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从隗泽电脑中找到的同性色情视频以及许梓骁提供的聊天记录来看,许梓骁没有说谎,他们的确曾是秘密的情侣关系。


    据许梓骁所说,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隗泽喜欢同性。他非常惧怕自己的真实取向被人发现,因此才不停更换身边的女伴,为自己打造出花花公子的人设,防止别人对他产生怀疑。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分手,许梓骁说是自己提出的。他虽然深爱着隗泽,但时间久了也无法忍受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更不想看道他三天两头和女孩子出去约会,来掩饰自己喜欢同性的事实。


    隗泽遇害的那天晚上,许梓骁一整晚都在寝室里,卷毛、胖子以及宿舍门口的监控摄像头都可以证明,这也就可以排除他因爱生恨杀人的嫌疑。


    他们又从隗泽电脑的社交软件中找到了几个近期跟他有过联系的女生,也证实了几个舍友的说法:每次隗泽约她们出去都是单纯的吃饭、泡吧,从来没有过什么出格行为,哪怕女孩主动提出要在外留宿,他也会以自己比较保守为由拒绝。


    忙活一上午,很快就到了饭点。


    午饭时间,财经大学的食堂挤满了排队买饭的学生。相比起外面的餐馆,大学食堂整洁干净,价格也实惠。


    他们买好饭,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秦聿风专注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眉头越拧越深,忍不住朝程述发出疑问:“老程,你的判断不会失误吧?”


    程述正盘算着如何把他餐盘里的鸡腿偷过来,心不在焉地问了句:“什么?”


    秦聿风压低声音,生怕在学校食堂讨论这桩吊诡的命案会引发恐慌:“你不是说,那玩意儿被割掉的案子,十有八九是跟仇恨以及性有关吗?”


    程述若无其事地把筷子伸向他的餐盘:“是啊。”


    “可我们已经证实了许梓骁没有作案时间,他身边那些女孩子也没有作案动机,那还会有谁那么恨他,恨到——”他快准稳地夹住朝程述的筷子,“恨到要把他那玩意儿切掉?”


    程述不置可否地一耸肩:“尸检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话刚落音,秦聿风就收到了一条信息。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把屏幕对着程述晃了一下:“刚收到温主任的信息,出来了——哎,鸡腿还我!”


    祝好无奈地看着他们为了争夺鸡腿用筷子打了一架,低头默默吃饭。


    *


    警局解剖室里,隗泽从前胸背剖开的尸体就静静地躺在不锈钢解剖床上,他的两腿中间泛着血肿,只剩下一块裸露在外的皮肉,而被切割下来的生殖器正漂浮在装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罐中。


    厚厚的口罩也隔绝不了解剖室里福尔马林的气味,祝好忍了又忍,才勉强没把刚才吃下去的午饭吐出来。


    为了照顾祝好的观感,温珣贴心地用一张白布覆盖住尸体的下半身,才笑着跟她打招呼:“祝好。”


    祝好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气,朝他弯起眉眼:“下午好,温珣,你的衣领翻起来了——”


    话说到一半,祝好才注意到他还戴着手套。如果要整理衣领,他就得把手套重新脱下来,于是主动说:“你把头低下来,我帮你整理一下。”


    温珣眼里带着笑意,轻轻“嗯”了一声,弯下了身子。


    祝好的手刚抬到半空中,身后突然传来程述的声音:“哟,温主任的领子怎么乱啦?来来来,我帮你理理。”


    说完两条长胳膊绕过祝好,捏着兰花指把温珣的领子理好了,还不忘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谢,温主任。”


    温珣:“……”


    祝好:“……”


    一个提升好感度的机会就这么被他给浪费了,祝好捏紧拳头,恨不得给他来上一套组合拳,好在秦聿风及时推门而入,阻止了她这个危险的想法。


    他没注意到解剖室里的小插曲,抬眼给温珣递了个眼神:“不好意思,刚刚去拿资料了。温主任,说说什么情况?”


    温珣点点头,走到了解剖台旁边:“死因已经确定了,是机械性窒息。从尸斑的形态上看,他死的时候面部朝上。”


    “机械性窒息?”秦聿风戴上手套,轻轻翻开隗泽的嘴唇,皱了皱眉:“脖子上没有索沟或者扼痕,口鼻处也没有挫伤,为什么会是机械性窒息?”


    “机械性窒息有很多种,你说的勒死、缢死、扼死、闷死、哽死,以及溺毙和胸腹腔受压的确是最常见、也是最容易从体表看出来的。”


    温珣接着说:“不过我切开了他的头皮,发现他的颞骨岩部有淤血,他应该是被人用塑料袋一类的东西套在了头上,导致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祝好提出疑问:“被人用塑料袋套着头,难道他就不会反抗吗?”


    隗泽身高至少一米八几,体重也有七八十公斤,从身形上看,他应该经常出入健身房,要制服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你看看这儿。”温珣指了指隗泽的手腕,上面有一道道层层叠叠的血痕:“他的手腕和脚踝处都有捆绑和挣扎留下的痕迹,凶手应该是先将他的手脚控制住,再实施的谋杀。”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我并没有在他的血液中检测到药物成分,凶手或许是用什么方法胁迫了他、让他乖乖听话,才绑住他的手脚的。”


    祝好若有所思。


    “还有一种可能,他不是被胁迫,而是自愿的。”程述弯下腰,视线和那根泡在福尔马林罐子中的男性生殖器齐平:“我说什么来着?凶手割掉他的生殖器,说明他的死十有八九跟性和仇恨有关。”


    祝好恍然: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如果隗泽是自愿被绑在床上的,那么就算被塑料袋套住头、呼吸困难,他也无法挣扎和逃脱,只能眼睁睁等待自己的生命消逝。


    能让他自愿被绑在床上,除了被胁迫,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那个——”秦聿风看了看那根生殖器,不由得皱起眉:“用什么切的?”


    温珣撇了撇嘴:“切割面平整,应该是一把单面刀具,从伤口形态上看,凶手很冷静,手法也很干净利落。”


    根据隗


    泽舍友的证词,他前天晚上八点左右离开宿舍,当天晚上就遇害了。也就是说,最后跟他一起出现的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不过要找到那个人,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许梓骁说,隗泽出行一般都选择出租车。而财经学校地处淮江市中心位置,交通情况十分复杂,想要查到他那天晚上的行踪就得把附近上百个摄像头统统筛查一遍,工作量不容小觑。


    从解剖室出来,秦聿风先去会议室给警员分配工作了。


    祝好察觉到程述跟在自己身后,不由得加快脚步,可程述还是不依不饶,加快速度往前跨了两步挡在她面前,朝她挤眉弄眼:“小助手,还在生气吗?”


    祝好给了他一个“你这不是废话么”的表情,想要绕过他离开,没想到他死皮赖脸挪了下步子,跟一堵墙似的挡住了她的去路:“怎么样才能气消?”


    祝好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智商那么高,不如你告诉我,如果觉得自己错了,要怎么做才能让对方气消?”


    程述想了想:“要不我给你磕两个?”


    祝好:“……”


    她没好气道:“好啊,你磕。”


    程述认真地点点头,后退两步,提了提裤腿,膝盖一弯,作势就要跪下来。


    “诶,你——”祝好冷不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生怕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真的在警局的走廊里给自己哐哐磕两个响头,赶紧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你给我起来!”


    程述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气消了?”


    祝好无奈:“想让我气消,你就没想过还能有更简单方便、快捷有效的方式?”


    她觉得这人可真奇怪,宁可给她磕头也不肯道个歉,就好像主动说出那三个字会让他的寿命减少十年似的。


    程述站在原地,仿佛花了很久的时间给自己加油打气,最后才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行吧,对不起。”


    这是祝好第二次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虽然能听出一丝不情愿,但态度还算诚恳。


    她清了清嗓:“这就结束了?”


    “还有什么?”


    “原因呢?”


    程述咬着嘴唇,露出一个难看的假笑:“对不起,祝大小姐,我不应该违背军师的职责,拿你寻开心,破坏你的约会。”


    恰好秦聿风拿着一沓资料从会议室里出来,祝好强行压下嘴角,朝着他走来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故作严肃:“你还要去和秦警官道歉,你知不知道我听了你的话带他去坐了云霄飞车,都快把他吓死了。”


    程述拒绝得干脆利落:“不要。”


    “那我走了。”


    他脸上闪过混杂着无言以对的愠怒:“你——”


    祝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狡黠一笑:“去吧,听话。”


    “……”程述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嘟哝道:“麻烦死了。”


    他不情不愿地转身走到秦聿风面前,伸出一条胳膊拦住在他面前。


    秦聿风脚步一顿,把视线从手中的文件挪到他脸上,疑惑道:“干什么?”


    “那个……”程述回头看了祝好一眼,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那什么,对不起。”


    最后那三个字说得含混不清,声音也很小。


    秦聿风一时没反应过来,倏地一愣:“你说什么?”


    他做了个深呼吸,像是拼劲了全力,稍稍拔高了声线:“我说,对不起。”


    惊讶的表情在秦聿风脸上凝滞片刻,而后逐渐变成了惊恐:“对、对不起什么?你把我车撞了还是把警局烧了?”


    程述一条胳膊撑在墙上,手虚挡着自己的脸,语速飞快地解释:“昨天……是我让祝好带你去坐云霄飞车的。”


    秦聿风花了足足五六秒钟才让当机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扑哧”一声乐了:“我没听错吧,你居然在跟我道歉?你是不是鬼上身了,居然为了这个跟我道歉?”


    “……”程述一脸生无可恋,仿佛刚刚做的是什么把自己身家性命全部豁出去的壮举。


    秦聿风则像是遇到了这辈子难得一遇的奇观,难以自抑地哈哈大笑起来,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他:“等等,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想录下来当手机铃声。”


    “你大爷的,信不信我把你手机摔了。”程述抢过他的手机摁灭屏幕,塞回他口袋里,转身扯着祝好的胳膊往外走:“走了,回家。”


    第132章


    一连两天,警方的调查都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学校周围的监控实在太多,十几个警员三班倒反复排查了好几次,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捕捉到了隗泽坐上出租车的身影,然而也不知是不是系统不想让案子这么快解决,监控里出租车的车牌号恰好被路过的人挡住了。


    抛尸现场没有发现隗泽的手机,因此也无法查出他的消费记录,他生前最后的行程,至今还是一团迷雾。


    第三天的早上,程述终于接到了秦聿风的电话,不过他带来的并不是什么线索,而是另一个坏消息:有人报警称在郊外一处野地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等祝好和程述赶到时,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刑事照相人员和痕检部的警员正有序地在周围搜集证据。


    受害者的尸体被凶手扔在一处稀疏的草丛中,从祝好的角度看去,只看到尸体的两条小腿,以及温珣和法医助理半蹲在地上做尸检的背影。


    再靠近一些,尸体的全貌才呈现在眼前。


    这回的受害者看起来比隗泽年纪稍大一些,大概三十岁的样子,不同的是他只有下半身赤裸,上半身则穿了一件看起来像是工作服的衬衫,衣服下摆沾上了一些血迹。


    他的生殖器也被切了下来,像垃圾似的扔在一旁。


    看到程述和祝好,秦聿风勉强挤出笑容打了个招呼,然后向他们复述了一遍温珣的尸检结果:“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晚的十点到凌晨一点之间,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致命伤,手腕和脚踝有同样的勒痕,生殖器也是死后被切割下来的。从作案手法上看,跟上一起案子十分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他的目光又转向地上那具尸体,捏着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老程,你说这是怎么个事?”


    程述没回答,手撑在膝盖上打量了尸体一眼,问道:“死者身份查清楚了吗?”


    秦聿风摇了摇头,又说:“这衬衫看着像是银行工作人员的统一制服,带着照片去各大银行问一问,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程述的脸上是少见的严肃:“抓紧时间吧,我们得尽快找出受害者之间的联系,如果是同一个人所为,很快还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


    祝好明白他们的忧虑——两起或两起以上涉及杀人行为的相关联案件可以定性为系列谋杀。


    隗泽那起案子的细节并没有对外界公布过,可短短几天时间内,就出现第二起作案手法如此相似的案件,说明凶手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他们要面对的也许是一个杀人后将人阉割的连环杀手,他的作案时间间隔很短,说不定已经在物色下一位受害者了。


    秦聿风点点头,神色凝重:“知道了。”


    *


    第二名死者的身份是在当天傍晚确定的,他的确是一名银行的员工,名叫严睿,今年32岁。


    据严睿的妻子所说,昨天晚上他下班后说自己有一个应酬,会很晚才回去,让妻子先睡,不用等他。可一直到了第二天他也没回家,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


    接待室里,严睿的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接过祝好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花了足足五分钟才让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我还以为他是喝多了在外面宾馆过夜,就没在意,因为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可到了早上他也没回来,我就打电话去问了他的同事,才知道他昨晚根本没去应酬。”


    在询问严睿的同事时,他们也证实了严睿并没有去参加应酬,理由是要回家陪妻子。


    如果他既没有去应酬,又没有回家,那会去了哪里?


    秦聿风皱了皱眉,问道:“除了应酬,你知道他还有可能去哪儿吗?”


    严睿的妻子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程述对秦聿风使了个眼色,秦聿风会意,斟酌着语气问道:“那个,我问个比较冒昧的问题,你有没有怀疑过……严睿是同性恋?”


    严睿的妻子倏地一愣,止住了哭泣,茫然地看向秦聿风:“为什么这么问?”


    警房通知家属来认尸时,并没有告诉她严睿的死因、以及他生殖器被切割下来的事。


    秦聿风没回答,只是笑了笑:“原因我们暂时还不能透露,不过你的如实回答对案件的侦破会有很大帮助。”


    严睿的妻子认真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没有,他不是同性恋,我们的夫妻生活很正常……除了应酬比较多,我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祝好敏锐地从她这句话里捕捉到一丝端倪,正常来说,她只需要回答严睿是不是同性恋就完事儿了,后面那句解释明显是多余的。


    她似乎在掩饰什么。


    祝好忍不住插了句话:“女士,他真的只是去应酬吗?”


    严睿的妻子怔了怔,垂下眼帘,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她穿着宽松的大衣,遮住了隆起的小腹,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来。


    顿了顿,她的声音又忽而有些哽咽:“从两个月前,严睿经常很晚才回家,每次都说有应酬。我怀疑他有了外遇,就查了他的通话记录,却没找到什么证据。”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准,特别是对自己朝夕相处的枕边人,虽然没有证据,但


    她很肯定严睿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我本来想找他问清楚,又担心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会对我们的婚姻造成影响,所以还是默默忍了下来,我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爸爸。”


    看着她默默抹泪,祝好本想劝她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正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作为一个旁观者,她也没有权利对他人的生活和选择指手画脚。


    秦聿风问:“所以你知道严睿昨晚没去应酬,很可能是去找了‘外遇对象’?”


    严睿的妻子又一次红了眼眶,看着自己的小腹点了点头。


    秦聿风从文件袋里拿出隗泽的照片摆在桌上,问她:“他叫隗泽,是财经大学的一名学生,你见过、或是听严睿提起这个人吗?”


    她吸了吸鼻子,拿起照片认真地看了许久,摇摇头说:“没有。”


    秦聿风还想接着问什么,接待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一名警员开门探头进来,目光从严睿的妻子身上掠过,低声朝着秦聿风道:“秦队,有发现。”


    秦聿风应了一声,让警员安排两个人陪着严睿的妻子,然后给程述和祝好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一起离开。


    关上接待室的门,警员才说:“我们询问过许梓骁,他说并不认识严睿,也从没有听隗泽提起过这个人,我们也对他们的人际关系进行了交叉对比,确定两位死者并不认识。”


    这么看来,严睿的妻子没有说谎。


    警员又把一部用证物袋包裹的手机递给秦聿风:“另外我们在严睿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部备用手机,破解密码后,在里面发现了一款时下最流行的约炮软件。”


    秦聿风接过手机,点进了那款软件。


    为保证客户隐私,软件采用的是“阅后即焚”的模式,聊天记录并没有保留下来。


    不过从手机的“设置”中可以看到,严睿使用这款软件的频率很高,最后一次使用的时间是昨天下班前一个小时,这也基本验证了他妻子的猜想——之前所谓的应酬,不过是他出轨或者约炮的借口罢了。


    秦聿风把手机还给警员,问道:“严睿昨天是怎么离开公司的?”


    “开他自己的车。”警员说:“不过他的车还没有找到。”


    秦聿风点点头,交待道:“继续查监控,一定要尽快找到他的车,我们需要知道他昨晚到底去了哪里。”


    警员应了一声,匆匆忙活去了。


    *


    回到办公室里,秦聿风把所有的资料和照片都用磁铁固定在白板上,捻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除了性别之外,这两位死者不论是身高、年龄、外形甚至是性取向都不相同,凶手为什么会选择他们作为目标?”


    程述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问我,我问谁。”


    “你特么——”秦聿风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砸向他,他头一偏躲过了,纸团不偏不倚落在了站在他身后的祝好头上。


    秦聿风一愣,下意识把手抬到祝好头顶,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尴尬地收了回来,磕磕巴巴地跟她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程述看他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绷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又说:“其实我有点饿了,如果有点东西填饱肚子,我可能会有点灵感。”


    “行行行,吃不死你。”秦聿风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扔给他:“要吃什么你自己买去,顺便给我带一份就行。”


    “既然秦队那么主动,我就不客气了。”程述毫不客气地把钱包揣进兜里。


    祝好没理会他们的拌嘴,出神地看着白板上的一条条线索发呆。


    她记得之前在程述那堆晦涩难懂的犯罪心理学专业书籍上曾经看到过,系列杀手选择被害人时一般基于被害人的可获得性、易攻击性和合意性。


    可获得性是指被害人的生活方式或生活环境使其有机会被诱拐或者无人挂念,换句话说,就是他们的失踪不会马上被人注意到,例如外来务工人员、流浪汉或者性工作者。


    易攻击性是指被害人容易受到侵害的程度,例如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孩子,独行的女性或者老人等。


    隗泽跟严睿显然并不符合这两点,那么凶手选择他们,一定是基于合意性,也就是说,他们的某项特征符合凶手的偏好。


    可如秦聿风所说,两名受害者除了性别之外,年龄、职业、长相、身材以及性取向都不相同,那么他们身上究竟有什么共同点,让凶手选择了他们呢?


    难道说……


    祝好的心底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丝揣测,她刚想抓住那转瞬间出现的灵感,肩膀却被程述拍了一下:“走,我们去买份晚餐。”


    那点好不容易现出形迹的思绪被他打断,再怎么也续不上了,祝好气得想揍他一顿,没好气道:“不去,你自己去。”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行吧,那只好委屈我给你们当个跑腿了。”


    第133章


    程述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秦聿风和祝好。


    秦聿风把椅子挪到白板前,全神贯注地盯着上面的一张张照片,祝好也在沙发上坐下,试图把刚刚断片的思绪续上趟。


    过了会儿,秦聿风忽然“嘶”地抽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不对啊。”


    祝好还以为他有了什么发现,赶紧问:“怎么了,哪里不对?”


    秦聿风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才说:“你说老程为什么会跟我道歉?”


    祝好:?


    道歉的事已经过去两天了,她都快要忘了这茬儿,秦聿风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


    下一秒,秦聿风就十分有默契地回答了她心里的疑问:“不是,这事儿我琢磨了两天了,还是没想明白。”


    祝好觉得奇怪:“他做错事不是该道歉吗?”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我的意思是——”秦聿风转动着手中的笔,轻轻摇了摇头:“这么说吧,我们还在上警校那会儿,有一回我跟他搭档练习近身格斗,那家伙用力过猛把我左边胳膊弄脱臼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宁愿连续帮我带半个月的饭,也没跟我说过一句‘对不起’。”


    他单手拿着笔,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下巴:“我真是越想越不对劲,你说他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杀人越货的事,不然怎么会突然跟我道歉呢?”


    眼看他被这个问题困扰得都没办法专注在案子上了,祝好只好跟他实话实说:“其实是我让他跟你道歉的。”


    “啊?”秦聿风更惊讶了,嘴巴张成了一个“o”字型,好半天没合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祝好耸了耸肩,解释道:“谁让他贱兮兮的,明知道你有恐高症,还让我带你去玩高空项目。”


    秦聿风摇了摇头:“我在意的不是这


    个,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他捉弄。如果有一天我溺水了伸手向他求救,他在拉我上来之前,一定会先跟我击个掌。”


    祝好没绷住笑出声来:这么一说,还真挺像程述会做出来的事。


    秦聿风也跟着她笑了会儿,然后忽地敛起笑容,没头没脑地开口:“你知道吗,自从小霜出事之后,老程的生活简直过得一团糟。五年了,我不知道劝过他多少回,但他这个人就跟穿了层铁布衫一样刀枪不入、软硬不吃,我当时真觉得他要一直这么颓废下去了。”


    他话音一顿,长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最近感觉到他真的变了许多。一开始我以为是许安宁模仿作案的事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但后来一细想,一切好像都是从你出现后才开始改变的。”


    祝好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音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我?”


    某一瞬间,她的心里浮光似的闪过一些细碎的片段。


    她不认识从前的程述,只知道从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时刻理智客观,永远条分缕析,从不会对任何他不在意的人和事投入多余的感情,这一点即便是到了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改变。


    秦聿风没答话,只是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交错的瞬间,他又倏然低下头,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说完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打开手机递给她:“对了,我把那只小熊放在床头了。”


    祝好接过手机,屏幕上是那只小熊玩偶坐在床头的照片,小熊的胸前还别着一枚勋章。


    秦聿风笑着解释:“这是我当警察之后得到的第一枚勋章,它跟这只小熊一样对我都有很重要的意义,所以我把它们放在一起了。”


    突然的一记直球打得祝好措手不及,不由得心头一跳,脸颊上莫名生出两团红晕。


    她脑袋有些浆糊,正思考要说些什么,门突然被打开了,程述吸溜着鼻子走进来,把袋子放在茶几上,抱怨道:“你们俩吹着暖气倒是挺舒服,我这个跑腿的都要冷死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赶紧转移了话题:“老大,你买了什么?”


    “秦队请客,当然不可能只吃普通的快餐了。”程述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秦聿风的钱包扔回给他,然后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几份用保温膜包裹好的餐盒。


    打开餐盒,里面是一大份还冒着热气的清炖羊肉,还有一些家常的小炒。


    祝好本来不觉得饿,但一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的香气,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经过小火慢炖的羊肉鲜香不膻,融入了中药的甘甜味道,在冬天里吃着格外舒服。


    饭吃到一半,秦聿风用筷子敲了敲程述的碗,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吃也吃了,你现在有灵感了吧?”


    程述十分自然地把一块炖得软烂的羊肉夹进祝好碗里,撇了撇嘴:“秦队,没人教你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讲话吗?”


    秦聿风白他一眼:“你不吊我胃口会死是吧?”


    祝好咬着筷子接过话茬:“我也想知道。”


    她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但还是想知道程述的看法是不是跟自己一致。


    “行吧。”程述妥协了,放下碗,喝了口水,说道:“首先我们要弄明白一个系列杀人犯如何选择、又为何会选择一个特定的被害者,才能建立起被害者与犯罪嫌疑人之间的关系。”


    “比如指甲油杀手。”提起指甲油杀手,他话音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根据我们以往的调查结果,他偏好的是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中短发的年轻女孩,也就是说,他是根据外观特征去挑选被害人的。”


    “但隗泽和严睿,乍一看除了性别之外没什么相似之处,所以凶手之所以选中他们,很可能是根据他们一些内在的特征,譬如爱好和弱点。”


    祝好嘴里嚼着羊肉,一时没办法口齿清晰地说话,只能举起手示意程述看过来,含糊不清道:“我知道了!”


    程述一本正经地朝她抬了抬手:“祝好同学,有什么见解吗?”


    祝好刚才就在想这两名受害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共同点,程述的话让她灵光一闪,有了些头绪。


    她三两下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说道:“隗泽明明是个同性恋,却为了掩饰自己的取向而不停地更换女朋友;而严睿就更直接了,妻子怀孕四个月,他却在妻子的孕期出轨。我在想,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们的共同点是不是都欺骗了女性的感情?”


    程述轻笑一声,坐回沙发上,又给她夹了块肉:“脑袋转得挺快啊,看来羊肉没白吃。”


    秦聿风也停下筷子,认真思索了一番:“你们的意思是,凶手会挑选那些他认为欺骗了女性感情的渣男下手?”


    程述点了点头:“换句话说,凶手挑选的是他觉得道德败坏或者伤风败俗的男人下手,而且割下受害者的生殖器,也表达了凶手的愤怒和对他们的鄙夷,甚至是仇恨。”


    秦聿风摸了摸下巴,还是想不明白:“可是调查到现在,两名受害者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没有共同认识的人,那凶手又是如何得知他们的私生活状况呢?”


    程述:“如果被害者是预先选定的,他们就一定会有交集,只不过这种交集不一定是直接的,例如他们很有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过,或者跟凶手有过短暂的交谈。”


    祝好说:“那凶手应该也是女性吧?”


    毕竟能完全跟女性共情的男人少之又少,就连身边这些乙游里看似完美的可攻略对象都不一定能做到。


    程述不置可否,只是说:“在找到更多证据之前,我也没办法马上对凶手做犯罪心理画像,更不能对凶手的性别下定论,不然很容易影响调查的方向。”


    顿了顿,又说:“不过,如果我们对凶手选择被害者特征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凶手很有可能被这一类男性伤害、甚至是侵犯过,从而留下了心理创伤。而最近或许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到她,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成为一个审判者;而当她觉得被害者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她又会成为一个行刑者,将他们杀害。”


    祝好若有所思,捧起碗边继续吃饭边回味程述的话: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谋杀的原因,但精神的创伤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平时的凶手看起来可能与常人无异,可说不准哪一天,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就会触发凶手的杀戮欲望。


    等她回过神时,忽然发现自己碗里的肉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而程述和秦聿风像暗戳戳较劲似的,还在不停往她碗里夹肉。


    她一脸茫然:“哎,你们怎么都不吃……”


    突然传来的叩门声打断了她的话,秦聿风说了句“请进”,推门进来的是温珣的法医助理:“秦队,温主任那边有发现。”


    秦聿风放下碗筷点点头:“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


    法医解剖室里隗泽和严睿的尸体并排躺着。


    为了保持尸体的完整性,解剖室的温度设置得很低,秦聿风出来得急,没来得及穿上外套,冷得朝手心里呼了口气,问道:“温主任,有什么发现?”


    温珣说:“刚才我想用紫外线等看一看能不能在他身上找到指纹或者其他痕迹,没想到在他手上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让助手关掉了解剖室的灯光,打开紫外线灯照向严睿的左手手背。


    祝好凑近一看,发现再紫外线灯的照射下,严睿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戳印,看起来像是个logo。


    她好奇道:“这是什么?”


    温珣回答:“有的酒吧为了证明顾客已经支付了入场费,会在他们的手背上盖个戳,当顾客再次进入酒吧时,就不需要重复支付费用了。这些戳盖用的是特制的荧光墨水,日常光线下看起来是透明的,只有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才会显现出来。”


    程述捏了捏温珣的肩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


    的笑:“温主任懂得挺多呀,看来是经常去?”


    温珣淡淡地拂掉他的手,懒得搭理他,继续说道:“另一名受害者的手上也有同样的戳印,不过比第二名受害者的要淡一些。这种荧光墨水只能保留24小时左右,时间一久就会慢慢淡化,所以他们应该不是同一时间去的酒吧,很有可能间隔了一天或者两天。”


    这么说来,他们的交集点或许就是这家酒吧,而手上的戳印也跟他们受害的时间对上了。


    所以凶手是在酒吧遇到了他们之后,才选择他们作为目标的吗?


    秦聿风掏出手机,对着那个戳印拍了个照,给手下的警员打了个电话,嘱咐道:“排查一下淮江市的酒吧和迪厅,看看有没有logo跟图里一致的,有的话马上发给我。”


    第134章


    有了那个logo,警方很快就锁定了一家名叫“禁果”的酒吧。这家酒吧位于西城区一处幽暗的巷子里,秦聿风跟着导航在错综复杂的乱巷中穿行了好一阵子,才艰难地找到了酒吧的入口——一扇十分不起眼的铁门。


    这家酒吧虽然位置偏僻,但也恰好满足了当下年轻人的猎奇心理,推开铁门,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酒吧只有一层,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舞池,舞池上方有个dj台,周围分散着一些卡座,调酒区被划分在舞台右侧的角落里。


    这时还没到酒吧的营业时间,里面只有数十个服务员在做卫生清洁、盘点物资和检查舞台设备。看到有人进来,一个领班模样的男人迎上前招呼:“您好,我们现在还没有开始营业,你们……”


    在看到秦聿风的出示的证件之后,他立刻挂上笑脸,嘴上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秦聿风点点头:“我们有个案子正在调查中,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酒吧里的工作人员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一听是警察查案,好些人都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活,凑到他们跟前看热闹。


    秦聿风掏出手机,打开了隗泽和严睿的照片递给他们:“这两个客人你们见过吗?”


    手机在几个人当中传阅起来,他们低声交流了好一阵子,终于有个染着红发的女孩指着隗泽的照片说:“这个人……我好像有点印象。”


    秦聿风问:“你见过他?”


    或许是第一次接受警察的询问,女孩又有些犹豫了,拿起手机有认真看了许久才给出肯定的回答:“嗯,他应该是前几天来的,具体哪天有点记不太清了,反正不是前天晚上就是大前天的晚上。”


    秦聿风问:“你还记得他当时坐哪儿吗?”


    女孩指了指舞台右边靠近吧台的一个卡座:“就坐在那儿附近。他长得挺帅的,打扮得也很时尚,我给他上酒的时候就多看了几眼。”


    祝好连忙问:“他是自己来的还是跟谁一起?”


    女孩回答得快速而笃定:“他身边还有个女生。”


    秦聿风问:“那个女生长什么样?”


    女孩眼珠子转了一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光顾着看帅哥了,没太注意那女生。她好像是留着大波浪,画着很浓的妆,穿得也很性感,长相什么的我就描述不出来了。”


    程述抱着双臂坐在一张卡座的沙发扶手上,朝着女孩指的的方向瞥了一眼,问道:“那天晚上在调酒台的酒保是谁?”


    领班赶紧拿来值班表翻了翻,回答说:“那天晚上值班的酒保是厉荣和陈洁,陈洁今天休息,厉荣……”


    他往四下看了一圈,正好一个年轻男人抱着一箱清理干净的玻璃杯从后厨出来,便朝他招了招手:“厉荣,过来看看这张照片,你对他有印象吗?”


    那个被称作厉荣的年轻男人倏然一愣,把箱子放在附近的桌上,局促地在裤子上抹掉手上的水,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微微耸了下肩膀说:“好像没印象。”


    这个规模的酒吧每天至少要接待几百位客人,加上内场灯光昏暗,服务员记不住人脸也是正常的。


    秦聿风顺手滑动到严睿的照片,问他:“那这个人呢?”


    厉荣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嘴角轻轻一撇,还是摇头。


    看来高大帅气的隗泽尚且能吸引一些眼球,而长相平平的严睿待遇就没那么好了,其他几个服务员回忆了许久,都纷纷表示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这一趟也并非没有收获,秦聿风向领班确认了酒吧的戳盖是定制的,全市独一家,每一位入场的客人都会在手背上留下戳印,说明严睿的确来过这家酒吧。


    酒吧里有几个监控摄像头,秦聿风让领班把监控的视频拷贝下来,离开之前又留下了自己的号码,嘱咐他们记起任何事就给他打电话。


    离开酒吧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冬至还没到,淮江市就迎来了第一场罕见的雨夹雪。冷雨裹着白花花的雪从墨汁一般的天空中纷纷扬扬浇下,落在领子里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刚回到警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警员又匆匆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走过来向秦聿风汇报:“秦队,我们找到严睿的车了。”


    秦聿风解开外套扣子的手顿住了,问道:“在哪儿?”


    警员打开平板上的地图,指着一条街道给他看。


    这条街道被戏称为淮江市的“宾馆街”,顾名思义,一条三四公里长的主路和数不清的岔路上分布着大大小小鱼龙混杂的旅店、酒店、民宿,粗略一算至少有百来家,中间还夹杂着不少正规以及不正规的养生按摩店。


    严睿的车就停在路旁的停车位上。


    这条街只有四个车道,所以路边停车位早上七点之后就不允许停车了,可严睿的车在这儿停放了一天一夜,交警又联系不上车主,只好根据规定把车拖到了指定停车场,在把车牌输入到系统里时,才发现跟警局发出的协查通告对上号了。


    警员关掉地图,又打开一个视频:“我们调出了附近的交通监控,发现他和一个女的在这儿下了车,往‘宾馆街’去了。”


    祝好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凑上前想看看监控,秦聿风注意到她踮着脚,贴心地把平板电脑放低了些。


    从监控的时间上看,严睿把车开到停车位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车停好后,一个女人从副驾驶上走下来。


    女人穿着件及膝的厚大衣,戴着毛线帽,堆叠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她亲热地挽住了严睿的胳膊,带着他径直走进了“宾馆街”,之后就没有摄像头捕捉到他们的身影了。


    视频里的那个女人不论是不是凶手,都一定和严睿的死有关系。


    秦聿风边把刚才解开的两颗纽扣系上,边快速吩咐下去:“你带上几个人,以这个点为中心向四周排查附近两公里内所有的酒店、旅馆、民宿,把严睿的照片带给他们辨认,动作快。”


    警员应了一声,拎着平板刚要走,又被秦聿风叫住。


    秦聿风从口袋里摸出刚刚从酒吧拷贝下来的监控视频,说道:“顺便把这个u盘交给技术部,让他们逐帧查看,找到隗泽和严睿,以及跟他们一起离开的人。”


    警员接过u盘,马不停蹄忙活去了。


    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秦聿风系上最后一颗扣子,扯了扯外套里面毛衣的领子,转向程述:“老程,你要一起吗?”


    程述很自然地把问题递给祝好:“你想一起去吗?”


    说实话,那么冷的天,祝好当然更愿意回家洗个热水澡,躺进暖烘烘的被窝里睡上一觉。但这个凶手短短几天之内就杀害了两个人,早一点找到她,就能早一点阻止下一起案子的发生。


    她短暂地权衡了一下,还是下


    定决心点点头:“我们也一起吧。”


    程述少见地没有抱怨又要加班这件事,只是“嗯”了一声:“那走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或许是天气不好,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但“宾馆街”依旧灯火通明,中间还夹杂着亮着粉红色暧昧灯光的小店。


    秦聿风站在街口分配好任务,五六个警员两两一组钻进了街道中。作为程述名义上的“小助手”,祝好自然还是跟他一组。


    程述撑起伞,把祝好拉到自己身侧,带着她走向分配到他们手里的那一块区域。


    “宾馆街”因为定位特殊,向来是“扫黄打非”的重点关注对象。跟警察打交道多了,旅馆的老板和服务员回答起问题已经轻车熟路,态度算不上冷漠,但也绝对不热情,能撇清关系的就更不会主动提供线索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祝好跟程述一连走访了好几家宾馆和酒店,都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从耳机里传出的动静来看,各组遇到的情况也都差不多。


    持续一整天的奔波让祝好有些困倦,从一家酒店温暖的大厅出来时,迎面而来一阵湿冷的寒风,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呼出的气瞬间凝成了一团白雾,飘散在冬日凛冽的空气中。


    程述看向她,笑容里夹着一丝促狭:“困了?”


    不仅困,还冷得很。


    不过祝好还是摇摇头,强打起精神走向下一家旅馆,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地闪过白天跟秦聿风在办公室里的对话。


    她微微仰头看了看身旁的程述,撑在头顶的伞遮住了路灯投射下来的光,在他脸上划分出一道分明的光影分界线。


    “老大,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她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会答应跟秦警官道歉?”


    程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那么难伺候,让我道歉的也是你,问我为什么道歉的也是你。”


    “可是秦警官说你把他胳膊弄脱臼了都没道过歉。”


    程述看似无奈地挑了挑眉,懒洋洋地抱怨:“这人可真记仇,八百年前的事了还要拿出来说。当时我只是轻轻一扯,谁想到他会那么弱鸡……”


    祝好脱口打断他:“你是在转移话题吗?”


    程述话音一顿,眼珠子向下瞥了她一眼,哼笑一声,又飞快地把目光挪开:“我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哎,这家店我们进去过了吗?”


    祝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瞧见正前方有一家没有招牌的小旅馆正亮着暗淡的灯光。


    还没等她回答,程述就扶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旅馆的方向走去。


    第135章


    这儿的装修说好听点是简单,说难听点就是简陋。比起旅馆,更像是用自建楼改造的黑店,前台只占了大厅一隅,里面放着一张躺椅,坐着个昏昏欲睡的中年女人,应该就是旅馆的老板了。


    大厅里没开暖气,只有前台有个油汀散发着幽幽的橙光,角落的天花板上有个摄像头,不过并没有亮红点,估摸着只是个摆设。


    听到动静,老板懒散地掀开眼皮子看了面前的一男一女,漫不经心地道:“标间98元一晚,钟点房40块钱三个小时,两个人的身份证都要登记。”


    祝好刚想解释他们不是来住宿的,程述就抢先一步开口:“我想开个标间,可不可以不登记?”


    老板犹疑地看了他一眼,说:“不行,一定要登记。”


    程述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不对吧,我是听我朋友说您们这儿不需要登记也能入住才来的,难道他骗我?”


    老板问:“你朋友?”


    “哦,他昨晚刚入住的,你应该有印象。”程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严睿的照片递给她。


    祝好知道程述这是在试探她,就没吭声,在一旁默默围观。


    老板看了严睿的照片一眼,果然露出一副“难怪呢”的表情:“他啊,我知道了。不登记也行,不登记要加100。”


    程述了然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放在桌上:“警察查案,配合一下。”


    老板看清他的证件后脸色一变,倏地坐直了身子,眼角眉梢写满戒备:“前两天不是刚查过吗?怎么又来了?”


    祝好猜到她是把他们当成扫黄的了,赶紧解释道:“阿姨,我们不查那个。照片上这个人,您对他还有印象吗?”


    老板话锋一转:“没印象,我刚刚记错了,我没见过他。”


    程述笑了笑:“你确定?”


    老板装作听不懂好赖话,硬邦邦地回应:“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我骗你们干什么?”


    说着就朝门口的方向挥了挥手,送客的意味很明显。


    祝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摆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把自己的语调拿捏得柔和又真诚:“您放心,我们不扫黄,也不查您的营业资质,如果您配合的话,调查很快就能结束,不会影响您营业的。”


    说着又指了指程述,压低声音说:“你看到我上司了吗?他很凶的,如果您不配合,他可能真的会叫扫黄组的同事过来。”


    老板下意识抬眼看向程述,似乎也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疏离感说服了,这才无奈地道出实情:“他昨晚来过,跟一个女的一起来的。”


    程述和祝好对视了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秦聿风打去电话。祝好赶忙继续问老板:“他是第一次来吗?”


    “不是,这几个月来过好几回了,每次都是加钱让我不要登记身份证。”老板面露不屑:“这种男人多半就是背着老婆出来鬼混的,我见得多了,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说到一半又突然顿住,看向程述,干笑了一下:“警察同志,我不是说你啊。”


    程述嘴角一撇,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祝好问:“跟他来的女人长什么样?”


    老板仔细回想了一下:“个子不高,大概比你矮半个头,长相么……记不太清了,她当时戴着帽子和围巾,把脸都挡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化了很浓的妆。”


    从她的描述中,基本可以确认跟严睿来住宿的就是从他车上下来的女人。


    这时程述也挂断了电话,往周围看了一圈,指着电梯旁边的一道铁门问道:“这扇门通往哪儿?”


    老板:“通到后面的小巷,不过除了阿姨打扫卫生和倒垃圾之外基本没人用。”


    程述走过去推开门,探头往外看了看,后面的小巷空无一人,一片漆黑。


    他关上门时,秦聿风带着几个警员也陆续赶到了。


    秦聿风问老板:“那个男人昨晚住在哪个房间?带我们上去看看。”


    本就不宽敞的大厅被几个警察挤得满满当当,老板面露不悦,不满地斜了祝好一眼,似乎在对她刚刚那句“不会影响营业”的承诺颇有微词,答道:“楼上302,已经有客人入住了,能不能明天客人退房了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聿风打断:“给客人换个房间,我们现在就要进去调查。”


    老板对他颇有顾忌,哼哼了一声,从前台出来,带着他们坐电梯上了三楼。


    大半夜从梦中被吵醒的住客还以为碰到了什么扫黄组,慌乱之下差点穿着大裤衩夺门而出,幸亏警员及时拦住他、让他穿上衣服,否则那么冷的天非冻死在外面不可。


    这个房间换了一批客人,已经被打扫过一回了,床单也更换过,所有的指纹和可能留下的dna基本都被擦干净了,不过秦聿风给痕检科打去电话让他们尽快赶到,尽可能不错过任何可以作为证据的线索。


    程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蹲下身仔细查看床沿,发现床头和床尾的四个角都有一圈摩擦的痕迹,上面的油漆被蹭掉不少。看来凶手的确是用


    了某种方法,让严睿顺从地自愿让她把四肢绑在床上,这才在被塑料袋封住口鼻时无法挣扎,只能活活窒息而死。


    有警员发出疑问:“从交通监控上看,凶手下车时并没有带行李箱之类的东西,那她是怎么把严睿的尸体转移走的呢?”


    严睿身为一名成年男性,体重少说也有六七十公斤,身材娇小的女性很难独自将这样一具尸体从旅馆转移出去。


    祝好突然想到经过走廊时曾看到隔壁有一间清洁室,立刻转头出了房间。推开清洁室的门,里面除了一些清洁用品之外,还有一个带着轮子的回收车,轮子上沾了些污渍,看起来像是泥水。


    回收车是用来回收用过的床单被套的,容积很大,装下一个成年男性也绰绰有余,如果把尸体装进去,再覆盖上一层被单,就算被撞见也不会有人起疑。


    老板陪着笑给客人换好房间回来,发现几个警察把302客房翻了个底朝天,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到底什么事啊?那个人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值得你们大半夜来查,可别把周围的客人都吵醒了。还有啊,我刚刚还给客人打了折,损失的可是真金白银,你们警察赔不赔?”


    秦聿风朝她露出一个亲和的笑,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是什么案子还不能对外透露,不过您做好心理准备,这可比扫黄要严重多了,您最好能够配合我们的调查。”


    老板的脸色有些难看,讷讷地噤了声。


    秦聿风问:“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老板没好气地说:“警察同志,我们这儿是旅馆,最不缺的就是动静了。”


    这倒是实话,虽然已经接近后半夜,但走廊里还不时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就算严睿的惨叫和求救夹杂其中,多半也不会有人在意。


    秦聿风接着问:“这个房间的人是几点离开的?”


    老板回答:“这个我就真不记得了,估计是半夜吧,当时我在前台睡着了,睡醒之后就没看到他们下来。”


    “你几点醒的?”


    “早上六点。”


    “那他们怎么退的房?”


    “阿姨中午去打扫卫生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房卡就放在枕头上。”


    从交通监控上看,女人跟严睿从车上离开的时间是十一点半,步行到这家旅馆大约需要10分钟,加上登记入住的时间,他们应该十二点左右就能到房间。


    根据老板自己的说法,她从凌晨一点到六点都在睡觉,没注意到有没有人进出,因此凶手完全可以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用电梯将严睿的尸体运到楼下,再通过后门转移到后巷。


    秦聿风转向老板:“监控能用吗?”


    老板的语气透露着心虚:“装了,但都没通电。”


    秦聿风闻言一手掐着腰,一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疼地叹了口气。


    严睿为了方便自己偷情而不被发现,自以为严谨地选了一家没有监控、不用登记的酒店,没想到不仅给自己挖了个坑,还给警方的调查带来了无法突破的困难。


    也不知是该说他活该呢,还是该说他活该。


    天色渐亮,城市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雨夹雪终于停了,但是天空仍旧灰扑扑的,像是撒上了一层石灰。


    几辆警车碾着积水疾驰而来,痕检科的同事大半夜被秦聿风一个电话从温暖的被窝里揪出来,个个都打着哈欠,眼底布满红血丝。


    趁着秦聿风跟痕检科交代的空当,程述又一次打开了旅馆的后门,朝祝好勾了勾手。祝好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出去。


    后巷里垃圾成堆,正在翻找食物的老鼠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扰到了,四下逃窜,其中一只肥硕的大老鼠慌不择路,莽然地朝祝好的方向奔来。


    祝好猝不及防被吓得一激灵,短促地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往身侧的程述身上扑去。


    程述几乎也是下意识地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接住她的腿。等祝好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正搂着他的脖子,被他稳稳地抱在怀里。


    祝好:“……”


    目光交错的瞬间,她甚至忘了尴尬这件事,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一幕可千万别被秦聿风看到,否则真是解释不清了。


    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念头才刚在脑海里闪过一秒钟,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开门声,接着是一声刻意的轻咳:“咳,老程,你们……”


    第136章


    祝好赶紧松开搂住程述脖子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程述却无动于衷,继续维持着把她抱在怀里的姿势,转过身对秦聿风笑了笑:“嗯?怎么了?”


    秦聿风的目光从他们身上飞快掠过,不自在地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你们俩干嘛呢?”


    真是个好问题,祝好也想知道他们俩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玩公主抱是在干嘛。


    程述微微欠身把祝好放了下来,语气淡淡:“没干什么,你怎么也出来了?”


    这话什么意思,就好像在埋怨他出现的时间不太对似的。


    双脚一碰到地面,祝好就赶紧比划着朝秦聿风解释:“秦警官,你当心点儿,这儿有好多老鼠,刚刚有只那么大的突然窜出来,吓死我了。是吧,老大?”


    程述嘴角轻轻一动:“老鼠?没看到啊,我就看到你突然扑我怀里来了。”


    祝好:“……”


    又来了,这家伙简直是屡教不改,上回的事还没过去几天,这又开始犯起浑来了。


    好在秦聿风并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探究下去,干笑道:“没事儿,我就是看到你们出来了,还以为你们是在找什么线索呢。”


    “我是在找线索啊。”程述这才正经了些,朝着巷子尽头努了努嘴:“我刚刚就在想,凶手把尸体转移下来之后,又是怎么运到郊外的呢?”


    话题转换得太快,祝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道:“如果要运到郊外,那应该只能开车吧?”


    那么显眼一具尸体,难不成还能叫辆货拉拉?


    程述转身走到巷子口四处看了看,巷子出去是一条横切的小路,宽度刚好能容纳一辆车。


    他抱着双臂,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出疑问:“严睿的车就停在附近,走到外面取车再回来顶多需要二十分钟,她为什么不用严睿的车抛尸呢?”


    祝好思考了一会儿,明白了他的疑虑。


    根据温珣的尸检结果,严睿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左右。


    从旅馆到抛尸的地点,至少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尸体被人发现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半,旅馆老板醒来的时间是六点,说明凶手至少在五点半就已经离开了。


    按这样推算,从杀人到抛尸,凶手只有短短四个小时,时间非常紧张。


    凶手没有开走严睿的车,而是选择开自己的车,那就说明她有更方便、快捷的方式。


    换句话说,或许她自己的车离得更近、更方便把尸体搬运上去。


    如果严睿是这儿的常客,那地方应该也是他自己挑选的,那么凶手又是如何提前得知严睿会带她到这儿来的?


    秦聿风单手敲着自己的下巴,提出假设:“会不会她其实已经跟踪严睿一段时间了,知道他会经常来这儿?又或者,她家恰好就在附近?”


    程述沉吟片刻:“不排除这些可能,不过我还有一个猜想,就是——”


    话说到一半,秦聿风兜里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抬手示意程述先别说话,然后接起电话。


    “喂?”听对面讲了几句之后,秦聿风脸上的表情愈发阴沉,他捏着自己的眉心,重重地叹了口气。


    祝好心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挂断电话后,秦聿风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淮江大桥的桥洞底下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又死了一个?


    祝好人都麻了,虽然乙女游戏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但现在这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儿。


    程述双眉紧拧:“同样的作案手法?”


    秦聿风似乎想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有相似的地方,但又有些区别……对了,你刚刚说的猜想是什么?”


    程述却没往下说,只说道:“没什么,先去现场吧。我现在也只是推测,没准现场留下的证据会更多。”


    天空依旧乌云密布,一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白。


    从“宾馆街”到案发现场要经过市中心的街道,这时正是早高峰期,路上十分拥堵,程述放慢车速,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朝着祝好勾了勾。


    祝好把插好吸管的咖啡递给他,突然想起他刚才在巷子里的举动,于是在他快要接过时又猛地收回手:“等等,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刚刚——”


    粘稠的车流一动不动,程述伸手把咖啡从她手里夺过来,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我刚刚是在帮你。”


    祝好气极反笑:“帮我?”


    程述喝了口咖啡,十分诚恳地点了点头,认真道:“你没看到老秦刚才的样子吗?”


    “什么样子?”


    “胜负欲,你看不出来?”


    祝好茫然地摇了摇头。


    绿灯亮起,车流终于开始动了,程述转头看着前方的路,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没有我这个军师你可怎么办呐。我告诉你,男人都有胜负欲,小时候比谁尿得更远,青春期比谁长得更高,长大了还要比谁更帅更有钱。”


    祝好心说有什么区别吗,归根结底不都一样幼稚。


    他接着说:“胜负欲是男人的天性,要激起一个男人的胜负欲,首先要让他产生危机感。”


    祝好听他说了半天也没抓住重点,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驶离市中心后,路况好了许多,终于可以用正常速度行驶了,程述按照秦聿风给的定位,把车开到一条沿河的车道上。


    他啧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你还不明白?如果老秦对你有好感,我刚刚的举动会让他产生危机感,激起他的胜负欲,这么一来,你都不需要主动出击,他就会自己送上门来。”


    听着好像有点儿道理,不过有了前车之鉴,祝好还是警惕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他胡说八道的证据。


    他感受到祝好的目光,无辜地眨巴着眼睛:“我可是牺牲了我自己给你铺路,你要是不信就算了。”


    话说得倒是十分诚恳,但祝好被他坑了太多次,已经对他失去信任了,她翻了个白眼,决定先持怀疑态度。


    沿河开了一段路后,程述拐进一条辅路,来到了淮江大桥的桥下。


    淮江大桥东西向横跨过江,是淮江市南部主干路的构成部分之一。桥上每天车来车往,川流不息,而桥下却是另一幅景象——垃圾遍地,杂草丛生,荒无人烟。


    穿过警戒线,一辆小轿车就停在河边的芦苇丛中,驾驶座上的男人面色绀紫,双目圆睁,浸了血的裤子被胡乱扒下,两腿之间空无一物。


    与之前两个抛尸现场不同,这次的案发现场杂乱无章,打斗痕迹很明显,应该是第一现场。


    温珣和法医助理已经在给尸体做初步尸检了,他抬了抬死者的胳膊,说道:“尸体高度僵硬,体温下降,死亡时间应该在7到8小时之间。”


    程述打开副驾驶的门,凑近看了看:“面部有出血点,又是机械性窒息?”


    温珣点点头:“没错,但他是被勒死的。”


    说着指了指死者的脖子,上面果然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和一些抓痕:“索沟水平环绕颈部一圈,在背面有交叉痕迹,颈部正面有反抗留下的抓痕,说明是有人从身后勒住了他的脖子。”


    祝好有些疑惑:“从身后被勒死?那不就跟之前的作案手法都不一样吗?”


    程述似乎也拿不准,沉吟道:“一般来说,连环凶手的行为模式只会逐步升级,不会突然改变。凶手一开始选择将受害者正面朝上绑在床上,用塑料袋套住他们的头,就是为了能看清他们窒息过程中痛苦的表情。从身后将他们勒死,就没办法做到这一点了。”


    祝好问:“难道这起案子跟之前两起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程述摇摇头表示自己一时也没办法确定,想了想,又指着他的裆部问温珣:“这儿使用的刀具跟之前是一样的吗?”


    温珣回答:“一不一样不好说,不过从切面上看,都是锋利的单面刀具。”


    程述又问:“他的那玩意儿在哪儿?”


    法医助理指了指身后:“被扔在那边的草丛里了。”


    草丛里不只有被切割下来的生殖器,还有一只高跟鞋。高跟鞋的鞋跟上沾着泥土、杂草,还带着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


    程述戴上手套蹲下身,翻来覆去地检查着那一坨血次呼啦的器官,又拿起高跟鞋看了看,微微皱了下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祝好实在不想直视那坨东西,只好抬手挡在眼前,从指缝中看着程述,问道:“老大,你在干什么?”


    “这回的凶手不仅将死者的生殖器割下来,似乎还狠狠踩了几脚。”程述抽了抽鼻子,看向那辆小轿车:“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她对这次的受害者跟之前都不一样,愤怒的情绪更明显了。”


    祝好不解:“愤怒?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死者跟她有什么关系,又或者,死者做了什么令她愤怒的事情?


    秦聿风比他们提前一些到达,刚刚听完警员的汇报。


    忙活了一天一夜,旅馆那边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些进展,这边又出了一条人命,秦聿风更头疼了。他拿着一沓文件走过来,拍了拍程述的肩膀:“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回凶手留下的证据不少。”


    程述摘下手套,问道:“死者的信息查出来了吗?”


    他点点头,递过一份资料:“已经通过车牌查到了,他名叫蒋俊驰,28岁,是一名游戏主播,不是淮江本地人。我们刚联系上他的朋友,现在已经在赶往警局的路上了。”


    第137章


    一名警员拿着一部用证物袋装着的手机朝秦聿风走来:“秦队,我们破解了死者的手机密码,在相册里发现了几段视频。也许……跟凶手的作案动机有关系。”


    秦聿风接过手机,随手点开其中一个视频。


    视频一开始,镜头前的蒋俊驰摆弄着手机,似乎是把手机藏在什么地方,他上半身光裸着,身后的陈设看起来明显是酒店的房间。


    架设好手机后,他若无其事地躺回床上,拿起遥控器装作在看电视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一个围着浴巾的女生出现在镜头里,看着像是刚从浴室里出来。蒋俊驰伸手拉过她,将她推倒在床上,接着就是一段不可描述的香艳画面。


    整个过程中,蒋俊驰都在有意调整两人的姿势和角度,还不时回头看向镜头,似乎是希望拍摄到的画面更清晰、全面,而沉浸在“温柔乡”里的女孩显然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接下来的几个视频内容几乎如出一辙,同样是酒店房间,主角同样是蒋俊驰,但里面的女孩都不是同一个人。


    果然又是个渣男。


    如果真的如程述推测的那样,凶手选择的目标是她认为伤害过女性的男人,那么蒋俊驰的“罪行”应该就是这些偷拍的视频。


    可凶手为什么唯独对蒋俊豪表现出了与之前不同的愤怒?


    祝好往周围看了一圈,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闪烁的小放大镜,同时耳边响起“发现隐藏线索”的提示音。


    隐藏线索又出现了!


    她跟着放大镜的提示,抬脚走回那辆小轿车旁边,戴上手套把手伸进副驾驶和扶手盒中间的空隙,从里面摸出


    了一颗白色的珍珠纽扣。


    蒋俊驰的尸体已经被从驾驶座上转移下来,平放在塑料膜上,他身上穿的是带拉链的外套和卫衣,这颗纽扣显然不是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如果这是个隐藏线索,那就一定是凶手身上的。


    头顶突然传来程述的声音:“这是什么?”


    祝好示意他弯下身,把纽扣举到他眼前,低声在他耳边说:“老大,我刚才根据系统的提示找到了这颗扣子。”


    “系统提示?”


    “是一个隐藏功能。”祝好向他解释:“你还记得我之前在鬼屋发现的那个背包吗?还有李砚川酒吧的打火机、韩瑾房间床底下那一箱文件,都是因为触发了这个隐藏功能。”


    “啧,你这外挂还挺有用。”程述把那颗纽扣拿在手中把玩片刻,转头朝秦聿风喊了句:“老秦,有发现,给我拿个证物袋。”


    秦聿风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纽扣,皱了皱眉:“在哪儿找到的?”


    祝好实话实说:“就掉在座椅的空隙里,蒋俊驰身上的衣服没有缺纽扣,没准是凶手身上掉下来的。”


    跟在秦聿风旁边的警员插了句话:“也不一定嘛,死者手机里的视频出现过那么多女性受害者,说明他这辆车应该也载过不少人,得一一核对过才能确定。”


    祝好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隐藏线索一定跟案情有关,只好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不过我们也可以先做个假设。”程述适时打了圆场:“现场的打斗痕迹很明显,说明他们曾经在车里发生过争执,那么他们争执的起因是什么呢?如果这个纽扣真的是从凶手身上掉下来的,或许就能解释凶手愤怒的原因了。”


    他的话让祝好脑袋里打过一道闪:按照凶手往常的习惯,她会先把受害者带到某个地方,捆住他们的手脚后将塑料袋套在他们头上,亲眼看着他们窒息而死的痛苦表情。


    可她这回既没有绑住蒋俊驰的手脚,也没有用塑料袋套住他的头,而是选择了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作案手法,会不会是因为事情并没有按照她的计划发展?


    祝好整理好思绪,说出自己的猜想:“或许凶手本来跟蒋俊驰约好了去某个地方,打算到了地方之后再按之前的作案手法将蒋俊驰杀害。可蒋俊驰中途却改变主意,把车开到了这里,企图要对她进行侵害。”


    按照旅馆老板的说法,凶手应该是个身材娇小的女性,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在蒋俊驰没被控制住的情况下,她显然没办法挣脱。


    程述点了点头:“这一切都在凶手的意料之外,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只能拼命反抗,所以才会留下那么杂乱无章的现场。”


    经过一番搏斗之后,或许凶手假意顺从、又或是以某种方法控制住了蒋俊驰,总之她还是伺机将他勒死,并且像之前几起案子一样割下他的生殖器扔在草丛中,又狠狠踩了几脚泄愤。


    虽然桥下人迹罕至,但桥上还是会有车经过,凶手杀人后担心自己被发现,因此才慌乱逃跑,连高跟鞋掉了都来不及捡。


    温珣起身接过话:“死者的指甲缝里确实有一些皮屑,不过也有可能是被勒住时抓挠自己脖子留下的,还得回去提取dna做比对。”


    “那就辛苦你先把尸体打包带回去吧。”秦聿风把装进证物袋里的纽扣交给警员保管,拍了拍温珣的肩膀。


    温珣点点头,吩咐助手把尸体装进裹尸袋里。


    秦聿风又转头对程述说:“老程,你们也回去睡会儿吧,忙了一晚上了。”


    “哟,难得你会心疼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程述没有半点扭捏,转身就朝警戒线外走去。


    祝好刚要跟他离开,却发现秦聿风眼睛下面有一圈连小麦色皮肤都遮不住的青灰——只让他们回去休息,可他自己明明也忙活了一整晚。这么连轴转,身体不会撑不住吗?


    她忍不住问秦聿风:“那你呢?”


    秦聿风把注意力从手里的手机转向她,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微笑:“我怎么了?”


    “你不回去歇会儿吗?”


    秦聿风愣了一下,朝她扬了扬手机:“蒋俊驰的朋友已经到警局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和他谈谈,确认一下蒋俊驰昨晚的行程。”


    祝好微微蹙眉:“可你连续那么久不休息,身体会累垮的。”


    秦聿风笑了笑:“没关系,我都习惯了,下午没事的话我在办公室里眯一会儿就好。你们赶紧回去吧。”


    祝好知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但现在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养好精神,理清思路,早点把这个案子——或者说这个剧情任务给解决了,才能让秦聿风回去好好休息。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朝秦聿风点点头,转身刚要走,却被他有些犹豫的声音叫住了。


    “对了,祝好……今天早上在巷子里……”他话音一顿,捂着嘴轻咳了一声:“老鼠真的很多吗?”


    祝好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回答:“满地都是,那个地方堆了很多厨余垃圾,老鼠都吃的油光水滑的,那么大一只,把我吓了一大跳。”


    局促的表情一扫而空,秦聿风的状态明显松弛下来:“行,那没事了。”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音:“跟秦聿风的好感度+5,获得50点积分!”


    好感度提升了?祝好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秦聿风干笑一声,打着哈哈说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跟平时雷厉风行的模样不同,他躲闪的目光让祝好疑窦丛生,总觉得这或许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的问题里应该还有别的意味。


    祝好忽然想到路上程述说的话,难道刚才的那一幕真的激起了他所谓的胜负欲?


    思及此,她决定验证一下,便用50积分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魅力值,然后重新问出了刚才的问题:“秦聿风,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秦聿风眸光微微闪动,像是不受控制地开口:“虽然我没什么立场,不过我还是很在意你跟其他人有那么亲密的举动……”


    我勒个去,这就是传说中的雄竞修罗场吗!


    如果这是某本小说的情节,祝好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尖叫三百回,然而身为当事人,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故作淡定地用力压下嘴角。


    魅力值维持的时间很短,秦聿风话音一顿,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脖子和耳朵却清晰可见地红成一片,慌乱的眼神四处乱飘,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刚刚……我、我这嘴……”


    不远处响起几声催促的喇叭给他的窘迫找到了出口,他赶紧侧过身避开祝好的目光,说道:“老程在催你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我先去忙了。”


    祝好朝他笑了一下:“好,那我们晚点见。”


    秦聿风胡乱点了点头,转身落荒而逃。


    上了车,祝好终于难以自抑地笑了出来,用力拍了拍程


    述的肩膀:“老大,你可真是我的好军师!”


    程述眼角一抽,眼睛里温度瞬间冷了下来:“怎么,好感度又提升了?”


    祝好重重点头,脸上乐开了花:“这招可真是太牛了,以后能不能牺牲你多跟我打配合?”


    程述一愣,然后漫不经心地抬手挡住勾起的嘴角,淡淡地回答:“行吧。”


    *


    虽然还是白天,但奔波一整晚,又近距离接触了尸体,回到家后祝好还是先洗了个热水澡。


    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时,程述正在桌边给白眼狼开罐头,白眼狼急得嗷嗷直叫,围着他的腿不停转圈。


    祝好问:“不是说要给它减肥吗?你怎么还喂它吃罐头。”


    程述把罐头倒进碗里,用勺子搅碎,说道:“这是减脂罐头,比普通罐头贵多了。不喂它它就一直叫,叫得我头疼,烦死了。”


    祝好撇了撇嘴:“是头疼还是心疼?”


    程述没答话,把猫碗放在地上,白眼狼急不可耐地冲上前刚要开动,却发现今天的伙食跟平时吃的不一样,蹲在碗旁边朝程述投去一个抗议的眼神。


    程述叹了口气:“别挑食,医生说了你再胖下去容易生病,到时候我可不会花钱给你治,赶紧吃。”


    白眼狼并不领情,往地上一躺,露出肚皮,试图用撒娇的方式换取一个普通罐头。


    祝好被他们逗乐了,揶揄道:“老大,你像白眼狼一样坦率一点不好吗?”


    “坦率?”


    祝好说:“嗯,你看它,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像你,明明就很宠它,却还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程述倏地一愣,没有答话。他垂眼看着在地上翻肚皮撒娇的白眼狼,用低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喃喃道:“是啊,坦率一点不好吗。”


    “……可是它怎么就知道它不是在自作多情呢?”


    第138章


    躺进温暖的被窝里,祝好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连续一天一夜的奔波消耗了太多体力,她这一觉从中午睡到了傍晚。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祝好转头看向天窗外深蓝色的天空,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涌起强烈的孤独感,就好像此时此刻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莫名的空虚和落寞萦绕在周围。


    楼下隐隐传来声响,空气中飘来一丝香味,祝好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刚才睡前她只潦草吃了几片面包充饥,此时被香味勾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什么空虚落寞瞬间被抛之脑后。


    她从被窝里爬出来,披上外套下楼来到客厅里,果然看到程述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听到动静,程述回头看了她一眼:“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程述利落地把炒好的菜倒进盘子里:“本来打算做好饭叫你的,先去沙发上坐着等吧,马上就好了。”


    祝好应了一声,拖着步子走向沙发,刚坐下来,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突然震动起来。


    是李砚川。


    她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李砚川略带委屈的声音:“好好,你很久都没跟我联系了,最近是不是很忙?”


    她看了下聊天记录,上一次跟李砚川发信息是一天前,他给祝好发了个搞笑的小猫视频,祝好忙里偷闲回了他一句“哈哈”,还配上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久”了吗?


    祝好实话实说:“是挺忙的,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呢。”


    李砚川说:“那你要好好休息,別累坏了。”


    “我知道,我刚刚补过觉了,才刚睡醒。”祝好打了个哈欠,看向厨房。


    程述还在炒菜,看起来还需要等一会儿才能吃饭,于是她跟李砚川闲聊起来。


    李砚川:“你傍晚才醒的吗?那醒来后你有没有感觉到莫名的失落?”


    祝好仿佛找到了知己,连忙回答:“有。刚刚睡醒时看到天都已经黑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没错,我每次睡到傍晚醒来也会有这种感觉。”李砚川笑:“如果你以后睡醒——不,不只是醒来,你任何时候觉得不开心,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闲聊几句后,李砚川忽然说:“对了,好好,上回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有个朋友的咖啡店要开业了吗?刚好就是平安夜那天。如果你不忙,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祝好想了想,最近忙着过剧情任务,确实已经很久没跟李砚川见面了,好感度也一直停滞不前,便答应下来。


    李砚川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我到时候去接你!”


    祝好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前,她脑子里突然闪过最近的这几起连环杀人案。


    虽然知道李砚川不会是凶手的目标,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两句,于是嘱咐道:“李砚川,你要注意安全,别随便跟其他女孩子搭话,知道吗?”


    “你放心吧,好好,我不会跟其他女孩子搭话的,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话。”


    李砚川显然曲解了她的意思,但不知怎么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祝好也就没再过多解释。


    挂了电话,程述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没头没脑地接过话茬:“远古时期人类白天打猎,傍晚早就已经和同伴一起回到聚集地了,你睡到现在才起来,基因里的本能让你觉得你掉队了,所以才会觉得失落。换句话说,这个点还不醒,你就要被野兽吃掉了。”


    一句话就斩断了祝好莫名其妙的愁绪,她撇了撇嘴,走进厨房盛了两碗饭放在餐桌上。


    程述今天做了炒排骨、清炒四季豆和酸辣汤,祝好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排骨放进碗里,刚要尝尝味道,就听到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喜欢这种黏人的?”


    她大脑转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李砚川。


    李砚川有钱、专情,长得好看,就算是放在乙游里也是稀有生物,应该没人能拒绝吧?


    至于喜不喜欢……祝好心里也没个准,毕竟母单了那么些年,她也说不清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她摇摇头:“不知道,说不清。”


    程述也没再追问,只说:“赶紧吃吧,待会菜要凉了。”


    吃过饭,祝好起身收拾碗筷——这是她和程述之间一个不用约定的默契,谁做了饭,另一个人就要洗碗。


    她把碗放进池子里,刚打开水龙头,程述却接过她手里的洗碗布说:“我来吧。”


    祝好的一句“为什么”还没问出口,程述就回她:“你去给白眼狼喂罐头吧。”


    语气淡淡,却透露着不容置疑。


    行吧,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祝好也没再推脱,从冰箱里拿出白天剩下的半个罐头,加了点热水稀释,试了试温度后,倒进白眼狼的猫碗里。


    白眼狼虽然对减脂罐头十分不满意,但发现抗议和撒娇都换不来自己爱吃普通罐头之后还是妥协了,略带嫌弃地大口吃起来。


    难得今晚有空闲时间,刚刚又已经睡饱了,祝好这时候精神得很。


    她靠在厨房门边问程述:“老大,你一会儿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你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


    “那我们别老呆在屋里了,偶尔出去透透气吧。”


    程述没吭声,低头认真把洗好的碗一个个擦干,看起来并没有要答应她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把最后一个碗放进消毒柜里,摁下开关,然后抽了张纸巾擦干手,说:“外套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透气。”说完他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转身往阁楼走。


    上了两节台阶,发现祝好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他不耐烦地催促:“愣着干嘛,上来。”


    祝好一头雾水:“不是出去透气吗?上阁楼干什么。”


    程述没回答,只说了句:“来了就知道了。”


    阁楼是斜顶的,程述的身高走进去还得弯着身。他打开天窗,抓住窗框稍稍使力,倏地腾空而起钻出窗外,脚下踩着窗沿一蹬,身影就消失了。


    这一系列操作看得祝好目瞪口呆,片刻后,一只手从窗外垂下来:“上来。”


    祝好愣了一下,小心翼翼探出窗外,握住程述的手,学着他的样子踩住窗沿,程述一使力,把她拽了上去。


    站稳后,祝好才发现原来斜顶上就是一方小平台。


    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知道阁楼外面有这样一个地方。程述看起来轻车熟路的,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出神地在眼前的景色中沉溺了一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紧了紧外套,转头问程述:“老大,你是怎么知道这儿的?”


    程述双手插在口袋里,两条长腿垂在斜顶上:“我之前经常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发呆。”


    “那我怎么从来没看你上来过?”


    程述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来这儿唯一的路就是阁楼的天窗。”


    祝好才堪堪反应过来,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除了她喝醉和生病的时候要照顾她之外,程述几乎没再踏足阁楼一步,连需要从书架上拿什么书都是让她帮忙找出来。


    这半年多时间,祝好已经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跟他共处一室也从没觉得有任何不适或者不方便。


    月霜铺满大地,也落在他们身上。这一方平台面积不大,祝好紧挨程述坐下。虽然空气冷冽,但她仍然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热量。


    神使鬼差地,她忍不住转头看他,却蓦地对上了他的目光。两人齐刷刷各自调转了视线,凛冽的空气中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局促。


    雨夹雪过后,晴朗的天空是一片浓郁的深蓝色,其中还缀着些星光,稀疏零散,却格外明亮。


    虽然只是五楼,但旧城区楼都不高,视野还算开阔,能看到远处街道上如织的灯光。


    片刻后,祝好咳了一声,打破沉默:“对了,秦警官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程述挑了挑眉:“你是真的想知道,还是想缓解刚刚偷看我的尴尬?”


    祝好瞪他:“谁看你了,别自作多情。”


    他轻笑一声,没说什么,不过还是告诉祝好,警方询问了蒋俊驰的朋友,得知他确实是个偷拍的惯犯。不仅如此,他还经常把那些视频拿出来当成炫耀的资本,在几个朋友之间传播。


    真是个渣男,祝好突然觉得他死得也不算太冤。


    她提出猜测:“会不会是某个被他偷拍的女生干的?”


    程述说:“视频里那些女性老秦他们都排查过了,所有人都有充分不在场证明。”


    全部都排查过了?那工作量一定不小。秦聿风还说下午没事会在办公室眯会儿,看来也只是安慰祝好的话罢了。


    祝好以前总觉得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只是个故事,在接触了警察这一行之后,才发现他们一忙起来确实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程述意味不明地叹了声气:“难怪老秦单身那么久呢,就算真谈了恋爱他也没什么时间陪女朋友吧。”


    “你怎么突然那么关心他?”


    程述一本正经:“我是在关心你。”


    祝好嗤了一声:“我又没说要和他谈恋爱。”


    “哦,你的意思是撩拨完人家就不负责了?”程述似笑非笑的神情里带着一丝戏谑:“那你还真应该庆幸凶手的目标不是伤害男性感情的女性,否则你说不定也会成为她的作案目标之一。”


    祝好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同时又有些心虚,不得不承认他说得还有点道理。


    但下一秒她又给自己找了个充分有合理的理由:这都是游戏的锅,她完全是被逼无奈!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心安理得许多。


    默然片刻,程述又突然开口:“话说回来,等你们的好感度满了之后你要怎么办?丢下他们几个鳏夫自己回去逍遥快活吗?”


    祝好不满地反驳他:“什么鳏夫,一我没和他们结婚,二我又没死。”


    不过对于他的灵魂拷问,祝好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个游戏说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也不为过,而且它的机制就是加深人和人之间的牵绊,这就决定了祝好没办法以一个玩家的心态去面对这里的每一个人,不只是几个可攻略对象,也包括了程述、白眼狼,甚至是房东大妈。


    她不敢说自己对原来的世界无牵无挂,但是在这儿呆了那么久,到了可以说再见的那天,她真的能潇洒地离开吗?


    第139章


    或许是因为天气渐冷,大部分人更愿意窝在家里取暖,周围安静得不像话。


    程述环抱着胸,眼神空茫茫地落向前方,不知在想什么,祝好没话找话问他:“老大,你以前每次坐在这儿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想着人为什么不能马上去死,而是要经历一大堆烦人的破事之后才能去死。”


    他脸上是一贯的闲散,语气也懒洋洋的。


    祝好只当他是嘴里跑车,嗤笑一声:“难不成你还想过要从这儿跳下去?”


    程述点点头:“我还真的想过,不过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祝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少见的严肃,愣了一下才半开玩笑地接话:“你是担心这里会变成凶宅吗?”


    “不是,我死都死了,变成凶宅关我什么事。”他耷着眼皮,面无表情地耸肩:“再说了,就算我变成鬼,也是只帅鬼。”


    祝好刚想怼他两句,他突然话音一转,又变得认真起来:“只是一天没抓到指甲油杀手,我就一天没办法安心,想着就算要死,至少也得先把这件事情做完吧。不过也还有一种可能,我其实很懦弱,根本没有勇气跳下去。”


    祝好有些惊讶,转头看着他。


    跟程述认识那么久,真正有机会谈心的时间却不多。每次她以为即将敲开他的心房时,他总是倏地缩回冰冷坚硬的壳里。


    可这一回,他却主动把自己打开了一条裂隙,不大,却足以让人窥探到他的内心。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程述也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祝好才试探性问了一句:“那现在呢?”


    “嗯?”


    祝好看了他一眼:“现在坐在这儿往下看的时候,你也还是觉得人生没什么意思、还是想跳下去吗?”


    程述没吭声,垂眼看着自己悬在斜顶的脚尖。


    稀薄的云层挡住了笼罩在他们身上的月光,昏暗的光线中,祝好看不清他的表情,去听到他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她有些后悔刚刚那个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的问题,毕竟程霜的死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或许当时启源老师的胡诌还真猜对了一部分——那些层层包裹着他的清高、懒散和满不在乎,只不过是为了掩饰某些不想展露出来的怯懦和脆弱。


    祝好正出神,余光突然瞥见程述冷不丁欺身向前,她脑子一嗡,下意识扯住他的胳膊,使出力气揽住了他的上半身。


    程述一时反应不及,整个人被惯性带倒、仰面躺在在那一方小小的平台上,四目相对时,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你干什么?”


    祝好气急败坏摁住他的肩膀:“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会真的要跳下去吧?”


    程述愣了一下:“你有病吧,谁要跳下去了。”


    “……”祝好愣怔片刻,脑袋终于重新开始运转:“那你怎么……突然往前探身?”


    “我……”程述绷不住“噗嗤”笑出声:“我裤子上沾了点灰想拍一拍而已,诶,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为什么会觉得我要跳楼?”


    祝好堪堪反应过来:刚刚那些思绪还在脑袋里盘桓,紧接着就看到他做出那样的举动,还没等大脑把这件事琢磨清楚,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反应,把他给推倒了。


    云雾散去,如霜的月光在程述脸上铺开。这样的距离,祝好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眼底倒映的月色,甚至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扑在自己面颊上,把冷冽的空气都熏得微微有些发烫,禁不住有些晃神。


    过了会儿,他抬起胳膊枕在后脑,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所以你要趴在我身上到什么时候——我倒是不介意,就是担心你鱼塘里的鱼儿们会吃醋。”


    祝好回过神,赶紧从他身上爬下来,重新调整回刚才的坐姿,若无其事地抬手遮住自己泛红的耳尖,心跳却无端乱了节奏。


    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跟他有这样的肢体接触,这莫名其妙的反应是要闹哪样?


    程述撑住地面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朝她伸出一只手:“走吧,该回去了。”


    祝好低着头“嗯”了一声,握住他


    的手,顺着斜顶小心翼翼踩在窗沿上,从天窗钻回阁楼。


    看着她安全到达,程述很快也攀住窗沿三下五除二回到屋里。关上天窗后,不忘叮嘱她:“你腿那么短,可别一个人上去。”


    祝好脱下外套挂在床边,朝他翻了个白眼:“是,你腿最长,比我命还长,行了吧?”


    程述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要往门外走,刚掀起帘子,又突然顿住脚步:“对了,刚才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你。”


    祝好一愣:“什么?”


    他嘴角轻轻翘起:“现在我觉得人生好像还挺有意思的,值得我再活久一点。”


    没等祝好弄清楚这个回答的含义,他就放下帘子,哼着小曲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看着好像心情很不错。


    *


    翌日清晨,刚踏进警局,就撞见秦聿风拿着杯咖啡站在走廊里,正低头听着警员的汇报。


    看到程述和祝好,他从警员手里接过文件袋,朝他们笑了笑:“来得正好,有发现。”


    他昨晚应该补了一觉,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祝好迫不及待问道:“是案子有什么新进展吗?”


    秦聿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嗯,蒋俊驰遇害那天晚上的行踪出来了,那天他跟几个朋友一起去了酒吧,不过中途他的朋友有事先走了。那家酒吧的工作人员对他有印象,说他最后是跟一个女生一起离开的,听他们的描述,跟之前那两起案子的凶手十有八九是同一个人。”


    程述从他手里拿过文件袋,抽出蒋俊驰朋友的证词扫了一眼,蹙眉道:“蒋俊驰昨晚去的不是禁果酒吧?”


    秦聿风微微一愣,没明白他这个问题的重点:“怎么了吗?”


    程述没回答,只是没头没脑地反问了一句:“你们派人在禁果酒吧周围蹲守了吧?”


    秦聿风点头。


    程述这才解释:“凶手之前一直在禁果酒吧寻找下手的目标,是因为那里对她来说是个熟悉且相对安全的地方,可她却突然换了选定受害者的场所,跳出了自己的舒适区,这对她来说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


    祝好提出猜测:“你的意思是凶手变得更大胆了,还是说……之前的案子对她来说已经不够刺激了?”


    程述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也许凶手知道警方在调查她,为了避免被抓,才冒险改变了选择受害者的地点。”


    那天警方前去调查时,禁果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在场的只有内部工作人员。也就是说,那天他们很有可能已经跟凶手打过照面了。


    祝好不解:“如果凶手是酒吧里的员工,难道其他人认不出来吗?”


    程述没有回答他的疑问,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不知在思考什么。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来人是温珣的法医助理,他拿出一沓文件递给秦聿风:“秦队,尸检结果出来了,温主任让我先给您送过来。”


    秦聿风点点头,接过文件跟他道了声谢。


    从温珣给出的尸检结果上看,蒋俊驰的药理化验结果呈阴性,说明他死前并没有被下药。他的颈部索沟皮下出血,舌骨骨折,环状软骨骨折,可以确定死因就是由于颈部被勒住造成的机械性窒息。


    程述问:“凶器是什么?”


    秦聿风翻了翻文件,说道:“温主任用几款不同的绳索跟他脖子上勒痕的印子做了对比,其中一款拖车绳的花纹和粗度都对上了。”


    “拖车绳?”祝好凑到白板前仔细看了看现场勘查的照片,并没有在车里或是周围发现拖车绳的踪迹。凶手离开时甚至连高跟鞋都拉下了,更不可能带着一坨拖车绳逃跑。


    那么拖车绳去了哪儿?难道被扔进河里了吗?还是说……


    祝好忽然有了个猜测,她从白板上取下案发现场的照片,跟尸检报告一起摆在桌上。


    根据尸检结果可以看出,蒋俊驰颈部的索沟在喉结下方,索沟呈圆环状,没有中断,方向略有倾斜,说明凶手是从他身后稍高的位置将他勒死的。


    如果当时凶手坐在副驾驶,而蒋俊驰坐在驾驶座上,那他们应该是并排的,凶手又是如何在身材和体力都处于下风的情况下,从后上方勒住他的脖子?


    还有就是,那天从旅馆出来,他们曾经讨论过凶手究竟是怎么把严睿的尸体运到抛尸地点的——她没有开走严睿的车,就说明她自己的车离得更近,可她又是如何得知严睿会带她来这儿,并提前把车停在附近的?


    祝好心头微动,仿佛有什么思绪闪电般划过脑海,把各种零碎的线索和痕迹串联起来。


    她看向程述,试探性问道:“老大,你是不是怀疑,凶手不止一个人?”


    秦聿风有些愕然:“不止一个人?”


    祝好点点头,说出自己的推测:“凶手如果只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性,显然很难独自做到这些事,但如果她还有同伙,一切就合理了。”


    ——一个人负责把受害者引到房间里,使点小花招捆住他们的手脚、把他们杀死,另一个人则很有可能是酒吧里的员工,负责给她提供线索,配合完成抛尸。


    程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秦聿风道:“老秦,找辆车,我们模拟还原一下蒋俊驰遇害那晚的案发过程。”


    第140章


    蒋俊驰驾驶的是一辆两厢的小轿车,秦聿风让警员找来一辆车型和内部结构与其差不多的警车停在警局院子里,把座位调到跟案发时一样的高度,开始模拟案发现场。


    程述绕到车头前面,环抱着胸,说道:“根据蒋俊驰朋友的证词,那天晚上在酒吧里,他曾经把偷拍的视频拿出来跟朋友炫耀过,说不定凶手就是在那个时候盯上了他。”


    秦聿风接过话:“在他的朋友离开后,凶手上前搭讪落单的蒋俊驰,想把他约到某处之后按之前的作案手法将他杀害。蒋俊驰本来就是个花花公子,还以为自己天降桃花,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两人一起离开了酒吧。”


    程述点点头:“凶手原以为这一回也会像之前一样顺利,可离开酒吧之后,蒋俊驰或许是想寻求刺激,或许是精虫上脑,总之看样子他并没有把车开到定好的地点,而是径直开到了桥洞下面,开始对凶手动手动脚。”


    说到这儿,他朝着祝好抬了抬下巴:“祝好,你去扮演一下坐在副驾驶上的凶手吧。”


    又来?


    记忆里某个尴尬的场面从脑海中划过,祝好看了看周围的若干警员,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就听到秦聿风主动请缨:“那我来扮演受害者吧。”


    说着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正要坐进去,却被程述一把薅住:“我来吧,不劳烦秦队了,你可是队长,还原案发过程还得靠你呢。”


    秦聿风扒住车门没动:“演个受害者就不能还原了?亲身参与其中不是效果更好吗!”


    程述很是坚持,一条腿越过秦聿风跨进车里:“不不不,还是我来吧。”


    “我来我来。”秦聿风不甘示弱地抱住他的腿,差点儿把他掀翻在地。


    真想不明白演个受害者有什么可争的,难不成戏瘾上来了?


    祝好一脸黑线地看着他俩暗戳戳较劲儿,合理怀疑要不是有其他警员在场,他们没准会打起来。


    她余光扫到旁边看热闹的保洁员大叔,发现他身材瘦小,甚至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跟旅馆老板描述的凶手身高差不多,于是走上前热情地发出邀请:“大叔,你能不能来帮个忙?”


    热心的保洁大叔没有任何犹豫,把手里的扫把往墙边一靠,拍了拍手上的灰,乐呵呵地答应了:“可以啊,没问题,要怎么做?”


    祝好指导他坐上副驾驶,吩咐道:“待会儿你跟着他们的指示做就行。”


    确定了“凶手”的人选,祝好看向秦聿风和程述:“你俩到底谁扮演受害者?”


    方才还在僵持不下的


    两人忽然噤了声,面面相觑片刻,又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向别处。


    秦聿风用手肘捅了捅程述:“老程,你上吧。”


    程述扯了扯嘴角,干笑一声:“还是你去吧,亲身参与其中效果更好。”


    真奇怪,明明刚才还争个不停,这回怎么又互相推脱起来了?


    最终还是一名男警员默默承担了所有,在秦聿风的示意下扮演了受害者的角色。


    演员终于到位,秦聿风清了清嗓,继续道:“当时四周无人,蒋俊驰从一开始试探性的接触演变成试图对坐在副驾驶上的凶手实施侵犯。凶手拼命挣扎,但由于身材娇小,两人力气悬殊,对身强力壮的蒋俊驰来说,她的反抗只是杯水车薪。”


    根据他们推测出来的案发过程,尽职尽责的警员越过驾驶座,翻身压住了副驾驶上瘦小的保洁大叔。


    保洁大叔没想到扮演凶手还有这样的戏份,脸上写满尴尬和不可置信,但还是配合地扭了扭身子,这幅场景惹来了一众警员的低声哄笑。


    祝好暗暗感慨幸亏刚才自己没答应程述,否则现在尴尬的焦点可就是她了。


    看保洁大叔小心翼翼不敢动,秦聿风把一根拖车绳扔给保他,说道:“大叔,您试试看能不能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尽管用力,不用担心伤着他。”


    保洁大叔点点头,立刻入戏,双腿乱蹬,胳膊不停挥舞,尝试把手里的拖车绳缠在警员脖子上。


    然而他根本不是警员的对手,胳膊刚抬起来就被警员制服了,整个人被压在副驾驶上动弹不得。


    秦聿风站定在车前,看着车内的情景眉头紧锁:“在这样的情况下,凶手的确不可能有机会从身后将受害者勒死。”


    有警员提出猜测:“会不会是凶手发现自己无法反抗后假意顺从,答应与受害者发生性关系,然后借机将他勒死?”


    程述促狭一笑,语气里带着揶揄:“什么样的体位能让凶手从身后勒住受害者?”


    警员一时哑然,磕磕巴巴给自己找补:“万一……凶手是在发生了关系之后才把他勒死的呢?”


    祝好翻了翻手里的尸检结果,摇了摇头:“死者身上、包括他被割下来的生殖器并没有提取到任何属于其他人的体|液。”


    几种其他的可能性都一一被排除,最后还是回到了之前推测上——假设凶手并非独身一人,她还有一个帮手。


    程述示意警员和保洁大叔保持刚才的动作,打开驾驶座的门,用一根拖车绳从身后勒住警员的脖子。


    两人力量相当,在警员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程述轻松将他整个人掼在座椅上。


    拖车绳被提前涂上了已清洗的油墨,在警员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圈环状的印子,由前往后逐渐往上倾斜,与蒋俊驰颈部索沟的形状一模一样。


    由此可以推测出,这名同伙或许一开始并不在现场,而是在收到凶手发出的求救信号后才匆匆赶来,用自己车上的拖车绳从身后勒住试图侵犯凶手的蒋俊驰,直至他断了气。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警方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勒死受害者的凶器了。


    看到蒋俊驰没了气息,凶手惊魂未定,同时又因为他刚才的行为怒不可遏,用提前准备好的刀具将他的生殖器割下来扔掉,并狠狠地踩了几脚发泄自己的怒气,然后跟同伙一起仓皇逃离了现场。


    祝好问:“会不会是两名被男性伤害过的女性产生了共情,对道德败坏的男性感到憎恨和唾弃,因此决定联手将他们杀死?”


    程述把绳子收起来,象征性地拍了拍警员的肩膀以示安慰,回答道:“其实女性杀手、特别是连环杀手的数量相对较少,并且大约一半的女性连环杀手都有一名男性同谋。”


    秦聿风问:“你的意思是,凶手的同伙是一名男性吗?”


    程述:“这只是从历史上各类案件中总结出来的概率,不能一概而论,但客观来说,不论是轻松拖动一名成年男性的尸体、还是与一名成年男性搏斗,哪怕凶手是两名女性,也是有一定难度的,所以我觉得同伙是男性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这名男性相对来说要比凶手冷静和理智许多。”


    扮演受害者的警员从驾驶座下了车,提出质疑:“冷静和理智?怎么看出来的?”


    程述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说道:“按照我们的推测,那名同伴应该是酒吧里的工作人员,负责替凶手观察和寻找合适的目标并且协助她进行抛尸,说明他的情绪比较稳定,至少不会对受害者伤风败俗的行径感到愤怒。”


    祝好若有所思,接上了他的话:“可在凶手遇到危险时,那个同伴也能及时出现,帮助凶手制服受害者,甚至为了她杀人,是不是就说明,凶手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程述靠在车前盖上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定相当紧密,对彼此十分信任。在这段关系中,凶手很可能处于主导地位,而她的同伙则对她很顺从。”


    说完给秦聿风递上一个眼神:“老秦,赶紧安排人员重新对禁果酒吧进行调查吧,凶手知道警方离她越来越近,已经加快了作案的速度,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出现新的受害者。”


    *


    在秦聿风的指挥下,一众刑警兵分几路,迅速展开了工作。


    一部分人负责重新调查禁果酒吧所有员工,重点调查在案发当晚轮休、请假或旷工的人,并一一通过不在场证明排除他们的嫌疑。


    另一部分警员负责将以桥洞为中心方圆五公里之内的交通监控仔细捋一遍,并与严睿生前住的那家旅馆周围的监控做比对,尝试找到在两个地点附近重复出现过的车辆,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抛尸所用的交通工具。


    这两项工作是每一起案件中极其无聊、又不得不做的那一部分,其无趣的程度跟在工厂流水线上打螺丝差不多。


    第一种需要不停与人交谈,并从每一段对话中挑出重点,反复盘问,最后再一一核实。


    第二种则是要目不转睛盯着车来车往的监控,以免错过任何一帧可能与案件有关的细节。


    在这两项枯燥乏味的工作中,程述果断选择了第三种——躺在秦聿风的办公室里吹暖气睡大觉。


    秦聿风倒也无所谓,毕竟程述是以刑事顾问的身份呆在警局里的,按理来说他的工作职责只是负责提供专业的意见供警方参考、指明侦破方向,往日里跟着到处跑已经算是他份外的活儿了,这些杂事哪怕他不参与也无可厚非。


    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祝好被暖气熏得脑袋发晕,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她转头看了看程述,见他阖眼躺在沙发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于是唤出了控制面板,点进剧情回顾,把时间调到在酒吧进行问询的那一天——如果凶手的同伙是酒吧的员工,那他一定会露出端倪。


    这些端倪在当时或许不易察觉,但有了剧情回顾的慢放和暂停功能,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