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康辉院中。
季乐瑶放下手中的画笔,这是她画的最满意的一幅陆文瑾的画像,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画像,轻轻抚摸着画像中人的脸颊。
“消息可靠吗?季泽川真的已经回京了?”
春桃小声说道:“小姐此前让追风阁查大公子的下落,追风阁带来的消息,说是大公子独自去边关参军,都以为那一战他会死在鞑靼人的手里,没想到他不仅活下来,还立了战功。如今成了韩将军手下的副将,韩将军视大公子极为器重!”
季乐瑶气得折断了手里的紫毫笔,咬牙切齿道:“季明瑶兄妹为何总是这般好命!季明瑶去了一趟清河县,便封了清河县主,亲哥哥去了边关,也立功升官了。”
“我的哥哥学识渊博,比起季泽川不知强了多少倍。凭什么季泽川能升官,我哥哥却要被贬到岭南那个鬼地方去。”
她想起哥哥那羸弱的身体,去那种地方分明就是去送死的,她忧心得直掉眼泪。
自从季明瑶和陆文瑾退婚后,她便以为自己有机会了,每每找借口去镇国将军府见陆文瑾,可陆文瑾却总是不愿搭理她。
不久前,她得知陆府和谢首辅的孙女正在说亲,便以为自己再也没了机会。
可不久后,陆文瑾在春猎上拔得头筹,去求了和季明瑶赐婚的圣旨。还不惜为了季明瑶远赴清河县接她回京成婚,季明瑶再次拒绝了陆文瑾,她还来不及高兴。
可没想到,季明瑶惹怒了陆文瑾,却要连累兄长去岭南那种鬼地方送死。
她又为了兄长的事赶去陆府求陆文瑾,但却连陆文瑾的面都没见到,只见到了林棠那个外室。
就连一个小小外室也敢在她面前显摆,还仗着自己是陆文瑾唯一的女人,摆脸色给她看,季乐瑶气得回府便一通乱砸。
她救兄心切,知此前陆文瑾一直想要对付季泽川,她便将季泽川悄悄回京,赴沈淑宜寿宴的秘密告知陆文瑾。
若是借此机会擒住季泽川,便可换得陆文瑾对季兰辞网开一面。
季乐瑶笑道:“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定要好好谋划一番。”
她将所有的钱都给了春桃,“让追风阁派最好的杀手。”
只要抓住季泽川,季泽川行刺镇国将军世子和长公主的消息被揭穿,便是死罪难逃,哥哥是杀人凶手,那季明瑶这清河县县主的位置还未坐稳,便要保不住了。
而季明瑶没了季泽川在身边保护,她可一箭双雕,趁机除去季明瑶。
夜深人静之际,春桃将那换了府中下人衣裳的杀手引到后门,正要送出府去。
突然被季兰辞叫住。
“你是谁?我瞧着你并不是季家的人,你到底是如何混进来的?”
春桃催促杀手,“快走,我来拦住大公子。”
在季明瑶出嫁的那天晚上,季兰辞见到季乐瑶偷偷见了一位可疑的黑衣人,他便一直让人在暗中盯着季乐瑶。
府中下人来报,说是见到季乐瑶的贴身丫鬟春桃又将一位可疑的陌生人带入府中,季兰辞便赶紧让自己的书童盯着季乐瑶的院子,在那可疑之人出了院子,他便带着府中护院守在此处。
妹妹为了得到陆文瑾做了太多的错事,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一错再错下去。
“来人,快抓住他。”
春桃跪在季兰辞的面前,抱住季兰辞的腿,“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公子您,难道二公子真的打算去岭南那荒蛮之地丢了性命不成?夫人忧心二公子的安危,整日以泪洗面,这几日还病倒了。听说老太公去了清河县,要接回尤夫人和三小姐,还打算将管家权交给尤夫人。夫人为了公子付出了一切,自打得了那管家权之后,脸上才有了几分笑容,难道公子忍心夫又回到当初,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吗?”
“二公子好不容易才高中,难道您的志向和抱负都不顾了吗?公子真的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在春桃的心目中,季兰辞光风霁月,是高悬在天边的皎皎明月。
如今明月坠沟渠,她自是痛心难过不已。
季兰辞怒道:“你放开我!”
春桃哭喊出声,“二公子就不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见到,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不好?”
*
话说季老太公非但没能将季明瑶接回季家,反而被尤氏一张休书直接甩在了脸上,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但他却无计可施,季明瑶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关在笼中,被他拿捏的小小画眉鸟,等到季老太公离开了清河县,季明瑶也收拾箱笼,等喝了表姐大婚喜酒后便启程回京。
可就在表姐成婚的前一天,张旭却突然失踪了,县衙众人四处寻找张旭的下落,两天后,一位进山打猎的猎户在栖霞山上发现了张旭的尸体,尸身被野兽啃咬过,已经残缺不全。
衙役将张旭的尸体抬回来,尤琴芳见到尸身的惨状,直接晕死过去。
季明瑶赶紧请来为母亲瞧病的神医为表姐诊脉,喂了尤琴芳一些补药和安胎药。她担心尤琴芳深受打击会想不开,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尤琴芳靠坐在床上,默默流泪,茶饭不思,滴水不沾。
“表姐,我知道你难过,但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多少还是吃一些吧?”
没想到尤琴芳和张旭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能相守,竟落得这般天人相隔的凄惨下场。
尤琴芳抓住季明瑶的手臂,满面泪痕,“阿瑶,验尸的结果出来了吗?”
季明瑶不知该如何开口,尤琴芳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阿瑶你说,我都承受得住。”
季明瑶道:“仵作验尸后,说是张大人身中十七刀,还被划开了腹部……”
歹人将张旭弃尸荒野,任由饿狼啃食他的尸身,作案手段残忍至极。
可在尸身上并未发现什么其他的线索,人又死在栖霞山,怀疑是劫匪余孽为伺机报复。
尤琴芳面色惨白若纸,浑身颤抖,埋首痛哭。
季明瑶抱着尤琴芳,也不禁泪流满面,“我会陪着表姐的,表姐注意身体。”
正在这时,尤琴芳身边的丫鬟焦急进来通传,“小姐,老爷和夫人来了,说是要接小姐回去。”
张旭死了,尤琴芳腹中的孩子便是遗腹子,为了留住张家唯一的血脉,张家必定会劝尤琴芳生下这个孩子,为张旭留个后。
尤家却不想尤琴芳再留在张家,毕竟尤琴芳现在才二十三岁,尤家自然不愿意女儿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有了孩子再想嫁人就难了。
尤琴芳着急对婢女吩咐道:“你替我去请母亲过来。”
丫鬟道:“是,奴婢这就去请夫人前来。”
尤琴芳着急纠正,“是让你去请相公的
母亲,我的婆婆。“她神色慌张,对季明瑶说道:“阿瑶,可否请你和姑母替我做个见证?”
季明瑶点了点头,赶紧让汀兰去唤母亲前来。
季明瑶搀扶尤氏入了前厅,张母也被下人搀扶着前来,尤芳琴的父母也一并被清了进来。
儿子被杀害,张母一夜之间白了头,浑浊的眼睛中含着泪,双眼红肿不堪,越发显得苍老憔悴。
她不忍让尤琴芳难过,来前厅之前,便认真收拾整理过。
尤母一进门便抱着尤琴芳,嚎哭不止,“我可怜的女儿,你的命怎的这么苦啊!”
尤琴芳刚被劝住的眼泪又簌簌而落,母女俩抱头痛哭。
尤父听那哭声,神色逐渐不耐,“好了,也别哭哭啼啼的了,莫要在人前丢人现眼了,让人笑话我们尤家。若是哭能解决办法,还能将我那好女婿再哭回来不曾?”
尤父态度轻慢,觑了眼张母,说道:“张女婿惨死,我也很痛心,但琴芳腹中的孩子是万万不能留的,为今之计是赶紧打掉这个孩子,让琴芳找个好人家嫁了。”
“为父已经替你寻了一门好亲事,那家人说不嫌弃你非完璧,愿意娶你。”
尤琴芳跪在尤父的面前,苦苦哀求,“父亲,这是旭哥唯一的骨血,我定要替旭哥守住这点血脉,我不嫁人,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又拉着尤母的衣摆,“母亲,让我为张家生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尤母没能为尤父生下男孩,在张家一辈子抬不起头,在家里的地位低,她看着丈夫难看的脸色不敢反驳,只是抹泪劝道:“你的父亲也是为你好,再说张旭人都已经死了,难道你要守着他的牌位过一辈子不成?”
又对张母说道:“亲家母,你也别怪我们狠心,毕竟琴芳和张大人还未拜堂,便算不得张家的人。这个孩子会耽误琴芳嫁人,实在对不住了。”
“不会是亲家母拦着不许我们琴芳嫁人吧?”
张母悄悄拭泪,走到尤琴芳面前,将她扶起来,眼神温柔慈爱,“好孩子,虽然你和我儿没有缘分,但我将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
“孩子,为娘不想耽误你,不求你生下这个孩子,只希望你能幸福。若我儿还在这个世上,他应该也会同我的想法一样。”
尤琴芳嗓子都哭哑了,哭着唤张母。
尤父虽板着的脸露出了一丝松快的笑,“既然亲家母也没有阻拦的意思,那我便带琴芳回家了。”
尤琴芳眼见着自己要被带走,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把剪刀,抵在自己胸口,“父亲母亲说我不是张家妇,我便嫁张旭,成为张家妇,我定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尤父怒道:“你是脑子糊涂了不成!张旭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要嫁给一个死人?”
尤琴芳平日看着怯懦,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有何不可!我便嫁给张旭的牌位!”
尤父觉得尤琴芳疯癫了,但他的女儿他自己最清楚,性子同她母亲一样,胆小怯懦。
他可不信尤琴芳真的会用有勇气拿剪刀刺死自己,伸手便去夺尤琴芳手里的剪刀,尤琴芳却毫不犹豫拿着剪刀狠狠地对尤父刺去。
剪刀将尤父的手背刺伤,鲜血直流。
尤父捂着被刺伤的手,破口大骂,“你竟敢谋杀亲父,来人,将这个不孝女带回尤家!我定要亲自管教!”
“慢着!”季明瑶的母亲尤氏呵斥道。
季明瑶小声地在母亲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她方才一直在暗中观察尤父尤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舅舅和舅母是为接尤琴芳回家的,可要带这么多会武艺的家丁随从,只怕是若尤琴芳不同意出嫁,他便要将她塞进花轿中,强行嫁人。
“那敢问舅舅,表姐许的是哪家?夫家姓甚名谁?家中有几口人,男子品行如何?年龄与表姐可合适?”
尤父眼神躲闪,恶狠狠地瞪了季明瑶一眼,“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问这些事做什么!这是我尤家的家事,此事与你无关!”
季明瑶冷声道:“若舅舅不是嫁女儿而是卖女儿,那便与我有关了!”
“舅舅莫不是因为缺钱收了聘礼,无钱退还,这才逼着表姐出嫁的吧?”
尤氏看了尤父一眼,“这些年,母亲纵容你不务正业,四处挥霍,妾室如流水一般抬进了门。尤家的家底几乎因你败了个干净,原来你竟打的是这个主意!”
若不是季明瑶发现尤父带了那么多会武的随从,尤氏才越来越觉得尤父不对劲。
尤父妾室众多,生了十八个女儿,因手头缺钱,他便收了丰厚的聘礼,将女儿卖给当地的豪绅的做妾。
将那些庶女嫁给富商做妾室原也正常,可坏就坏在,尤父索要高额的聘礼,尤家的庶女并非是正常出嫁,而是卖女儿。
肯出高价聘礼的人家,是有些有些不良癖好的。
而那些嫁出去的庶女,很多死在了那些玩弄女人的富商手里。
尤氏因父亲生病回了一趟娘家,便见到尤父的妾室赵姨娘在女儿出嫁当天投井自尽了。
尤父指着尤氏的鼻尖骂道:“母亲将你当成亲生女儿养大,你竟然逼得父亲休妻,将母亲害成如今这般田地!”
尤氏的继母秦氏被指认对尤氏下毒后,听说有人逼着尤大人写了休书,以尤氏得了疯病为由,将她关在后院,将她永远禁足。”
季明瑶气愤说道:“视作亲生女儿对待?当初秦氏欺我母亲年纪小,不许她读书习字,又屡次在外祖父面前进馋言,说母亲偷懒不服管教懈怠课业。以此离间外祖父和母亲。”
是秦氏将母亲养废了。
“尤家是书香门第,可秦氏却不许母亲识字读书,她到底是安的是什么心!”
看到大女儿被养成了这副文墨不通,木讷的性子,外祖父自是失望透顶。
而母亲在失去了母亲后,又失去了父亲的疼爱,可想而知小时候过的有多艰难,而继妹小尤氏却被秦氏培养成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秦氏有今日这般下场,是她应得的。
“我懒得跟你们废话,来人,动手!”
那赵老侯爷年过六旬,死了第八房小妾,便看上了尤琴芳。
尤父收了丰厚的聘礼,做主要将尤琴芳嫁给老侯爷做妾,那聘礼是不可能退的。
张母见尤氏夫妻劝人不成便要强夺,也赶紧召集府中下人,让人请来了县衙里的捕快。
季明瑶道:“慕将军,请替我拦住那些人。”
裴若初此番回京,临走还将唯一的隐患陆文瑾给带走了,但依然将慕晴留给季明瑶,保护她的安危。
慕晴一把抓住那个打算将尤琴芳拉拽带上马车的大汉,反剪那人的手臂,直接将人丢了出去。
尤父大怒,“找死啊!”
可待他看清了慕晴的脸,吓得腿一软,瞬间滑跪在地上,而后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从张家跑出去,众人还反应过来,尤父便已经慌忙开溜了。
季明瑶观舅舅的神色,陷入沉思中,满是疑惑。
“慕将军可曾见过我的舅父?”
慕晴认真想了一下,便摇了摇头,“不曾。”
“这便奇怪了。”看舅父那般模样,应是怕极了慕晴才会如此。
慕晴既然没见过他,那他为何这般害怕?
她认真打量今日慕晴的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束高马尾,抱着刀,看上去像个俊美小生。
舅舅定是将慕晴认成了另一个人,慕晴和慕风是孪生兄妹,长得本就很像,那他害怕之人必定是慕风。
他为何如此惧怕慕风?慕风在东宫当差,他惧怕的必定是太子殿下。
舅舅为何如此惧怕太子?难道尤家发生了什么与太子有关?
季明瑶赶紧叫了几个人,又让人花钱雇佣了几个会武的小厮,打算吓一吓她那倒霉的舅舅,逼问尤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
次日,尤琴芳抱着牌位嫁进了张家,虽然张旭死了,但张母将尤琴芳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反而比回尤家过的更舒心自在。
尤琴芳虽然从未得到父母的疼爱,但却有了一位更疼爱她的母亲。清河县的百姓和县衙的捕快也会因为张旭对尤琴芳多家照拂。
季明瑶对此感到很放心,便也打算出发前往京城。
她算好了日子,今日出发正好可赶上沈家的寿宴。
汀兰也很高兴,当初季明瑶为了同陆文瑾退婚,得罪了长公主,又被季家扫地出门,可如今再次回到京城,已经得封清河县主。
此番风风光光地回京,必定会让当初那些昔日因为季家大房落魄,便对季明瑶避之如温疫的贵女们狠狠打脸。
可高兴的同时,汀兰却又觉得担忧,季明瑶拒绝了老太公,季家是回不去了,虽然姑娘被封清河县主,还有了食邑,但手头上却没有多少积蓄,姑娘还打算重开锦绣坊。
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着落,又何况是重开铺子。
这买铺子要钱,进货和请伙计也要花钱,手头的银子不够。
汀兰不免又觉得心情低落。
季明瑶好似看出了汀兰的心思,笑道:“你将那个箱笼打开看看。”
汀兰打开角落里的箱笼,里面是一璀璨华丽的成衣。
令人惊奇的是那衣裳的颜色,像是粉又像紫,汀兰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颜色,一时间竟然看呆了,更奇特的是这件成衣光彩夺目,像明珠般耀眼,她第一次见到会发光的裙子。
“若是姑娘穿这身衣裳赴沈家寿宴,定会惊艳全场,姑娘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季明瑶摇了摇头,“这是送给沈娘子的礼物。”
汀兰肉痛不已,“那这件衣裳应该很贵吧!我在京城都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缎子。”
季明瑶经营锦绣坊时,汀兰曾经陪着她跑遍了整个京城的坊市,自然也见过不少好东西。
就连陆文瑾送的那件丝绒嫁衣也不若眼前衣裙耀眼。
“这是月华锦。”
能织出这般美的锦缎也多亏了尤琴芳,自她抱着牌位出嫁张府后,便打算继承夫君的遗愿,尽可能地造福百姓。
她办了托孤院,办学堂,让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一方庇护的天地,读书求学。
季明每天陪着表姐去托孤院,整天同那些孩子打交道,
里面有一位做工的老婆婆。季明瑶见她虽然穿得朴素,但她的衣裙上的绣着花鸟虫鱼,花样也格外精巧别致。
老婆婆看了她的手艺,便说:“姑娘做的衣裳华丽,绣工亦是上等,这般的手艺在京城会受人追捧喜欢,但在清河县却卖不出去,姑娘若是不信就跟老婆子打个赌,赌赢了,你便给我二百两银子。”
当初锦绣坊生意红火,但前来买衣裳的都是王公贵族,平头百姓不会光顾。
王公贵族不多,百姓才占大多数。
季明瑶点头答应,“若是婆婆输了,便收我为徒,教我如何染出婆婆身上的布料。”
那老婆婆自信说道:“我不会输。”
最终,还是季明瑶打赌输了,百姓选择成衣时会选耐脏耐用的布料,季明瑶挑选绸缎的颜色和耐用性都不行。
但老婆婆还是收了季明瑶为徒,见她态度谦逊,勤奋好学,又见季明瑶天生对美的感知能力不错,婆婆还将那失传已久的“月华锦”的织染方法教给了她。
前朝宫里有位丝织匠看到雨后天边的彩虹,受到了启发,用高超的技艺织出了如彩虹般绚烂多彩的锦缎,那锦缎犹如月光般华美,月华锦名字由此而来。
“只是这工艺颇为繁琐,我也只摸到了皮毛,织出的锦缎只有两种颜色。”
“不过可借此为锦绣坊的重开,吸引客人前来。”
汀兰问道:“所以姑娘是想借助沈娘子的寿宴送礼,将月华锦再问世的消息传出去。”
季明瑶笑道:“正是。”
此番回京不仅为了重开锦绣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尤琴芳在整理张旭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本账册,张旭被人强行带走时,正在伏案写信。
信上只有两个字,东宫。
尤琴芳怀有身孕,身体虚弱,无法进京,季明瑶提出将这本账册带回京城,想办法亲手交到太子手中。
第52章 第52章亲眼见季明瑶和侍卫在假山洞……
沈府,迎春院中。
桃酥正在为沈淑宜梳妆。
今日是沈淑宜的生辰,东宫送来了一套红珊瑚首饰,桃酥从其中挑选了一支红珊瑚珠钗,想替沈淑宜戴上。
但沈淑宜却从妆奁中拿出一个小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支素银钗递给桃酥,“替我戴上这支钗吧。”
桃酥问道:“今日是小姐的寿宴,只戴这支银钗会不会太素净了些?况且太子殿下一早便让人送来了这套首饰,今日殿下也会来为小姐贺寿,可见殿下对小姐的用心,小姐岂不是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桃酥觉得很奇怪,自从小姐从白马寺回来后便怪怪的,从前她喜欢太子,总是想要了解太子的一切,总是想办法设法去见太子,对于东宫送的礼物更是格外珍视。
可今日她竟连看都没看那套首饰一眼,而这一个月以来,她也不曾主动进宫,不再找借口去东宫见太子,甚至从未听她主动提及过太子。
而这支如此普通的素银簪却被小姐当成宝贝一般珍藏,难不成小姐有了心上人?
桃酥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小姐不会是另有了心上人了吧?”
太子和小姐下个月就要成婚了,小姐难道已经移情别恋,做了对不起太子的事?
“小姐可不要吓奴婢啊!若是被国公爷知道定会打死奴婢的。”
沈淑宜红着眼睛,神色凄然,“桃酥,我快疯了。太子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太子,我不想嫁东宫。我和太子做了一场交易,三年后太子便许我和离,我以为能撑到三年后。可我每一天都好想他,桃酥,你会帮我守住这个秘密的,对吗?”
“今夜,我一定要见他。”
见小姐哭的如此伤心,桃酥还是心软答应了。
沈淑宜擦干眼泪,又用脂粉遮盖红肿的眼睛,问道:“今日宾客都到齐了吗?季家来了哪些人?”
“回小姐的话,季家到的是二房的季乐瑶和季兰辞兄妹。”
沈淑宜难掩失落,他还没有来。但那日季泽川答应过一定会来她的寿宴的,他是个守信之人,一定会记住同她的约定。
桃酥又催促道:“小姐,已经开席了,莫让宾客都等久了。”
沈淑宜看向窗外,轻轻叹息,“好。”
一阵凉风刮过,桃酥抱臂打了个寒战,“这夜间寒凉,小姐裙衫单薄,这屋子太冷了,恐小姐受冻染了风寒,奴婢这便去关窗。”
沈淑宜急切地道:“不必了。房间里有些闷,还是应多多开窗透气。”
万一季泽川真的半夜翻窗进来呢!
正在这时,府中婢女前来通传,“小姐,清河县主到了。”
沈淑宜又紧张又欣喜,“是明瑶来了,那他定然也到了。桃酥,我的妆容花了吗?我是穿这件粉色的衣裙好看,还是这件的青色的更衬气质?”
又觉得自己太过着急紧张,便害羞地低头笑道:“让你看笑话了,快随我前去迎接贵客。”
桃酥担忧地道:“小姐千万不可在人前露出这般神态,若是被人发现,便是塌天大祸!”
小姐眼中的爱意藏也藏不住,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利用,若是小姐背着东宫同他人有了首尾,被太子知晓了,这婚事怕是不成了,更严重的还会连累沈家。
沈淑宜紧张地理了理裙摆,“我知晓
的。”
沈国公之女,未来太子妃生辰,今日前来贺寿的来的都是皇亲国戚和勋贵之家。
沈国公的门生遍布朝野,加之沈家要再出一位皇后,朝中重臣和公侯之家都赶着前来巴结奉承。
今日沈家自是热闹非凡,宾客如云。
官员和贵眷由国公夫人亲自招待,那些官家子弟和京城贵女单独在云喜院设了席面。
院中还设有射箭投壶等守年轻男女欢迎的游戏,女眷这边是吟诗作画的比赛。
季明瑶当初当街退婚镇国将军府,成了京城的名人。但这种名气却并非是什么好事,都在传她善妒不能容人,不识好歹,骄傲跋扈的,还有传她品行败坏,不然也不会被季家扫地出门,灰溜溜地逃出京城。
当然这其中有一部分的功劳是季乐瑶在贵女圈大肆宣扬的结果,还有长公主在背后推波助澜,剩下的便是季家将季明瑶在族谱上除名赶出家门后,众人的猜测。
至于季明瑶在清河县立功后封清河县主,京城众人了解实情的甚少。
众贵女见季明瑶身着朴素淡雅,周身也没几件华丽装饰便前来赴宴,见她衣着寒酸,众人眼中皆是一片鄙夷厌恶的神色。
没想到沈淑宜竟然亲自相迎,还与季明瑶举止亲密,众贵女都以为是季明瑶使了手段巴结沈家,对她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甚至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沈淑宜越过众贵女,将季明瑶迎上离她最近的座位,众贵女更是面露不满,目光似刀子般扎在季明瑶的身上。
其中有心直口快的,便直接冷嘲热讽:“沈娘子可莫要被人骗了!听说当初季三娘子在季家时便不敬长辈,婶母周氏在大房落魄后一直接济季三娘子母女,但她竟然对婶母出言不逊,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辱骂苛责,这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
季乐瑶得意地勾起了唇角,心想任凭季明瑶在清河县如何混得风声水起,可也无法挽回在京城的糟糕名声,永远都无法融入京城贵女圈子。
又有人接过话头,“定是因为她不敬长辈,又狂妄自大得罪了长公主,这才被季家扫地出门。”
季乐瑶不动声色地喝茶,手握茶盏,遮挡眼中的得意神色。
季明瑶被赶出季家,又得罪了长公主,平日唯长公主马首是瞻的那群人,定会明里暗里地整死她才肯罢休。
甚至都不用她出手,季明瑶便只得再次灰溜溜地滚出京城。
沈淑宜皱紧眉头,低声呵斥道:“都住口!季娘子今日是我沈府的贵客,我看谁敢口出狂言,谁再烂嚼舌根,得罪沈娘子便是与我沈淑宜过不去!”
众贵女碍于沈淑宜在,不敢再多多什么,可心里还是不服气的。
季明瑶让汀兰将为沈淑宜准备的生辰礼物送上,“沈娘子,生辰快乐!”
“阿瑶有心了,你能来,我便已经很开心了,阿瑶又何须带什么礼物!”
而正在这时,沈家下人前来通传,“小姐,江娘子前来为小姐贺寿!”
沈淑宜眼睛一亮,“赶紧请江娘子进来。”又对季明瑶小声说道:“阿瑶许久未曾见到月芙了吧?我也让人请了月芙,阿瑶知晓月芙有多难请吧?她在满月楼太受欢迎了,比以往更受欢迎,今日我们姐妹三人总算是团聚了。”
在季明瑶离开京城之后,沈淑宜为了逃避功课,每每心情烦闷之时,便溜出府去,扮成男子去满月楼找江月芙。
江月芙虽然沦落风尘,但却性情洒脱,又多才多艺,沈淑宜很是敬佩怜惜她的才情,同时也惋惜她的出身,而江月芙心思细腻,又善解人意,她那些不能对外人说的心思,都可对江月芙畅所欲言。
江月芙今日带着藩篱前来,应该是顾及这寿宴之上都是贵女,前来赴宴的许多官家子弟都是满月楼里的常客,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打算送上礼物之后,赶紧离开。
她为沈淑宜挑的是一本琴谱,是前朝的孤本,听说失传已久,那本琴谱价值连城,千金难寻。
今日寿宴之上有许多贵女都擅琴,想得到这琴谱已久,如今却见这琴谱就在这位年轻娘子的手中,她竟将如此贵重难得的宝物都送给了沈淑宜,她们自然羡慕不已。
贵女们纷纷向沈淑宜投去羡慕的眼神,都想将琴谱借来看。
而季乐瑶知季明瑶的手头上一直不宽裕,定然买不起什么名贵的礼物。
在坐的前来赴宴的贵女的父亲和兄长都为巴结沈国公,为她们挑的礼物都是越贵越好,什么稀罕就送什么。
什么珍珠玛瑙,珠宝玉石应有尽有。
能搜罗到孤本琴谱的不多,但送上价值百金千金的礼物却不在少数。
而这些名贵贵重的礼物都不是季明瑶能拿出来的。
因此季乐瑶笃定季明瑶送的礼物必定拿不出手。
“有江娘子珠玉在前,难道大家都不好奇,季明瑶为沈娘子准备了什么稀世珍宝吗?”
有贵女附和道:“是啊,季娘子准备了什么礼物,也拿出来也让我等见见世面!”
“对啊,沈娘子同季娘子关系亲密,季娘子准备的礼物是既名贵又精致吧?应该不会比这琴谱差吧?”
江月芙送礼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她与沈淑宜结识之后,便越发觉得她们性情相投,她实在喜欢沈淑宜,便将那搜寻来的琴谱孤本送出去了。
自从季家出事,季明瑶的父亲离家出走之后,季明瑶手头拮据,她是清楚的,没想到自己随手送的礼物,却要害得季明瑶被众人嘲笑,她心中过意不去,歉疚说道:“阿瑶,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了你。”
她应该在为沈淑宜选礼物时先和季明瑶商量,或是干脆替季明瑶也准备一份,至少不会让季明瑶当众难堪。
季明瑶摇头道:“无妨。”
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没想到季乐瑶想害她出丑,却阴差阳错帮了她。
“沈娘子,可以让我准备一下么?”
今日天色暗淡,月华锦的光泽便会大打折扣,月华锦的光泽柔美似月光,在亮光下会更好看。
她嘱咐汀兰将事先准备的灯笼和蜡烛拿来,又将大大小小数十支蜡烛全都点亮。
“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季乐瑶嗤笑了一声,心想她搞得再神秘,也拿不出名贵的礼物。
在坐的贵女的眼睛刁钻毒辣得很,若非真正的宝物,又如何能入得她们的眼。
就在蜡烛被点亮,沈家的奴婢提着灯笼进入院子的那一瞬,季明瑶将盒子打开。
一时华光璀璨,众人都被那盒子中的泛着细腻柔光的缎子吸引了目光。
“没想到竟有如此美丽的锦缎?”
“还是从未见过的颜色。”
“那缎子竟然在发光啊!”
“你们看袖口的花纹,那是什么新奇的花草,是虫还是草?太别致,太好看!”
沈淑宜也震惊不已,眼中尽是惊艳的神色,“季娘子,这连衣裙是你亲自所做,赠予我的?”
季明瑶笑着点头,“希望沈娘子会喜欢。”
沈淑宜知晓季明瑶曾经经营锦绣坊,为人做衣挣钱,季家大房也都是靠她挣来的银子来维持家中开支,便知她的艰辛,自然想帮她。
“不知这是何种锦缎?竟如此华美,我看着比尚衣局为皇后娘娘新做的那件丝绒宫裙还要好看。”
季明瑶明白沈淑宜一片好心,感激地望向她,笑道:“这是月华锦。”
众人都被这美得发光的锦缎吸引,加之季明瑶手艺精巧,更让这华美的月华锦锦上添花。
又听说比皇后娘娘的衣裳还要好看,在坐的都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这个年纪的女子最是注重穿着打扮,便都围上前去,打听如何才能买到月华锦。
季明瑶便顺水推舟,将重开锦绣坊的消息告知,又告知她们可付定金预定,但
是织这锦缎的工艺十分的繁琐,只能少量购买。
但越是这样,想要的人越多。
她的锦绣坊还未开业,名气便打了出去。
只不过她不会在沈府收钱,而是同那些贵女约定在三日后的纱貌胡同的宅子里付定金。
季乐瑶原本是想让季明瑶当众出丑,可没想到她真的能拿出这般华美的礼物,吸引了所有贵女的目光和夸赞,气得差点绞碎了手里的帕子。
她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对春桃使眼色,春桃拿起酒壶假装起身为季乐瑶倒酒,却故意装作脚下一滑,竟然将酒水全都洒在了江月芙的身上。
“对不住,是奴婢不小心,弄湿了娘子的衣裳,我这便给娘子擦擦。”
她趁机一把揭开江月芙头上的藩篱。
季乐瑶趁机故意高声惊呼,“我道是哪位江娘子,没想到竟然是满月楼的花魁江月芙娘子呀!”
她故意高声嚎的这一嗓子,竟然引得男宾席的男主们全都朝江月芙望过来。
江月芙是满月楼的花魁,名气更是今非皆比,平日里那些王公贵族都为见江月芙一面苦等数月都不得见。
都没想到能在沈家见到,那些平日里为江月芙疯狂的男子,终于见到了本人,自是兴奋无比,有几个喝醉的公子哥,更是不顾男女大防,跌跌撞撞地跑到女子的宴席,言语轻浮,举止浪荡,“今日终于得见江娘子,能否请江娘子赏脸同在下喝一杯。”
江月芙惊慌失措想逃,可那些疯狂之人好不容易见到了江月芙,哪里肯放她离开。
甚至开始动手动脚,拉拉扯扯。
众贵女哪里见过这般场面,惊慌失措,纷纷逃离,避之不及,眼中满是鄙夷,“那满月楼不就是青楼吗?”
“原来这江娘子是妓子啊!没想到季明瑶竟然和妓子结交。”
她们自然不敢议论沈淑宜,便将矛头都指向了季明瑶。
而那些醉得脑子不清醒的官宦子弟甚至也把季明瑶也当成了满月楼的人,正欲轻薄。“这位小娘子生得也好看,来陪本公子喝一杯。”
“不知小娘子可会什么才艺,本公子有的是钱。”那喝成醉鬼的红衣公子竟掏出一叠银票拍在季明瑶的桌前。
季乐瑶捂嘴偷笑,心想季明瑶那糟糕的名声更加岌岌可危了。
那红衣公子却被人一把捏住手腕,“敢碰阿瑶,找死吗?”
那人见是镇国将军世子,惊得酒醒了大半。
却又被另一个人抓住另一只手腕,再见是沈都督沈璃,更是吓得满身冷汗。
“来人,带侯公子去醒醒酒,再将他送回侯尚书府上,再将他今日在寿宴上的所为对侯尚书讲一遍。”
那人是礼部侯尚书之子,没想到酒后调戏美人,竟将陆世子和沈都督都得罪了,赶紧跪地磕头求饶。
他被一桶冷水从头顶浇下,再被人一左一右架着拉出去。
男女不同席,方才出事之时,齐宴和陆文瑾,还有沈璃都坐在男宾席饮酒。
齐宴见到季明瑶被人刁难,率先站起身来,想上前为季明瑶解围。
却被陆文瑾按坐在椅子上,“齐四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若是还不知死活再往阿瑶跟前凑,本世子不介意真的废了你的右手。”
陆文瑾阻拦齐宴去找季明瑶。
却被一巴掌猛地拍在肩上,“四郎如今是东宫的幕僚,是太子的座上宾,世子若要废了齐宴的手,须得先问太子殿下同不同意?”
陆文瑾内心烦躁至极,太子到底为什么竟然看中了齐宴那个书呆子?东宫真的无人可用了吗?
还有沈璃也是,眼睛都快要粘在季明瑶的身上了。
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睛都挖了。
沈璃又道:“两位私底下有什么过节,我不管,但今日是我妹妹的生辰宴,世子别闹事!”
陆文瑾皱眉看了看沈璃,挣脱被沈璃握住的手腕,冷冷道:“放手,本世子出去透透气。”
那“骨酥”的春药又要发作了,陆文瑾觉得浑身燥热,心情也格外烦闷。
季明瑶不知这三人方才已经有了一场较量,更没想到自己被个醉鬼调戏,竟然引得陆文瑾和沈璃同时出手。
而齐宴也朝这边看了过来,想必是吃了不会武的亏,被陆文瑾和沈璃抢先了一步。
季明瑶被那幽怨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方才又被那男子调戏,不经意地触碰过,手腕处灼烫不已,就连目光也变得热烫起来。
方才陆文瑾和沈璃不出手的话,慕晴就会出手。
今日,季明瑶所有的追求者都齐聚一堂,若是太子殿下也在,恐怕这场戏会更加精彩。
而众贵女见全京城最有权势的两位男子都为季明瑶出头,对季明瑶是既羡慕又嫉妒,有侯公子的前车之鉴,都不敢刁难。
季乐瑶见陆文瑾为了季明瑶出面维护,沈璃也为季明瑶解围,心气不顺,几乎咬碎了牙齿。
她连喝了好几杯酒。
春桃不知在季乐瑶的耳边说了什么,季乐瑶起身离席。
季明瑶见季乐瑶中途离开,唯恐她又要作妖,便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人正走到莲池边上,季明瑶突然唤道:“堂姐,这宴席还未结束呢,怎的便突然离席了?”
“堂姐不想拥有一匹月华锦吗?还是此番又憋了什么坏主意呢?”
季明瑶一把扣住季乐瑶的手腕,冷笑道:“挑拨离间,煽风点火,都是堂姐的拿手好戏!怎么堂姐害我都不够,又打算去害何人?”
季乐瑶挣脱不开,怒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什么害你,你又证据吗?还是你从清河县回来,得失心疯了吗?”
季明瑶一把抓住季乐瑶的衣襟,季乐瑶身后便是莲池,她做势便要将季乐瑶推下去。
季乐瑶大惊失色,吓得脸色惨白,声音都变了,“季明瑶,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你要当众杀人不成!”
可季明瑶却勾唇一笑,又在她将落水前,猛地将她一把拽了回来。
季乐瑶已经惊得浑身冷汗。
季明瑶冷冷发笑,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那日我在白马寺外见到了你的马车,便知是你要害我落水,想杀我!今日我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你欲杀我在先,我便是要杀你又如何!”
只是季乐瑶不知道,方才在她和季明瑶推搡之间,季明瑶从她的身上顺走了一包药粉,更是证明了季乐瑶想害人的猜测。
“这是你应得的!”
搜出了罪证,她猛地将季乐瑶推进了这莲池之中。
季乐瑶两次受惊吓,还被推进莲池中,气疯了。
季明瑶知晓季乐瑶会凫水,根本就淹不死她,不过是为了报复她当初推她落水。
只是她身体的那股燥热感越来越强烈了,算算日子,“骨酥”应该是要发作了。
她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她快要看不清路了。
她扶着一旁的假山,想要赶紧离开沈家。刚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腰,强行抱着她挤进假山中的一处狭小的空间,她想喊,却又被人捂住了嘴。
而季乐瑶在水中扑腾了一阵,也终于游到岸边,季明瑶这个疯子竟然真的推她落水。
害她成了落汤鸡,今日的精心装扮全都毁了,又在心里将季明瑶诅咒一番,仍觉得不解气。
虽然这点水还淹不死她,但她浑身湿透,快要冷死了。
她刚想回马车换衣,她已经交代了春桃,关于今夜的行动。
却见季明瑶脚步不稳,跌跌撞撞扶着假山到处乱撞,看那模样就像是醉酒了。
可她记得季明瑶在席间分明就滴酒未沾。
事出反常,季乐瑶便越发觉得季明瑶很不对劲,悄悄跟了上去。
又怕被人察觉,便躲在假山旁的牡丹花丛中暗暗偷看观察。
忽见一只手一把抱住季明瑶的腰,挤入假山洞中,那手上有茧子,骨节分明,分明是男子的手。
季乐瑶不禁偷笑,“季明瑶你真是出息了,竟然与男人在此偷情。”
甚至还无需她再找季明瑶的把柄,还真是天赐良机,连上天都在帮她。
第53章 第53章偷情被发现。
季明瑶刚要叫喊出声,却被裴若初紧紧捂住嘴,唇贴近凑到她的耳边,说:“瑶儿,是我。”
听到卫初的声音,季明瑶松了一口气,身体也不似方才那般紧张紧绷。
可她还未得片刻的松懈,肌肤相触时,体内像是加速燃起了一把火,这次的骨酥发作,好像此以往更加猛烈,更加难忍受,浑身像是被烈焰炙烤一般,渴望与男子交。欢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假山中空间狭小,逼仄,但因此前她和裴若初有过亲密接触,就连裴若初身上的气息,也会让她浑身酥颤,战栗不已,脑中想的是他们在舆室、在书案、床榻间荒唐的那一夜。
她颤声道:“卫初哥哥,我想我大约是病了,病的很严重。”
裴若初神色紧张,以手轻轻覆在季明
瑶的额头上,“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难道正如徐明玉所说,骨酥会控制人的神志,她真的染上了瘾?
季明瑶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她渴望他的靠近,渴望他紧紧拥着自己,渴望他的亲吻和触碰。
她快要哭出来了,咬唇忍耐了半响,白皙苍白的脸变得通红。
那种强烈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她受不住,克制身体里的欲。
但没有用,越是克制便越渴望,她被那药折磨的双眼通红,眼中含泪,快要疯掉了。
她渐渐贴近,缠着裴若初的腰,低声恳求,“想要卫初哥哥对我做坏事。”
季明瑶的模样实在太过娇媚,雪白的细颈仰着,比雪还要白的肌肤泛着好看的粉色,抬头看他的眼眸中像是笼着一层水雾,
裴若初哪里还能经得住,他忍不住将季明瑶拥在怀中,头埋在她的颈侧,去嗅她细颈处散发的迷人清香,季明瑶的唇瓣擦过他的脸侧,软在他的怀中。
她被那药折磨,他何尝不是如此,被怀中美人的弄得差点缴械投降。
那日他尝过她的滋味,见过她彻底绽放时的美好,经历人事的她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般尽数绽放,饱满的胸脯,细腰紧收,几乎一掌可握。
少女的身体像是熟透的水蜜桃,任君采撷。
被裴若初亲吻之后,少女的身体发出一阵阵轻颤,“卫初哥哥,我讨厌现在的自己,可是我忍不住,我会不会变成淫。乱不堪之人。”
尽管她努力克制,但还是控制不住将手偏向了裴若初的腰间。
她紧紧地咬着唇,抖得厉害,泪水从两道浓密的双睫中滚落下来。
见她如此难过痛苦,裴若初心痛如绞,他克制本能的欲望,并未侵犯她,只是捧着她的脸颊,轻轻在她面颊上滑下的泪上轻轻一吻。
“瑶儿放轻松,什么都不要想,这不是瑶儿的错,错的是下药之人。”
瑶儿,你要知道同心爱之人身心交融其实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所有的夫妻都会经历这一步。”
季明瑶眉头,“可我们不是夫妻,不是吗?”
裴若初张了张嘴,却并未说出一个字,他在心里回答:很快就是了。
今夜过后,一切都会回归原位,沈淑宜也会让出本不该属于她的太子妃之位,他会娶季明瑶为妻,季明瑶会成为他的太子妃。
他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擦拭额上的汗珠,季明瑶抓住他的手,那湿润饱满的唇吻过他的手指。
那种感觉像是小兽般轻轻啃咬,裴若初喘息一声,那原本被压抑的火,瞬间成燎原之势,将她压在假山石壁之上。
“我们这叫野。合吗?”季明瑶不知为何竟然说出了那个词。
“什么?瑶儿刚刚说什么?”裴若初挑了挑眉,而后轻抚着她的后背。
假山洞中本就昏暗,他看不清,便只能摸索着触碰她脸颊,眼睛,然后是那纤长的娟眉。
最后屈指轻轻地落在她眉心,“瑶儿这是从哪里学的?”
季明瑶颤声道:“从你身上掉出的那本画册上看到的。”
画的是男女在荒郊野外,交颈……
不过季明瑶看到那图册上男女太过露骨,赶紧将画册合上了。
上一次毒发,他便是照着册子的那般为她解药。
图册上的男女像藤蔓般纠缠,那图册的最底下便是写着那两个字。
没想到此刻的情状,竟然让她想到了那个词,还说了出来,可说出来她便后悔了,将自己弄得满红耳赤。
虽然她和裴若初并不在野外,但他们身处沈家偏僻的小花园中,也跟荒郊野外差不多。
季明瑶从他身上摸出一个瓷瓶,“这是什么?”
这是徐明玉为季明瑶配的解药,其中有几味药材的药性较猛,徐明玉担心这药会有副作用,裴若初便自己先吃了一颗药丸,打算再观察几天后,再喂季明瑶解药,毕竟他也愿意为季明瑶解药,这不算什么大事。
他亦有多般花样能服侍她。
“这是解药,但不知是否有效,等确认这解药的安全,再拿给瑶儿服用,再说我也愿意为瑶儿解毒。”
“不要。将那药给我。”季明瑶正在与最后的理智抗争,恐怕再不吃药,她说不要恐会变成想要了。
但她方才被那药折磨久了,迫切想去拿解药,可手脚酸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裴若初将瓷瓶中的药丸倒在手上,但她的手臂却抬不起来,情急之下便想用嘴去咬。
湿润饱满的唇擦过裴若初的掌心,那种微微的痒意让裴若初浑身战栗,心尖都在颤抖。
骨酥的毒不好解,解药只能慢慢起效。
加之季明瑶此前苦苦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又见裴若初眼神灼热,喉结微微滚动,季明瑶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双手高举,环住裴若初的脖颈,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住他上下滑动喉结。
那晚之后,裴若初便食髓知味,每晚在梦中都是季明瑶穿上那透明的珍珠纱衣在帐中的模样,他想将她娶回家,为季明瑶穿上这件衣裳。
如今这假山虽然远离沈府的前院,却仍能听见寿宴之上穿来的丝乐声和喧闹声。
就如季明瑶所说的那般,有种在野外的刺激和背着他们偷情的偷感。
“那天,我伺候瑶儿可还尽心?”
那炙热的呼吸让季明瑶觉得耳朵热烫难受,不禁轻哼出声,往一侧避开。
那属于男子浓重的气息却似要将她包裹其中。“瑶儿,那天我们说好的,我想和瑶儿试试。”
季明瑶浑身燥热,仿佛在油锅中煎熬,心中却跃跃欲试,“在这里吗?会不会有人来?”
裴若初失明之后,听觉却比以前更灵敏了。
“这里地处偏僻,偶尔有只老鼠经过,但不碍事,不会有人发现的。”
就在季乐瑶悄悄靠近的那一幕,裴若初便已经听到了草丛里传来的轻微声响。
老鼠讨厌,今日他便将他们一网打尽,将那些躲在阴沟里的阴暗里老鼠尽数捕捉殆尽。
“卫初哥哥,我想将你的眼睛蒙起来。”没有这双眼睛看着自己,她便不觉得那般羞耻。
其实徐明玉为他施针之后,他能勉强能看到一丝模糊的影子,但却依然看不清,虽然季明瑶在他怀中,可他眼前依然是模糊一片。
“这是瑶儿的小情趣吗?”
他低头索吻,“那瑶儿替我绑上。”
季明瑶拿出帕子将裴若初的眼睛蒙上,然后亲吻他的眼睛。
可突然觉得身体里的那团火慢慢地降下去,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服下的药丸好像已经起了作用,也不
似方才那般燥热难受了。
裴若初还等着季明瑶的下一步动作,可季明瑶却整理衣裙,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卫大哥,我好像没那般难受了。”
她并不排斥同他亲密,可这是在沈家,沈家寿宴,宾客如云,若是偶有一两个喝醉了出来透气,来花园里走走,恐怕被人瞧见了。
可裴若初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况且方才季明瑶与他亲密相拥,对他又亲又抱,便已经将他的火撩拨起来,“瑶儿既撩拨,却不打算负责下火么?”
裴若初从身后环抱着她,大掌按着她的细腰。
“若是哪天,我不在你的身边,若是这药发作。瑶儿又该如何呢?”
看来徐明玉配的解药还是有效的,虽然不能彻底解毒,但发作起来也没那么难受了,但任何原因都有可能导致季明瑶体内的骨酥提前催化发作。
“那我要如何做?”季明瑶心想方才若不是卫初来得及时,她恐怕就会同任何一个男人贴上去,这比杀了她更难受。
“我来教瑶儿。”裴如初其实也很担心,徐明玉的药暂时还无法完全解了骨酥,若是他被什么事拖住了,或是今夜他没能及时赶过来。他才是真的要发疯。
他握住季明瑶的手,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出,“若是轻抚这里,瑶儿便能愉悦。”在季明瑶想要退缩之际,便握住了她的手,指引着她轻抚自己的脖颈。
“而瑶儿不靠任何人,也能让自己快乐。”
季明瑶紧紧抓着裙摆,面色通红,甚至压抑地叫出声来,外面传来一阵动静,好像有人来了,裴如初本来打算去捂住她的嘴,季明瑶也听见了,她惊得缩进裴如初的怀中,黑暗中看不清,旁人看不到她的脸已经红若滴血。
裴若初也控制不住战栗不已,身体像是过了电,声音温柔又宠溺,带着欲念,“那瑶儿能帮帮我吗?”
季明瑶困惑地望着他,“帮什么?”
裴若初府邸身子,头靠在她的肩上,甚至不敢直身,季明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脸越发红了。
她强忍着羞耻,从怀里摸出块帕子。
*
季乐瑶躲在一旁的花丛中,偷听假山中的男女说话声,还发出了暧昧不明的声音。
心想,若她此时大喊,势必会打草惊蛇,惊动了季明瑶和她偷情的男子。
那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机会,不能让机会从手中溜走了。
沈家的客人都集中在前厅,她要将所有的人都引过来,她还要让陆文瑾明白,那晚在白马寺她并没看错,季明瑶和野男人背着他偷情也是真。
她悄悄出了花丛,问春桃,“人手都安排好了吗?”
她理由都想好了,就说是见到沈府婢女和守卫在假山中偷情。
季乐瑶离开假山,便去了事先安排好和追风阁杀手接头的大榕树下,原本她让那杀手蹲守季泽川,只不过季泽川迟迟不肯出现,她已经没了耐心了,又让她撞见季明瑶的丑事,便想着先对付季明瑶。再者便是她不出手,陆文瑾也不会让季泽川好过。
“你先为我去办另外一件事。”
那杀手拉低帷帽遮住眼睛,低声说道:“请小姐吩咐!”
她手指向那假山,难掩眼中的得意神色。
京城的春日依然寒凉,季乐瑶先是落了水,又在凉水中泡了许久,吹风之后,身上更觉得冷了。
“有个侍卫和婢女在里面偷情,你去抓了这对狗男女,尤其是要绑了那侍卫,偷情被抓奸,便由不得季明瑶抵赖。”
“你可有把握能完成任务?”
那人低声道:“一定会完成小姐交办的任务。”
听那杀手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不似昨晚的那个人的声音,“对了,你的声音怎么了,追风阁又换人了?”这追风阁杀手的素质参差不齐,人倒是一换再换,有这精力不如想着如何出色的完成任务。
那杀手轻嗯了一声,低头咳嗽一声,“但不影响拔刀。”
季乐瑶点头,又打了个寒站,甚至觉得头晕脑胀的,这鬼天气简直太冷了。
她为了抓住季明瑶和人偷情,又一直守在昏暗的阴凉处,她便要冻僵了,她扛不住了,便打算去厢房中换身衣裳。
毕竟她若在场,难免会惹人怀疑是她设计陷害季明瑶,季乐瑶去换了衣,再不紧不慢地赶到现场,等着看好戏。
只听有人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那声音却不像是春桃的声音,难道是她着凉后头脑昏沉,出现幻听了?
可那莲池边上的,不是春桃又会谁?她方才对春桃交代过谎称她落水引众人前来。
众人听到呼救声,纷纷赶往莲池,季乐瑶抑制不住眼底的得意,“待会陆文瑾亲眼所见季明瑶和男人偷情,便会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爱着他。”
见到就在众人都赶往莲池边,她却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形,男子怀中抱着女子出了偏僻的小院,绕过假山,从另一条被花木遮蔽的小道中出去。
此刻虽然天色暗淡,这偏僻的小院中只有几盏悬挂在枝头树梢几盏风灯,
方才她躲在假山后,她不敢靠的太近,但还是依稀见到同季明瑶鬼混的那个男人的侧颜。
那是一张任何人见过便再难忘记的侧脸,男人面似白玉雕刻,精致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只怕便是天上仙没有男子这般惊人的相貌。
虽然只一眼,但她便已经深深记住了男子的侧脸。
可季乐瑶并非是那种会被美色所惑之人,那男人长得再好看,也比不上陆世子的权势地位,不过只是个侍卫,季明瑶色令智晕,竟然为了一个侍卫舍弃陆世子。
见那侍卫怀中抱着的应是季明瑶,这毋庸置疑。
可问题来了,她让追风阁将那侍卫捆了,可到底捆的是谁?
季乐瑶气得心里发堵,追风阁是怎么办事的?收了她那么多钱,却两次都搞砸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响动,应是那杀手完成任务后拿钱的。
“你说,你到底将谁给捆了!”
那低沉的声音为她解惑,“好像绑的是陆世子。”
“什么!你竟然绑了陆世子!”
她要疯了。
这杀手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脸来要钱。
季乐瑶怒道:“快去,赶紧将世子放了。”
若是世子知晓是她派去的人,还错绑了他,陆文瑾恐怕会杀了她,不行,这杀手办事不利,哪来的脸还想要钱么?
“小姐吩咐让宾客发现假山洞中有人偷情,我知晓该如何补救。”
季乐瑶听了更生气了,都让那侍卫和季明瑶逃了,人跑了,如何还能补救。
那杀手并未回答,而是突然出现在季乐瑶的面前,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将整包药粉都迫她吃了进去。
季乐瑶原本打算用这包药粉害人,不知这药是从自己身上掉出,药到了季明瑶的手上,太子将这包药交给了慕风。
慕风取下兜帽。
攥着季乐瑶的领口施展轻功,赶在众人到之前,将季乐瑶带去了假山洞中。
慕风笑道:“小姐只说要让众人看见有人在假山中偷情,也没说是要看谁偷情。”
“如此,我也算追风阁完成了任务,难道不是吗?”
*
季明瑶用帕子清理了双手,中了药后,她浑身疲倦,又出了汗。
此刻靠在裴若初的怀中,连站都站不稳了。
“若是瑶儿觉得困的话便先睡一觉,待这寿宴结束,再送瑶儿出府。”
他将一个小瓷瓶放在季明瑶鼻尖轻嗅,那瓷瓶中的是安神香。
季明瑶本就累极了,闻了安神香,便沉沉睡去。
裴若初便将她送到沈家厢房,让汀兰在一旁好好伺候。
也不知睡了多久,季明瑶突然从床上坐起身来。
见汀兰独自坐在床边抹泪。
昨晚怎么都无法唤醒季明瑶,她急坏了。
季明瑶道:“你到底怎么了,是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二小姐和陆世子偷情被抓了。”
季明瑶愣了一瞬,没想到陆文瑾竟然和季乐瑶在沈府寿宴上搞在一起了,陆文瑾此人阴险,他能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还有,大公子和沈娘子之事败露,大公子被抓了。
“什么叫兄长和沈娘子之事败露了?”
汀兰哽咽说道:“昨夜大公子翻墙私会沈娘子,被陆世子抓住,惊动了沈家的人,大公子被抓进了诏狱,沈娘子也被关进了宗祠。”
“此时还被太子殿下知晓,恐怕沈娘子嫁入东宫无望了,而大公子夜闯沈家,恐怕还要被治罪。”
第54章 第54章我想同瑶儿一起住。
季明瑶顿时头晕欲裂,“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同我细细说来。”
“昨晚,先是听到有人大喊落水,我便以为是姑娘,便匆匆赶去,听到有人落水呼救,沈府众人全都去了后院的莲池。奴婢便见到陆世子赤着上身,被人捆住了手脚。而一旁的二小姐虽然没被捆住,但衣衫不整,当时那么多人在,她还是往陆世子身上……当着众人的面就……”说到此处,汀兰的面都红了,“当众与陆世子又亲又抱,像是一条蛇缠在了陆文瑾的身上。”
季明瑶皱眉打断了汀兰,“细节便不必多说了。”
她有些心虚,原本在假山中背着众人偷情的是她和卫初,定是被季乐瑶撞见了,她谎称有人落水,将沈府众人都引了过来,却没想到害人终害已,最后被发现与人偷情的是她和陆文瑾。
定是卫初设计让人捆了陆文瑾前来,至于季乐瑶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丑态。
季明瑶想到那包药粉,便赶紧往身上摸去,却见那包从季乐瑶身上顺来的药粉已经不知所踪,便猜测必定是被卫初从她身上取走了将那药粉,都用在了季乐瑶的身上,不过这都是季可瑶咎由自取,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汀兰道:“最后还是二公子将她拉开,又脱去外衫裹在她的身上,否则定要上演一场活春宫。不过可怜了二公子气血攻心,深受打击,还咳了血。”汀兰说完叹了一口气。
季兰辞光风霁月,才华横溢,可怜他生了那般病弱的身躯。
“二公子吐了血,却仍然跪地恳求,让陆世子迎娶二小姐过门。”汀兰有些担忧季兰辞,毕竟在季家时,季兰辞曾维护过季明瑶,那般柔弱的身体,也不知他能不能撑得住。
在季府时,汀兰最喜欢的便是季兰辞,季兰辞虽然才华出众,胸怀大志,十年苦读,好不容易才考中了功名,却没想到仕途不顺,命运多舛,又将贬到岭南。
如今又为季乐瑶吐了血,二公子本来身子就不好,恐怕此去岭南必定会凶多吉少了。
季明瑶听闻直皱眉,“我本以为堂兄是个明白之人,当初陆文瑾是如何对我的,便是前车之鉴。陆文瑾绝非良配,将季乐瑶嫁入镇国将军府,何尝不是跳火坑?再者陆文瑾不喜胁迫,更不喜被算计,偷情事发,他定会认定是季乐瑶在背后搞鬼,毕竟春药是季乐瑶准备,他只需审问过春桃便会知道。加之堂兄跪在门外,虽名为恳求,亦有逼迫世子对季乐瑶负责的意思。”
也罢,多说无益,季乐瑶若非要嫁去陆家受苦,她自然不会阻拦。
“以堂兄的身体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季明瑶对春桃嘱咐道:“为他请最好的郎中吧!”算是昔日在季家,堂兄多番维护她,也为堂兄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兄长和沈娘子又如何会被抓住?”
汀兰道:“大公子悄悄回京,原是为沈娘子贺寿的。大公子还曾问过奴婢,大多数女子会喜欢什么?此事还让奴婢对姑娘保密。”
沈淑宜喜欢兄长,她是知道的,季明瑶没想到兄长竟然也对沈淑宜动了心思,夜半相会,怕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兄长也太大胆了,此番怕是中了陆文瑾圈套了。”
方才在宴席间,陆文瑾说想出去透透气,恐怕便是那时,陆文瑾已暗中派人盯着沈府的一举一动,只等兄长前来自投罗网。
汀兰担忧地道:“大公子被沈府下人指认夜探沈小姐的闺房,当场便被沈府中人拿下了。”
季明瑶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兄长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更不会夜闯女子的闺房,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但兄长定会为了维护沈娘子,极力揽下所有,束手就擒,而此前因兄长在白马寺刺杀陆文瑾,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陆文瑾的手笔。
“既是兄长擅闯,沈娘子只说不认识兄长便可撇清关系,又为何会被罚关进家祠?”
提起沈淑宜,汀兰眼中难掩欣赏之意,“是沈娘子出言维护,称和大公子有私情,还说昨夜是她主动约大公子前来偷偷相会。”
未来的太子妃竟然主动承认和季泽川的私情,爆出这般大的丑闻,沈家第一时间发现之后,便想瞒住此事,可偏偏昨夜陆文瑾和季乐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惊动了满府的宾客,又怎能瞒住众人,加之沈府的守卫得知小姐的闺房有贼人闯入,扯起喉咙尖叫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沈国公气得眉心直跳,没想到他沈家的护卫竟是一群咋咋呼呼的莽夫,只是他不知,这些人被人收买了,原是陆文瑾为了抓住季泽川设下的圈套。
可祸不单行,沈府前脚府中出事,太子便突然到访,他想瞒也瞒不住,只好沈淑宜关进家祠之中,等候太子发落。
太子妃深夜约会外男,送了太子这顶绿帽子,太子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气得当场拂袖而去。
季明瑶叹道:“情况并不算太糟糕。有了沈娘子出面维护兄长,起码兄长暂时没有性命危险,若沈娘子和太子的大婚不能成,兄长坏了沈娘子的清誉,还有一种可能是沈家为全沈淑宜的名声,称她和兄长又旧情,将沈淑宜嫁给兄长。”
季明瑶觉得沈娘子有情有义,侠肝义胆,也爱慕兄长,她当自己的嫂嫂也不错。
只是太子态度不明,也不说退婚,有些难办。
太子被扣了这么大顶绿帽子,男人在这件事上是最不能忍的。
想起在清河县时,陆文瑾知晓她和卫初偷偷摸摸的好上了,那眼神都似要杀人,后来也是对她百般折磨,若初当初陆文瑾对她还有几分情,恐怕他现在不肯放过她,也是为了折磨她。
兄长得罪了沈家又得罪了东宫,实在令人发愁。
其实要解决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看太子的态度,最好的结果便是太子不追究,退了这门亲事,沈娘子和兄长便可修成正果。
“姑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到底要如何才能救出大公子?”
如今陆文瑾抓住了兄长,碍于沈家的态度,至少不会有性命危险,但当初兄长行刺,以陆文瑾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会狠狠折磨。
若是她去求陆文瑾,陆文瑾正中下怀,势必不会放过兄长。
唯一能将兄长从陆文瑾手中救出,又能让沈娘子和兄长厮守的办法,便是去求东宫。
季明瑶赶紧从床上起身,在假山洞中,她用帕子包住,被卫初迫使住之时,手仍是酸的。
汀兰惊讶说道:“姑娘你的脖颈怎么了?”
季明瑶赶紧坐到镜子前,见雪白的颈侧有道吻痕,面色一红,赶紧用了些香粉盖住,又将领口拉紧了些,“应是沈府花园中蚊虫太多,被咬了。”
汀兰疑惑道:“是么?”
“那个,你替我唤慕将军进来。”
汀兰掩门出去,去寻慕晴,只见一人从天而降,衣摆飞扬,动作甚至潇洒好看,随着轻盈而落,风带落了一旁梨树的花瓣,汀兰不禁看呆了,见慕晴一身男子装扮,心想要是慕晴真是男子就好了。
慕晴拿剑在汀兰晃了晃,“怎么啦?想男人啦?”
汀兰脸一红,飞快跑开,“姑娘找你。”
大步进了屋子,对季明瑶抱拳行礼道:“季娘子有何吩咐?”
季明瑶问道:“请问慕将军,如何才能见到卫初哥哥?”说完她红了脸颊。
其实昨夜太子料到季明瑶会见自己,便吩咐过,若是季明瑶相见他,让季明瑶将在宅子的廊檐下的风灯换成大红灯笼。
出了沈府,季明瑶便回到纱帽胡同的宅子中。
她便吩咐汀兰换了廊檐下的灯笼,又担心被人撞见,便让汀兰带着母亲和阿弟去听戏。
果然,挂上灯笼不足一刻钟,裴若初便入了宅子,轻推门而入。
这几日,徐明玉不间断地为他扎针治疗,用药敷眼睛。他虽然仍是看不清,但只要走得慢一些,加之他武艺高强,能做到听声辨位,便也于行走无碍。
但此刻房中一片漆黑,他刚要唤季明瑶,却被人用手指勾住他腰间的玉带,一把将他拉入帐中。
那柔软地身体便覆在他的身上。
唇瓣相贴。
柔荑往怀中探去,贴着他胸膛。
裴若初甚是惊喜,颤抖,激动的欣喜若狂,“瑶儿今日怎的这般主动直接?”
季明瑶支起上半身,长发垂散于他的胸前,几缕调皮的发丝,轻轻触碰到他胸前的肌肤。“难道卫初哥哥不喜欢吗?”
发丝拂过引起了一阵阵酥麻的痒,每一寸被抚过的肌肤,都站栗不已,那怦然跳动的心为她痴狂。
“瑶儿还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就在裴若初握住她的腰肢,俯身将她压下,想与她行那极乐之事。
季明瑶却按住那想要为她褪去衣裙的手。
季明瑶侧身躲过,欺身而上,反客为主,坐在他的怀中。
裴若初期待着下一步的动作,可季明瑶却仰颈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可以做,但卫初哥哥答应先帮我一个忙?”
裴若初哪里经受得住,今日季明瑶难得主动,他被急于释放心底的欲。火,早已心痒难耐,只好迁就她,“只要瑶儿开口,我必会答应。”
季明瑶那宛若白玉般的指尖勾缠着他的手指,“我想见太子。”
“好,瑶儿想见便见。”裴若初见她不动,双手握住她的腰,按捺不住想要更进一步。
“乖瑶儿,给我好不好。”
季明瑶捧着他的面颊,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一触即离,“太子殿下真的肯见我?”
“那是自然,他求之不得。”裴若初不满地提醒道:“瑶儿,咱们先办正事。”
“卫初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太子又怎会求之不得要见她。
季明瑶干脆趴下不动,“那卫初哥哥同我说说太子殿下吧?不知见太子殿下时需要注意什么?我要不要提前准备些什么?太子有什么喜好,又有什么禁忌?”
某人欲求不满,“瑶儿什么都不用准备,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可是……”
裴若初将她压在身下,抓住她的脚踝,“没有可是,瑶儿知不知道男子要是憋久了会憋出毛病的,可能会导致不举,影瑶儿下半辈子的幸福。”
但季明瑶的一次主动,便换来了长达半个时辰的折腾。
季明瑶为了套裴若初的话,累得腰都差点断了。
坐那假山洞中之时,她受不住要叫唤,裴若初却是想方设法地吻住她的唇,不许她出声,今日却是一改常态,逗弄她出声,可这院子中还有下人经过,她担心被人听见,发出压抑的喘。息声,鼻尖的汗珠滴落至裴若初的颈中。
她扶着腰,从床上爬起身来,还要去浴桶沐浴。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却被那从被中伸出的手臂拦腰抱住。
裸着的手臂之上肌肉饱满结实,一把便将她揽入怀中。
“瑶儿,急什么?待会再一起洗。”
季明瑶两眼一黑。
她才不要一起洗,他定会缠着她不断索取。
他总是精力无限,初次那夜,他竟然不知节制,不停索要,导致她三天都提不起精神。
况且她明日就要去东宫面见太子了,不能这般萎靡不振,离开清河县时,她让人威胁尤琴芳的父亲,得知太子竟然离开了清河县之后便去了一趟金陵尤家,亲自看着外祖处置秦氏,尤家什么时候和东宫有了牵扯?
听到前院传来动静,应该是母亲和阿弟回来了。
她差点忘了自己和母亲住在一处,看来果然是美色误事。
季明瑶快速穿上衣裳,将裴若初推下床去,“母亲和宗儿回来了,你也该走了。”
眼见着尤氏已经到了门前,“阿瑶,我给你买了云片酥,可要尝尝。”
糟了,来不及了。
“不能走正门,快,赶紧跳窗。”她一把将裴若初推出窗外,又抓起他的衣裳扔出去,“快走,记得走后门,莫要被人瞧见了。”
裴若初衣带都没系好,突然被打断,更是意犹未尽,“但瑶儿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眼看着母亲的脚步声越近,季明瑶敷衍道:“什么条件?”
裴若初道:“既然瑶儿已经答应让我当外室,那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独立的院子,我想同瑶儿一起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他每天都想见到她,想亲她,想抱着她一起睡,听说季明瑶打算为慕晴准备房间,他也想要。
“不可能。”
她和母亲还有阿弟住在一起,母亲一直催促她成婚,若是母亲知晓她睡男人,肯定会逼着她和卫初成婚。
她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身,根本不打算再成婚。
她还要许多事要做,三日后便是约定月华锦的付定金的日子,她还要重开锦绣坊,她要挣钱,挣很多的钱,还要攒钱进女学,将从前落下的功课全都再学一遍。
裴如初突然至窗外伸手抱住了她,吻住她的唇,“瑶儿,我想每天都见到你,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瑶儿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好。”
母亲就要进来了,她终于将卫初打发走了。
等到卫初走后,她便去沐浴,将身子都浸入浴桶中,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想着明日去见太子,她应该说什么。
今夜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沈家人。
当初太子不过是沈家的傀儡,可短短数月,太子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太子在清河县剿匪立下大功,皇帝让太子监国,如此的太子就连沈家也不敢随便敷衍。
昨夜太子得知了沈淑宜和季泽川的事之后,气的拂袖离开。
沈家上下皆是忐忑不安,沈国公更是愁得头上又添白发,沈淑宜被关在家祠,沈国公已经一天一夜都不许她吃饭。
事发之后,更是气的当场要拔剑冲进诏狱,去砍了那个坏了女儿名声的浪荡子。
沈家的百年富贵和荣耀都毁于一旦,叫他如何不痛心疾首。
可却被锦衣卫指挥使唐椿拦在门外,那唐椿当初在白马寺护长公主有功,受长公主提携,连越两级,如今成了指挥使。
唐椿态度嚣张跋扈,只说是没有长公主的命令,谁也不能见犯人。
沈国公气得面色涨红,但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且镇国将军手里有二十万大军,沈国公权倾朝野,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几乎是横行霸道,但却不敢轻易惹长公主,惹陆家。
沈国公咽不下这口气,回去便乱砍一通,还伤了几个府中下人。
正着急上火之际,忽而听府中管家高声通传,“太子殿下到——”
沈国公将手里的宝剑丢给了下人,“快快有请!”
进门后,沈国公一改往常的傲慢,亲自给太子倒茶,与往日的态度是截然不同。
裴若初手握茶盏,“怎敢劳烦老师亲自为我倒茶,还是我为老师点茶吧!还是于茶之一道上,孤得老师亲
自教诲。”
少时,沈国公曾是他最敬佩的老师,只是没想到,他随母亲出宫前往白马寺,十年间唯一出得白马寺,便是永王发动宫变,叛军攻入皇宫,宫中乱成一团,皇帝吓得躲在暗道之中。
永王为了找皇帝的下落,大肆屠戮嫔妃和大臣。
是沈国公出了主意,让儿子替老子去死,
而被沈国公选上的替死鬼便是他,他换上父皇的龙袍,为父皇引开叛军。
原本他没机会活着,是长信侯拼死护送他逃出去,用身体替他挡住明枪暗箭,他永远都记得长信侯浑身插满了箭,满身鲜血,战至最后一口气,为他挡住身后源源不断的叛军,“六殿下,活下去,再难都要活下去!”
是长信候以命换命,他逃出宫外,逃到季家,被季明瑶兄妹所救,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陆家援兵入京,沈国公带人平定宫中叛乱,立下大功,沈国公成了护国柱石,沈家如日中天。
裴若初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和笑道:“国公是孤的老师,曾对孤有教诲之恩,孤定必定好好报答。”
沈国公小心地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殿下还要退婚吗?
“孤今日前来,便是想与沈娘子谈谈成婚的事。”
第55章 第55章太子大婚,大赦天下!
太子离开后,沈国公便让人将沈淑宜从家祠中放了出来。
沈国公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捋了捋下巴处的长髯,对管家郭旺道:“就连老夫也没想到太子竟会认下了这门亲事!”
太子竟说婚期照旧,没想到出了这般大事,太子未多说一句,只是和沈淑宜谈了几句,便离开了沈府。
待太子走后,沈国公也问过沈淑宜太子说了什么,可有生气动怒?
沈淑宜只说太子出于关心问了几句,却只字未提季泽川夜闯沈淑宜闺房之事。
沈国公突然变了脸色,对郭旺道:“既然如此,你跑一趟诏狱,让冯保悄悄处理了,他爹是前礼部侍郎,小小季家敢肖想未来的皇后,便是找死!”
郭旺道:“那也是季泽川该死。国公爷不必烦心,此事就此揭过,再说放眼朝野上下,除了咱们五小姐,谁能配得上东宫太子妃的身份。太子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是靠着娘娘和沈家的扶持才当上了储君,如今太子的生母还握在娘娘手上,他又怎敢轻举妄动。”
提起丽嫔,沈国公皱了皱眉。
等到太子出了沈家,彻底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沈国公才慢慢走到廊下,逗弄那只新得的画眉鸟。
画眉鸟叫声清脆,不知是饿了,还是欢喜主人陪它玩,叫得欢快,声音婉转好听。
沈国公道:“老夫也越来越看不透太子了。原以为太子监国之后便会同沈家彻底决裂,如今看来他也是聪明人,知晓和沈家斗,必不会有好下场。至于太子的生母丽嫔,中毒太深,半死不活,参汤、人参养荣丸也不知吃了多少,多半也是救不回来了。丽嫔那颗棋子根本就一点用处也没有。对了,账本找到了吗?”
郭旺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擦拭额上的冷汗,“派出去的人几乎将张宅翻了个底朝天,却仍然一无所获。”
沈国公皱紧了眉头,“会不会是张旭将账本交给了张家人?”
郭旺紧张地道:“那张家人拿到账本,恐会进京告状,可张家人没有离开清河县。只是……”
沈国公问:“可是有什么可疑之处?”
郭旺答道:“说起来离开张家,前往京城的倒是有一人。”
沈国公眉头一拧,“到底是何人。”
“清河县主季明瑶。”
郭旺似想起了什么,又道:“还有一个人,太子当初为了剿匪也去了清河县,故离开清河县后回京的还有太子。”
沈国公将鸟食投喂到鸟笼之中,“若那账本到了太子手中,东宫不会如此平静。”
“那本账册极很有可能还在清河县主的手中。”
沈国公道:“找到账册,另外要做的干净些。”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过账本的都得死。”
“是,属下一定下手干净利落,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沈国公突然回头,问道:“肃王在大牢里还安分吧?过几天处决的旨意就要下来了,派人盯紧些,好让肃王顺利上路。”
当初清河县的那起贪污赈灾银的大案,是肃王插手三司替沈国公遮掩,处理了十多个县令和县丞,最后让户部侍郎当了替死鬼。
如今肃王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刑部大多是沈国公的人。
若是肃王足够聪明,又不想他的妻儿惨死,便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将这个秘密带进土里,还可保住家人。
沈国公头痛不已,这些年他为了沈皇后,向宫里送了大量的银钱,收买朝中大臣和军中势力,他自认为做的还算滴水不漏,因太缺钱,他将手伸向了赈灾银上。
没想到这个从运粮官身上搜出的账本,落到了张旭的手中。
*
今日季明瑶和众贵女约定交定金的日子,一大早,贵人们的马车几乎将整个纱帽胡同挤的水泄不通,她赁的宅子外更是停满了马车。
慕晴指挥疏通拥堵的巷口,以免客人被拦截在外,孙掌柜记账登记,季明瑶收银子。
从早晨一直忙到正午,季明瑶和孙掌柜终于送走最后一个客人。
肚子饿得咕咕叫。
汀兰给所有人都发了一个饼子,众人就着凉水吃着饼子,饼子只能用于充饥,并无多少滋味。
所有的银子都点了数,季明瑶竟然收了三千两银子。
汀兰从未见过那么多钱,自从季侍郎离开季家。汀兰知道季明瑶的钱袋干瘪,卖了锦绣坊得了银子也都给夫人治病了。
她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姑娘,咱们终于有钱了!用这些钱可以将锦绣坊买回来了。”
季明瑶笑道:“我当初承诺过,给你买最好的鹅绒做袄子,不仅如此,家中每天都会有烧不完的银炭,还有我们要住大宅子。”
这是这些钱要买锦绣坊,还要请织匠和绣娘,她好织出华美如彩虹那般的月华锦。
不仅如此,京城的宅子寸土寸金,手里这些钱还要买丝。
挣钱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她还要攒钱入女学。
不过重开铺子,这就是个好的开始。
她看向慕晴,“慕将军也要抱一个吗?”
慕晴满脸写着拒绝,颇为嫌地看了她和汀兰一眼,“肉麻。”
季明瑶挑眉撅嘴,“慕将军好小气。”
可话音未落,慕晴就将季明瑶抱在怀中,
季明瑶吓了一跳,而后大笑了起来,“等买了大宅子,我也会给慕将军留一间屋子。”
慕晴惊讶地问道:“我也有吗?”
季明瑶搂住慕晴的脖子,“那是自然,因为慕将军也是家人。”
“也是家人么?”
慕晴和兄长相依为命,彼此便是唯一的家人,她和兄长是暗位,更多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杀人的机器,执行任务的工具。没有人会将她当成家当朋友,她和兄长又比旁人幸运,遇到了太子,太子将他和兄长当成战友,但也只有季明瑶将她当家人。
季明瑶在乎她会不会受伤,在乎她会不会死!她明明一点武艺也不会,看上去柔柔弱弱,却总是在遇到危险时习惯挡在自己前面。
慕晴很喜欢季娘子,欢喜当她的家人。
季明瑶认真回答,“对,慕将军是我的家人。”
慕晴欢喜地将季明瑶举高,激动得热泪盈眶,高声呼喊,抱着她在原地转了几圈。
宅院中欢声笑语,众人笑作一团。
昨夜裴若初离开后,季明瑶便认真考虑了同他住在一起的提议。
但看在裴若初那般好睡份上,等到将来锦绣坊开张,她挣了更多的银子,让一家人都
过上了好日子。
看在他过往如此卖力地讨好取悦她份上,她便勉为其难也为他准备一间小房间吧!只是他们的关系不能见光,只能在夜里偷偷幽会。
季明瑶想起那亲起来很柔软的唇,漂亮眼睛,她迁就他一次,试试那本画册上的姿势也不是不可以。
但今后卫初肯定是要娶妻的,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也必定不会长久,那她便多睡几次,等睡腻了便弃了他。
反正她有锦绣坊,也有家人在身边,还能挣钱。
而至于男人嘛,好像也不是什么必须品。
慕晴好几天都没回东宫了,太子派慕晴护着季娘子的安危,但慕晴毕竟只有十五岁,小姑娘正是贪玩的年纪,难免会疏忽懈怠,
慕风请了半日假,他便打算出宫去找妹妹,顺便给她带了最喜欢的果酒。
还未入宅院,远远地便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慕风一进门便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妹妹抱着季娘子,高举至半空中。
而妹妹和季娘子脸上挂着纯真的笑,自从父母死在了大燕和鞑靼的那场战役中,他便再也没见到妹妹这般发自内心的笑过。
原来女孩子们相处也有如此美好和谐的一幕,慕风被那甜美的笑感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季明瑶被高举在半空中,她先看到了慕风,远远地便冲他打招呼,“慕风将军,快起来坐啊!”
慕晴单手抱着季明瑶。
赶紧同兄长招手,“哥哥还愣着做什么?哥哥莫不是嗅着香味来的?知晓我们打算烤肉,过来蹭吃蹭喝的吧?”
“我不知道。”慕风的脸皮薄,听到妹妹这般说,很快便红了脸。
季明瑶笑道:“若是慕风将军不嫌弃,来尝尝这烤肉,母亲的厨艺最好了,烤肉是她的拿手好菜。若是我做的,便不敢唤慕风将军过来吃了。”
季明瑶确实不擅长厨艺,可小时候她迷上下厨,还喜欢将许多看起来不相干的两个菜一起炒。
有一次她做了一个糖炒胡瓜,辣椒黑豆炖鸡,拿去孝敬父亲。
直接给父亲吃吐了,从此以后,父亲便再也不许她进厨房,说是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英年早亡。
但自从父亲离开后,家里便不闻笑声,母亲病倒后,一家人已经很久没坐在一起好好吃饭,好好团聚了,
季明瑶刚要拿起烤肉放在火上烤,还抓了一把糖撒在烤肉上,被尤氏一把拍开,“让娘亲来,莫要将她们都毒倒啦!”
季明瑶靠在母亲的怀中,同她撒娇。
举起手中的杯盏,“此前在清河县,劫匪攻城,家人们都没好好过年,今日正好一家人齐聚一堂,不如咱们便在今夜将错过的年节补上,可好?”
汀兰拍掌笑道:“太好了。”
慕晴也欣喜道:“我去挂灯笼。”
她施展轻功飞身跃上一棵树,将灯笼挂在了树梢。
季明瑶连忙鼓掌,“慕将军好棒的武艺。”
慕晴像一只轻盈的鸟儿在大树之间穿梭,季明瑶大声喝彩,慕风也露出羡慕的眼神。
她将一块烤得金黄,外焦里嫩的肉递给慕风,“慕风将军试试看,我娘亲烤的肉很好吃的。”
慕晴提议今夜不醉不休。
慕风却道:“季娘子不是说今日去见太子殿下吗?喝多了恐怕会不妥当。”
慕晴夺过慕风带来的果酒,为自己面前的杯盏满上,再一口喝去了大半,不觉便脱口而出,“有何不妥当,难道太子殿下还会舍得怪季娘子不成?”
见众人惊讶地望向慕晴,慕晴赶紧改口,“我是说太子殿下性情温和,世人都说太子殿下是那无欲无求的玉面佛,他定然不会怪季娘子的。”
只不过世人都被太子的表象迷惑,殿下性情温和吗?她见过太子对付林棠的手段,和温柔一点也不沾边,说是恨戾疯狂也不为过。
无欲无求……个屁。
他是如何暗中觊觎自己表弟的未婚妻,步步为营地套路季娘子,如今更是再设下圈套,引季娘子入局,谋娶她为妻。
他行事不择手段,凡人皆可利用,本就非善类。
像季娘子这般聪慧也不知不觉地入了太子的局中。
唉,季娘子这颗好白菜就被太子摘了。
太子是她见过最强也是最可怕的人,若说陆文瑾是利用身份和地位明抢,但太子却抛却身份和一切皇室的优势,一步步地引诱,套路季娘子入局。
就好比温水煮青蛙,等到青蛙感知危险之时,便再也来不及逃离那锅沸水了。
被太子盯上的人,便如同蜘蛛抓捕猎物之时,用透明的蛛网全方位地裹住猎物,让猎物动弹不得,再也逃不出去。
这样的人才是最是可怕。
“慕风将军说的是。”季明瑶将手中的酒盏放下,“等我接回兄长,便和大家不醉不归。”
“慕风将军,我跟你去东宫,但走之前我要带一物进东宫面见太子。”
季明瑶对汀兰道:“汀兰,你替我去将那本账册拿来。”
汀兰赶紧到季明瑶的房中,从清河县带来那个箱子的最底层的暗格中去找账册。
“姑娘,账册不见了。”汀兰惊慌失措,赶紧前来禀告。
众人便跑进屋中查看,房中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就将那箱笼也被翻了个底朝天,那隐藏的暗格也被人撬开了。
那藏在暗格中的账本也被取走了。
汀兰焦急万分,“这可怎么办?这是张大人以性命保护的账本,怎的竟被贼人偷走了?如此再难抓住害张大人的幕后黑手了,替张大人报仇了。”
在清河县时,人人目睹张旭是如何倾尽所有为百姓着做事的,他收留逃难来的流民,花光所有的积蓄为百姓买粮。
那一年战乱,汀兰的父母也是死在逃难的途中,她千里迢迢来投奔京城的叔嫂,叔嫂家中本就不宽裕,家里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便处处看她不顺眼,苛待打骂。
可若是爹娘,能在逃亡的路上遇到张旭那般的好官,爹娘便不会死,她也不会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若不是她进了季家,遇到了季明瑶那般的好主子,她怕是早就已经被折磨死了。
杀了张大人的凶手至今未曾抓获,或许季明瑶将这账本交给太子,便能找到真凶,汀兰急得大哭起来。
季明瑶宽慰道:“汀兰,狡兔三窟听说过吗?真正的账本我早就已经藏好了。”
她让孙掌柜将账本拿出来,原来季明瑶已经将账本的每页纸都剪了下来,藏在锦绣坊的账本夹层之中。
她觉得那盗账本的人应该是就是真正的凶手。
将账本藏在锦绣坊的账本之中,而这账本季明瑶每天都要用的。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人会怀疑这本普通的账本中别有洞天。
慕风问道:“那被偷走的是什么?”
季明瑶笑道:“自然也是账本,不过是普通的账本,记着以往锦绣坊的生意,像这样的账本,锦绣坊还有几百本。”
自从离开清河县,她便未曾安稳地睡过觉,她怕辜负了表姐所托,怕丢了账本,怕不能查明姐夫之死的真相。
好在今夜,她终于能将账本呈到太子面前。
两个时辰后,她乘坐马车前往东宫。
慕风递了腰牌之后,守卫开了东宫宫门,季明瑶从未想过此生能去到除了皇宫以外最繁华的权利之巅。
更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
她心中紧张,内心忐忑,将待会要说的话在心中有过了几遍。
突然,宫门处二十名守卫对马车行了个军人的礼,便跪下对季明瑶的马车行叩拜大礼。
“慕风将军在东宫应该是很大的官吧?”
她还以为慕风只是卫初的随从,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慕风应该是太子身边的某个得力将领,那卫初是慕风的上
级,看来果然更得太子器重。
慕风在马背上回答:“他们不是跪我。”
季明瑶心中震惊,如今这宫道上一共只有她和慕风两个人,不是跪慕风,难道还是跪她不成!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季明瑶好奇的四下张望,慕风笑道:“他们跪的是季娘子。”
他看向季明瑶脖颈之上的小小的金钥匙。
这是太子之物,见此物便如同见太子,东宫当差的自然都认得这是太子的贴身之物,这是东宫库房的钥匙,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们为何要跪我?”季明瑶迷茫了。
慕风却突然停下,对季明瑶道:“季娘子,太子殿下在书房中等您,等见到太子殿下,由殿下当面为您解惑。”
说完慕风便施展轻功离开,徒留季明瑶一人在书房外。
“进来。”裴如初说道。
季明瑶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疑惑地走进书房。
太子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负手身后,像是在欣赏窗外的一树繁花。
雪白的梨花层层叠叠堆满枝头,繁茂的花枝甚至还伸进窗子,铺了绒毯的地上落了不少雪白的花瓣。
季明瑶不敢无礼,四下乱看。
见到太子,她赶紧行礼跪下,将额贴着手背,“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转过身来,“季娘子请起。”
所说方才在书房外,她未听清,此刻却听得真切,太子的声音像卫初。
昨晚在她的耳边,咬着她的耳朵,唤她名字的正是这般温柔宠溺的声音。
可眼前的分明是太子,又怎会是卫初,难道是她太过紧张出现幻听了吗?
她想抬头看看,可又听兄长说过宫里的贵人不许喜他人直视打量,是为对贵人的不敬,会被治罪的。
她低垂着眉眼,只见到太子一身雪白锦袍,袖口用银线绣着梨花的花纹。
男子袖口绣花的很少,大多是绣云纹,竹叶以及各种兽禽之类的,但却丝毫不会显得过于女气,太子长身玉立,气度不凡。
“季娘子不必拘谨,有话但说无妨。”
季明瑶紧紧攥住袖口,深吸一口气说道:“兄长胆大妄为,犯下大错,可否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饶兄长性命,若能让太子消气。”
季明瑶停顿片刻,“只求太子殿下狠狠责罚。”
季明瑶心想,兄长夜会的是太子妃,被抓进诏狱免不了被陆文瑾的折磨。
能保住性命便是最好的结果。
左右都是要被打,还不如被太子罚了,出了气,毕竟太子温润慈悲,应该不会下死手,等太子出了气,便会放人,况且太子惜才,不会真的置兄长于死地。
太子笑道提醒,“十日后,孤大婚,大赦天下。”
季明瑶听闻心中大喜,赶紧跪在地上磕头,如此一来,兄长也会被赦免。
“多谢太子殿下,谢殿下饶恕兄长。”
裴若初上前,搀扶季明瑶起身,“季娘子不必跪孤。”
那该死的熟悉感又来了。
她赶紧退一步,保持应有的礼数。
她将拿账册从怀中出呈上,“臣女还有一件要事禀告,这是从张大人府中找到了,是张大人的遗孀托臣女交给太子殿下。”
她之所以现在才将账册呈上,便是不想让太子认为她挟功要挟。
太子道:“那劳烦季娘子拿过来交给孤。”
季明瑶依然垂着眼眸,不敢有半分冒犯,却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过账册。
季明瑶心中疑惑,不仅声音像,连手也很像,她和卫初真是太像了,她按住心底的疑惑,又垂下眼眸。
太子拿着那本账册快速翻看,然后便放在一旁,看向季明瑶。
“自从季娘子踏进这书房的第一步便始终低垂着眉眼,难道季娘子就不好奇孤到底长得是何模样,就不想看看孤么?”
第56章 第56章孤让你逃婚!
季明瑶心中疑惑,揣测太子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却仍是低垂着头,恭敬说道:“臣女不敢。”
季明瑶觉得太子答应会放了兄长,实在太过顺利了些。
尽管世人皆传太子性情温和,最是慈悲仁德。就算太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但这个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妻心里有别的男子,还和那男子半夜私会。
太子实在有些大方过了头。
通过季明瑶暗中观察,觉得他对沈淑宜也不像是情根深种的样子,倒像是事不关己,神色冷漠。
事情太过顺利,季明瑶总是不能放心,为了避免太子会突然改变主意杀了兄长,季明瑶又将一张图纸奉上。
慕风接过图纸呈交给太子。
这些图纸都是季泽川闲来无事时绘的机关图,还有一些会发射弩箭的弓。弩,甚至还有经过改良的火铳设计图。
兄长其实没见过真正的火铳,但季明瑶将那日在清河县中见到的劫匪匪首使用火铳的情形告知兄长,兄长根据她的描述画出了图纸,反复修改,又将自己关在房中数日,买了硝石火药反复地尝试,终于做出一个更小更轻便的改良版。
只是毕竟在市面上能弄到的火药有限,那把火铳威力并不大,只能做到外形相似,威力还是不如真正的火铳。
但肃王手中的火铳虽然厉害,杀伤力也足够大,但却十分笨重。
裴如初被眼前的这张图纸吸引,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当真是季娘子兄长所画?”
若是将图纸交由兵部,设计出这把更为轻便更小巧的火铳,甚至还可随身携带,藏在身上,必定是绝佳的防身武器。
季明瑶道:“是,我知道这些都很粗糙,恐不及兵部的武器设计图精细,但设计图纸,布置陷阱的皆是兄长所长,兄长如今在韩将军手下历练,若给兄长一点时间磨练成长,日后必定能为东宫所用。”
一个上过战场,懂得派兵布阵,甚至会设计兵器图的将领,相信求贤若渴的太子也不会拒绝吧!太子权衡在利弊之后,应该会留下兄长吧。
季明瑶心中忐忑,紧张的等待太子的回答。
裴若初将那张图折了收进袖中,“季泽川的确有将帅之才,但更令孤羡慕的是季泽川有季娘子这个好妹妹,今日季娘子竟然想了这许多说服孤的理由,季娘子与令兄感情亲厚,令人感动。”
季明瑶谦虚的说道:“太子殿下谬赞。”
其实她能当兄长的妹妹才是她的幸运,兄长就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等精心打磨,终有一日会光芒万丈。
裴若初又问道:“但季娘当真不想抬头看一眼孤吗?孤再给季娘子一个机会。”
怎么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方才那个话题。
季明瑶不太明白太子是什么意思?
她微蹙眉头,觉得太子还真是个怪人,难道有什么特别癖好?
都说太子容貌俊美,是京城贵女的梦中情郎,难道他无时无刻都要对人施展魅力?
是对自己的容貌太过自信,觉得人人都要看他,人人都要喜欢他吗?
她已经有了一位貌美的外室,外室清隽秀美,还十分黏人,醋性也不小,况且她对别人的未婚夫不感兴趣。
季明瑶顿感尴尬,“那个,若是殿下没有别的吩咐,臣女便先告退了。”
季明瑶的表情十分生动有趣,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懵懂又可爱。
裴若初笑看着她,心想是她不看的,希望等到大婚那天,她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不要被吓到才好。
也罢,今日且先放过她,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嫁入东宫了。
“既如此,季娘子便先请回吧!”又默默在心里添上一句,“好好休息准备成婚。”
又对慕风道:“你替孤送季娘子出宫。”
慕风送季明瑶出了东宫。
再次返回至书房,问道:“殿下难道真的打算要弃沈淑宜改娶季娘子为妻?”
裴若初冷笑道:“孤
从未想过要娶沈淑宜。那只是为了应付沈皇后的权宜之策罢了,孤从来想娶的都只有季明瑶一个。”
当初他答应母妃争皇位,便是做好了打算,自己的婚事只能作为利益的交换。
那时他对女子避之不及,从不曾对任何人动心,对他而言,娶谁都是一样,娶了也不过是放在东宫里的一道摆设。
为了夺位,他甚至可以将沈皇后的侄女,静妃的幺妹,其他嫔妃推荐的人都娶了,但他也不会对她们多看一眼。可如今他已经有了季明瑶,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但慕风实在想不出太子要如何娶季明瑶,太子不应该先和沈淑宜退婚了再向陛下请旨求赐婚吗?
他不退亲要如何娶季娘子。
再说太子真的要娶季明瑶,沈家和沈皇后会答应吗?
若是沈皇后知晓太子真正要娶的太子妃是季明瑶,只怕是要将季明瑶灭口?沈家也不会放过季明瑶,季家无权无势,更何况季明瑶还被赶出了季家,季明瑶恐怕会陷入争斗的漩涡之中,岌岌可危。若是太子去求赐婚,皇帝恐怕也不会答应,一个出身低微还被季家赶出来的女儿是绝不能成为太子妃的。
要娶季明瑶无论怎么看都是死局,太子要如何破局呢?
裴若初却道:“所以季明瑶只能从沈家出嫁。”
慕风更是震惊不已,季明瑶要如何从沈家出嫁,到底又要如何嫁?
裴若初将手指按在右手的玉扳子上,似在垂眸沉思,“已经过了一整夜,沈淑宜也应该想清楚了。吩咐下去,就说东宫要办喜事了,让东宫众人好好布置,绝不可有半点疏忽。”
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期待自己的大婚,期待再次与季明瑶在婚宴上相见。
季明瑶乘坐马车出了东宫,便见汀兰焦急地等在宫门外。
见到姑娘出来,汀兰着急迎了上去,“姑娘,太子殿下可答应会放了大公子吗?”
季明瑶点了点头。
“算是答应了。只等太子大婚,大赦天下,兄长便能得救。只是我还是不能放心,毕竟是陆文瑾抓了兄长,虽然等到大赦,兄长便可赦免,也只能表明太子不再追究,可并不代表陆文瑾,还有沈家会放过兄长。”
还有十日便是太子大婚了,她要想办法在这十日内保住兄长的性命。
她已经使钱买通了给狱中送饭的邹公,希望能打听到一些关于兄长的消息,听说冯公公将兄长单独关押,兄长并未被用私刑,季明瑶才稍稍放宽心。
心想要是沈家和陆文瑾因为什么事被绊住,无暇顾及兄长,兄长便可安然度过这十日。
季明瑶陷入沉思,担心沈家和陆文瑾会对兄长不利,又实在想不到什么万全之策,心烦不已。
她漫无目的地往人群中走去。
此刻已到正午,春日的天气正好,小姐夫人都出门逛街,街边的摊贩热情吆喝,真真是好不热闹。
汀兰指着不远处的卖糖栗子的摊位,“姑娘,小公子最喜糖炒栗子,奴婢去买一些,等小公子下学回来吃。”
季明瑶点了点头。
汀兰从小贩处买了炒栗子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热气腾腾的炒栗子,却变了脸色,低声说道:“姑娘,奴婢发现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有了之前清河县的经历,汀兰也比从前更加谨慎机警,她压低声音道:“方才我见那赵记面摊的拐角处,有两个人正在鬼鬼祟祟地偷看姑娘您,莫不是什么流氓地痞觊觎姑娘的美色,尾随姑娘,想对姑娘图谋不轨吧?奴婢怕被察觉,仍旧强装镇定去买栗子,那些人应该还未发现咱们已经察觉。”
季明瑶夸赞道:“汀兰真聪明。”
“不过恐怕并不是什么地痞流氓,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手里的账本而来的。”
那些偷了假账本的贼人发现账本不对劲,肯定还会再来,这些跟踪她的人,与那偷账本的应该是同一批人。
季明瑶只盼着太子能早日通过那账本查到杀害张旭的凶手。
她看了看前方的路,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永夜街,绕过这条巷子,便是镇国将军府了。
季明瑶心里有了个主意。
摆脱身后的那些人,将祸水东引。
这几日,陆文瑾可谓是流年不利,那日在沈家,他体内的“骨酥”发作,便要寻林棠解药。
他欲、火难捱,神志不清,疏解之后,整个人都累的快虚脱了,他觉得那药有些不对劲。那卖药的胡人说这春药只为促进床笫间的情趣,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服用了也不会有任何不适之高。可他却总是觉得最近这药发作得频繁了些,甚至还有头晕,产生了幻觉。
昨夜发作亦有此症状,不然也不会被人偷袭打晕,被人捆绑住手脚,季乐瑶像条蛇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他差点恶心吐了。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女人,被随从送上了马车,却又被季乐瑶的兄长季兰辞缠上了。
这兄妹俩都是疯子。
别看季兰辞是个随时会倒下的痨病鬼,可没想到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疯子。
他跪在陆府门前,要他迎娶季乐瑶为妻。陆文瑾自然不愿意,便让人将季兰辞赶走,可那些人还未靠近那病秧子,季兰辞便吐血晕倒了。
陆文瑾觉得晦气。
之后,只要他出府,季兰辞便都会跟着他,他刚进酒楼,进了雅间,还未开始用膳,季兰辞便开始剧烈地咳嗽,搞得他食欲全无。
他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能传来季兰辞的咳嗽声,他甚至都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偏偏季兰辞极有耐心,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一直守着他,好似他只剩这一件事可做了。可偏偏季兰辞有官职在身,虽然被贬官,但仍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是不碰都会倒的病秧子,同他讲道理他不听,打不得,碰不得,还挨不得。
他气的想杀人,但季兰辞天天来堵他,他若下手,必定会怀疑到他的手上,那季兰辞阴险,应是早就料到会如此,才会日日都来。
陆文瑾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找两个属下将季兰辞套了麻袋,将他送回了季家。
可第二天又来了。还引来了无数的围观百姓,季兰辞又晕倒了。
他根本就没碰季乐瑶,是季乐瑶丧心病狂发疯似地缠在他的身上,拉都拉不开,他又怎会娶季乐瑶那个阴险恶毒的女人。
他也并非是来者不拒,他和季明瑶相识多年,一直守身如玉,也只是因为一时酒后意外,被肃王言语刺激,这才碰了林棠,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他真正的女人也只有林棠而已。
陆文瑾内心烦躁,况且他和季乐瑶赤、身相拥,季明瑶一定是误会了。
但好在那日他早已准备了后手,他抓住了季泽川,等季明瑶上门,他定会好好解释。
季泽川的前未婚妻程湘的父亲和兄长都是他的人,那程家父子贪得无厌,落在他手上的把柄一大堆。他随便用程家父子要挟程湘。
程湘也是柔弱的性子,也没什么主意,自然无敢不从。那日沈府寿宴,程湘也去了沈家,陆文瑾便安排人将程湘掳走并假意轻薄,季泽川见昔日的爱人受难,自然奋不顾身,程湘被季泽川救下,用事先准备好的迷香迷晕了他。
陆文瑾再将季泽川送去沈淑宜的闺房。
他事先便收买了沈家下人,又适时地让下人撞见季泽川出现在沈淑宜的房中,并大声叫喊,惊动了沈家人和那些来赴宴的客人。
只是他那时骨酥突然发作,又被人暗算,计划进行到一半,他便被打晕了,因此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回到陆家才知道他派去的人抓住了季泽川,将其关进了诏狱。
他庆幸自己终于抓住了季泽川,季明瑶兄妹的感情最好,季泽川敢为季明瑶行刺,季明瑶也会为了季泽川做任何事,他只需在府里等着,季明瑶便会来求他。
可他并未等来季明瑶来求他,季明瑶去了东宫。
陆文瑾搞不懂季明瑶去求太子有什么用,便是太子不再追究季泽川给他戴绿帽这件事,可季泽川在白马寺刺杀乃是事实,放不放过季泽川便是他一句话说了算,不过他也不用着急,季明瑶迟早会明白这个道理,季明瑶不来求,那他便逼季明瑶上门。
他今日还特地去了一趟诏狱,打算在季泽川的身上弄出一些伤来,再将季泽川在诏狱被严刑拷问的消息放出去,逼季明瑶一把。
可没想到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表面上对他笑得谄媚,态度极度恭敬,好酒好茶招待着,可当他提及要见季泽川,说话便遮遮掩掩,故左右而言他,说是太子的吩咐,在处置季泽川之前,都不许任何人靠近牢房一步。
人是他抓的,可季泽川却被太子控制起来了。
从诏狱出来,陆文瑾憋了一肚子火。
季明瑶的马车经过镇国将军府时,陆文瑾刚好策马回府,只见他面色阴沉,抬脚便踢在随从的腿上,他受季兰辞的气,受冯公公的气,受太子的气,正愁无从发泄 ,只见季明瑶打起车帘,笑吟吟地冲他招手,嗓音甜美,软软糯糯,无法抗拒。
陆文瑾觉得季明瑶的眼神无比眼熟,猛然想起他以齐宴要挟,季明瑶提出主动随他京城时,她便是如此,笑靥如花。
陆文瑾想到了一个词,食人花。
他一脸防备,却又因为季明瑶勾勾手指,情不自禁想靠近。
“世子,离得这么远做什么?”
陆文瑾冷声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季明瑶大笑着将手搭在汀兰的手臂之上,出了马车,走到陆文瑾的面前,突然,她一把抓住陆文瑾的衣襟,靠近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陆文瑾没听清,疑惑道:“账本?”
季明瑶笑道:“我已经告诉你了,就在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个花园左边的青砖下。”
见陆文瑾一头雾水,季明瑶说完,便笑着打算离开,陆文瑾意识到可能是她又给自己下套了,便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季明瑶突然用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刺向陆文瑾的胸口,虽然被他躲过,但他也惊得松开了季明瑶的手。
季明瑶笑道:“我既然敢来见世子,便不会有所防备,更不会孤身前来,若世子不信的话,”季明瑶高声唤道:“慕将军。”
慕晴抱着剑从屋顶跃下,护在季明瑶的面前,季明瑶晃了晃手中的匕首,笑道:“世子告辞。”
她的办法拙劣,虽然不可能真正瞒住那些人,但能拖一日是一日,拖到太子成婚即可。
诏狱送饭的邹公晚上送了传出消息,太子下令让季泽川单独关押,不许陆文瑾接近那间牢房,季明瑶心想定是太子爱才,定是看上了兄长设计图纸。
如此,季明瑶便松了一口气。在心中祈祷,恳请菩萨保佑,一定要让太子大婚一切顺利,甚至一惯不信鬼神的她,还请了一尊观音像,每天都跪在佛像前祷告。
回到租赁的宅子,同母亲和阿弟一起吃了晚饭,她便去翻看账本,那日收了定金后,她拿出了一部分银子买下了锦绣坊,好在锦绣坊并非是街市上最好的地段,她此前卖铺子还债,有人接手后,铺子生意一般,她花了一千两银子便将锦绣坊重新买了回来。
待重新开业之后,便在铺子里卖月华锦,依然还卖成衣。
月华锦的纺织技术复杂,她打算在三个月后上第一批月华锦,但后续的月华锦,她需请织匠和绣女来完成,她会将月华锦的技术传授,还要租赁宅院。
原来锦绣坊的生意就不错,听说季老板回归,都慕名前来,自锦绣坊重开以来,每天的生意都很红火。
直到第八日,沈淑宜踏进了锦绣坊。
那晚太子来找她,太子坦然说出他心仪的是季明瑶,还说想娶她为妻,沈淑宜着实吓了一跳。
更让她震惊的是,太子临走时说的那句话,“若你想救季泽川活,和他双宿双飞,大婚照常进行,但孤要让沈娘子配合孤促成一件事?”
沈淑宜问道:“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逃婚,让季明瑶替嫁。”
原来太子心中酝酿着一个惊天大计,一个瞒过天下人的计划。
第57章 第57章只听过强娶,没听过要强嫁的……
沈淑宜满脸歉意,“对不起,我来迟了。”
季明瑶赶紧将沈淑宜迎进内堂,欣喜说道:“沈娘子能来我便已经很高兴了。”
沈淑宜让桃酥将礼物拿来,沈淑宜从桃酥手里接过那小匣子,匣子中是一串红色的珊瑚手串,她将那手串戴在了季明瑶的腕上。
那红色的珊瑚珠鲜红欲滴,更衬得季明瑶的皓腕如雪。
季明瑶一看那红珊瑚手串便知定是十分贵重,“我不能收这般贵重的礼物。”
沈淑宜笑道:“这手串本就归季娘子所有,不应该再放在我这儿。”
她不过是替太子送礼罢了,这红珊瑚手串是太子当初让人送来的,是太子生母丽嫔娘娘所有。可笑当初她还以为太子对她有意,后来才明白太子不过是安抚她,安抚沈家的手段。
“季娘子可是因为季大哥的事怪我,连我的礼物都不愿意接受了?”
季明瑶赶紧摇头,“怎么会呢?若不是沈娘子不顾名誉,出言维护兄长,兄长会被当成夜闯闺房的贼人,定会当场被处死。”
提起季泽川,沈淑宜面露担忧,急切地问道:“那季娘子想救季大哥吗?”
季明瑶自然做梦都想将季泽川救出。
事发之后,季明瑶也去过沈家找沈淑宜,可沈家人却不许她见沈淑宜。
季明瑶猜想,哥哥应该是为了沈娘子的生辰特地赶回来的,她曾在哥哥的房中见到了一块水滴形的白玉的吊坠,应是兄长为沈娘子准备的生辰礼物。
只是之前她成天想着如何重开锦绣坊之事,借回京城的机会将月光锦推出去,又苦思如何才能将账本交给太子,对兄长疏于关心,兄长是被人算计了。
季明瑶问道:“我能问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沈淑宜红着脸,低声道:“是我给了季大哥请柬,让他来找我的,想着自己就要嫁给太子了,又实在不甘心嫁给不喜欢的人,便想着最后再放纵一回。”她往窗子一指,羞怯说道:“那晚我给季大哥留了一道窗,方便他进来与我约会。”
季明瑶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沈家的千金大小姐举止竟如此大胆,简直惊世骇俗。
不过倒是颇为与众不同,沈淑宜举止大胆,兄长性子古怪,特立独行,如此看来,兄长和沈淑宜倒很绝配,只可惜沈淑宜有婚约,尽管发生了兄长夜会沈淑宜之事,太子也并不打算退婚,也并不打算放弃沈家。
季明瑶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了解兄长的为人,他必定不会做出半夜翻墙窥探女子闺房的举动。”
沈淑宜摇了摇头,“我那时在房中沐浴,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到我也相信季大哥的为人,他断然不会趁我沐浴闯进我的房中,后来,我听到有人喊贼,我赶紧穿衣出来查看,季大哥已经被带走了。”
季明瑶心想恐怕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兄长自己知晓了。
“对了,沈国公没有为难沈娘子吧?”
沈淑宜摇了摇头,不过就是被打一顿,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受些皮肉之苦罢了,但她一定要将季泽川救出来。
可太子来找过她,她和太子达成了交易,救出季泽川的关键在于季明瑶。
“季娘子会愿意救出兄长做任何事吗?甚至付出自己的性命?”
季明瑶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愿意为救兄长做任何事。”说完,她满眼歉疚地看向沈淑宜,太子大婚,大赦天下,无论兄长犯下了什么错,都能被赦免,只是她和兄长没有缘分。
沈淑宜不知季明瑶心中所想,只觉得自己算计了季明瑶,内心备受煎熬,对季明瑶也心怀愧疚。
沈淑宜心想,等到救出季泽川,她定会亲自登门赔罪,再想办法去弥补和补偿。
不过太子为了娶季明瑶如此处心积虑,必定是爱慕季明瑶甚深,至少不会苛待了她。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鼓声。
而锦绣坊的客人也全都放下正在挑选的缎子,全都跑出去查看到底那阵鼓声是怎么回事。
季明瑶问道:“外面这鼓声是?”
沈淑宜道:“好像是登闻鼓的声音。”
汀兰探头出去,也赶紧出去看热闹,很快又满脸喜色的跑进来回禀,“姑娘,是二公子敲响了登闻鼓,想请圣上做主,让陆世子娶二小姐过门。”
季明瑶笑道:“我倒是差点将这一茬给忘了。”
她这几日都在为兄长的事四处奔走疏通关系,差点忘了季乐瑶和陆文瑾在沈府当众出丑,事发当日,季兰辞跪求陆文瑾娶季乐瑶,还晕了过去,她便请郎中为他看过,之后也
曾多次提醒,陆文瑾并非良人。
季兰辞自然知晓陆文瑾的人品,但季乐瑶以死相逼,非要嫁给陆文瑾。
季兰辞人微言轻,无法做陆府的主,去救祖父做主,祖父大骂一声“痴心妄想,不知所谓。”还扬言季乐瑶丢了季家的脸,要将季乐瑶送到庵堂做姑子。
季兰辞并非是糊涂之人,又怎会不知将此事闹到官府,惹恼了陆文瑾,即便季乐瑶嫁过去焉能有好日子过?
可他依然如此做。
季明瑶知晓堂兄的性子,此番堂兄不惜敲登闻鼓也要让陆文瑾负责,必定是有了让陆文瑾非娶不可的理由。
季明瑶感到京兆府衙门前,百姓将府衙围得水泄不通。
只见一位面色病弱苍白,面若冠玉的清秀书生手中握紧鼓槌,重重地敲着门口的那面大鼓,他因病痛缠身,身体虚弱,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鼓声夹杂着咳嗽声,他的嘴角隐约似咳出了血迹,下一刻就要倒下。
季泽川高声道:“季兰辞状告镇国将军世子陆文瑾与小妹暗中来往多年,与小妹私定终身,世子当众玷污小妹清誉,却始乱终弃!请府尹大人、请圣上还臣小妹一个公道。”
正如季明瑶所料,季乐瑶清誉被毁,被众人当众发现丑事,回去后便欲寻死,直接一根白绫将自己吊在了房梁上。
而季兰辞为了妹妹,不得已求上陆府,可陆文瑾本就对季乐瑶无意,被人算计与季乐瑶的丑事被揭穿之后,更是恨透了季乐瑶,他又怎会娶她。
季兰辞为救妹妹,每天都去陆府跪求救,他本就体弱多病,悲愤欲绝之下又吐了血。
直到昨夜,有人给了他一样东西,他心想既然恳求不成,那便逼陆文瑾娶了妹妹。
衙门外有人击鼓鸣冤,状告镇国将军府,谢府尹便只能让人亲自去一趟镇国将军府,请来了世子陆文瑾。
陆文瑾远远地便听见了季兰辞鸣冤告状的一番说辞,气得想杀想了季兰辞。
都说不要轻易得罪那些酸腐文人,他们不仅能颠倒是非,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这编故事的能力也是一流,更何况季兰辞当过御史,在朝堂之上便能舌战群儒,只需动一动嘴皮子便能化作无数利箭,让早朝武将羞愤欲死。
更何况,当初他为了逼迫季明瑶低头,暗中动了手脚,压下季兰辞授官一事,又将季兰辞的父亲季开畅弄进了大理寺大牢。后来季兰辞当了御史,他又在暗中买通了御史中丞对季兰辞设局陷害,让季兰辞得罪了圣上的堂兄英王,被贬官前往岭南。
季兰辞定然心中记恨他,寻机报复。
而近来京城茶馆中流传着一个故事,名叫《权贵夺妻》故事讲的便是权贵的强夺民女,强娶为妻故事,写的分明就是他和季明瑶的事儿,他派人去查,发现那故事是从一间茶馆中传出的。
陆文瑾心中憋了一团火,很不得将季兰辞千刀万剐,与他相恋七年的是季明瑶,他非娶不可的也是季明瑶。
陆文瑾抬眼便看到了人群中季明瑶看热闹的季明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季兰辞的衣领,季兰辞病体缠身,身体清瘦,陆文瑾轻易便将他提了起来。
“季兰辞,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胆敢造谣抹黑本世子!找死吗?”
“咳咳咳…”季兰辞剧烈地咳嗽起来,却笑了:“世子,你可知林棠是光明寨的匪首?”
陆文瑾怒道:“什么光明寨,你说什么疯话!”
林棠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舞姬,又怎会是匪首?
季兰辞见他不信,从袖中拿出一张林棠的手书,还有一截小指的指骨。
林棠的左手少了一根小指,他是知道的,有了这一节指骨,便由不得陆文瑾不信,这手书也是林棠的字迹,陆文瑾识得。手书中供认了林棠是光明寨的二当家,匪首的身份。
陆文瑾手握成拳,虽然面上不显,内心却是惊涛骇浪,既然林棠的真实身份是匪首,那她潜伏在自己的身边,潜入长公主府到底意欲何为?
他冷眼盯着季兰辞,冷哼一声道:“季大人想以此要挟本世子?简直做梦!”
“即便林棠是匪首,那也只能表明,镇国将军府受人蒙蔽,本世子也只有识人不明之过。”
季兰辞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唇角的血迹,低声道:“若是我将林棠的手书呈给御前,只怕圣上不会如此想,我听说光明寨与叛王勾结,圣上最忌讳的便是他的那位至今被关在地牢中的永王,世子难道不知真相如何根本就不重要吗?”
“圣上相信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季兰辞虽然病弱,但说出的话却是十分犀利,“更何况世子和林棠还育有一子吗?恐怕旁人都不会相信镇国将军府和光明寨没有关系吧?”
“你”陆文瑾还真是小瞧了这秧子。
季兰辞又往后退了一大步,拢袖作揖,恭敬说道:“若世子答应娶小妹,我便将这手书便当做嫁妆一道送入陆府,送给世子,另外我会再写话本,将小妹与世子的爱情大肆渲染一番。我敢保证,明日全京城都会知晓世子是天底下最深情,最负责任的好男人。”
季兰辞唇边含笑,“世子意下如何?”
陆文瑾觉得季兰辞是在嘲讽他,陆文瑾咬着牙,眼神似刀:“本世子到底还要说多少次,我根本没碰季乐瑶,那种蛇蝎心肠的毒妇,便是送到本世子的床上,本世子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见陆文瑾这般不知尊重人,百般诋毁妹妹,季兰辞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世子,既然要与小妹结成夫妻,夫妻之间的相处便应该彼此互相尊重,相敬如宾,如此才能长久。”
“闭嘴!”陆文瑾怒斥道:“本世子没说要娶。”
季兰辞毫不退缩,仍是一副病弱儒雅的模样,“世子眼下别无选择!”
季兰辞正不卑不亢和陆文瑾对峙,僵持不下。
只见人群中,一辆华丽的马车朝着京兆府衙门驶来,从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穿宫装的宫女,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张容长脸,眼上去显得严肃老练。陆文瑾经常进宫,自然知晓这宫女名叫秀珠,是沈皇后身边最信任之人。
谢府尹见宫里头来了贵人,赶紧迎了上去,笑得谄媚,“秀珠姑姑怎会得空亲自前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秀珠将双手交叠放在面前,昂头蔑视众人,“圣上圣体欠安,被那登闻鼓吵得心绪不宁,娘娘特遣奴婢来问问,到底是何人击鼓,又有何冤情要诉?”
陆文瑾起了疑心,皇后何时管京兆府的案子了?更何况如今是太子监国,朝中大小事,应该由太子做主才是。
又见秀珠和季兰辞有过好几次的眼神交流,便很快明白了季兰辞是皇后的人,他就说季兰辞哪里来的胆子敢逼婚,原来他已经投靠了沈家。
他更没想到自己曾对季明瑶处处相逼,数次逼她成亲,而如今也轮到自己也被人逼婚,娶他不喜欢的季乐瑶。
他好恨!又见季明瑶全程在人群中看热闹,眉眼间难掩嘲笑和讥讽之色。
陆文瑾一口气不顺,心中憋闷难受。
沈家出面 ,若是季兰辞将这手书交给沈家,沈皇后定会大做文章,陆家想夺权,将来和沈家必定会有场恶斗。陆文瑾即便再不愿娶季乐瑶,也因为宫女秀珠的出现,而选择妥协。
而趁众人正在看热闹之际,季明瑶身边的沈淑宜对混进人群中的几个乔装成普通百姓的男子使了眼色。
几名男子趁机悄悄靠近季明瑶的身后,扬起了手里的大刀。
而这一切都被陆文瑾看得真切,他焦急冲向季明瑶,可没想到却被季兰辞一把抱住了双腿。
陆文瑾气急,怒骂道:“滚开!”
那知季兰辞却咳出一口血,晕了过去,晕厥之前,甚至口中喃喃说道:“世子若不答应和小妹成婚,世子便不许走!”
陆文进还没听说过哪家嫁女不成,还要硬塞给男方的。
他就不信了,就凭季兰辞一个书呆子还能强行留下他不成。
他正要抬脚将季兰辞踢开,却没想到秀珠却高声道:“和谈不成,世子怎可伤人,怎可殴打朝廷命官?”
陆文瑾着急反驳,怒道:“我没有伤他,是这病秧子自己吐血晕倒的。”
可秀珠却压根不听他解释,焦急说道:“还是先去请太医为季大人瞧瞧,为免冤枉了世子,还是请季大人醒来后,和世子分说分说。”
而就在那把刀落下的那一瞬,沈淑宜一把将刀抓在手中,高声道:“季娘子小心。”她手握着那锋利的大刀,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流。
季明瑶见沈淑宜为她挡刀,猛地朝那贼人撞去。
见人群中藏着好几个持刀的可憎的男子,季明瑶心想应是和前两天跟着她的黑衣人是同一伙人。
“快跑!”
沈淑宜抓住季明瑶手便跑,
季明瑶急切地道:“他们应该都是冲着我来的。沈娘子为救我受伤,我不能再连累沈娘子,沈娘子还是先不要管我了!”
“不,要逃一起逃,”沈淑宜翻身上马,对季明瑶伸出了手,“来,我拉你上来!”
眼见着身后的杀手追上来了,沈淑宜赶紧催促道:“季娘子,快上来。”
她拉着季明瑶上了马,二人同骑一匹马,穿过了闹市。为了躲避身后的杀手,沈淑宜策马在街巷中穿梭,专门走偏僻的巷道,逃去了郊外的一间破庙。
而这时,天空突然下了大雨,身后的马蹄声渐远。
终于摆脱了那些杀手,沈淑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应该没有人会追上来了!这雨下得太大了,不如我们便先进去避雨,等雨停了再离开这里。”
沈淑宜将马牵到一棵树下拴好,和季明瑶进了破庙,季明瑶去拾了一些干柴,烧起了火堆,担忧地道:“让我看看沈娘子的伤。”
她从裙子上撕了块布,替沈淑宜包扎伤口,“这刀伤这么深,若是伤到筋骨,今后无法抚琴了该如何是好啊?”
沈淑宜摆了摆手,“你看,伤得不重,上点药就能好,再说我也不喜抚琴。”沈家从小将她当皇后培养,将他关在房中,逼她学不喜欢的琴棋书画,她早就已经厌烦了。
“若是有一天季娘子发现我骗了你,利用了你,季娘子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季明瑶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与沈娘子性情相投,诚心相交,若沈娘子真的做了什么,必定是有苦衷的,我相信沈娘子!”
沈淑宜默默转身拭泪,心中一片柔软,可越是这个时候便越不能心软,明日便是太子大婚,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季明瑶不会想到今日这场刺杀是她的算计,引季明瑶来这破庙也是故意为之,她对藏匿在暗处的黑衣人使眼色,黑衣人突然从那破庙的梁上现身,突然出现在季明瑶的身后,用沾染了迷药的帕子猛地握住了季明瑶的口鼻,直到她身子发软,晕了过去。
那黑衣人药倒季明瑶之后,沈淑宜走出破庙,对郭旺道:“季明瑶已经中了迷药,先生可以动手了。”
那日,她被从家祠放出后,偷听到了父亲对郭旺说的话,让他找到账本,便杀季明瑶灭口,她找到郭旺,却发现他们的人已经盯上了季明瑶,便主动提出将季明瑶引进这破庙之中,方便郭旺动手。
郭旺刚走进破庙,沈淑宜走在郭旺的身后,郭旺举刀要杀季明瑶灭口之时,她却拿出事先藏在袖中的匕首,在他的背后捅了一刀,郭旺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淑宜。
沈淑宜将昏迷的季明瑶扶起来,“阿瑶,对不起,这是我能帮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希望你以后不要怪我!”又对桃酥说道:“快,将季娘子和我的衣裳换了,让季娘子扮成我模样入沈家,明日替我上花轿。”
一个时辰后,沈淑宜策马前往北郊十里外的小树林,与此同时,一辆马车飞快地出了诏狱,出城前往北郊。
太子裴若初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沈淑宜,温声笑道:“沈娘子,辛苦了。”
沈淑宜翻身下马,跪在裴若初的面前,“求殿下多疼疼季娘子,尽可能地对她好,保护好她,不许欺负她,爱她珍惜她,一辈子对她好。殿下能做到吗?”
裴若笑道:“她是孤认定的太子妃,孤定会保护好她。珍之爱之,与她一生一世。”
等到沈淑宜的马车彻底消失,慕风也将今日季兰辞敲登闻鼓一事向太子回禀。
林棠是匪首的消息是太子透露的,手书也是太子让人交给季兰辞。
陆文瑾是非娶季乐瑶不可的。
不仅如此,好戏才刚刚开始,他们拭目以待。
第58章 第58章孤便是你口中的小白脸。……
见季明瑶有危险,陆文瑾为了尽快脱身去救季明瑶,只得对季兰辞做出了让步,答应让季乐瑶入府为妾。但他答应过要许季明瑶正妻之位,即便他纳了季乐瑶,这正妻之位也只能是季明瑶的。
他坚信,终有一日,季明瑶定会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季兰辞为避免夜长梦多,坚持让季乐瑶明日便入镇国将军府。
只是季乐瑶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和季明瑶在同一天出嫁,只不过从此以后,她们堂姊妹二人的命运便已经千差万别,截然不同了。
陆文瑾摆脱了季兰辞的纠缠,着急赶往季明瑶出事的破庙,却不见了季明瑶的踪影,他着急询问破庙外的沈家的人,沈家人只说当时沈淑宜和季明瑶被人追杀逃进破庙,而那伙贼人早已在破庙中设下埋伏,季明瑶被人掳走,沈淑宜受了伤,沈府的管家郭旺为护住主人被贼人杀害。
沈家人将郭旺的尸体抬出了破庙,沈淑宜的婢女桃酥搀扶着头戴帷帽,受伤昏迷的沈淑宜走了出来,要将她扶上马车。
陆文瑾急于追问季明瑶的下落,赶紧追上前去,“请沈小姐告知当时在破庙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掳走季明瑶的贼人又是何容貌特征?”
桃酥道:“我家小姐受了伤,又受了惊吓,已然昏迷不醒。待我家小姐醒了,我自会将世子的话转告小姐,另外若有那贼人的消息,我家小姐必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往陆府。”
陆文瑾急切道:“来不及了。”
季明瑶被贼人掳走下落不明,耽搁得越久便越危险,一想到季明瑶会出事,他要急疯了。
“还请沈小姐现在便将情况告知。”
今日季兰辞敲登闻鼓,其背后之人,便是沈皇后,而季明瑶被人追杀,沈淑宜又恰好出现,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说不定这就是沈家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沈家定是为了对付长公主,说不定季明瑶出事就是沈家所为。
思及此,他一把扣住沈淑宜的手腕,他的手里藏着一根极细的银针,正要用那针将沈淑宜刺醒,陆文瑾怒道:“还请沈小姐将真相告知!”
桃酥见陆文瑾一直在纠缠,吓得
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她怀里扶着的并非是沈淑宜,而是与沈淑宜换了衣裳,又被沈淑宜迷晕的季明瑶,而真正的沈淑宜已经和季泽川一起出城,此刻应该已经出了城门,逃出京城。
沈淑宜对她再三嘱咐,一定要将季明瑶送上前上东宫的花轿,若是被外人知晓她逃婚,她必死无疑,而只要季明瑶上了东宫的花轿,接下来的事太子会替她善后。
桃酥紧张地说道:“若是陆世子执意纠缠,我便喊人了!难道世子还要与沈家为难不成!”
但桃酥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到底是不经事,而陆文瑾本就生得面容冷峻,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小姐又没在身边,无人出主意,桃酥吓得心跳加快,惊慌失措,手都在发抖。
见桃酥如此反应,陆文瑾更是生疑,为何沈淑宜受伤后会被遮住脸?还有那日在大街上,季明瑶被人跟踪,同他提到什么账本,后来他派人去查过,那些跟着季明瑶的人就是沈家派来的。
难道眼前之人并非是沈淑宜而是季明瑶?
一旦心中有了这个猜测,他便越觉得眼前的人的身段和身高都像极了季明瑶。
便越发怀疑季明瑶定然是被沈家控制了,这才不敢出声。
“若是沈娘子执意不回答,那本世子便只好冒犯了!”
陆文瑾正要伸手去揭沈淑宜头上的维帽,身后却传来一声呵斥之声。
“陆世子这是做什么?想来小妹也不曾得罪世子,怎的世子怎敢对小妹如此无礼!”
来的人是沈璃,沈璃策马上前阻拦,但沈璃武艺高强,陆文瑾自觉也没几分胜算,但心中又焦急难耐,“她根本就不是沈淑宜!”
桃酥情急之下只好故意将季明瑶的一截手腕露出来,让沈璃看到她手腕内侧的那颗红痣,这是沈淑宜为季明瑶用朱砂笔画上去的,为了便是掩人耳目,不被人察觉她和季明瑶既然调换了身份。
见到那颗红痣,沈璃自然对沈淑宜的身份深信不疑,桃酥又对沈璃小声说道:“小姐被贼人伤了脸,这才戴了帷帽,明日便是小姐和太子大婚了,若是被旁人瞧见,消息传到东宫,定会影响明日大婚。奴婢打算尽快将小姐送回府上请太医救治,若是揭开帷帽,伤口吹了风,恐会感染,便更加不利于医治。”
沈璃颔首,“事不宜迟,赶紧送淑宜回府,我来拦着陆文瑾。”
他冷眼看向陆文瑾,怒道:“世子这是喝醉了,说的醉话么!沈某确定这就是我妹妹沈五娘而并非旁人!还有若是世子再对我的妹妹动手动脚,那便休怪沈某对世子不客气了!”
沈璃一把拔出长剑拦住陆文瑾的去路,“昔日世子不但对季娘子死缠烂打,异常执着,沈某便提醒世子一句,世子和季娘子再无婚约,明日世子要迎娶的新娘,要娶季娘子的堂姐季乐瑶。”
“你……”陆文瑾面色阴沉,眼神似刀刃,他日一定会让沈家付出代价,让沈璃跪在他面前,向他磕头求饶!
见沈家的马车已经走远,沈璃也收了剑,策马离去。
陆文瑾对荣升道:“多派些人手暗中跟着沈府,看能否找机会混进去。”
他一定要亲眼见到那带着帷帽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季明瑶。
可沈府哪里是轻易便能进的,沈璃像是知晓了陆文瑾会夜探沈府,特意等候着陆文瑾的人前来,他亲自解决了那些人,将他们五花大绑丢进了陆府宅院。
陆文瑾更是气得一通烂砸,既然无法派人潜入沈家,那他便只能守在沈家外面,观察着沈家的一举一动。
陆文瑾在沈府对面的酒楼枯坐了一整夜。
他守了一整夜,熬得眼睛都红了,眼底两道浓重的青黑色,却依然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他没有证据,亦不能带人硬闯朝中一品大员的府邸,以沈家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沈国公只手遮天,沈皇后把持后宫,便是长公主也不敢轻易得罪沈皇后和沈国公,为自己树敌。
直到夜色尽退,阳光从云层透出,万丈光明映照着大地,此刻东宫迎亲的仪仗队和甲卫浩浩荡荡前往沈家。
今日是太子和沈淑宜大婚之日,天亮了,沈家的大门也被打开了。
领头的将军身骑高头大马,便是东宫侍卫之首慕风。
不多时,百余甲卫和百人的仪仗队,伴随着喜乐从陆文瑾所在的酒楼门前而过。
紧接几声礼炮炸响,爆竹声响起,东宫前来迎接新娘的辇轿穿过街巷,停在了沈府门前。
甲卫列队,等候吉时迎接太子妃上轿。
只见十多个婢女簇拥着新娘出了沈府。
新娘将手搭在桃酥的手上,那些婢女替新娘整理喜服之上长长的裙摆。
只见身穿华丽喜服,手执绣团扇的新娘出了沈府,正要被人扶上辇轿。
陆文瑾站在酒楼外,倚着栏杆往下望,新娘被那缀满明珠的凤冠上垂下的珠帘遮住面容,又被手中那把绣金团扇遮住,陆文瑾看不清新娘的脸,心中却更是焦急难耐。
新娘对沈夫人和沈国公行叩拜大礼,沈夫人不断抹眼泪,对沈淑宜嘱咐了几句,新娘便被扶上了辇轿。
只因那礼炮的声音太大太响,陆文瑾又离得较远的缘故,他并未听清沈夫人对新娘到底说了什么,心想若真是季明瑶,她又怎会代替沈淑宜嫁入东宫,替嫁入宫乃是死罪,便是沈家也没那么大胆子。
但他一直守在这里,却始终不见季明瑶从沈府出来。
他心中惴惴不安,又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沈家人为得那什么账本,杀人灭口?难道季明瑶早就已经被沈家害死了?
心中的种种念头,都快要将他逼疯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朝那迎接新娘的轿辇看去。
陆文瑾捏碎了手里的酒盏,碎瓷片划破了手掌,鲜血沿着掌心往下流。
荣升在旁劝道:“世子这又是何苦呢?或许季娘子并未被沈家人带走,世子不要着急,属下也已经让人出城寻找季娘子的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再说季娘子说不定是出城办事,她很快就会自己回来了。”
陆文瑾注视着辇轿,酒一杯接着一杯往肚里灌。
突然,陆文瑾便见到太子妃的辇轿颠了一下。
新娘额前的珠帘晃动,手中的团扇一偏。
这一幕正好被陆文瑾看见,他耳边轰地一声响,就像整个人被闷雷击中了一般。
那太子妃的辇轿上坐着的根本就不是旁人,而是季明瑶。
而昨夜被沈家带上马车,被带入沈家的就是季明瑶。
他的直觉没有错,季明瑶一直就在沈家。
他不管不顾,跌跌撞撞地追出去,跑到大街上去追赶太子妃的辇轿,急切说道:“弄错了,轿中坐的是季明瑶,不是沈淑宜。太子要娶的太子妃是沈淑宜,不是季家三娘子。你们弄错了。”
陆文瑾突然硬闯迎亲队,阻拦喜轿继续前行,迎亲队被迫停下,慕风策马前来查看,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位甲卫答道:“是陆世子拦了辇轿,还想要硬闯阻拦太子殿下大婚。”
陆文瑾见是慕风,心中大喜,急切地道:“慕将军,我方才亲眼瞧见辇轿中坐的是季家的三娘子季明瑶,而太子殿下要娶的太子妃是沈家五娘淑宜,错了,是太子殿下弄错了,当务之急是先将人送回去,让季娘子和沈娘子换回来。”
还好,是他及时发现了弄错了,及时拆穿了沈家想要冒名顶替的阴谋。
若是等到季明瑶被抬进了东宫,被太子发现她冒名顶替要治她的罪,可就晚了。
陆文瑾心想难道是沈家不愿意沈五娘出嫁,便随便找了季明瑶冒名顶替?
沈家惹怒了太子,自己作死,于他和母亲都有利。
“若是慕将军现在重返沈家,将真正的沈淑宜送去东宫,还能赶上大婚吉时,还请慕将军命迎亲队速速返回,可莫要再耽误太子大婚的吉时了。”
慕风看了陆文瑾一眼,冷笑道:“多谢陆世子一片好意特地赶来提醒,但太子殿下并未弄错。”太子几番暗示,陆文瑾却都未察觉,如此看来,陆文瑾实在愚不可及。
“你说什么?什么叫没有弄错?”
陆文瑾惊恐地睁大眼睛,他脑中嗡嗡作响,暴怒不已。
他不禁怀疑这一路礼炮的声音太大,是他的耳朵坏掉了?于是他又问了一遍,“慕将军方才说什么?什么没有弄错?”
慕风冷眼着陆文瑾,又认真地说了一遍,“太子殿下一直想娶之人就是季家三娘子季明瑶,而非沈淑宜。陆世子也并没有看错,东宫更没有弄错,辇轿上坐的一直都是季娘子,太子的想娶的太子妃是季明瑶!”
陆文瑾懵了,惊呆了。
他想到了在
清河县见到的那个戴着狐狸面具,在悬崖边救下季明瑶的男人,他总觉得面具之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很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如今再将那双眼睛,和太子的那双幽深的凤眼联系起来,当真是一模一样。
还有在张宅中他被人打晕后塞进床底,同季明瑶在浴桶中嬉闹,羞辱他的那个男人。
慕风亲自前往清河县传圣上口谕,宣读圣上嘉奖季明瑶,封为清河县主的圣旨,太子特意和他同坐一辆马车回京,他那时便该想到的。
卫初。
陆文瑾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卫初,
裴若初。
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是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是他蠢笨如猪,竟然从未察觉到不对劲。
太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季明瑶搞在一起的?
是在太子微服赶往清河县剿匪之际?
还是在白马寺,被季乐瑶撞见有人抱着落水的季明瑶,他们湿身相贴之时?
还是更早以前,太子从陆府救走了中了春。药的季明瑶,他在床榻之上发现的那枚玉扣?
还是早在他和季明瑶的定亲宴当天,季明瑶马车下传来的动静,还有他闻到的那股淡淡的檀香?
这一切的蛛丝马迹,都表明觊觎他的未婚妻,染指他的未婚妻之人就是太子。
那檀香是常年在白马寺中修行的太子裴若初身上沾染的气味。原本在很早以前,裴若初便觊觎他的未婚妻,他觊觎自己亲侄儿的未婚妻。
他就是一个笑话,是这天底下最愚蠢的人,他竟然从未怀疑过太子。
生气、愤怒、屈辱等种种情绪都交织在一起。
太子到底有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将他玩弄在股掌之中时,到底有没有将镇国将军和长公主放在眼里?
身为储君,品行不端,竟然觊觎臣妻,什么光风霁月,什么大燕难得的贤名仁德之君,都是谎言。
裴若初将他瞒的好苦,季明瑶将他害的好苦。
一想到这对狗男女从一早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苟且,想到那时在张宅听到的喘。息声,想到季明瑶的背叛,陆文瑾急怒攻心,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发誓定要将自己所受的屈辱都一一讨回,狠狠报复,让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慕风见陆文瑾的脸色几番变化,又气又怒,甚至还吐了血,不禁在心中冷笑,这才到哪里啊,这便受不了么?当初他逼迫季明瑶成婚,强加在季明瑶身上的痛苦,太子要百倍偿还。
好戏才刚刚开始,这是太子大婚为陆文瑾送上的第一份大礼。
但陆文瑾心里承受能力如此差,这可不行啊!
慕风提醒道:“太子大婚吉时将至,还请陆世子让一让,莫要误了新人拜堂的好时辰。”
“不过,陆世子知晓了真相也好,免得今后从他人的口中听到真相后会更痛苦,世子如今的情况就不必多说了吧,先是在成婚当日,外室找上门来,又在沈家小姐的寿宴之上,同太子妃的堂姐上演活春宫。”
“陆世子声名狼藉,臭名昭著,世子不会还以为这样的自己能配得上圣上亲封的清河县主吧?”
陆文瑾觉得喉咙腥甜,一口血从喉咙中涌出,他强忍着恨意和屈辱,将那口鲜血咽了进去,口中喃喃说道:“是我配不上吗?”
慕风见目的已经达到,便下了最后的驱逐令,“来人,世子醉酒神志不清,将他送回陆家,让陆大将军和长公主殿下为陆世子醒醒酒。”
两个甲卫上前要强行拉开陆文瑾,陆文瑾却死死抓住季明瑶的辇轿不放,双眸通红,面容扭曲,状似疯魔一般,“阿瑶与我暗中来往七年,我们早已亲密如同夫妻,七年的感情岂是说断便能断的?”
坐在辇轿中的季明瑶紧紧地抓住华丽繁杂的裙摆,气得浑身发抖。
自她昨晚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沈家了,沈淑宜的婢女桃酥跪在她的面前,求她救自家小姐。
当季明瑶得知沈淑宜和兄长已经逃出了京城,季明瑶却彻底松了一口气,自是心中欣慰,便想着用她的一条命换沈淑宜和兄长的幸福,觉得很值了。
于是她答应桃酥,换上沈淑宜的婚服,坐上了东宫的辇轿,替嫁赴死。
可没想到她被陆文瑾认出,陆文瑾甚至为了抹黑,添油加醋。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都蜂拥而至,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所谓暗中来往七年,是因为他们曾有过口头婚约,季明瑶等了陆文瑾整整七年。
至于亲密如夫妻,则是陆文瑾卑鄙无耻,用下作的手段对她下药。
季明瑶气得浑身发抖,就连那绣金团扇上的缀着的珍珠也跟着轻轻地颤动,唇都快要咬破了。
“陆文瑾,你无耻!”
陆文瑾大笑,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我待阿瑶一往情深,可阿瑶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呢?”
陆文瑾拔高嗓音,几乎是嘶吼出声,“阿瑶数日前才与我退婚,今日便再嫁他人,难道阿瑶在同我在一处时便琵琶别抱,早已同他人暗通款曲,背着本世子养了小白脸不成?”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只见一骑杀出,那人身穿华丽喜服,头戴白玉莲花冠,像是佛塔壁画上飞天神佛。
衣袍华丽,在阳光上,太子蟒袍之上绣着金线的龙纹熠熠生辉,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光晕之中。
灿烂华丽,俊美无双。
那是大燕的储君,也是大燕最为俊美,令万千少女为之倾倒的心目中的白月光,当朝储君裴若初。
只见身穿喜服的太子面带慈悲,唇角含笑,缓缓抬起手中的剑,直指陆文瑾的胸口,“孤便是你口中的小白脸。”
季明瑶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甚至被光刺晕了眼睛,随着眼前储君的轮廓逐渐清晰。
她惊得放下了手中的团扇。
第59章 第59章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洞房夜。……
光影中男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季明瑶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再见卫初,却见他身上穿着太子蟒袍,朱红的锦袍,热烈如火,就连那张温润的玉面也衬得张扬明媚,周身带着睥睨众生的君王威仪。
他竟是大燕的太子殿下。
她要嫁的竟是太子!
陆文瑾显然也是震惊不已,跌跪在地上。
众人叩首,跪拜,“拜见太子殿下!”
季明瑶的眼神从震惊到愤怒,再紧紧握拳,身体不可抑地发抖,原本她还担心被太子察觉替嫁而内心不安,现在看来,或许从一开始便是太子蓄谋已久,太子想娶之人根本就沈淑宜。
那沈淑宜知晓实情么?季明瑶心想沈淑宜应该也是知晓的。
他们早在暗中达成了交易,沈淑宜和兄长一起逃出京城,她替嫁东宫。
或许就连沈家寿宴之上的布局,也是太子所为,是太子算计了所有人,最后完成这场完美的替嫁。
兄长和沈淑宜、陆文瑾和季乐瑶,还有自己都成了太子棋盘之上的棋子。
为了娶她,为了得到她,太子精心布局,甚至利用了所有人,若是换做旁人,在知晓了太子的良苦用心,知晓太子用尽心机和手段也要谋娶,只怕会欣喜若狂。
可季明瑶却并非如此,她便是恨透了陆文瑾的强迫和欺骗,恨透了那种命运不由自己做主的无力感,更是想到自己日夜为兄长性命担忧,想到沈淑宜清誉名声尽毁,被沈家责打,她听桃酥为护沈淑宜被打成重伤,险失性命。
她紧紧握拳,细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肉里,掌心被掐得红肿不堪。
只见裴若初带金莲花冠,红衣猎猎,俊美无双,他本就长得好看,如今一身华丽蟒服,繁复而华丽的衣袍更衬得太子矜贵无双,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不容人抗拒的威压。
他轻抬手中的长剑,剑指陆文瑾的心口,“孤曾暗示过世子多次,在清河县时,孤特意等世子一道回京,便是等世子认出孤,可没想到世子竟
然迟钝至此!不过世子真是一贯的眼盲心瞎,不仅舍弃了珍珠去选鱼目,因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而舍弃了瑶儿,当初你做出这般选择之时,便该想过今日的结果,像瑶儿这般好的女子,让人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你怎可如此轻贱强迫她至此,陆文瑾,是你不配!”
“你”陆文瑾气得双眼通红,急怒攻心,嘴角再次吐出的鲜血,但太子说的都是事实,他半分都反驳不得,更是恼恨自己的愚蠢,当初为何太子与他对面而坐,他却并未认出太子就是那晚夺去季明瑶清白的男人。他好恨!
裴若初笑道:“孤爱慕瑶儿已久,无一日不思念,无一日不想从你身边夺过来,无一日不想娶她为妻。陆文瑾,瑶儿因你屡次受伤,你百死莫赎!”
“但今日乃是孤与瑶儿的大喜之日,不宜见血,孤也懒得动手杀你!”裴若初笑容不改,可那深沉的眼眸中添了一抹狠厉之色。
他看向辇轿中身穿大红喜服,手执团扇的新娘,眼中的那股戾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宠溺和温柔,“若孤让世子血溅当场,恐会吓着孤的太子妃。”
他手中的长剑自下而上,剑尖朝向陆文瑾的脖颈,“若孤是世子,便该以死谢罪,也可少去日后的诸般痛苦。”
长剑刺破了陆文的锦衣,又及时入鞘,剑尖上染了一丝鲜血。
“滚吧!”
慕风命人强行将拦路的陆文瑾拉开,裴若初策马行至太子妃的辇轿前,温声说道:“瑶儿,孤亲自来迎你了,瑶儿,好久不见!孤的太子妃。”
陆文瑾哪里肯罢休,他佣金了一切手段,却依然是一场空,此刻眼底一片通红,满腔的恨意和委屈,他差点咬碎了牙,“堂堂太子,竟然觊觎臣的未婚妻,夺臣妻子,如此行径,就不怕天下人唾骂指责吗?太子德行有亏,不配为君!”
裴若初看了一眼陆文瑾,满眼鄙夷,“孤不惧流言,更不惧天下人!”
“不过陆世子这故作深情的模样到底演给谁看呢?你莫不忘了瑶儿早就和你退了婚,昔日你利用手中的权势伤害逼迫瑶儿,殊不知你用权势压人,他日亦会被权势所压,你伤害瑶儿的亲人朋友,连最起码的尊重他人都做不到,你的喜欢,才是瑶儿的不幸!”
“孤差点忘了,今夜也是世子的大喜之日,世子今夜便要抬美妾上门,孤便在此提前为世子道喜了!不过今日是孤与瑶儿成亲的大喜日子,孤实在不得空去镇国将军府喝喜酒。不过,下次世子成婚,孤定不会缺席,会同瑶儿一同前去贺喜。”
裴若初顶着一张温润的脸,说话却刻薄,陆文瑾拼命挣扎,想要拦住那辇轿。裴若初却勒紧缰绳,身下的白马突然受惊,高高地抬起了前蹄,眼见这马蹄踏下,陆文瑾惊得呆住了。
“还有,孤的这匹马性子烈,世子若不幸被马踩中,恐会酿成惨案,世子还请避一避。”
荣升担心陆文瑾冲撞惹怒东宫,连忙上前,抱住陆文瑾,不想陆文瑾一时冲动,最后闹得无法收场。荣升心中所想的是主子每次都会栽在季明瑶的手中,如今季明瑶嫁入东宫,少了个祸害,世子也可就此死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担心自己拦不住世子,赶紧吩咐陆府的随从上前拦住世子。
东宫的迎亲队中因陆文瑾的阻拦出了一点小小意外,但却丝毫未影响今日太子大婚进程,甲兵在前面开路,步伐整齐,铁甲铮铮,气势恢弘,喜乐不绝于耳。夹道两旁的花树,花瓣纷飞。
陆文瑾死死地盯着辇轿之上的季明瑶的背影,心中恨意难消。
他总算是彻底明白了,沈府的寿宴就是太子布局,是太子利用他对付季泽川,还让他错认为自己已经得手,所以才能解释他的人将季泽川送往诏狱,最后被太子的人控制。
他在沈家寿宴之上被人打晕,和季乐瑶纠缠出丑,也是太子所为,太子曾去清河县剿匪,恐怕已经查到了林棠是匪首的消息,再让人对季兰辞透露此事,逼他娶季乐瑶,这都是太子的连环局。
不仅如此,沈家因为沈淑宜夜会季泽川之事东窗事发,忧心太子会退婚之时,太子不提退婚,反而让沈家放松警惕,使手段让季明瑶从沈家出嫁。
如此便可避免沈皇后出手阻拦亲事。毕竟太子妃出身显赫,大多出自世家,以季明瑶如今的处境,是万万无法成为太子妃,与其请旨赐婚,困难重重,倒不如先斩后奏,直接替嫁,只怕如今沈淑宜已经不在京城了,太子控制沈淑宜,恐怕绝不会让她再回到沈家。
季明瑶是从沈家嫁出去的,太子妃临时换人,沈家亦有责任,若是无法寻回沈淑宜,沈家便要认下这个大亏。
太子这招实在高明。
处处布局,层层密网,将所有人都算计了。
陆文瑾突然挣脱了荣升的束缚,翻身上马,“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瑶嫁入东宫。”
他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若是今日他无法阻拦季明瑶出嫁,他恐怕就会永远地失去阿瑶了。
他甩鞭狠狠地抽打在马背之上,去追东宫的迎亲队。
当他追到东宫门外,远远地见到裴若初下马,走到轿前,对坐在辇轿上的季明瑶伸出手,“瑶儿,孤迎你入宫。”
陆文瑾怔怔地看向辇轿之上的季明瑶,高声道:“阿瑶,不要去!”
季明瑶并未对裴若初伸手,也并未下辇轿,手中那绣金团扇依然遮挡着面容,看不清她的喜怒。
只见陆文瑾连滚带爬到辇轿前,“阿瑶,你不能跟他走,我们都被太子算计了。那晚在沈府寿宴,我根本就没碰季乐瑶,还有你的兄长季泽川根本就不是我的人抓走的,是太子带走了季泽川,再栽赃陷害于我。阿瑶,你要相信我,这都是他利用沈淑宜的寿宴设局,我们所有人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阿瑶,难道你甘愿被他摆布吗?你被欺骗吗?阿瑶,你不能跟他走。你若入了东宫,他便会用季泽川要挟你,你会一生一世都困于东宫,困于牢笼,成为太子的掌中雀。”
季明瑶大笑了一声,“我知道,但无需世子来提醒我。”
她缓缓起身,走出辇轿,将手放在裴若初的掌中,由他牵着自己入东宫。
陆文瑾赶紧上前,抓住她的裙摆,“阿瑶,你不要走。阿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养外室,我不该强迫你,阿瑶,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会改,会对阿瑶好的,想想我们的曾经,想想我们的七年的感情!”
季明瑶只是看了他一眼,抽出身旁甲卫的配剑,一剑割断袍角,“你我纠缠多年,便在今日了断!陆文瑾,此生我都不愿再见你!”
她将剑交给裴若初,正要跪下请罪,“殿下,喜服被我弄坏了,还请殿下责罚。”
裴若初揽握住她的腰,及时阻止她跪下,“你知道的,孤又怎会怪瑶儿?不论瑶儿是想割袍断义,还是将喜服撕了玩,孤都不会怪瑶儿。再说孤期盼今日这场大婚已久,苦等多日,又怎会只准备了一件喜服。”
在那间无人知晓的暗室之中,皆是季明瑶的画像,还有成百上千套喜服和凤冠。
如果季明瑶想,便是每天换一套,想穿一辈子,他亦会满足。
陆文瑾还要
再阻拦,裴若初冷声道:“世子欲破坏孤和太子妃大婚,来人,将世子请出去!”
太子虽说的是请,但东宫的高位身形高大的守卫手执长棍上前,陆文瑾每前进一步,那碗粗的木棍便打在他脊背之上。陆文瑾虽然会武艺,身上还有金丝软甲护体,依然无法抵挡数十名武艺高强的暗卫手中的棍棒。
他整个人便似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直接被打趴在地上。
“哇”地一声,他喷出了一口鲜血。
陆文瑾被棍棒打出了东宫,之后朱红色的宫门便“砰”地关上了。
他艰难地对着那道门伸出手,好像要去触碰季明瑶和太子相携而去的背影,他强忍疼痛从齿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阿瑶,你不要嫁给他!阿瑶,你回来!阿瑶,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嫁。”
可再也无人会回应他。
原本晴朗的天色突变,阴沉沉的天空滴下了几滴雨点。
很快便暴雨倾盆。
他想起季明瑶十四岁便和他有了婚约,他守着那个青涩的少女变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美人,他等着她长大,等她嫁给自己,可没想到季明瑶成了别人的妻。
陆文瑾痛苦地捶打着地面,直到手上血肉模糊,鲜血也从嘴角往下滴落,“阿瑶,阿瑶你回来”
喜乐身身,传至宫墙外,
礼炮炸响,霎时无数烟花升上夜空,烟花轰鸣,几乎覆盖了京城半城,万千烟火璀璨绚烂。
太子大婚,几乎燃尽了满城的烟花,宫外百姓的欢呼声和惊叹声传入陆文瑾的耳中,雨水无情冲刷着他的脸侧,将他淋成了落汤鸡,将他淋得狼狈不堪。
有路人经过时,见地上的水洼中躺着一个人,抬脚踢了踢,而后发出一声惊呼,“原来这人没死啊,还活着!”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也对,要是死在太子大婚当天,多晦气啊!”
直到陆文瑾发出一声嘶吼,“滚!都给我滚开!”他身受重伤趴在地上,痛苦不堪。
隐约间,他好像见到了太子和季明瑶面对彼此,行礼叩拜,正是结为夫妻。
最后,太子妃在宫女嬷嬷的簇拥下送入太子寝房。
接下来便洞房花烛之时。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雨中趴了多久,已是浑身冰凉,内心绝望,心冷如冰。
他强忍着伤痛起身,爬上马背,在雨夜中纵马驰骋。
可陆文瑾不知,今夜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裴若初就像是潜伏在暗夜中的猎人,早已对自己瞄准了许久的猎物布下了陷阱,陆文瑾逃不掉。
东宫寝殿之中,东宫上下,乃至前来赴宴的朝臣也从未见过太子如此欢喜,只道太子极为看重太子妃,又不禁羡慕沈家的女儿当真是好命。
大婚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许多,当他和季明瑶行完夫妻之礼时,裴若初的心中仍有有种不真实感。
他终于娶到了季明瑶,终于能名正言顺地拥有了她。
可季明瑶全程团扇遮脸,也并未给他一个眼神,没有同他说一句话。
本次负责太子大婚事宜的所有宫女内侍都被裴若初换成了信任之人,自然不担心大婚会出任何意外。
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内监高声宣布将太子和太子妃夫妻送入寝房。
太子与朝中重臣敬了几杯酒之后,便急切地迈进寝房。
今天是他和季明瑶的大日子,洞房之夜讲究的便是一个圆满,只要完成了这件大事,他和季明瑶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裴若初面带喜悦走进了寝房,季明瑶手执团扇,坐在喜榻之上等待他的到来,这是出现在他梦中很多次的场景。
裴若初甚至开始紧张起来,“瑶儿累了吧!可先放下扇子。”
太子大婚最是繁琐,季明瑶确实累极。
裴若初嘴角漾着笑意,起身将桌上的合卺酒递给季明瑶,“瑶儿,你可知我有多欢喜,我朝思暮想,便是为了今日,为了能娶瑶儿为妻。”
他想多留些二人独处的空间,不想旁人打扰,便让寝房内伺候的宫人都出去了。
“头上的凤冠重吗?我替瑶儿取下来。瑶儿不必紧张,仍旧将我当成卫初便好。”
季明瑶点了点头,并不抗拒。
裴若初替她摘下凤冠,今日的季明瑶妆容精致,明艳大气,都说新娘出嫁时是最美的,而他的瑶儿是这世间最美的新娘,这在季明瑶同陆文瑾大婚的当天,他便已经见过,此生难忘。
他温柔注视着美丽的妻子,眼中亦有千般柔情。
而季明瑶主动端起酒杯,与他交臂,喝下了这合卺酒,而后起身,将双手搭在裴若初的肩上,主动坐在裴若初的腿上,做势要去解他的玉带,“今夜是妾身与殿下的大喜之日,妾身便服侍殿下安置了吧?”
裴若初心驰神荡,心向往之。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算计了季明瑶,她会生气,会愤怒,会大发脾气发泄,可没想到她非但没生气,还如此主动,看来,季明瑶心中也是有他的,定然也是愿意嫁给他的。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无疑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
“好。”
他正要将季明瑶拥入怀中,为她褪去喜袍之时,季明瑶却突然一把将他推开,从他的腿上起身,裴若初抱了个空,他挑了挑眉,无奈笑了。
“太子殿下是不是很希望我会如此说?”
季明瑶冷笑道:“可惜我不会如此。”
“敢问殿下将我当成什么?当成殿下笼中的小鸟?还是殿下觉得这般戏耍于我,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很好玩吗?”
她从发间抽出一支金钗,一把抵住了自己脖颈,“殿下若是不想时刻都防着枕边人下手,便请殿下写下休书,将我休弃。”
裴若初蹙了蹙眉头,“大婚当天写休书是为不吉利,再说我疼瑶儿,爱瑶儿都来不及,又怎会休了瑶儿!瑶儿放下手中金钗,到孤的身边来。”
眼见着裴若初布布紧逼,季明瑶着急地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真的刺了!”她却被裴若初一把抓住手腕,猛地朝自己的胸口刺进去。
顿时鲜血涌出,他的胸口溢出大片血迹。
季明瑶大声惊呼,“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
裴若初紧紧地握着季明瑶的手,“阿瑶刺我,我知阿瑶心中有气,若能让阿瑶消气,阿瑶尽管往这里刺。”他褪去身上的喜袍,褪去里衣。
“狠狠地刺,阿瑶越是狠狠地刺,孤越是快活!”
他的胸前都是鲜血,季明瑶攥着簪子的手,却是怎么也刺不下去了。
“殿下明知我不喜他人欺骗算计,更不喜被强迫。哪有人连成婚都要算计的。”季明瑶气红了眼。
“殿下要么写休书,要么同我和离!”
裴若初看向季明瑶,“若瑶儿离开,那孤便只能让人将沈淑宜抓回来,难道瑶儿便狠心让她和季泽川分开呢?”
他深情注视着季明瑶的眼眸,眼中满是忧伤,季明瑶甚至不敢直视那双忧伤难过的眼睛,“若是瑶儿实在厌我,我可和瑶儿约法三章,若得不到瑶儿的应允,我便绝不会踏入寝房一步。如此,瑶儿能不能先在东宫住下呢?”
季明瑶怒道:“这约法三章由我来写!”
到了后半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只听陆府的廊檐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荣升一路跑着进府向
长公主禀告。
长公主披着衣裳起身,被雨淋得湿透的荣升跪在长公主的面前。
额头咚咚咚地磕着地面,磕得满头鲜血,“殿下,世子雨夜纵马,属下跟丢了,世子失踪了!”
“什么!”
第60章 第60章孤来喝避子药
寝宫外,慕晴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房中的动静。
慕风突然出现,一掌拍在慕晴的肩头,“就知道你在偷听。殿下交办的差事办完了吗?”
慕晴并未理会兄长,而是竖起耳朵,蹙眉问道:“好像很激烈。”
慕风板着脸训斥,“轻浮孟浪,女孩子偷听人家夫君的墙角,成什么体统!”脸一红,小声说道:“太子殿下爱慕太子妃已久,终于娶到了季娘子,必定是琴瑟和鸣,如鱼得水,闹出的动静大一些也很正常。”
他觉得偷听主子洞房实在不妥当,他一把将慕晴拉开,“好了,别偷听了,说正事。”
慕晴道:“陆文瑾跑到樊楼大醉一场,之后便醉酒纵马出城,遇到意外。”
当然这个意外却是人为,
是太子殿下为陆文瑾送上的第二份大礼。亲眼见到心上人嫁人,陆文瑾深受打击,暴雨夜一直东宫门外躺着,好几次差点被人踩在脸上。
慕晴暗中跟着他,直到四更天后,陆文瑾终于起身去了樊楼,他喝得酩酊大醉,在雨夜纵马,发疯似的在雨里狂奔。
慕晴也策马跟上,跟出了城外,他在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两指用力一弹,往马腿上打去。
马被石子打中,跌跪在地,直接将陆文瑾甩了下去。
陆文瑾几次三番伤害季明瑶,季明瑶是天底下最好的太子妃,也是最好的主子,将她当成家人般对待,若非太子嘱咐要留陆文瑾性命,她一定会宰了陆文瑾为季明瑶出一口恶气。
又想着陆文瑾会武艺,多半也摔不死他,未免浪费大好机会。
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下一步便是夺位了。
沈家一直虎视眈眈,长公主虽然一直未有动作,但东宫打探到一个月前鞑靼王入京应是找过长公主,恐怕长公主和鞑靼有所勾结,图谋江山。
永王之子裴寂虽然被抓住并处以极刑,但他身边最大的谋士文铮先生下落不明,恐怕也在暗中布局,想将牢房里关着的那位放出来。
东宫危机四伏,不能有片刻的懈怠。
“兄长不会真的以为殿下同太子妃是在圆房吧?”
慕风大为震惊,不禁脱口而出,“不是圆房,难道是打架么?”
慕晴看了一眼兄长,觉得兄长虽然对男女之事半点都不开窍,但在有些时候还是很睿智的,比如此刻,他能一眼便看清寝房中发生了什么。
太子和太子妃就是在打架。
寝宫中。
裴若初紧握着季明瑶的手腕,冷眼看着染血的发钗,“如此,瑶儿解气了吗?”
“若瑶儿不解气,瑶儿尽管往这里刺。”
他褪去了衣裳,鲜血从胸口溢出,握住季明瑶颤抖的手,正要往胸口刺去,季明瑶惊得大喊出声,“你疯了吗?”
裴若初看着季明瑶却笑了,“从见瑶儿的第一眼起,孤就已经疯了。”
明知自己注定走的是一条孤独之路,明知自己不能动情,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他对季明瑶只是报恩,无数次提醒自己该履行承诺,为她昨寻个品貌端正的好郎君,可当他见到季明瑶与对齐宴笑,送沈璃护腕,传出同齐宴成婚的喜讯,尽管是假的,他依然嫉妒成狂。
他苦苦克制,却一再失控,最后只能任由自己越陷越深,任由自己沉沦。
他想他早就疯了吧。
他只季明瑶不会受他摆布,不喜被人欺骗,他依然想尽千方百计,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怕他争不过。
季明瑶扔了手中染血的钗,像是看疯子般退了几步,然后缓缓蹲在墙角,抱膝,将头埋在臂弯之中,“可我早该知道的,你工于心计,凡事皆可利用。你和陆文瑾并无不同,他迫我嫁,你设计谋娶。”
可笑她却对他抱有期待,想着他既然跟了自己一场,她会好好待他。
季明瑶难过地说道:“我那日认真地考虑了你说的话,你说想和我住在一起。我也觉得既然我养了外室,便要对你负责,将你安置在外宅之中。为此,我还特意去挑选了一个宅院,也为你挑了一间房。想着你跟我好一场,我也答应过要宠你,会给你最好的。”
“但没想到你竟将我戏耍一番,策划了一场替嫁的阴谋。我是你陷阱中的猎物,还是你关在笼中的雀鸟?”
世人都被他那温和儒雅的外表骗了,本质上他也是个疯的,疯到设计让自己的太子妃替嫁,疯到算计沈家,算计镇国将军府,算计所有人。
与陆文瑾不同的是裴若初却将自己疯狂的一面藏了起来,再戴上温和的面具,他伪装得太好了,将所有人都骗了。
裴若初小心翼翼地靠近,想将她抱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却又怕将她逼急了。
“可是瑶儿啊,若我不逼你一把,你真的会愿意嫁给我吗?”
“瑶儿只想养外室,只想同我一时的欢愉,从未想过负责,从未想过要同我天长地久,对不对?”
季明瑶终于抬头望向他,惊讶他竟然猜中了她的心思。
裴若初自嘲一笑,“瑶儿只想睡孤,并不想负责。等到他日对孤失去新鲜感,厌了我,便会毫无犹豫地弃了我,我说的对吗?”
“你……竟然知道。”季明瑶心事被戳穿,有些心虚。
可算计她,做了过分的事的是裴若初,她为什么要心虚,她便是不嫁人,也不是什么罪过。
况且如陆文瑾和裴若初那般的,那婚姻去算计,去强迫的,她不想嫁。
裴如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笑得苦涩,他自然是知道的。
因为他的瑶儿根本就不喜欢他,因为不喜欢,自然不愿嫁他,自然从未想过属于他们的未来,有朝一日,当她腻了,会彻底弃了他。
从他们真正在一起的第一天,她随时随地打算抽身离开。
正因为裴若初看得透彻,才打算逼她一把,想用一纸婚书束缚住她,强行将她留在身边。
但裴若初又不敢逼她太紧,他的瑶儿会反抗,会逃,这可不妙。
既然已经设计娶了她,他必定想尽千方百计,也要将瑶儿留在身边。哪怕是哄是骗,哪怕去跪去求。
见季明瑶好似安静了,裴若初半跪在她的面前,轻声哄道:“虽然我们成婚了,可我依然可当瑶儿的外室,若是瑶儿有需求,我们依然可以像从前一样偷偷摸摸的幽会,像情人般的相处,瑶儿不必有任何负担。”
季明瑶道:“那不一样。”
不管怎样,她和裴如初已经行了夫妻之礼,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更何况他的身份是太子,太子如何能当她的外室。
裴若初好似看穿了季明瑶的心思,“瑶儿知道吗?能当瑶儿的外室,是孤三生有幸!瑶儿什么时候想我了,都可像往常一样,我们一起约会,我愿意服侍瑶儿。”
季明瑶认真想了想,“殿下真的还愿意当外室吗?”
“愿意与我偷偷摸摸地不见光?甚至不被世人承认?就像以前一样?”
裴若初看着那悄然转动的漆黑眼眸,心想他的瑶儿恐怕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要算计她。
没办法,太子妃是自己好不容易娶来了,也只能宠着了。
“这可是殿下自己说的,殿下可不能赖账啊!”
裴若初温声说:“孤一言九鼎。”
季明瑶想了想,又道:“既然殿下提出要约法三章,那便要白纸黑字立下字据,需得殿下签字画押生效才行。空口无凭,可不许抵赖。”
裴若初眼神宠溺温柔,“好。”
“我有三个条件,若是太子殿下答应,我可以考虑暂时留在殿下的身边。”不过之后她还是会离开的。
裴若初道:“阿瑶说说看。”
季明瑶走到桌前,提笔在纸上快速地写下了第一条,
“殿下不可为难兄长和沈娘子。沈娘子身份尊贵,养尊处优,却因为殿下的好计谋,被迫背井离乡,在外流浪。”
也不知她和兄长到底怎么样了?
“请殿下尽快还沈娘子清白,想办法让她尽快回京。”
裴若初抚按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和季兄私奔,其实是沈淑宜的谋算,孤虽然利用了她,利用了沈家,可她也利用了孤。”
“什么?”季明瑶惊讶地问道,“怎会如此?”
沈淑宜是沈家的嫡女,好好的沈家不呆,偏要同兄长跑去到处流浪吃苦么?
裴若初上前替季明瑶磨墨,见她字迹娟秀却不失力道,字如其人,虽然看上去柔弱,却性情坚韧倔强。
“沈淑宜不是安分的性子,这些年在沈家过得压抑又痛苦,身不由己,就连婚姻大事,也不由自己做主。还被关进家祠,差点被打得半死,早就想要脱离沈家,离开京城,向往更为广阔的天地。”
他替季明瑶披上一件绣着梨花的披风,“早在三个月前,沈淑宜便同孤做了一场交易,她助我等到想要的,条件是三年后,孤与她和离,还她自由。”
“那日陆文瑾利用程湘设计引
出季兄,趁机将季兄药倒,再送到沈淑宜的闺房之中,事发后,孤去沈家的家祠见过沈淑宜,她却难掩喜悦,不仅主动承认对季兄早有私情,还想让我帮她,助她逃离沈家,助她去到季兄的身边,她虽愧疚未能守住三年之约,但从不后悔对季兄生了感情。”
“后来她得知孤也没打算遵守什么三年之约,打算让瑶儿你从沈家出嫁时,她彻底松了一口气。”
季明瑶也没想到沈淑宜竟主动提出和兄长私奔。
那日在破庙里沈淑宜为她挡刀,季明瑶替她包扎之时,见到沈淑宜的手臂上还有陈年旧伤。
如今想来,必定是沈淑宜的父亲沈国公待她极其严苛压抑,沈淑宜在沈家也过得不开心吧。
也难道沈淑宜想要逃离沈家,宁愿在外流浪。
“沈淑宜想陪着季兄一道前往边关战场,她说这辈子活的压抑,被困在沈府方寸之地,被亲人当成棋子,当姑母沈皇后当成联姻的工具,这样的日子已经够了,从今往后,她要为自己活,鲜活而肆意地活着。”
季明瑶看向窗外那棵梨树,梨花洁白,花团锦簇,宛若枝头堆雪。生机勃勃,沈淑宜就像是不断向阳伸长的花枝一般,大胆追求本心,勇敢而肆意地或者。
兄长和沈淑宜的事东窗事发,原是陆文瑾设计陷害,太子将计就计,事发之后,太子名义上将兄长关进了诏狱,却将兄长保护起来。又借太子大婚,赦免了兄长刺杀陆文瑾的罪。
至于沈淑宜从一开始便想脱离沈家这个牢笼,离开京城是她心中所愿。
他们已经重返边关,这一路上,兄长也会尽心照顾沈淑宜,等到京城回归平静,太子继位,兄长可和沈淑宜便可重新回到京城,名正言顺的成婚。
裴若初名为算计,实则什么都考虑到了。
这本该是最好的结果。
待季明瑶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一半,但她还是不甘心,任谁都不甘心被当成猎物,被拢进陆文瑾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况且她不想成婚,不想让自己的后半生与另一个捆绑在一处。
她拿起已经放下的紫毫笔,快速写下了第二个条件,“锦绣坊重开,我分身乏术,另外在纱帽胡同中相中了一间宅子,是为方便做生意。即便我如今和殿下已然成婚,但若是被人知晓我太子妃的身份,做的事会有诸多不便。所以我希望殿下能将婚事保密。”
“当然若是殿下不能接受的话,也可一纸休书让我滚蛋。”
裴若初苦笑了一声,就知道没有这般顺利,他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娶到了季明瑶,可追妻路依旧道阻且长。
更没想到成了婚,他和季明瑶依然只能做不能见光的夫妻。
“好,只要瑶儿不提和离,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她不想宿在东宫也没关系,他可每天去看她,陪她睡在宫外。
她不想承认他是夫君,他便会一直等。
等到有一天她承认他的名分,许他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身侧,做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靠山。
季明瑶终于写完,放下了手中的笔。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方才太子说让我继续将殿下当成外室,既是外室,殿下也当有外室的自觉,什么时候想要孩子,要不要孩子,也应该由我来决定,所以今后每一次同房,我都会喝避子药。”
裴若初心中难过失落,紧握成拳的手指微微泛白,密密麻麻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
季明瑶不爱他,自然便不愿生下他的孩儿,而他多么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甚至想过用孩子留住她。
即便如此,他依然接受所有条件,仍然为她着想,“避子药性凉,喝多了会伤身,孤疼惜瑶儿,自然不会让瑶儿受那样的辛苦,所以,从今往后,那避子药便由孤来喝。”
季明瑶怔怔地看着他。
她觉得很意外,她本是故意刁难才提出的三个条件,没想到裴若初不仅全都答应了,还愿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感动也是有的,甚至心中还有几分甜蜜和小窃喜。
可他行为如此恶劣,设计替嫁逼婚,这口气咽不下去,她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原谅他。
还有最后一件事待确认,她起身走到裴若初的面前,替他宽衣解带。
为他脱去外袍,褪去里衣,正要去解玉带。
裴如初却急切地抓住她的手,“瑶儿,不可……”
季明瑶想到他们每一次欢好之时,她的衣袍都被褪去。而裴若初只是衣袍松散,衣襟微敞开,衣裤都是完好的。
她也不想看到男子的私密之处,免得尴尬,她只想确认最后一件事。
当初在陆府温泉小院,在陆文瑾床上的男子到底是不是他?
裴若初抓住她的手,不想让她看。
季明瑶便一口咬在他的手背,怒道:“放手。”
“瑶儿不要看……”
玉带被解开,季明瑶见到了他腹肌以下,找到了那颗痣。
而后季明瑶冷笑,“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他骗得她好苦啊!”
慕晴正将耳朵贴着门外偷听,突然门被打开了,太子衣衫不整地被推出了寝殿,紧接着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裴若初和慕风兄妹三人面面相觑。
慕风更是震惊不已,“殿下这是?”
裴若初尴尬一笑,抬手指向夜空,“今日夜色甚好,孤出来赏月。”
慕风望向暴雨交加的阴沉夜空,一脸的茫然,太子说的月亮在哪呢?
慕晴则挑了挑眉,“殿下这是被赶出来了吗?”没想到都成婚了,依然搞不定太子妃,将来东宫谁的地位最高,一目了然。
她又对慕风伸出手,“哥哥输了,五十两银子拿来。”
裴若初系好衣带,整理衣袍,一脸从容淡定,想着等到太子妃消气,定会让他进屋的。
不过真好,他终于娶到了季明瑶,只是可惜圆房怕是不能成了。
眼前这兄妹两实在可恶,竟然拿他大婚之夜打赌,简直岂有此理。
慕风仍然不知死活地问道:“太子当真在新婚夜被太子妃赶出来了?”
裴若初一脸假笑,“孤突然想起来,还有本兵书要读,昨夜剩了有几本奏折要批,打算今日禀烛夜读,批阅奏折。”
慕晴皱眉,还禀烛夜读,“太子看的见吗?”
瞎子读书么?
裴若初不怀好意,“是你们替孤禀烛夜读,替孤读折子。”
他的眼睛恢复了一些,已经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和影子,虽然看不清,但比以往好多了,可却仍然不能看书批阅奏折。
书架上的每本书他都读过,记住了每一本书的位置。
他去了书房,在书架的第三排抽出一本兵书,对慕晴道:“慕晴来读吧,若是读错一个字,便去绑着沙袋跑一圈。”
“孤总觉得最近你们有所松懈,今夜便通宵练习一次。”
慕晴心中叫苦,果然是抛弃的男人真可怕!
太子书房的烛火燃了一整夜,慕晴和慕风围着东宫跑了大半夜,差点跑断腿。
到了第二天清晨,有关陆文瑾的消息送到了东宫,说是陆文瑾昨夜失足坠马,断了一条腿。
慕晴听了惊得站了起来,“什么?陆文瑾的腿断了?”
以陆文瑾的武艺,即便从马背上跌落,应该也不至于就将腿摔断吧!
裴若初道:“去查一查,到底是什么回事?”
一个
时辰后,慕晴前来回禀,“回禀殿下,我查过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地上的血迹和脚印被雨水冲刷,没有查到更多的线索。”
在一个时辰前,长公主得知陆文瑾的失踪的消息后,几乎是全府出动去寻陆文瑾。
季乐瑶原本欢天喜,终于嫁入镇国将军府,即便是作妾,她也心甘情愿。
可乐极生悲,她不仅独守空房苦等多时都不见陆文瑾前来她的馨香院中,甚至骤闻噩耗,她的夫君陆文瑾失踪了。
长公主派出去的人几乎将整个京城都翻遍了,都没找到陆文瑾的消息,长公主快要急疯了。
季乐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连夜去了一趟追风阁,借助追风阁的消息渠道和那些武艺高强的杀手,终于查到了陆文瑾的下落。
陆文瑾雨夜纵马,在城外二十里的一处小树林中遇刺,受伤昏迷。
季明瑶得知消息后,赶去陆文瑾遇刺的现场,只见陆文瑾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她赶紧拖拽着陆文瑾,想将他拖上马背,
却想到此前兄长为了她嫁入陆府,苦苦哀求不得,陆文瑾根本不想娶她,
害她受尽了嘲笑和侮辱。
她躲在家中好几天都不敢出门,她偷听到的父亲和祖父说的话,他们竟然想将她送去庵堂里,铰了头发当姑子。
她不敢出门,不敢听那些流言,整日提心呆胆。
是兄长每天在陆府外下跪,替她求来了这个机会。
兄长被淋了雨,吐了血,因此一病不起。
即便她如今已经嫁入了陆家,她不甘心只做个卑微的妾室,要靠恳求去争男人的那一点卑微的怜悯。
她要陆文瑾永远记住她,要让陆府上下都对她感恩戴德,她要成为陆府的女主人。
于是,她改变了主意,将陆文瑾放下,拾起杀手掉在地上的刀,对着自己的手臂和腿猛地划了几道,弄得自己浑身都是鲜血,造成为救陆文瑾受伤的假象,而后抱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地对着陆文瑾的腿砸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陆文瑾的右腿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陆文瑾痛得惊醒,痛苦大叫。
季乐瑶则哭着上前扑在陆文瑾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他,“夫君,乐瑶来救你了,乐瑶带你回家!”
她将陆文瑾背在背上,艰难地走出小树林,撑到长公主的人前来救援,她才放心晕了过去。
她和陆文瑾都被送到陆家。
胡太医为陆文瑾和她诊脉之时,她在一旁听得清楚。
“殿下,世子右腿被利器砸断,骨头断裂,恐会落下残疾,无法正常行走。”
长公主扑倒在陆文瑾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我儿的命好苦啊!没想到被人下药断了子嗣,又被人打断了腿。”
“你们赶紧去查,一定要将害我儿之人找出来。”
她又反复叮嘱胡太医,一定要瞒着陆文瑾,不要将他绝嗣之事告知于他。
季乐瑶见到长公主出去亲自煎药,她抱着陆文瑾嚎啕大哭起来。
“夫君,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何人竟敢如此狠心对待夫君,想让夫君断子绝孙,若夫君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不想活了,妾身陪夫君一起死!”
季乐瑶要去寻死,却被陆文瑾紧紧地捏住手腕,“你方才说断子绝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断子绝孙?你给我说清楚。”
季乐瑶眼神躲闪,闪烁其词,“是夫君听错了,妾身并未说什么断子绝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