“是不是叶香遇见什么事了啊?我咋听着都喊出鹅声了呢?”


    借助内部扫描功能看了全程的系统:……


    【怎么说呢,嗯,就,】


    它难得有些支支吾吾


    【可能,或许,嗯,就是,两个人吧,因为五谷轮回之物,发生了一点冲突,然后,双方,都切身感受接触了一下……吧】


    宋软:???


    什么玩意儿??


    第44章


    人贩子是你一个人的吗?……


    精神攻击强度太大,五大三粗男第一次忘记了三角眼的安排,踉踉跄跄地往远离吴建国的另一边跑去,疯狂薅地上的草叶子往自己脸上擦。


    干擦的效果非常微弱,越擦越铺开,越擦越蔓延,臭味像是阴魂不散的云团,牢牢地萦绕在他的面前鼻尖。


    五大三粗男越擦绝望,自诩钢铁一样汉子,此时脆弱得像只被妈妈抛弃在巢中的幼鸟。


    他抖着手,鼓足了勇气往低头一看:


    “呕呕呕呕呕!!!!”


    “老二你搁那揪草干啥!把还不把人摁住!”


    终于绕过来的三角眼爆喝一声,上来就要抓住吴建国。


    五大三粗男慢慢地转过身,脸上那没抹干净的棕黑发的黄痕迹叫正凶悍往这边冲的耗子一顿:怎、怎么瞧着有点点,似曾相识呢?


    他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不是他不听老大话,这,实在是有阴影啊,不、不然还是先看看呢。


    五大三粗男看到三角眼,就像小鸡崽看到了老母鸡,眼中的泪花终于忍不住流下,分外凄楚地叫了一声:“老大!!!”


    三角眼当时就惊呆了。


    五大三粗男一直和他的体型一样,是一个宁流血不流泪的刚直汉子。


    就这样说吧,以前有一次他们也险些失了手,老二为了护着他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板凳,逃到林子里时又不小心摔断了一只手,都没漏过一点泪花!


    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虽然他们几个干的是伤天害理的丧良心活儿,但到底这么多年,又一起出生入死过,即使都不是好东西,相互间兄弟情谊还是有几分的。


    三角眼当场愤怒了,向着吴建国扑过去,对着他脸就是一拳头:“小贱人你对我兄弟干了什么?!老子杀了你!”


    还一屁股粘腻的吴建国裤子都没提,狼狈地往身边一滚。


    虽然躲开了,光屁股的羞耻以及飞来横祸的怨气,但他心中的愤怒也是剧烈地腾升。


    什么叫我对他干了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他对我干了什么?


    你们这群人有病啊,老子都不认识你们,就好好拉个屎,先被人按了一屁股,现在又还被喊打喊杀。


    一群神经病!癫公!就该被枪|毙!就该被活埋!


    眼见着三角眼三两步赶到他面前抬脚就要踹,他一狠心把裤子提了上去,感受到粘腻感似乎都抹到裤子上了,愤怒得眼前一黑。


    他恨得咬牙切齿,一手抓过刚才当拐杖用的炉钩子,对着三角眼的裆下就是一怼,然后连滚带爬地从他抬起的腿下爬过,一边用力拉着钩子把不撒手,一边往反方向逃。


    铁制的炉钩子细长却结实,前端弯若鱼钩,此刻弯钩向里地正好牢牢卡在三角眼命根,细长的手柄则从两腿间穿过被吴建国抓在手中,吴建国撒丫子往后一跑,还正面朝前没反应过来的三角眼被勾住命根猛地向后一拉,整个人差点灵魂出窍。


    吴建国趁机往前猛冲,一直像钓鱼时拖鱼一样把三角眼反拖出好几米,才气喘吁吁地丢开手中的炉钩子。


    就像他的兄弟五大三粗男一样,三角眼也跟着发出了惨烈的嗷嚎。


    不,更惨烈、更尖锐、更声声泣血。


    他捂着命根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抖得像筛糠一样。


    “老大!”


    五大三粗男都顾不上自己脸上的秽物了,连忙扑过来,看着蜷成虾米的老大,手伸出又缩回,连碰都不敢碰。


    三角眼痛得眼睛都快没了,咬紧牙关在地上打滚,只能嘶嘶的不停吸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跟你拼了!”


    五大三粗男抄起炉钩子,猛地朝吴建国追去,“耗子!耗子给我堵着她!”


    磨叽了好一会儿的耗子拖不过去了,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追上去。


    他感觉这娘们也不像个善茬。


    跑得最快的老二惨遭大粪糊脸,跑成第二的老大遭遇铁钩掏裆——这比猴子偷桃还狠啊!


    幸、幸好刚才他跑慢了点,不然这被勾的不就是他了?


    你看看老大,痛得都快成老狗了。


    对老大的命令稍稍阴奉阳违,大不了过后挨一顿收拾,但就刚刚这个情况他要是冲上去,讲不好现在就成太监了啊!


    这个村子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奇葩啊!救命!


    他为什么要替老三报仇?他们之间有这么厚重的情谊吗?夫妻还各自飞呢?


    但老大还看着呢,本来刚才表现就不佳,耗子心里苦,面上也得跟着义愤填膺嚎叫:“反了天的小婊子,我要打断你的腿,把你卖到最偏的山里给一群老光棍当媳妇!!”


    呜呜会投屎攻击的颠婆子真的会有人买吗?


    吴建国的脑海从未有过的灵活:“你们是那群被宋软举报的人贩子!”


    他咬牙切齿:“又不是老子把你们送进去的,你抓老子干什么?把你们同伙送去的那俩女知青在那边挖蘑菇!你们跑反了!”


    草塔娘的宋


    软韩珍珍,自己招的祸,凭啥叫他来顶缸?


    原本因为对两人垂涎产生些许亲近的此刻烟消云散,全部成为了愤恨,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指方向:“你们往右走啊!我发誓他们就在那边!”


    他一边跑,一边艰难地指方向。


    “我们三个是一起来挖蘑菇的,我是因为想拉屎才特地反方向走到这边来的!”


    他不提拉屎还好,一提拉屎五大三粗男没忍住又呕了一声,然后赤红着眼追得更紧了。


    什么软啊硬啊举不举报的以后再说,他现在先要给自己报仇!先涮掉自己身上的这奇耻大辱!


    吴建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继续劝到:“要不我帮你把她们骗出来,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就别牵扯到我这样无辜的路人可以不?”


    “你无你妈的辜!老子和你拼了!”


    五大三粗男狰狞地抽搐着脸,一抹眼角的清泪,以一种被侮辱的小媳妇要和二流子同归于尽的决绝继续追。


    吴建国绷不住了,他一边抱头鼠窜,一边破口大骂:“老子都说了再那边再那边,还追着老子不放,蠢成这样活该你们被抓!你们也是,跟着一起进去作伴吧!”


    五大三粗男一钩子朝他头上砸去,吴建国险险地避开。


    “救命啊!救命啊!”他吱哇乱叫,扯着嗓子喊成喇叭成精,“人贩子进村了!人贩子要杀人啦!”


    声音又尖又厉,起码传了三个山头。


    连大小姐韩珍珍都知道现在上山还能捡最后一波蘑菇,村里人能不知道?更别说还有贴完秋膘的野物正肥,虽然不好找,万一就叫他们遇见了呢?抱着搂草打兔子的想法,不少村民都上山了。


    咋一听有人喊“救命”,还以为是野猪老虎下山,正也要撒丫子跑,就听见后面紧跟着的“人贩子进村了”,顿时脚尖一顿。


    什么,人贩子?


    就是抓了公安会来送锦旗、在全村人面前挂上大红花、以后吃席都得被人请着坐上桌的那种人贩子?


    卧槽,锦旗子,呃不是,人贩子他们来了!


    当即脚尖一转,飞快地向发声处跑。


    如果有个俯拍镜头,就能看到原本漫山遍野零零散散的走路的人,仿佛受到了什么神秘仪式的召集,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齐刷刷地朝一个方向跑。


    拿着柴刀的、举着篮子的、舞着钳子的、还有空拳赤手干脆随便在地捡了个棍子的,边跑边义愤填膺的骂:


    “遭瘟的人贩子,敢来我们东风大队耍威风!”


    “当老娘是吃素的!”


    “爷爷非叫你好看!”


    “这锦旗必然是我的!”


    “冲啊!!!!”


    原本安静的山一下活了过来。


    五大三粗男追着吴建国还没跑多久,突然就被四面八方窜出来的人围住了。


    毫不夸张,真的就是一眨眼,就被围住了,就跟踏入包围圈似的。


    刘大婶率先冲了上去,一背篓哐当一下扣在他头上——这几天她天天被丈夫骂儿子拐邻居笑的,就等着有件事给她洗刷名声了!


    她都抓住人贩子了被公安送了锦旗,谁还敢笑她?她可是有锦旗的!笑她的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这么一想,眼睛都激动地发红了,那从从孙婆子赵为民身上练出的打架招式自动启动,毫不犹豫抬脚就一踹,然后匡匡又是两脚。


    咔嚓一声,伴随着男人的嚎叫,那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头上顶着个倒扣的背篓,活像个棕色的歪歪斜斜的蘑菇。


    随后赶来的大爷大婶大小伙子也不甘示弱,上去两脚把他放到,围上去踢打锤抓踹扇各种招式就往上糊,饶是五大三粗男有几分底子,也架不住这样的群攻。


    原本还比较有默契,打头的打头踹腿的踹腿,不过随着来人的不断增多,变成了三四个人分一个胳膊,饶是五大三粗男身材魁梧,仍是不够分


    再来晚一点的挤不进去,急的在外面直跳脚。


    “你们围那么紧干什么?给我留块地方踹啊!”


    “别挤我,别挤我!这块小腿是我先抢到的,你踹别地去!”


    “就一个人不够分了,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后面来的自觉点退出去!”


    “我呸!这人贩子是你一个人的吗?给我分个胳膊!”


    吴建国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指着慢了一步没被注意到、看着同伴惨状想偷偷溜走的耗子:“那还有一个!”


    不能村民们眼睛一亮扑上去争抢,一声暴喝从边上传出来


    “让开!都让开!”


    宋软抱着一颗被打断的半抱粗、不知道多少米的树,像个攻城车又像个工程车一样轰隆隆杀过来:“人贩子人贩子,没完了是吧?老娘创死你!”


    卧槽这是什么大杀器,这还是个女人吗!


    耗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被吓得连滚带爬地转身逃跑。


    宋软脚下生风地追,毕竟有这么长棵树干给她做延伸,她没跑两步就赶上了,对着耗子背猛地向前一杵。


    耗子就像个被新手一杆杵飞出去的台球,低空飞行了两三米,碰的一声撞在树上,弹回地面,晕了。


    第45章


    半步癫蘑菇


    大家兴高采烈地围着三个被打成糊糊、一动不动瘫在地上的人贩子,就像看着被杀好的、即将给他们分肉三头年猪,那叫一个喜气洋洋。


    这可比肉还宝贝啊,这个是锦旗和大红花啊!


    于是在商量谁大抬下山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论——就像集体打猎,谁打的谁扛回去,一路抗到村子里,那些打得多的甚至还会专门绕村子走一圈,叫家家户户都知晓;又或者说像后世的钓鱼佬,早上钓了条大鱼,走了一天还没走到家——这是单纯扛下山的事吗?不!这是对着全村人炫耀功绩、装相吹牛的最好方式!


    人人都想抬,人人都觉得自己出了大力。


    刘大婶一马当先插着腰,指着昏迷不醒的五大三粗男:“这狗熊男是我率先一篓子盖下去的,也是我连踹三脚把他踹到的,这个是我的!”


    “刘大婶,你年纪大了,扛不起这么大一个人的。”那个人先劝,突然话锋一转,“而且要不是我上去摁住,你一个老婶子怎么按得住这么胖一狗熊?咱俩一人一半。”


    “你想得美!你干啥了你就要一半?扛不起我拖还拖不动吗?反正这不是个好东西,拖坏了就坏了。”刘大婶叉腰。


    “这个丑的是我先踢到的!”一个老大爷跳出来,模仿当时的动作一脚踹到三角眼屁股上,“就像这样!”


    “那我是第一个打到的!好大的一声,你们肯定都听见了!”另一个小伙儿不甘示弱,也跟着示范着对着三角眼咚地一拳,“这么响!”


    “那他脸上的血丝是我挠的!我这么抓的!”


    叽叽喳喳,吵吵嚷嚷,比比划划。


    人贩子三人组在村民中这场口手并用辩论中再添新伤。


    村民们一边唾沫横飞地争论着,一边拉宋软来讲评理——她那一树干捅得十分出类拔萃,外加那么一点点的敬畏肝颤,大家毫无争议地默认这个小个子人贩子是她的战利品——也正因为宋软的战绩已经被认可无需再争了,所以她反而算“比较公正的局外人”,大家都想找她拉票。


    但宋软不想做判官,她已经得有东风大队第一面锦旗了,对这次参与者众多、明显会被分薄的奖励没太大兴趣——她捅的那一树干纯粹是出于兴趣。


    听说宋软不参与分功劳,村民们一边夸她“做好事不留名是个好娃子他们要学习”,一边转头打得更凶。


    呸,傻子才做好事不留名!


    当然,夸还是得夸的,万一这样的傻子多来几个,占便宜的是他们啊!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


    通,在一片热闹中,吴建国耷拉着脸,一脸心死如灰的表情,分外格格不入。


    但是——换成谁能高兴啊?


    他只觉得屁股上那块粘腻被裤子搓磨得更铺开了,对着屁股上的那块布料欲扯又止,止又欲扯。


    有个村民注意到她的脸色,笑呵呵地搭话:“为民媳妇,还怕呢,没事哈,人贩子我们已经收拾了。”


    他说话间,有些疑惑地抽了抽鼻子。


    吴建国一个激灵,生怕他闻出什么端倪,连忙说:“我得再去捡点菌子,不然我婆婆会骂。”


    那人想起孙婆子的脾气,有些同情:“那你去吧。”


    吴建国撒腿就跑。


    捡上带出来的炉钩子——这玩意毕竟是铁做的,在这个年代还是稍微有些贵重,要是被他弄不见孙婆子那个老虔婆肯定又会逼叨,又去小林子里找自己的背篓。


    三个背篓都在,估计韩珍珍和宋软急着抓人贩子就先放这了。


    他认出那个最旧的是自己家的,相较于他走之前几乎为零的蘑菇数量,此时背篓里已经装了大半篓的蘑菇,估计是韩珍珍和宋软帮他捡的。


    她们当然得帮他捡!他倒大霉了今天!


    吴建国忿忿作色,顺手把韩珍珍背篓里的蘑菇也倒了进来,正准备冲宋软的伸手,猛然想起她抱着一个巨树跟捅台球一样捅那人贩子的场景,手先于大脑一步停了下来


    “算了,已经有一背篓了,再多我也弄不回去!”他色厉内茬地说,“我可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


    湿蘑菇本身就又重又沉,加上背篓挺大装得也多,吴建国在稀泥地上一走一个坑,但巨大的背篓恰好挡住了他屁股,给他带来了别样的安心。


    吴建国难得一点抱怨没说,老老实实地背着背篓,绕过村民们扎堆的大路,从小道往山下走。


    这边,韩珍珍和宋软看完了村民们精彩决斗——大家谁也不服谁,最后干脆一哄而上,谁抢到算谁的。


    三个人贩子可能都没想到他们这辈子还有这么受欢迎的时候,从头到四肢每一处都至少盖了三双手,各自发力地朝不同方向拉扯着。


    三角眼被扯得眼珠暴凸,耗子被扯得直吐舌头,五大三粗男差点成细长条男。


    神志不清中似乎看见太奶朝自己招手的耗子悲从中来,他声泪俱下地和他太奶控诉——要是他当初找媳妇时有现在这么受欢迎,不不不,只要有十分之一,只要有姑娘搭理,他也不至于走上这么大条不归路啊!


    眼见着快把人折腾断气了,村民们不得不各退一步——虽然他们以前没抓过人贩子,但数十年的打猎经验告诉他们,活得比死的值钱,刚死的比死很久的值钱。


    而且这可不是简单的钱不钱的事,这是他们祖坟青烟的点火器、族谱单开的纸和笔,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


    最后以一个五马分尸的姿势一人抬一块地将人拉扯着扛下山,一路上还有不少明争暗斗。


    韩珍珍吧咂嘴,一边回味,一边往蘑菇林走:“没想到咱大队的人这么正义啊。”


    话音还没落,就看见自己空荡荡的背篓,化为了尖叫:“卧槽!我的蘑菇!”


    她噔噔噔冲上去一翻,果然,一朵不剩。


    她差点气哭:“什么人啊这,偷人蘑菇!”


    她起了一个大早、爬了两座山头、被小路上的枝叶抽了好多次脸、被扎了一裤腿苍耳才摘到的蘑菇!


    她抽抽搭搭地抱着背篓找宋软:“呜呜呜有人偷咱们蘑菇……你的怎么还在?!”


    她不可置信地伸长脖子看看宋软的背篓,揉了揉眼睛,又看看自己的,再揉了揉。


    “还只偷我一个人的??!!”


    她彻底绷不住了,破防地嗷嗷尖叫:“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宋软看韩珍珍气得像一只炸开的河豚、边跳脚边嗷嚎的样子,觉得她又惨又好笑:“也许是因为他看我的蘑菇摘的都不好,不像你的摘的质量高,他嫌弃……没事没事,我把我的给你分一半,咱们再摘。”


    韩珍珍勉强被安抚:“那我确实都是认认真真挑的,他还有眼光。”


    看到这块地都伤心,她拉着宋软走到小林子的另一边。


    咬牙切齿地蹲下来,恶狠狠地开始揪蘑菇。


    揪了三朵,一顿。


    “不对啊!他有啥资格挑三拣四地嫌弃啊啊?他是个小偷啊!!”她窜天猴一样蹿起来,跺着脚转圈,“他以为他给皇帝选贡品呢?!他是什么品种的太监?”


    宋软实在没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短的憋笑。


    “这该死的小偷!别叫我遇见他!”韩珍珍越想越气,气急败坏地把背篓往边上猛地一摔。


    背篓摔在了一块有人膝盖高的石头上,不知道触到了哪一角,竟然高高地弹起,在空中翻了一个圈,口朝下地掉了下去。


    宛如一个从天而降的牢笼,正好罩住草丛里了一团受惊向上飞的灰影。


    哐当一声,背篓盖住灰影,像个扣在地上的钟,牢牢地扎进土里,里面隐隐传来扑棱声。


    宋软:???


    韩珍珍:???


    她有些迷茫地抠了抠脸;“我刚刚,是不是,好像,扣住了个啥?”


    倒扣的背篓传来惊慌失措的喔喔喔的叫声,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扑腾出来。


    “卧槽!”韩珍珍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按住,双眼发亮,“我们今天可以吃野鸡炖蘑菇啦!”


    她伸手想把鸡掏出来,想到上次杀鸡时的惨痛教训,又缩了回来。


    “宋软,你来,捏死它,咱们今天吃鸡肉!”她兴奋地嗷嗷叫。


    “要回去再捏死吧,比较新鲜。”宋软思考了一下,提议道。


    “也行!!”


    韩珍珍搬了一块石头压在上面以防鸡撞开:“那就用你的背篓先捡。”


    白捡了一只鸡,韩珍珍捡蘑菇的精气神重新点燃,对林子里的蘑菇发动扫荡式攻击。


    在她再次把一个灰蘑菇丢进宋软的背篓里,怼精系统忍不住了,若无其事地唱


    【灰伞伞,白杆杆,吃完就要躺板板~】


    宋软把小蘑菇捡出来:“是这个?”


    系统正要回答,突然CPU感到一阵视线,该死的管理员又来盯着它!


    真闲啊。


    薅它点羊毛就跟要了它命似的。


    盯着就盯着,笑死,搞得谁好像会怕一样。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怼精系统一边唱,一边还理直气壮地凶管理员


    【看啥看,我唱个歌也不行啊,你小心我投诉你侵犯统身自由】


    宋软会意,连忙把蘑菇捡出来,顺便给跟韩珍珍看:“这种蘑菇有毒,不能吃。”


    “啊?”韩珍珍下意识接过,闻言嗖一下瞪圆了眼睛,下意识问,“有毒?!啥毒啊??”


    这是五步散还是汗蒙药啊?


    宋软也问。


    【我是一只小小小鸟~~】


    【我要飞~得更高嗷~】


    【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


    【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见宋软眨巴着眼没反应,还没懂?


    怼精系统急了,又唱:


    【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宋软懂了,这是半步癫。


    她憋着笑和韩珍珍解释:“这种蘑菇吃了会叫人产生幻觉,比如你以为你是只狗,然后满大街汪汪汪。”


    那得多丢人啊!


    韩珍珍触电似的一下子把手中的蘑菇丢开:“我还以为这是叶香讲的那个,雷窝子呢。”


    【你的身姿~与我何其相似~】


    不用系统解释,宋软也能想明白。


    突然,韩珍珍手一


    顿,有些迟疑地说:“那我之前捡的那筐,是不是也混进去几个这种了?我记得我当时捡了不少雷窝子。”


    “没事,”宋软安慰她,“那贼又不是傻子,知道偷蘑菇,不知道分辨蘑菇?”


    “也是,”韩珍珍咬牙切齿,“他最好是个傻子没分辨就吃,给我满大街汪汪汪,丢死他的人!一个小偷,还敢来找我不成?他敢来看我到时候不扇死他!”


    杀气腾腾放完狠话,想起自己战五渣的属性,她有点心虚,偷瞄了宋软一眼:“你到时候会帮我,不叫我挨打的对不对?”


    宋软无奈:“啊对对对。”


    第46章


    八爪鱼之王!回归!


    山上的韩珍珍宋软兴高采烈地采蘑菇,已经到家的吴建国已经换好了衣服,正耷拉着脸蹲在蘑菇筐前挑蘑菇。


    他毕竟来自信息大爆炸的后世,也听过那首著名的躺板板之歌,虽然心中烦躁不爽,但到底怕把自己吃嘎了,除了自己极其信任的雷窝子蘑菇,其他稍微有些奇形怪状、颜色艳一点的,都被挑了出来。


    孙婆子跟监工检查似的随意翻了翻,似乎没见着啥奇怪的,手一挥:“去洗了炒了吧。”


    吴建国提着背篓把的手一下子捏紧了:蘑菇是他一大早去山上捡了背回来的,是他挑拣出来的,现在又要他去洗去炒,合着其他人整个过程中的发挥的作用就是出了张嘴等吃呗?


    好歹毒的一家子啊!怎么不懒死他们呢!


    孙婆子见他脸色不好,原本还想叫陈桂芬也去跟着洗蘑菇好早点做上的,霎时间改变了主意。


    干这么点活,这个小贱人就开始摆脸子了,她现在身边可就老三一个儿子,不把这矫情东西治服了,等她老了后不得翻了天?


    她脸色瞬间变得凶神恶煞:“怎么,叫你干点活儿都不愿意,等着我这个当婆婆的来伺候你不成?你去问问,哪家媳妇当成你这祖宗样?


    陈桂芬见此情景眼珠一转,连忙凑到孙婆子身边:“妈,您确实辛苦了,你去炕上休息,我给您按按。”


    这老婆子瘦得跟个猴儿似的,再按能按多久?这不比洗蘑菇做饭轻松?


    她像个搀扶慈禧的小宫女,殷勤地把孙婆子往炕上引,顺便说:“弟妹,不是我说你啊,妈毕竟年纪大了,我们当媳妇的更得孝顺,哪儿能叫妈累到?”


    孙婆子听得十分满意,拍着她的手:“老大家的,我晓得你是个好的。”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往外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亲母女呢。


    你们当然岁月静好,我替你们负重前行呢。


    吴建国怨气横生的盯着这蛇鼠一窝的两人。


    马屁精!见缝插针找松快活,还来不忘踩他一脚!


    现在的吴建国经过亲生历练,已经能清楚这些妇人家里的弯弯绕绕了。


    就比如这个嫂子,看着多贤惠孝顺啊,呸!精得和个算盘成精似的,净把活儿往他头上推,还给他按一个不懂事的名声!


    还比如这个死老太婆,老倚老卖老端着副太上老君的架势,动不动就拿婆婆的身份压他,明明他啥活儿都干了,却又落下个顶撞婆婆的罪名。


    他以前怎么就不觉得,当媳妇这么难呢!


    尤其是全家子就他一个老实人!


    眼见着俩蛇鼠一窝的人慢慢走远,吴建国恨恨地端着蘑菇走进厨房里。


    刚摘的蘑菇,上面又是土又是泥,关键这是他也要吃的,不能糊弄了事,吴建国欻欻哗哗地洗干净,耷拉着脸端到灶台前炒。


    九月的天,白天还是有点热的,又是在炉火旺盛的灶台前,烟一阵阵往上冒,熏得吴建国四脖子汗流。


    他看着锅中渐渐冒出香味的蘑菇,郁气一波一波地往外冒。


    自从他上次吃的稍微多了一点,现在赵家都是孙婆子分饭,就那死老太婆看他不顺眼的该死的劲,估计他又是最少的那份……玛德,这是把他当老黄牛,喂草挤奶还得耕田地祸祸啊。


    凭啥啊?!


    吴建国只是为了回去才不得不一直当好媳妇,又不是真的善良圣母天性喜好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当即从筷子筒里抽出筷子,从锅里抄起一大筷子就往嘴里塞。


    新鲜的蘑菇随便做做就已经是美味,一口下去鲜美的汤汁在嘴里爆开,吴建国一边被烫得斯哈斯哈地舍不得丢,一边还不忘含含糊糊地解释:“穿越大神,我只是尝一下咸淡,勉得叫婆婆吃到了不好的,还是个好媳妇。”


    然后又是一筷子,把雷窝子抄家一样抄走了。


    这个东西最好吃!都是他的!他吃吃吃吃吃!


    端上桌,果不其然,分到他手里的那份又是最少,不过反正他已经在吃厨房里吃过一顿了,也不是很在意。


    吴建国很干脆地低下头就是一顿造。


    正等斗志昂扬着他反抗的孙婆子有点傻眼。


    怎么说呢,自从吴建国穿成叶香,几乎每次吃饭都是或多或少要发生点矛盾,孙婆子现在俨然把吃饭当做和叛逆儿媳的每天的定时对抗,每次会明里暗里故意挑点事,等吴建国表示不满了,再联合全家人否定打压将其按下去,像熬鹰似的一点点地磨。


    现在人突然不吱声了,孙婆子就像蓄足了力却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十分不得劲。


    这么快就服软了?


    果然,软骨头就是软骨头,连硬气都撑不了多久。


    她有点无趣,端起饭碗没忍住,阴阳地刺一句:“哟,今天不挑三拣四地找事了?看来也不是不能安分嘛。”


    吴建国拨了一口饭到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感觉眼前有点花。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


    孙婆子却误以为是战斗信号,当下激动得头发毛都竖起来了。


    果然!她就说这个小贱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消停!果然是装的!


    于是精神抖擞地率先发动攻击:“什么意思,你又有啥意见?”


    陈桂芬当然能看出是孙婆子挑事,但她乐见其成——这个闲出屁的老婆子要是和叶香亲亲热热,倒霉的就会是她了。


    当下也附和道:“啊呀弟妹,原本都是好好的吗,你就别再生事了,大家吃饭,吃饭。”


    连铁蛋都没忍住插了一句嘴:“三婶,你每天能不能不要总是找奶奶的麻烦,每次吃饭都吵架。”


    怎么他的手变成四只了?


    吴建国努力睁大了双眼,想看清楚。


    赵为民脸上挂不住,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叶香!你能不能大度一点,不要像是搅屎棍一样的东拨西挑的,闹得家里不消停!你要是真闲的慌,去把白姐家的水挑了,白姐才问我你这几天是不是不舒服,都看不见你人了。”


    一家子人齐心协力地指责吴建国,仿佛他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一样。


    吴建国终于看清了自己——原来他是一只八爪鱼!他是尊贵的八爪鱼之王!因为下凡历劫失去了记忆,现在才恢复!


    这些虾兵蟹将胆敢趁他失忆的时候如此以下犯上!


    他啪叽一下手脚并用地爬上桌子,稀里哗啦地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推下去!


    “什么东西,胆敢阻挡本王的道路!”


    噼里啪啦哐当嗒!


    桌面上所有东西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泡了蘑菇汤的馍馍在地上一滚,沾满了灰尘和泥土。


    孙婆子见状差点没抽过去——上次家里的盘子就叫这个小贱人摔了个七七八八,这是仅剩的几个啊!


    还有这些粮食,她一口没吃啊!


    “啊啊啊——你个遭瘟的小贱人,又糟蹋家里的东西!这些不要钱的啊!我和你拼了!”她扬着脸冲过去。


    “啪!”


    吴建国动作灵敏,上去就是一巴掌,正中孙婆子那张扭曲的褶子脸,抽得她像个陀螺似的转了一圈。


    “吆五喝六你是心高气傲,”


    反手一巴掌就扇到陈桂芬脸上:“煽风点火你是生死难料。”


    转身一鼻窦没漏下铁蛋的小黑脸:“眼睛不好你他妈给我捐掉。”


    赵为民这几天挨了吴建国不少锤,不自觉向后退开一步,到刚好避开了。


    吴建国像个陀螺,一边张开了手一边在桌面


    上自由旋转,哐哐哐地随机抽桌边的人的耳光:“本王要把你们都杀掉!杀掉!”


    “哈哈哈哈——十年之约,我堂堂八爪鱼之王,今天要用鲜血来祭我回归之路!”


    他趴在桌子上,仰天长笑。


    他嗖一下蹿进厨房里,咬着把刀又蹿了出来,然后呸得一下吐到地上。


    “你,仗着婆婆的身份一直欺负我,怎么,你不就比我多活几十年会死的早些吗,嚣张什么?本王今天就送你去见阎王!”


    说着又咬着刀,像辆坦克一样杀了过去。


    孙婆子嗷嗷惨叫着避开。


    屋里的其他几个人鸟兽状散开,缩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孙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被撵得够呛,扯着嗓子骂赵为民:“老三你看你娶的什么玩意儿,是不是疯了!”


    “我……”赵为民下意识开口,忘记压低声音,吴建国唰一下又望了过来。


    这个还有个漏网之鱼!这个是把他娶到这个家的罪魁祸首!


    他瞬间改变自己的追杀对象。


    孙婆子松了一口气。


    “啊啊啊啊啊!”赵为民被撵得抱头鼠窜,后面的那把刀充分激发了他的潜能,跑得那叫一个电光火石。


    吴建国追半天没撵上,气得呸一下吐出刀,大骂:


    “你这个贱人平时不是嚣张的很吗,现在跑什么跑!一天天的装聋作哑拉偏架,把本王当成你家的奴隶使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娶了个丫鬟呢!本王下凡渡劫,你就是最折腾的那个!”


    “自己屁本事没有,只会压榨本王,还有脸对本王吆五喝六?!”


    “自己小情人要我来照顾,你上床怎么不叫我代你去上?”


    说到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


    “对啊,我也帮她干活儿了的,凭什么不让我上啊?”


    “本王堂堂八爪鱼之王,愿意上一个凡女寡妇,那是她莫大的荣幸!本王可不是你这等吝啬之人,定会赏她个名分。”


    他说着,手脚并用地从跨过门槛,跟着蜘蛛人一样四肢着地的爬了出来。


    别说,爬得还挺利落,一点也看不出原本是两足行走的人。


    宋软和韩珍珍刚走到家里打开门,就看见隔壁孙婆子家窜出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来。


    一大滩贴在地上飞速移动,一边跑一边高声地叫:“美人!美人!本王来啦!”


    后面赵为民连滚带爬地追了上来企图拦住他:“叶香!叶香!你别闹了叶香!我以后再不要你帮白姐了,你回来啊!”


    那滩东西动作不停,爬得飞快:“滚开,你个多事的死太监,少打扰本王好事!”


    什么东西??


    两人迷茫地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吃瓜同仁的兴奋,心有灵犀地把背篓往屋里一放,关上门就追了上去。


    第47章


    吴建国奇袭白寡妇


    还没跑两步,听见院子里的小驴发出“哦哦”的大叫声。


    韩珍珍一愣,有些不确定:“咱刚才是不是把背篓丢到驴身上去了?”


    本来就是小瘸腿驴正养着呢,伺候了这么久眼见着快好了,别临门一脚地又给弄成断腿了。


    这还好不好的了哦。


    里面的小驴继续“哦~哦~”地大叫,听上去更急了。


    宋软:“哪儿能呢,八成是听到了动静想出来看热闹。”


    韩珍珍:“啊??”


    “你别说,我也觉得很离谱。”宋软一边吐槽,一边上前重新开门。


    果然,小驴“昂昂”叫着,一瘸一拐地向外面走来,跨不过门槛,急得叫得更大声了,耳朵一抖一抖地像个抽风机。


    “我真是养了个活爹。”


    宋软一边吐槽着,一边上去把驴抱出来。


    她也是最近才发现,这驴居然也是个好看热闹的。


    每次她趴墙头看隔壁热闹的时候,这驴就嗯嗯哼哼地往她身边凑,脖子冲着热闹声传来的地方仰得老长,都快伸成长颈驴了。


    她要是不理,还会一直扯她衣角。


    没发现她放墙边用垫脚的石头又多了一块,还是特地给这驴挑的又高又平能站能躺的。


    也不知道这头驴能看懂个什么,反正就是要看,不给看就拱你,还把你扯下来。


    果然,才把这驴放下,小驴就一瘸一拐的自己跟着吵嚷声走了。


    宋软也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韩珍珍看看宋软,再看看身残志坚也要看热闹的小驴,喃喃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驴——卧槽你们等等我啊!”


    正式吃饭的点,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一听这闹腾动静,忙不迭就出来看。


    然后就看见什么一大坨东西四肢着地,跟个蜘蛛一样飞快地从门口爬过去。


    “卧槽!”


    一些眼神不好的大爷大妈差点没吓抽过去。


    “什么玩意儿就过去了?我咋看着有四只脚呢?”


    “黄皮子下山了!”


    “黄皮子哪儿这么大?我看八成是个大马猴!”


    “大马猴来咱这干啥啊?”


    因为不确定是什么惊悚东西,众人一时踌躇着不敢出去。


    正观望着,然后就看见赵为民急头白脸地在后面追,狼狈地鞋都跑掉一只,无助地大喊:“叶香!叶香你回来!”


    他都不好意思叫她媳妇。


    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赵为民的脚趾头在鞋里一个劲地扣,羞耻地想哭。


    但是他能怎么办,要是不阻止,就叶香现在这癫劲,怕是真能干出把白姐拖上床还给名分的事……他只要一想,眼前就一阵发黑。


    他怎么就娶了个这东西回来啊!他赵家祖宗八代的人,怕是在今天一天就要丢干净了!


    听见是个人,其他人胆子大起来了,有眼神好的眯着眼仔细一盯:“确实是为民媳妇。”


    “为民媳妇?咋这样了?我记得她之前还是个体面人啊。”


    “这是不是中邪了?”


    “嘘!这话可不兴说——我瞅着有点像。”


    “她这是往哪儿爬啊,我咋看着有点像白寡妇家的方向?”


    “豁,我就说为民和白寡妇有点事吧?你瞅把为民媳妇逼成啥样了?人以前还是个知青呢,不比我们这些泥腿子体面。”


    “你别说,读过书的到底是不一样,你瞅这爬得多利落。”


    韩珍珍嗖得一下把头埋到宋软肩膀上:“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点羞耻。”


    宋软掀了一下眼皮子:“那现在回去?”


    “那也不是,”韩珍珍刷一下抬头,赶紧说,“也不是不能克服。”


    宋软瞪了她一眼:“那你还不赶紧跑,你瞅我那断了腿的驴都比你跑得快。”


    关键自己跑得慢就算了,还像个秤砣一样扒拉着她,她想抢个最佳观景点的啊!


    没瞅着就这么一会儿,跟在后头的人已经缀了一长串了吗?


    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宋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拖着韩珍珍飞奔。


    白寡妇正在屋子里做午饭。


    虽然她是个寡妇,但因为会“经营管理交朋友”,她家的生活在东风大队是比较好的那一批。


    就比如今天,就有一个炒鸡蛋!


    不年不节地吃炒鸡蛋,连大队长家都做不到吧?但是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偏能叫自己孩子吃上!


    她甚至还有些骄傲。


    白寡妇伸手舀了一勺水,叫两个孩子过来洗手,水瓢一直碰到了缸底才勉强盛上来半勺——没水了。


    不过她并不放在心上,她昨天“偶遇”赵为民,向他关心了一下叶知青的身体情况,最迟明天,叶香就会乖乖来她这了。


    这些男人们啊……她冷笑一声,一个个道貌岸然,


    对帮她打水的叶香,她不仅没有多少感激,反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轻视——她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上赶着倒贴男人,活该被压榨。


    她教育自己的两个女儿:“你们以后,可绝对不能蠢成你叶香姨这个贱样,上赶着贴男人到了愿意帮他讨好的女人挑水的地步,你以为男人会因此高看你一眼心疼你?呸!他们只会觉得你蠢、觉得你不值钱,觉得你缺男人到了这种地步!”


    小凤和小兰连连点头。


    才八岁的小凤冷漠地说:“放心吧妈,我才不会倒贴男人呢,我只会刮干净男人身上钱和粮食,然后把他们丢掉!”


    白寡妇满意地笑了:“这就对了。”


    正上着课,就听见外面有人吵吵嚷嚷的。


    她有些不喜地皱着眉,干脆就地取材教育两个女儿:“还有,你们以后得优雅,可绝对不能像这些泥腿子一样,遇到点事就大呼小叫,实在是太不……”


    就被一道黑影嗖一下扑来,然后听见两个孩子齐齐的惊呼,整个人猝不及防直接被按到了地上


    “美人,嘿嘿嘿美人,让本大王香一个!”


    “啾啾啾啾!”


    白寡妇花容失色,尖叫道:“这是什么东西?来人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耍流氓啊!”


    小凤和小兰尖叫扑上去救妈:“叶香,叶香,你放开我妈!”


    那黑影抬头,赫然是叶香。


    还没等白寡妇松一口气,就看见叶香对着她嘿嘿笑:“美人,是我帮你干活的啊,你不能只顾着赵贱民那个狗东西,总得奖励奖励我吧?”


    明明是个容貌清秀的女人,此刻怎么看怎么像猥琐的老色鬼,说完急匆匆又要往下盖章。


    吧唧一下,正中白寡妇的两瓣嘴唇。


    白寡妇的脸都绿了。


    她放声尖叫。


    吴建国双眼放着狼光:“嘿嘿嘿,你舌头也长得好看,看上去香香的!”


    白寡妇:!!!!


    白寡妇就像那被掐住喉咙的鸡,瞬间消声闭嘴,把嘴巴抿得死紧。


    救命!谁救救她!


    她就说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蠢的女的,原来,这人是对她心怀不轨啊!


    她心思怎么这么深啊!!!!


    终于赶来赵为民一个哀嚎,上去拼命把吴建国拉了起来。


    他到底是个干惯农活的男人,此刻又是拼了老命般使劲,到底是把人薅了起来。


    白寡妇连滚带爬地抱着两个女儿缩到墙角里,拼命擦自己的嘴。


    她虽然有时候挣点外快,但,但,这是个女的啊,她还没做好这个准备!


    赵为民强颜欢笑地:“对不起啊白姐,叶香她不是故意的,她,她……”


    “她”了半天,硬是编不出下面该怎么圆。


    不是故意的?


    白寡妇出离愤怒了,这还不叫故意的,怎么才叫故意的,拖上床扒衣服吗?


    她白寡妇虽然是干这行的,但也不是一点底线都没有!


    吴建国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赵为民脸上:“多事的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像一个人独占白姐?凭啥,我才是帮白姐多的那一个,你个不要脸的小人!”


    然后又涎着脸凑向白寡妇:“白姐,白姐,从前你的好我不知道,多亏了赵贱民叫我来给你挑水,我才能这么深入地认识你、了解你,知道你的好,他也算咱的媒人,正好媒人也在,”


    他说着,猛地向前一扑:“咱两今天就入洞房吧!”


    哎呦我的妈!


    赵为民猛地一抱,好悬把原地起飞的吴建国拦截下来。


    白寡妇被吓得够呛,眼见着人被拦住,这才松了口气,对赵为民怒目而视。


    好哇!是你把鬼子引到这里来的?


    跟上来的村民们叹为观止:“我这是第一次看见,夫妻抢一女的啊。”


    “要不说还是白寡妇有手段呢。”


    “但是白寡妇看上去不乐意啊,这,这算不算耍流氓啊?”


    周围随之一静。


    终于,有一个村民迟疑着说:“这两个都是女的,应该也不算吧?”


    天娘哦,他们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这样太刺激了!


    围观的人多了,到底有人见多识广:“这是不是吃了毒蘑菇了?我以前有个亲戚,吃了毒蘑菇后就是这样的。”


    赵为民如梦初醒:“对对对,咱们今天吃的就是蘑菇,但我们还没吃啊。”


    跟上来的孙婆子跳脚:“好哇,我就知道这小贱人不安分,躲在里面偷吃呢!活该啊她!”


    周围的人劝:“孙婆子,这事你就先放一放吧。”


    他下巴朝厨房的方向一点,里面吴建国正要死要活要和白寡妇双宿双飞,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不停蹬踢,反手哐哐直抽拦着他的腰不让他上前的赵为民大嘴巴子。


    “贱人,你这个贱人!凭啥不让我亲香我白姐?你就是嫉妒我和白姐交流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不得好死!”


    赵为民全身连牙齿都在用力,半点不敢松手死死地抱着,生怕这癫子婆又窜出去,于是只能硬生生扛着耳光。


    原本脸黑得像包青天,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抽成了关云长。


    孙婆子的脸一阵扭曲,望向说话的那人:“那该咋办?”


    “那还能咋办,送卫生所呗。”


    “去啥卫生院?去卫生院不花钱啊?老娘凭什么因为这个小贱人花钱?!”孙婆子激动得唾沫横飞,双眼瞪得宛若铜铃,一副要生吞说话那人的表情。


    于是又有人出主意:


    “我听说,听说啊,吃中毒了不去医院的话,有这么个方子……灌金汁,吐出来就行。”


    “啥叫金汁?”听起来还蛮金贵啊。


    “呃,就是大粪。”


    “啊这……?”


    “咦恶……”


    “呕……”


    有的人纠结地望向赵为民:“那你看,要是不送卫生院,要不就?”


    “不行!”赵为民突然就硬气起来了,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能灌金汁!”


    这是他媳妇啊,以后还要睡一张床亲小嘴的媳妇啊,要是被灌了大粪,他怎么办?!


    他头一次以毋庸置疑的目光看向孙婆子:“妈,把叶香送医院吧,不能灌金汁啊!”


    不等孙婆子反驳,语速飞快地说:“妈,不说别的,叶香要是被灌了大粪,你以后还敢吃她做的饭吗?”


    正气势汹汹、呈战斗鸡状态孙婆子突然一顿:“呃……”


    赵为民再接再厉:“你看叶香这样子,要是被灌了大粪,她哪天又发疯抱着你亲怎么办?”


    孙婆子想起刚刚吴建国抱着白寡妇亲的样子,当场就是一个寒颤。


    对啊,这人是真的癫啊。


    赵为民又加了一把火:“万一亲你嘴呢。”


    “yue!”孙婆子没忍住,差点当场吐出来——她清清白白的老婆子啊!她都快入土了,绝不能遭这样的耻辱啊!


    她脸色一阵扭曲,终于还是心疼但不情不愿地做出让步:“行了,送卫生院去吧。”


    赵为民松了口气,手上不自觉就泻了点劲。


    正不断挣扎的吴建国敏锐地感觉到了!


    他眼睛一亮,趁着机会一用力,刷一下拱了出去,一副猪八戒强娶高翠兰的好色嘴脸:“白姐!白姐你好香!白姐亲亲!”


    白寡妇吓得惊声尖叫,连连往墙角躲:“快来人啊!”


    “美人,你就从了本王吧!”吴建国嘿嘿地笑,“本王定会给你个名分的!”


    到底是有几个裙下之臣舍不得自己女神受辱,从人群里跳出几个大小伙子。


    “快把她绑起来!”


    “找根绳子来!”


    “按着她!”


    “你们这些贱人,就是嫉妒我和白姐好!自己不行就对情敌下黑手,我呸!算什么好汉!”


    吴建国又嚎又闹,终究不敌几个正值壮年的大小伙子,终于还是被捆上了:“你们等着,等本王回归神位,送你们去见我阎王兄弟!”


    他被绑得像个直挺挺的僵尸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朝白寡妇的方向艰难地偏了些许,凄凄惨惨地嚎  :“白姐——白姐啊——”


    那叫一个杜鹃啼血猿哀鸣,闻者伤心见者泪。


    被他呼唤的白姐只想逃。


    “真看不出来,为民媳妇看着瘦瘦小小的,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其中一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抱怨道。


    但好歹是绑住了,大家伙儿都松了一口气:“咱帮你抬去找老王头借牛车,你直接送到卫生院去。”


    赵为民感激地说:“谢谢谢谢,谢谢大家。”


    然后就看见被绑成一条虫的吴建国扭,屁股一撅,放了一个悠扬的屁。


    真的是悠扬啊,长长的不间断,声调有起有伏,等他这一小段吹完,啊不,放完,仿佛一股绿气散开,熏得周围人纷纷退开。


    “yue!”


    “这是吃了几个日本鬼子的毒气弹啊!”


    “妈的,一个女人家怎么臭啊。”


    “为民啊,这毕竟是你媳妇,咱们外人也不好上手,不然你自己搬吧。”


    “对对对yue……对对对!男女有别,不方便,不方便。”


    吴建国得意地桀桀笑:“阻挠我和白姐,我臭死你们!”


    第48章


    二合一宋知青也疯了,她家今天煮屎啊……


    其他人鸟兽状一哄而散,但赵为民不能跑啊。


    他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紫紫绿绿的,活像是一个染料房的废水全倒在他那张大黑方脸上,所有颜色热热闹闹地在开会。


    地上的被困成一条的吴建国还在闹腾:“大胆凡人!敢如此对待我八爪鱼之王!你们这是大不敬!”


    他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了,分外凄楚地望向孙婆子:“娘……”


    “给老娘滚犊子!”孙婆子当场就跳起来了,“我就说知青娶不得,你自己娶了这么个祸害进门,你自己弄!”


    他又把目光投向跟来的陈桂芬:“大嫂……”


    脸上挨了好几巴掌、跟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个癫婆下场的的陈桂芬:“我呸!”


    这一声过于发自内心声音有点大,地上的吴建国听见了,他像条蛇一样灵敏地翘起了头,一双眼睛发亮:“大嫂!”


    陈桂芬现在对这个人瘆得慌,都不敢直接应声:“、、??”


    吴建国像条虫,一拱一拱地艰难往这边凑:“嫂子,嫂子,我也帮你干活了的啊,反正大哥也去了,我心疼你……”


    赵为民终于绷不住了,他崩溃地扯了身上的外套,一把塞进吴建国嘴里:“啊啊啊你闭嘴!闭嘴!!!”


    吴建国:“唔唔唔唔唔!”


    社死爆发出的巨大潜能,赵为民扛着吴建国往肩上一甩,无力地对着围观的众人点头强笑:“我、我、”


    他哽咽了一声。


    “我带叶香去找老王头借牛车去。”


    围观的人默默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赵为民更加摇摇欲坠了,本身也是个黝黑壮实的汉子,现在愣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林黛玉架势。


    被他面朝下扛在肩上的吴建国左扭右晃都被按住,想咬嘴里又被布团塞得严严实实,愤怒地一弓腰,额头用力撞上赵为民胸口。


    赵为民被顶得闷哼一声,坚定地继续大步向前走。


    吴建国:“咚咚咚——咚!”


    本就吃了毒菌,能精神亢奋这么久已经是透支,又这么连撞好几下,最后一下过于用力,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脖子一耷拉手一耷拉,把周围的人吓得够呛。


    “卧槽,这不是毒蘑菇劲上来给毒死了吧?”


    “把脖子撞断了?”


    “这要是传出去,咱们东风大队丢大人了啊。”


    “现在就已经够丢人的了。”


    孙婆子哆哆嗦嗦地凑上去一探,松了口气,又气势汹汹地叉腰吵围观群众骂:“瞎逼叨说什么玩意儿,只是晕过去了!”


    吴建国这人是真能折腾啊,现在晕过去都还能被说一句“只是”了,最关键围观群众还没觉得有啥不对,还纷纷道:


    “只是晕过去就行,那你赶紧送过去。”


    “对对对,趁这会儿安静下来,不然一会儿还有的闹。”


    赵为民双眼含泪:“好的,好的。”


    “娘你先别走,你给我拿点钱。”


    “钱钱钱!”孙婆子骂骂咧咧地从裤腰里摸出个打着补丁的小布兜,正欲打开,突然手一紧,“不行,老娘要跟着一起去,老娘倒要看看,这个挨千刀的事精小贱人要造老娘多少钱!”


    赵为民此刻身心俱疲,也没有力气出声反对。


    两人渐渐走远,只留下一个陈桂芬还站在白寡妇家门口。


    但她也顶不住众人若有若无的视线,脸一捂,跑了。


    正面受害最深的白寡妇也维持不了以往面面俱到的形象了,她呜呜咽咽地把门重重一关,躲在里面自我疗伤去了。


    呜呜呜今天受到的伤害她要用一生来治愈!


    几位当事人都走的走散的散躲的躲,剩下的村民们的热情劲儿那是一点也没受影响,他们连窝都不挪,就聚集在白寡妇家门口轰然议论开来。


    “没想到啊,我活这么大把年纪了,这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


    “这吃的啥蘑菇啊,可够毒的,这也太吓人了啊。”


    “也不能这么说,就跟那喝酒似地,你喝得再醉,要是没那心,也不过倒头就睡,我看哪,这是本性暴露出来了。”


    “豁,你是说为民媳妇她,她……?”


    “我就说她之前咋愿意给白寡妇挑水呢!”


    “可她都嫁给为民了啊!这,这也太那啥了。”


    “国家不是提倡一夫一妻吗,这不还有一个缺?”


    “啊……一夫一妻是这样说的吗?”


    “那咱不知道,问知青,他们是城里来的读书人,肯定懂得多。”


    说话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正看热闹的韩珍珍宋软两人,眼睛里放着热切的光。


    宋软头皮一麻,悄摸地把韩珍珍向前一推——对不起了姐妹!


    正看得心醉神迷韩珍珍猝不及防被推得上前踉跄了两步,正好暴露在村民们的视线中。


    大家眼睛一亮。


    “小韩知青,你说一夫一妻是不是这样弄的?”


    “啊,这,我,我布道啊,”韩珍珍结结巴巴,“但,但应该,不是这样的吧?我也妹见过啊。”


    “喏,看来你们城里人见识也没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广到哪里去嘛。”


    说话的那人啧着嘴地摇头,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


    能在这种事情上见多识广,那才是有问题吧。


    韩珍珍像个青蛙一样鼓了鼓嘴巴,但是没好意思说出来——自从插队到东风大队后,她的见识确实丰富了不少。


    #常常因为自己过于保守和你们格格不入


    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唾沫横飞地指点江山,甚至还有人悄摸地跟上去——反正现在也是闲着。


    韩珍珍倒是没跟上去,她还惦记着丢在宋软家院子里的那只野鸡呢!


    热闹看得差不多了,还是要吃饭的。


    路上的韩珍珍心有余悸:“幸好那蘑菇叫她拿了。”


    她都不敢想,要是吃下去的是她,她还有没有脸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打算找偷你蘑菇的算账了?”


    韩珍珍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算了算了,叶香……她也不容易。”


    也不知道清醒后该咋面对啊。


    韩珍珍连换位思考都不敢,稍微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跟在她们背后的小驴也不似看热闹时那样精神勃勃了,瘸着个腿走得一步一蹶,时不时“嗯嗯”哼个两声,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那叫一个可怜兮兮。


    宋软一眼就看懂了这是刚刚跑得太急了现在腿疼,没好气地上前把这头蠢驴抱起来:“老娘养了你这么个东西也是见了邪了,等你腿好了要是不驮我,你看我不把你脑阔拧下来。”


    蠢驴乖巧地靠在她的怀里,耳朵悠闲地一动一动的。


    宋软气不过,骂骂咧咧:“就凑热闹,瘸着个腿也要去看!人的事你看的懂吗你就凑凑凑,我看给你取名叫好事得了!”


    韩珍珍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宋软啊,你这么骂它,就是,不会有点觉得在骂自己吗?”


    她俩也是刚看完热闹在回去的路上啊。


    宋软诧异地抬头:“怎么可能,我脸皮厚。”


    韩珍珍:……


    “彳亍口巴。”


    回到院子里,宋软把好事放回了驴棚让它躺歇歇,拎着野鸡和蘑菇往厨房里走。


    韩珍珍心有余悸地提议:“宋软,我去收拾野鸡,你再去挑挑蘑菇吧,我是真看不出有没有毒,别倒时候咱俩也吃成这样了。”


    那也太可怕了。


    宋软欣然同意——她就是再不要脸,也经不住这样程度的社死啊。


    连她脑海中的怼精系统也扫描得极其认真,它们系统之间也是有交流的,要是传出去它的宿主像这样堪比当众拉屎的发癫,它还要不要脸?


    翻来覆去甚至动用内部VIP权限扫了三四遍,它嗷嗷唱


    【三餐四季健健康康~~】


    宋软放下了心,开始收拾蘑菇。


    她们捡得蘑菇多,又还有只鸡,要全炖了肯定吃不完,与其第二天吃剩菜大杂烩,不如一开始就少做点,下一顿还能吃个新鲜的。


    这年头虽然苦,但她还是想在最大范围内让自己的嘴享受享受。


    人活一张嘴嘛。


    如果不马上吃,蘑菇是不能洗的,得先摘干净伞盖上的草叶碎屑,再摘干净蘑菇根部带泥土的部分,她还找了个小刷子刷掉浮土,打算一会儿统一晾晒在簸箕里。


    干刷灰尘大,呛得她直咳。


    那边的韩珍珍正在拔鸡毛,细小的绒毛时不时飘起来,刺激得她不停地阿秋阿秋。


    两个人背对着背,这个人咳咳咳,那个人阿嚏阿嚏,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莫名有一种时时刻刻在交流的心安感。


    从水缸里舀了两瓢水倒进盆里,宋软正洗澡这顿饭要用的蘑菇,突然眼睛一亮:“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一个香菇鸡肉酱,你带一半回知青点,哪天没胃口或者知青点菜太差也可以悄悄挖一点吃。”


    韩珍珍从纷飞的鸡毛中抬起头:“听起来不错诶,但是我不会做。”


    宋软一边在系统商城里搜“香菇鸡肉酱配方”,一边底气十足:“我会啊!”


    做酱多简单的事,放点作料炒成糊糊,只要罐子里没水没油,八成都不会坏。至于味道嘛,只要她舍得多放佐料多放油,炒鞋底子都好吃,还怕这个?


    “哇!”韩珍珍星星眼,“你可真厉害!”


    宋软被夸得挺起胸脯:“那可不是!做饭嘛,我还是有一手的!”


    她兴致勃勃地窜到厨房里抱出个罐子:“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韩珍珍好奇探头:“这是什么?”


    “铛铛铛~你当时给我的秋笋,我把它腌了做成酸笋,现在应该好啦!”


    宋软兴奋地掀开盖子。


    “哇,听起来就不错啊!”


    韩珍珍家里也常做笋吃,不过通常是晒成笋干炖腊肉,还是第一次听说能做成酸笋呢?


    酸笋,听起来就很有滋味,应该和酸菜一样好吃吧。


    她带着期待凑过去。


    然后闻到了一股很……奇异的味道,该怎么形容呢,就是她仿佛会回到了家,正值炎炎的夏日,掏粪工又凑巧生病,她路过到两天没清理的公共厕所……的感受。


    韩珍珍:???


    她有些看了宋软,罐子离她的鼻子那么近,可她脸上仍然是张扬的自信。


    是她闻错了?


    韩珍珍揉揉鼻子,不信邪地凑上来再次吸了一大口。


    “yue!!!”


    “这什么味道!!”她惊恐地捂住鼻子。


    屋外墙角,铁蛋正抽着挂着鼻涕的黑鼻子吸啊吸。


    每次这韩知青来,宋软家都会飘出好香好香的味道,但这个俩女人都是小气鬼,自己吃的那么好,却一点也不肯给他这个小孩子分,他每次只能在墙根处流着口水闻,幻想着菜的味道。


    也不知道这次吃的是什么。


    他猛地一吸,顿住了。  ????


    铁蛋抬头确认,没站错啊,这块墙后是宋软家的厨房不是厕所啊。


    他不信邪地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


    “娘!娘!宋知青也疯了,她家今天煮屎啊!!!”


    因为紧贴着墙角,铁蛋的声音极其清晰地传进了院子里。


    宋软:……


    韩珍珍:……


    她默默地看向宋软。


    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是,但是……


    谢谢铁蛋。


    说了她不敢说的。


    宋软勃然变色:“放屁,什么煮屎,这是酸笋!酸笋!一般人还腌不出这个味儿呢,这才够劲,用来煮米粉面条,炒着都好吃!”


    韩珍珍诺诺:“啊……啊,哈哈。”


    真的能吃吗这。


    不信。


    看见韩珍珍的那一脸怀疑的表情,宋软深深地为自己的得意之作感到不平:“你不信?真的!我给你做个酸笋炒鸡,你尝尝就知道,可好吃了!”


    她说着,就伸手要拿韩珍珍手上已经处理好的鸡。


    拿一下,没拿动。


    韩珍珍唯唯诺诺但坚定地不放手:“我信,我信,还是吃小鸡炖蘑菇吧,你看你那蘑菇都泡上水,不做得坏。”


    鸡肉多难得啊能叫你这么祸祸?


    粪坑炒鸡肉,她都不敢想得是什么味儿!


    韩珍珍把鸡抱更跟紧了。


    “那你把鸡杂给我,我做个酸笋炒鸡杂,你先尝尝味儿,保准好吃。”宋软没办法,只得退了一步。


    韩珍珍一脸警惕地看着她,眼睛瞪大,像一只守着自己刚抓的小耗子的猫猫


    她这样抗拒,宋软反而更想把酸笋安利出去了。


    “你听说过臭豆腐没有?大领导说过的那个,闻着臭吃起来香的臭豆腐,酸笋和它其实是一样的!”


    她试图利用名人效应举例。


    韩珍珍有轻微的动摇。


    “再说,我腌的你也能看见,你看这腌水都是干干净净的,又没加其他的东西,你有啥不放心了。”


    “你看着颜色,白白嫩嫩的多好啊,一看就又嫩又脆又得劲,吃起来肯定好吃。”


    再看韩珍珍被忽悠的眼睛已经有些迷离了,宋软开始上强度:“哎呀,一说都忍不住流口水了,不然我们别炒鸡杂了,干脆直接炒一半吧,半只炖蘑菇,半只炖酸笋。”


    韩珍珍:“!!!”


    中国人大抵都有着这样中庸的品质——当你说要掀了房顶,他们就同意开窗了。


    “炒鸡杂,炒鸡杂。”她忙不迭地把鸡杂都薅下来递过去,不忘交代,“你可得收拾干净点啊,就,一定得干净点啊。”


    这要是没弄干净,吃起来不就是屎炒屎了啊。


    韩珍珍越想越悲伤,觉得自己为了好友的奇葩爱好简直付出了太多。


    这样一想,她猛地站了起来:不行,就一个锅,她得现在就把鸡炖上,不然万一一会儿宋软炒完屎烩屎锅里还有味儿咋办啊。


    “鸡肉得多炖一会儿,这锅我先用,不然你炒完shi——不是,炒完鸡胗怕是会冷,就不好吃了。”


    她这样解释了一句,飞快地收拾剩下的鸡,手脚那叫一个麻利,生怕宋软会赶上来似的,抱着鸡嗖一下窜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上的烟囱就冒起了袅袅的炊烟。


    宋软: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实际上在嫌弃!


    因为心中存着点劲,宋软发誓要给这个不相信她的土鳖一点小震撼,把鸡杂收拾得格外仔细,用清水洗了一遍之后还用盐和草木灰搓了一遍再浸泡,最后才切成片。


    先把酸笋从瓦罐中捞一块出来切片洗净,在锅里先用姜蒜辣椒爆香,再把攥干了水分的酸笋放进去,只听嘶啦一声,酸笋的味道在锅里伴随着热气腾升,伴随着刺激的辣味。


    再放下鸡杂,增加的肉香给这本就厚重的味道更添了一抹浓重。


    她炒的时候,韩珍珍就在一边探头探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宋软目不旁视,旁若无人,充耳不闻,动作不停。


    等她把酸笋炒鸡胗端上桌的时候,很明显的看到韩珍珍不自觉就坐正了,脸颊肉都微不可查地连几下,伸出的筷子都走以其为中心的S型弯路。


    宋软见她那缩头缩脑的战战兢兢样,没好气地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韩珍珍见宋软真敢把这团气味诡异的东西往嘴里送,呼吸都忍不


    住屏住了。


    宋软嚼吧嚼吧,觉得自己炒的很不错,又加了一筷子。


    韩珍珍拨饭的筷子都止住了,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宋软一口菜一口饭拌着吃得很香。


    韩珍珍蠢蠢欲动又有些担心:“真,真的好吃?”


    宋软睨了她一眼:“不好吃,你别吃。”


    于是韩珍珍心更痒了,她颤颤巍巍地伸出筷子,斗鸡眼似的盯着筷子间的酸笋鸡杂抵达嘴边,一狠心咬了下去。


    (嚼嚼嚼)


    “这小玩意儿真的好吃耶!”她惊喜地睁大双眼,猛地又夹了一筷子。


    安利成功的宋软十分得意:“是吧,我就说是闻着臭吃起来香吧?”


    韩珍珍:嗷呜嗷呜!


    “娘!你闻,我没说错吧!”铁蛋不依不饶地拉着陈桂芬蹲到后墙根下,“是不是一股子屎味!”


    正巧刮风,这边又是下风向,陈桂芬被熏得够呛:“小犊子你是不是闲的慌,yue,这不是厨房啊,咋这味儿?”


    正巧这时,韩珍珍含含糊糊的声音从窗户里飘出来:“确实只是闻起来恶心一点,吃着真不错!”


    陈桂芬的眼睛突然一睁:今天她们家因为该死的叶香丢了大人,但是要是传出去俩知青煮屎,是不是她们就没那么显眼了?


    第49章


    没听说过弟媳妇要寡嫂身……


    陈桂芬信心满满打算祸水东引的谣言并没有取得如她预期的效果。


    “你说谁?那俩贼拉有钱的韩珍珍和宋软?”


    “你说她俩偷偷煮肉我信,你说她俩煮屎……emmm赵老大家的,你是不是也吃蘑菇了?说起来你和为民媳妇也确实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哈。”


    陈桂芬见脏水没被引走反而眼见着有种要照她头上泼下来的趋势,当场就急眼了。


    “我没吃毒蘑菇!我还没来得及吃!”


    “那谁知道呢,酒蒙子也说自己没喝酒。”周围的人就笑。


    陈桂芬气得拔腿就走——这还有什么好聊的,再聊她就要成叶香第二了。这群子势利眼小人,就看着宋软韩珍珍两个小贱人有钱,就使劲讨好,反倒欺负她一个寡妇!


    她这样想着,气呼呼地回到家中。


    家里一片的狼藉,被叶香扫到在地上的碗盘碎了一地,混杂着四处飞溅的蘑菇和馍馍,有些馍馍吸满了汤汁又被发疯的叶香踩了几脚,看上去像是雨后的稀泥地一样。


    叶香那狗东西就是回来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活儿,孙婆子也不是个勤快的,最后八成还得是她收拾。


    想起叶香,陈桂芬的眼睛都红了——这个狗东西这么一闹,现在是个什么形象?一个强吻寡妇的女流氓!她陈桂芬还跟这个女流氓是妯娌!


    天爷啊,她陈桂芬的名不是名?她陈桂芬的命不是命?


    最最最可恨的是,虽然当时叶香的嘴被赵为民堵上了,她还是听见了,这狗东西说“反正她经常帮忙干活儿,她男人也去了,不如让她来疼她!”


    呸!!弟媳妇帮寡嫂干点小活儿多正常的事啊,最多这听说妯娌因为这个吵架的,就没听说过弟媳妇要寡嫂身偿的!


    这女流氓就是觊觎她!


    她陈桂芬堂堂东风大队一枝花,男人都眼瞎了没几个向她献殷勤,倒先叫个女人看上了!


    救命啊!!


    她稀得被叶香这种脑子有包的癫子看上!!


    一想起叶香强吻白寡妇的英姿,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不行!


    她猛地冲进自己的卧房,开始收拾行李。


    她得回娘家避避!


    叮叮当当把东西都打包完,一把拉住正茫然拖着两管鼻涕的铁蛋:“铁蛋,走走走,跟娘回你姥家住去。”


    她铁蛋这么可爱,又是个男娃,万一叫叶香那个骚东西看上了可怎么办啊?


    她现在就这一个根宝啊!


    妞妞怯怯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收东西,到底也是亲生的,陈桂芬顺手把她也一起带上了。


    孙婆子身心俱疲回家,就看见这样一副人去楼空、一地狼藉的,当即又是跳脚大骂。


    “老娘命苦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两个完蛋玩意儿倒霉媳妇……”


    赵家的热闹给东风大队的队员们提供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谈资,尤其是刘大婶,隔三差五就召集一批好事者在孙婆子家门口蛐蛐歪歪,那叫一个怼脸开大。


    一直到另一个消息传来,这才勉强退居二线——他们上交的人贩子终于给他们换功劳啦。


    这次不是锦旗了——这么多个人,光在锦旗上绣名字就是一副浩瀚工程,更别说得多大的旗面才能写下,于是派出所给他们写了一封感谢信,大队长把它贴在了大队部的墙上。


    感谢信也不错啊,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泥腿子可是被公家写信表扬了呢!


    现在他们最爱干的事,就是吃完饭后拉着七大姑八大姨,在大队部墙上那张表扬信前昂首挺胸吹水叉腰,看得多了,原本大字都不认得的村民们现在不仅能认出自己的名字,紧挨着前后的他人的名字也能说出一二。


    这些人中,又以刘大婶为最——她的名字可是第一个呢!


    谁懂这分量!第一个!


    那给她骄傲的,走路昂首挺胸像个大公鸡,走到哪儿不忘喔喔叫两声她的功绩,张口是:“哟,你怎么知道我抓了人贩子、名字还在感谢信第一个”,闭口是:“哎呀哎呀,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我这个人吧热心。”


    还自封名号“刘第一”,看到其他当时没赶上的人恨得牙痒痒——尤其是孙婆子。


    她现在搓麻绳都不往村头去了,刘凤娟那个死老婆子抓了个人贩子了不得了,下巴都要朝天了。


    呸!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是运气好,要是当时上山遇见了人贩子的是她,还有这个活寡子什么事!


    远远地看到刘大婶,她掉头就准备从另一条路离开。


    呸,她才懒得跟这个得志小人掰扯!


    但是刘大婶能就这样放过她?


    她现在就喜欢和孙婆子这个老东西聊天,认她的身影比探照灯检测仪还灵,当即散步并做两步地赶上去。


    “哟,这不是儿媳妇对白寡妇耍流氓的孙婆子吗!”刘大婶扯着个嗓子喇叭似地叭叭,“咋看见我就走了?我,抓了人贩子的刘第一啊!”


    孙婆子额角蹦出一条青筋。


    刘大婶单手铁钳似地牢牢抓住她的胳膊,另一手挥手绢似地在她眼前甩了甩:“哎哟哟,你急着走什么呀?你又没抓人到人贩子,还能急着去领奖不成?”


    孙婆子深吸一口气。


    刘大婶眉飞色舞:“啊呀呀,你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你当时,你当时在干嘛来着,和你儿媳妇一起吃蘑菇?看不出来呀,没想到孙婆子你看上这么凶神恶煞,实际上吃饭都叫儿媳妇先吃。你说,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当时没来帮我们一起抓人贩子多可惜啊。”


    孙婆子忍不住了,她破口大骂:“刘活寡子老娘看你是闲出屁了,抓了个人贩子瞧把你能耐的,你咋不上天呢!”


    听见“刘活寡子”的号,刘大婶的脸色扭曲了一瞬,想起来什么,突然又笑了:“那可不是嘛,名字在公家送来的表扬信的第一个,孙婆子你家祖宗八代也没出一个向我这样的能耐人吧?我要是落你家,名字能和你太奶写一起,你爷爷都得从地下爬起来冲我问好,而你,我


    的乖孙,以后可得好生向我学学。”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孙婆子破大防了,上去就要抓花这死老婆子的得意洋洋的老脸。


    刘大婶自恃如今身份不同,摇着头退开:“啊呀小孙同志啊,你看看你,急躁了不是。”


    “急你奶奶个腿儿!”孙婆子呸得一口吐在地上,“装逮儿的狗东西,老娘锤死你!”


    两个人斗鸡似地相互盯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铜锣的当当声——是大队长召人在大队部门口的平塔子前集合。


    刘大婶好整以暇地抹了把这些天已经被她摸得油光水亮的头发:“也许是给我们发大红花吧,啊哟,这我得快点去看看,毕竟我可是第一个。”


    “孙婆子呐,你不急,你慢慢来哈。”


    孙婆子气得直抖。


    等到看见刘大婶还真的站在第一个被戴上大红花,她更是眼珠子都绿了


    该死的人贩子!该死的人贩子!有本事你再来一次东风大队啊!!!


    有她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少当时没上山的人后悔得直拍大腿。


    踏马的人贩子不长眼啊!怎么偏挑他不在的时候来,一点眼色都没有,活该你们蹲笆篱子啊!


    有本事你现在再来一次啊!


    这波还没平,大队长又丢下了另一个重磅炸弹:“公社批准咱们大队修学校了,从明天起,一家至少出一个人来,咱们得趁地没冻硬的时候尽快修好。”


    这简直是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涟漪不断的湖面,从队员到知青,纷纷议论开来。


    第50章


    婆婆,我见你风韵犹存……


    建学校那可是大事啊!


    村民们虽然说不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之类文绉绉话,但是这片土地持续千年的重读书考试风气,到底是影响着生长于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以往大家嘴里口口声声说读书没用,那是用来贬低知青的,轮到他们自家孩儿身上自然是另一种说法了。


    更何况以往村里没几个娃儿上学,那是因为十里八乡的只有公社上有一个学校,隔得天远地远,娃儿要是去了家里的活儿就一点都没办法搭上手了,再加上学费又实在高昂,所以除了大队长一类家中条件确实不错的,很少有人舍得。


    现在有了这个条件,谁愿意叫自己的孩子当个睁眼瞎?


    而且没听大队长说嘛,因为是自己村的学校,学费可以直接拿工分抵!


    再听到学校也会招收其他大队的学生,村民还来不及反对凭啥叫外人占便宜,就听见大队长幽幽的补充:“从他们收上来的学费可以补贴大队,减免我们自己孩子的学费或者给大队换农具猪崽。”


    队员们一瞬间变脸,热情洋溢地说:“那再好不过啦!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当然欢迎其他的大队的孩子来咱这上学。”


    “对啊对啊,多来点,来多点。”


    “对啊对啊,读书好,娃娃们得读书。”


    大队长冷笑一声。


    知青们则是想的另一件事:办学校总得有老师吧,他们好歹是从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当个村小学老师还不是绰绰有余?


    主要是地里的活儿真的太累人了!当老师再怎么累,也比天天顶着太阳干农活好吧?


    但谁都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当老师好,那些人老成精的大爷大娘难道就不懂这个道理?


    放屁!他们东风大队的人,屁股下都挂着俩算盘!走路都噼里啪啦打着转!


    当即有人问:“那这老师选谁当?”


    按常理,老师当然得选学问高的,但要真的按学识来,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们有几个能比过知青——老师这样的好活儿,也不能叫这群外人全占了吧!


    这个他们几个村干部也商量过,大队长回答得很痛快:“倒时候按考试成绩来,知青和村民分别排名,各取三个。”


    这倒也行。


    毕竟他们只是不想叫外来的知青们占了全部的便宜,但你要说全部老师都从他们本村的挑……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村里的人他们还不知道对方有几斤几两?


    ——主要是教的还是他们自家的娃儿,老师要是选得太差了,这坑的不还是自己嘛。


    大会很快散场,但带来的影响却像是雨前的云层,久久地在东风大队上空酝酿。


    谁不想让自家孩子当老师?平日不用像他们一样苦哈哈在地里刨食也是满工分,有时候还会有补贴,这样旱涝保收的松快活儿,村头傻子都阿巴阿巴地想插一脚!


    尤其是家中有年龄合适、学识也勉强说的过去的人家,那叫一个暗潮汹涌——比如孙婆子家。


    “赵三柱那个老东西,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一声!”孙婆子骂骂咧咧,“你可是他亲侄子,这不该拉自家人一把?”


    倒时候老二当兵老三当老师,她一个寡妇拉扯出两个不用在地里刨食的儿子,谁看了不说一句她孙小花牛逼?


    刘凤娟那个死老婆子和一群人抓个贼的名头还算个屁!


    而且当老师多好啊,以后有哪家敢蛐蛐她,她就叫老三收拾他们家的娃!


    这叫啥,人质攥手里了啊!


    只要这样一想,她激动地头发都竖起来了。


    “不行,老娘得找他去。”


    她说着就趿拉上鞋。


    赵为民老实巴交地低下头:“但、但我才读了个小学毕业啊。”


    “小学毕业咋了。”孙婆子插着腰梗着脖子,“你小学都毕业了,教那群小学的毛崽子不是正正好吗?”


    “再说,就算你考不过人家,赵三柱都当了这么多年村支书了,不能悄摸地扯你一把?最差也得把考题试卷给你先弄来!”


    赵为民眸光微动,面上却诺诺地低下了头。


    孙婆子一见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窝挫样就烦:“去去去,你给我滚一边去。”


    歪炕上的吴建国翘着个二郎腿听完了全程,跟领导人发言似地说:“我到时候以村里人的身份报名,你到时候把试卷也拿给我看。”


    毒蘑菇一事也叫他看明白了——都被毒成那样差点两腿一蹬了,也没见穿越之神啥的出来来给他加个buff留个信,八成他是被放弃了!


    连快死了这种重大时间点都被忽视,他那些装好媳妇的平常日子难道就会被看见?


    呸!


    就这样吧,爱咋地咋地。


    吴建国摆烂了,他放飞自我了


    孙婆子瞪眼:“呸!老娘欠你的啊?不是,你现在狂野起来了,一天天的活儿活儿不敢,还敢指挥起老娘来了?你有没有点当媳妇的样子?”


    吴建国的脸皮刀枪不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么会呢婆婆,我是真的想要和你们好好过的。”


    “这样婆婆,我看你也风韵犹存啊,不然我们俩晚上一起睡觉,在一个被窝里好好沟通一下,我看咱俩之间的误会还挺深的。”


    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孙婆子:???


    孙婆子:!!!


    她拨拉鞋后跟的手一错,险些连人带鞋一起滑铲出去。


    卧槽,她怎么就忘了,这小贱人,这小贱人她是个女流氓啊!那顿毒蘑菇阴差阳错把她本质暴露,她现在装都不装一下!


    “我**娘的二狗头!你个倒反天罡的小贱人连你婆婆都敢那啥了!你要不要脸!你有没有点妇道!”


    孙婆子激动地唾沫横飞地直跳脚。


    吴建国翘着脚吊儿郎当:“我懂,我懂,婆婆你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老是用凶巴巴的语言掩饰心中的柔软,你放心吧婆婆,我不会误会你的。”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口比了个心,挤眉弄眼的:“我都懂,婆婆。”


    一向东风大队横着走的孙婆子差点没气昏过去。


    “赵为民!!!”她和吴建国说不明白,又怕这个狗皮膏药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蹬蹬两步走远,愤怒地朝赵为民开炮,“你管管你媳妇!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


    这丧心病狂的小娼妇连她这样的老婆子都不放过啊!!!


    还沉浸在要当老师思维里的赵为民被孙婆子这样一吼,有些茫然地抬眼:“啊?啥啊娘?”


    吴建国敷衍地说:“没啥,我说要和婆婆处好关系,娘有点害羞,她这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但谁叫她是我婆婆呢,我会包容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赵为民欣慰点头,转头看向孙婆子,“娘,你们能好好相处就好,家和万事兴。”


    孙婆子:???


    这是什么畜生话啊!


    她气得嘴皮子都在哆嗦,手一甩,猛地向自己房间走去。


    要什么考题试卷,就这么个白眼狼玩意儿,他配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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