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可以吗◎
新岁伊始, 一场瑞雪纷纷扬扬而落,高阳下,雪粒闪烁着白茫茫银光, 深深覆盖了满城的红灯笼,也将昨夜的杀伐与鲜血尽数淹没于下。
冰天雪地里, 京城男女老少还是围聚在街头巷尾,人人脸上神色陡变,皆是惶惑与讶异。
谁也不曾想,一觉醒来, 无声无息的变了天。
除夕之夜, 当今圣上于皇宫中驾崩,听闻是三皇子逼宫造反, 亲弑晋帝,意图谋朝篡位。幸得那位都督裴无率兵进宫镇压, 这才平息叛乱,没有殃及到城中寻常百姓。
人群沉寂了片刻,接着有人窃语,难怪昨夜看见有无数银甲禁军涌现,持阔身长剑, 如同固若金汤的城墙坚守在京城内外,震慑四方。
老百姓们早已对晋帝心生了愤恨, 一国之君痴迷得道成仙, 为了长生不老,在位期间倦怠朝政, 甚至不顾百姓疾苦, 昔日国力强盛的晋国在他统治下越发衰退。
如今这昏君一死, 众人心中自然是高兴, 只是他终究皇帝,不好大肆拍掌叫好。
于他们而言,只要能过上安居乐业,河清海晏的日子,谁来做这个皇帝都无所谓。
————
今日年初一,林氏手里捏着备好的压岁钱,早早地便来到听音苑。她瞧了眼紧闭的屋门,悄声问一旁值守的侍女,“小姐还没起呢?”
侍女摇了摇头,才想起来说:“夫人,姑爷昨儿个半夜回来了。”
林氏闻言有些意外,不禁慢慢弯唇,心下了然。
夫妻俩小别胜新婚的浓情蜜意,也不知道昨夜闹到何时才歇息,今晨这个时候能起来也就怪了。
她轻声吩咐不要出声打扰到两人,随后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手里的压岁钱,眉眼染笑。
正好,回去再多备一份。
床帏之内,一对璧人静静相拥,交颈而眠,满室温馨眷恋。
倏地,一阵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裴无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抬臂,手掌覆在她耳朵上。
可还是稍稍晚了些,怀中呼呼大睡的人听见声响,身子颤了一下,虚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攥紧了衣襟,唇中发出低低地唔哼。
裴无另一手按在她纤细的后颈上,温声安抚。
许久,那扰人的爆竹声总算停了。
谭清音悠悠地睁开眼睛,被光芒刺了下,又立马埋进他胸口,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几时了?”
裴无垂眸看她,忍不住亲她鬓发,笑说:“约莫晌午了。”
今日落了雪,却出奇的艳阳高照,因而屋内也亮堂堂的。
谭清音怔住了,刚才那点困意尽散。
她忽然噌地坐起身,伸手晃了晃他的胳膊,急切道:“快起身,你昨夜答应我什么?可不能反悔。”
她这一夜睡得极为不老实,在他身旁翻来覆去,迷迷糊糊间醒来还会在他脸上乱摸一通,嘟囔着确认他在不在。
裴无被她弄得没法子,只能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抱到自己身上。
因而这一直起身,她便坐在了他腰腹上。
裴无双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呼吸有一瞬凝滞。
如此亲密无间的姿势,能清楚感受到她身上绵软。
乌浓长发松散,铺在身后,发尾扫在他腿上。轻薄的寝衣半敞,露出肩颈大片雪肤,柔腻云软若隐若现。
偏偏她丝毫未察,那双乌灵俏动的杏眸依旧盯着他,目光期期。
裴无看得口干舌燥,他移开视线,伸手想替她拢好衣衫。
忽然,手掌停在半空,他迟疑了下,这是自己的妻子,有何不能看的。
裴无垂下手,颇为闲适地枕在脑后,缓缓抬目,在她颈间流连,半晌才幽幽低声开口:“下雪了,今日不方便出门。”
闻言,方才明媚昳丽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谭清音有些不信,还撩开软帐勾头往外望去。
屋外雪声簌簌,隔着窗纸,能看见雪落残影。
谭清音失望地缩回帐子里,而裴无眉眼含笑,视线灼热地看着她。她愣愣地低头,瞬间脸颊滚烫,死死捂住胸口。
“你眼睛看哪里呢!”谭清音吸着气,瞪圆眼睛看他。
裴无笑了一声,手臂紧紧锢住她后腰,不让她往后躲。
瞬间天旋地转,人就被压到了裴无身下。
乌发铺陈在枕上,如泼洒的浓墨厚重,那一抹白皙越发晃眼。
裴无伸手拨了拨她额上碎发,修长的手指往下,抚过她的侧脸,触手细腻柔软。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黑眸微微有些沉:“清音,要不要生孩子?”
低低的沉声如金玉落盘,带着蛊惑,诱得谭清音忘了自己正在和他生气,也忘了此时还是白日。
谭清音心一烫,长睫轻颤,霎时就明白裴无在说什么。她认真地想了想,疼就疼吧,谁让奶娃娃这么可爱。
还是她和他的孩子。
她搂过他的后脖颈,缓缓动了动身子,轻声细语:“要。”
冬雪声微,软帐里淡淡香气越发浓烈,光影透过淡绿色的纱帐缝隙,模模糊糊地洒进床榻间,覆在耳鬓厮磨璧人身上。
肚子咕噜声忽然响起,谭清音软软地推了一下他,瘪唇看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好饿。”
裴无动作一怔,额角直跳,他无奈地伸手揉了下眉心,眼神落在她白嫩精致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迟早要被她折腾死。
—
午时,听音苑。
裴无背身立在屏风后,拿起送进来的衣物,里外穿好。
谭清音走近时,眼眸亮了一下,幸好他身形与父亲大差不差,不然去哪儿给他找这么贴身的衣袍。
她上前,纤白的手指替他理了理衣襟,又退远些打眼瞧了瞧,郎君面如冠玉,清贵矜然,一身青色锦袍衬得他犹如山巅矗立的挺松,蕴着坚韧不可摧的劲力,与她这温意小巧的闺阁格格不入。
谭清音向来不掩饰对他的喜欢,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叭地亲了一口,笑盈盈地赞叹:“夫君真好看。”
唇上柔软稍触即离,如同吻在心尖上,蓦地一颤。
裴无稍稍倾身,一手搭在她腰上,意味深长地问:“吃饱了?”
谭清音被他问得一呆,想起床榻间那幕幕柔情,不由咽了下口水,小声嗫喏:“不能白日宣……淫。”
裴无:“意思今晚可以?”
谭清音红着脸,不想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聊,转而从他袖中掏出红包,佯意急声问:“让我瞧瞧娘亲给你包了什么?”
她打开红纸,里头除了金银豆子,还有白玉平安扣,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谭清音眨了眨眼睛,惊讶道:“娘亲真是偏心,怎么给你的压岁钱比我还多。”
她嘴上虽是带着一丝羡慕和埋怨,但眼底却是漾着浅笑。
自父母离世后,逢年过节,再没有旁人给过他压岁钱,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收到。
裴无心头盈着暖意,将她揽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发顶,哄道:“我回去再给你包一份。”
—
谭清音觉得自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恨不能每时每刻都和他腻在一起,往日在府里也不像这样。
到了傍晚用过膳后,裴无便拥着她坐在轩窗边,看着窗外雪景。
她这两日没有好好用饭,因而乍一顿多食了些,脾胃便开始不适。
谭清音苦着张小脸,不虞哀怨:“我都说了我吃不下了,你还非要我多吃些。”
“是我不好,下回不央着你吃了。”他蹭了蹭她的侧脸,歉疚的低声。
裴无微微垂下眼,看着可怜兮兮的她,心下便软了,抬手贴在她小腹上方,轻缓慢揉。
指骨分明的大掌收着力,轻一下缓一下,按得她眉眼渐渐舒展,唇中不时会哼哼两声。
裴无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越发觉得她像家里养的那只胖狸奴,摸得高兴了,便会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声。
良久,他轻声问:“可好些了?”
谭清音闭着眼,急忙按住他要抽离的手,央求他:“再揉揉。”
裴无心下无奈,只得继续揉着,可却渐渐移了位置,他看着窝在怀里的人,不由声音暗哑,“夫人,可以吗?”
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前胸,如今他以一副包容之姿从后拢着她。
他的唇轻轻地擦过了她的耳垂,带着温热的鼻息,落在唇畔。
那一声低哑缱绻的“夫人”让谭清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谭清音回头,抬眼便撞上了那幽深的眸色中,看着他温声告诉她,“晚间了。”
周遭一瞬静谧,银针落地可闻,耳边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之声,扑通扑通……
“还疼?”
裴无收了收臂膀,将她抱在怀里,附在她耳畔轻声问。
谭清音略微挣扎了下,想躲开。
他不想床笫间,只有他舒适,因而这次,裴无一见她眉头蹙起,便会停下安抚,想要愉悦她。
谭清音羞于将方才那股溺没之感说出口,干脆转过身子,一个劲儿地往锦被里钻,把脑袋也蒙了起来,不想看见他。
往日里她再胆大,对他搂抱亲热,可到了这种事上脸皮还是薄。
她如同缩头乌龟一样,裴无见了忍不住发笑,唇角轻微地扬了一下。
裴无朝她靠近些,连人带被子卷进怀里,扒开锦被一角,露出那张艳若芙蕖,湿漉漉的小脸。
他伸手捏了捏,轻声低叹:“别憋坏了。”
谭清音闭着眼睛,说不出半句话,她艰难地提起锦被下的玉足,想要踢向身后男人。
抬起的脚丫子被人一把攥住,再想收回时已经迟了。
长夜漫漫,雪夜里,那一室晕黄烛火悠悠晃晃跳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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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 第五十二章
◎这个月你都别想碰我◎
三皇子除夕夜弑父篡位, 兵败被擒,押入天牢按照律法处置,身为其母的姚贵妃被贬为庶民, 与子同罪。其余党羽皆押入诏狱,被处以凌迟极刑。
与此同时, 晋帝早年因皇位和权利之争而弑父戮兄,残害众多良臣的罪状也一并昭告天下,群臣世人无不震惊。
虽然这昏君已死,逃得了生前, 逃不过死后史官的口诛笔伐。
国不可一日无君, 如今皇位悬空,必须及早立新帝来稳住局面, 安定民心。
晋帝死的突然,并没有留下传位遗诏。
按理说, 太子继位为帝名正言顺,也是稳固朝纲的好事。只是他资质平庸,没有治国方略,若是将皇位传给他,只怕很快便会葬送掉大晋朝的江山。
谭方颂近日来因这事清减了不少, 他一早去了趟文林院,与一众老臣们商榷依旧无果, 直至酉时, 才回到谭府。
晚膳后,他将裴无叫到了书房。
东窗窗牖半开, 一股寒风卷着雪扑进来, 冲淡了房内浮热的地龙温度。
谭方颂斟了盏热茶递给裴无, 蒸腾的热气从青瓷杯口飘出来, 一缕淡淡的苦茶清香随之溢出。
茶汤碧绿,入口微苦回甘,裴无下意识皱了皱眉,他不嗜甜,也不喜苦。
谭方颂自然注意到了,他摇头失笑,想来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是不爱喝的。
端坐于对面的年轻男子放下茶杯,往日里他本就稳重寡言,那一身素衣青袍穿在他身上,虽还是沉默不语的模样,但是添了份随性温和,整个人清绝又俊朗。
茶味在舌尖漫开,那丝苦涩经久不散,裴无紧抿着唇,淡声问:“岳父唤我来是有何事?”
谭方颂抿了口茶,想到这些日令人头疼的琐事,他清了清嗓子,看着他意有所指道:“你也该出面把控朝局了。”
现如今朝野上下乱作一团,他倒好,任凭外面风雨飘摇,自己在温柔乡里巍然不动。
谭方颂起先认为裴无是对那皇位有想法,毕竟以他如今的权势和威望,皇位唾手可得。
可这几日看下来,他推却了朝中许多大事,一身轻松,没有半分这个念头。
他一时猜不清裴无究竟想做甚。
裴无知他所指,他沉吟片刻,徐徐说道:“太子不是做帝王的料,立七皇子江玄为新帝。”
此话一出,书房里似乎更为安静了些许。
谭方颂一时怔忪,茫然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想起除了太子,宫里头还有位小皇子。
只是,这位皇子出身实在不光彩,年龄幼小,并且尚不知品行如何,怎能担当大任。
不过谭方颂转念一想,太子如今秉性已难移,七皇子胜在年幼,好好教导扶持一番还来得及。
翌日,朝中再次就立新帝一事议论纷纷。
太师宋延辅这人最为古板,他拧着眉严声:“不可,太子本就为储君,自古嫡长尊卑有序,帝制不可变,理应太子登基为帝。”
谭方颂侧首看了他一眼,道:“宋太师,太子殿下自幼受你教导,你且说说,这天下交给他,你放心吗?”
闻言,宋延辅一哽,脸沉下去,拔高声音问:“你这话是何意?”
首辅这话说得隐晦,但意思不就是在指责他没有教好。
可他又不好反驳,事实的确如此,他身为太子的老师,这些年太子有多不上进,他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
如今这种情况下,已没有其他皇子可选。
殿内一隅,裴无面色如常,他静静地看着众人,半晌没有作声。
“由七皇子即位。”
一时吵嚷的群臣闻声停下,气氛沉凝,人人屏声敛气。
裴无抬眸看了一眼,又沉声一字字地说道:“诸位若是有异议,便来北镇抚司找我。”
他的话不容置喙,如同一阵裹挟着利刃的寒风,殿内顷刻安静下来。
众人都闭口不言了。
进了北镇抚司,那岂不就是去了诏狱。如今监国之权尚在他裴无手中,更是权倾朝野,且不说立谁为帝,这皇位就是他来坐,他也有法子让世人闭嘴。
也只得庆幸,裴无此时并无夺政异心。
群臣面上神色各异,却也不好再提异议,新帝只能就此定下。
——
谭清音念家,直到初五,才慢悠悠地收拾准备回裴府。
积雪还未融化,碧瓦朱檐上覆着厚厚一层,在暖和的阳光照耀下显出白色的光辉。
谭清音玩心甚重,她一手提着裙子,另一只被身旁男人牵在手里,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音。
裴无朝她看了一眼,见她甚至还想蹲下去用手团雪,他略略皱了下眉,掌下力气重了一分,责备道:“好好走路,莫要玩闹。”
“玩一下不会冻到的。”谭清音甜笑着抬眸,语气里无不撒娇。
她忽而朝裴无凑近,将纤细白皙的手塞进他宽袖里,顺着袖口攀上他的小手臂。
一股沁人的寒意,无孔不入地渗进皮肤里。
谭清音抱着不撒手,仰头看他,声音柔婉又俏皮:“再说了,你还能给我暖手呢。”
裴无低头看了看,正对上她的视线,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狡黠的笑。
随着她仰脸,云鬓雾鬟间的珠钗轻摇,衬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冰天雪地里,玉珠剔透夺目,煞是动人。
他无奈地笑了下,手掌摩挲着她软和的手背,眼角眉梢尽是温柔宠溺。
府门前,林氏看着几乎挂在女婿身上的女儿,不觉失笑。
谭方颂负手立在一旁,忽的拍了拍脑门,想起还落了件东西。他从袖中取出一纸信封,大步上前叫住裴无:“这个你还是拿回去罢。”
如今一切安定,也没有再放在他这里的道理。
裴无身形一僵,他下意识看向身旁还在婉然嫣笑的妻子,随即伸手接过,垂眸道:“多谢岳父。”
那封熟悉的和离书跃入眼帘,谭清音翘起的唇角僵住,眸底闪过一道难以置信的目光。
她猛然想起裴无送她回家的前夕,问她要和离书,自己也并未多想便给了他。
谭清音依稀还记得,那晚他是说怕她弄丢,替她收着。
如今细细想来,她瞬间了然,裴无是怕他除夕那夜出事,牵连到她,才私下将和离书给了父亲。
她知道,裴无是为她好。可即便如此,她心头那股怒气还是油然而生。
谭清音转头看着裴无,从他腕上松了手,退后半步。
裴无眼疾手快地抓住,揽着她的腰带向自己,低头轻声:“乖,回去再同你说。”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似乎还能听出一丝紧张。
谭方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停了一停,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隐隐觉得周身一股暗流涌动,却又不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
裴府内,盈月很远便看见了终于回来的夫人,后头还跟着大人。
只是,两人一前一后,好像是闹了别扭。
裴无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叹息着伸手要去拉她,“你慢些,别摔了。”
谭清音扭着身子躲他,走得很快,埋头闷声:“我不要你牵,我自己走。”
谁知话落,她鞋底一滑,便摔进了雪地里。
幸而雪层厚又软,摔在地上不痛。
裴无听到一声惊呼,立马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挽好的发髻松散,有几根玉簪掉入雪中,淹没不见。
前一瞬男人的话还响在耳边,下一瞬她便摔了,还摔得如此难看。
谭清音只觉得脸烧得慌,她抬手捂住脸,衣袖下隐隐传来委屈的哭腔:“你真是个乌鸦嘴。”
听着她声声埋怨,裴无都一一应了,他神色有些紧张,凝着眉,匆忙问她:“有没有摔倒哪儿,身上疼不疼?”
谭清音稍稍移开手,从缝隙中悄悄觑他一眼,她还是摇了摇头。
即便不疼,裴无也不敢有半分松气,她衣裙、头发上俱是雪,只怕没多久便会消融。
这时,守在门外的云秋和盈月见此情形,忙上前将屋门推开。
裴无抱着人阔步走向里间,小心翼翼地放在软榻上,又脱下她身上沾了雪的外衫和鞋袜。
没过多久,谭清音便被人剥的只剩下里衣,她抱膝坐在榻边,下巴抵在膝上,一副可怜兮兮模样。
裴无坐到了她身侧,拿起棉帕替她擦拭头发。
里间静默,两人一时无言。
榻上两只玉足安分的并在一起,足背微弓,白嫩的脚趾蜷缩着,上面还浸着已经融化的雪水。
裴无捞起一只放在腿上,细致地擦过。
谭清音本就极为敏感,脚背上不容忽视的存在,带着灼人的温度,引得她微微颤栗了下,细指不由紧紧地揪着单薄的里衣。
隔着棉帕,裴无的指腹摩挲过她柔软冰凉的足心,忽而轻轻挠了一下,原先垂着眸,气鼓鼓的人儿立马“扑哧”一声笑出来。
谭清音往后缩着腿,想从他手中挣脱出,可裴无却越握越紧,她受不住,只得朝上蹬向他的腰。
听到身侧男人轻笑一声,谭清音艰难的板起脸,强忍着笑意,又羞又恼地提醒他:“我现在在同你生气。”
方才在回来的马车上,裴无就已道歉哄了她,一遍一遍,笨拙又诚挚。
那时,她的气就消散了干净,只不过她想唬唬他,好让他以后长个记性。
裴无嗯了一声,低低地道:“我知道,别气了好不好,会伤身体。”
他笑着将那双玉足纳入衣袍里,用体温熨着,随后倾身朝她靠近,额抵着她的,柔声说:“只此一次,往后我定不会再欺瞒你了。”
其实哪怕再重来一次,那种情况下,他还会如此。
只不过,此时他不敢说出口。
谭清音别过小脸,哼哼两声。
经过刚刚那一番打闹,轻薄的裤子堆叠在膝弯处,露出一截如白藕般细嫩的小腿,只是膝盖上,布满了点点红痕,甚至有些已变为青紫,触目惊心。
裴无英挺的眉目敛着沉色,一瞬变了个人似的,急声问她:“你方才不是说没摔到吗?”
如玉的耳垂一点点红了,谭清音横了他一眼,小声的嘟囔一句:“这不是摔的,怎么红的你不晓得吗?”
这几日都是被折腾到后半夜才能入睡,白日里她又要强打起精神,生怕恹恹的被人瞧出异样。
裴无回想起昨夜床榻间,确实是自己失了节制。漆沉的眸中露出懊悔,还有一丝不自在,他低头吻了吻膝上红痕,自责道:“疼吗?”
谭清音摇了摇头,轻声说:“不疼的。”
“下回我将被子垫厚些。”他又说了一句。
谭清音立马拢着裤腿,瞪圆杏目,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
“你想都别想!这个月你都别想碰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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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 第五十三章
◎正文完◎
雪后初霁, 云散日出,薄薄的阳光洒在乾坤间,一片白色, 纯净的仿若新生。
这一天是正月十五,年仅六岁的新帝登基, 改年号为承安,同时大赦天下。
太子自请退而封闲王,新帝赐封地于金华,供其安享余生。
同日, 裴无被敕封为摄政王, 王号梁,为新君辅佐朝政。钦定首辅谭方颂和太师宋延辅等五到六位大臣, 共同辅政问策,治理天下。
为避免动荡, 满朝文武百官并未有人事大动,并且昭告全国上下,奉行轻徭薄赋政策,以此来安定民心。
—
清晨,圣旨随着丰厚的赏赐送进裴府时, 谭清音还在睡梦中。
从谭府回来后,她不知怎的受了风寒, 幸好没有发热, 只是轻微症状。
谭清音倒觉得没多大问题,往年这种小风寒她总要受上几次, 早已习惯了。
倒是平日里那个凛然自持的男人乱了阵脚, 非要从早到晚跟在她身侧, 汤药顿顿不落看她喝下, 甚至连屋门都不让她出。
也就今日江玄登基,他一早去上朝问政,她才得以松了口气。
屋外天光大亮,耳边隐隐传来帚尾轻轻扫雪声,在清静的庭院里尤为清晰。
谭清音抱着暖和的汤婆子起身,她推开屋门,眼眸微微一亮。
院子里云秋和盈月正在扫雪。
一旁还跟着个胖狸奴,肥硕的身子蹲坐在雪坑里,蓬松的尾巴翘起晃荡,如同一把扫帚,左右轻拂扬起雪粒,好不悠闲自在。
谭清音瞧得直乐,不觉笑出了声。
声如黄莺般清灵,盈月抬头,一愣。
廊檐下立着面容昳丽灵动的少女,袅娜的身段藏在披风里,整个人慵懒的倚在门边,不知看见了什么,唇角笑意甜软,笑起来顾盼照人。
只是太过羸弱,总让人生出要捧在掌心,悉心呵护之感。
念起夫人还在病中,外头阴天风冷的,盈月惊呼一声:“夫……王妃,您快些进屋,可千万别加重了。”
“我已经好了很多。”谭清音不以为然,丝毫没听出有何变化。
良久,她反应过来,一脸震惊地问:“等等,你们唤我什么?”
云秋笑着上前,给她拢紧了披风兜帽,说:“王妃啊。今晨宫里来了圣旨,姑爷被封为摄政王,小姐您便是王妃了。”
都是姑娘家,不懂朝政弯弯绕绕,却也知道封王拜相,身份自然也变得尊荣煊赫。
云秋自小跟着她一起长大,如今当然替自家小姐高兴。
谭清音张了张口,余光忽然瞥到回廊尽头信步走来的身影。
裴无一身玄色绣银纹锦袍,身姿岿然挺拔,如青山崖壁的峻松,衬得他更为丰神俊朗。
谭清音见了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地跑进屋,如兔子见到狼一般迅速。
留下两个摸不着头脑的侍女愕然地转身,见着身后来人才反应过来,忙屈膝行礼,低低唤了声“王爷”。
裴无颔首,提步向屋内走,顺手掩上门。
谭清音站在门后,见他进来,讪讪地抬眸看他:“我当真只出去了一小会儿,没被风吹着。”
她说着,上前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脑袋抵在他胸膛上,颇为讨好般地蹭着。
谭清音眨眨眼,很是乖巧地道:“而且,我今日也不咳嗽了,你听我说话声音,是不是正常了?”
温软的气息蹭了他满怀,裴无心里一软,低头凝神看身前这人,许久未答。
又是这般无赖撒娇。
裴无轻叹一声,原先酝酿好的责怪,到了嘴边却变成温声问话:“饿不饿,用过早膳了没?”
谭清音闻言眉眼染上浅笑,她摇了摇头,下一瞬又点头如捣蒜,“饿,还没吃。”
待端来早膳和汤药,云秋和盈月两人一如往常那般退了出去。
今日是上元节,自然是要吃元宵的。
白瓷小碗里,静静地躺着几颗滚圆的元宵,雪白剔透,隐约可见裹在里头的芝麻,上面撒了一把干桂花。
裴无端过小碗,修长的手指执起玉勺,舀起一颗,很熟稔喂到她嘴边。
他喂一颗,她便吃一颗。
直至五六个下肚,谭清音小声道:“吃不下了。”
鉴于上回她吃多了积食,裴无这次倒也不敢再劝她多吃,碗里剩下的几颗尽数入了他口中。
谭清音一愣,倒不是惊诧他居然吃甜食了,只是自己风寒还未好完全。
她心里揪成一团,半是嗔怪半是担心地说:“你别染上我的病气。”
裴无看了看她,唇边不自觉浮起一丝浅笑:“不是说你好了?”
谭清音张了张嘴巴,才惊觉被他套了话。
她扯了话题,意图蒙混过去。裴无何尝看不出来,只是并未戳破,静静地听她说话。
谭清音依偎在他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杏眼里满是疑惑茫然:“夫君,我是不是需要去学那些礼节仪态,以后是不是还要设宴招待人?”
除了身边近亲友人,她从小到大很少见外客交际,那些世家贵族宴会,能推却便推了,爹娘也从不逼迫她学不爱学的,因而自在懒散惯了。
但如今不同了,他之前虽同她说不恢复皇长孙身份,以后对外只有裴无这个人。
只是他如今位至摄政王,往后少不了一些场面和宴会是要她出席的。她身为他的妻子,自然是不能给他丢脸。
她长睫微垂,蹙起的细眉里藏着忧心,唇中喃喃不休地低声。
裴无垂首看她,勾唇失笑。
“不需要,你无需多想,往后还同现在一样,想做甚便做甚,没人敢多说。”
“这个家无论内外你做主,由你说了算。”
他一手捧起她的脸,深湛的漆眸望进她的杏眸里,语气平缓温和地告诉她。
谭清音抬眼看他,心尖颤了颤,她怔怔地展颜笑了。
裴无不想要那些繁文缛节约束着她,只愿她在他身边,能安乐喜颜一生。
就如她现在这般的笑,全然无忧。
谭清音放下心来,她犹豫了下,伸手戳了戳他:“那,我今日能不喝药了吗?好苦的。”
她已经许久没有生病了,乍喝了那黄连般的苦药,实在受不了。
这话问得他有些猝不及防,裴无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能。”
“你方才还说我说了算的。”
她说完,眼底霎时失落,委屈的看他。
裴无这才发觉给自己挖了个坑,他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低声:“这个不能算,过来乖乖喝药。”
谭清音苦着脸,伸手接过药碗咕噜咕噜灌了下去,未等放下碗,一颗蜜糖便及时塞进了她的嘴里。
甜滋滋的糖瞬间化开,慢慢冲淡了唇舌间那股苦涩,她伸舌舔了舔唇角残留的药汁。
裴无目光渐近深沉,他伸手覆在她细嫩后颈处,指腹摩挲流连,终是忍不住欺身上去吻住,将她的唇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颗被咬碎抵在贝齿间的蜜糖不知滚向了何处。
谭清音这会儿浑然忘了什么病气,她愣怔片刻后眉眼便弯下来,软软地搂着他回应。
苦药混着蜜糖,清甜的软香混着冷冽的松香,尽数盈满鼻息,早已分不清谁是谁。
———
冬尽春来,时间过得特别快,不觉已是三月早春。
新帝虽年幼但胜在勤学求知,能听谏言,在一众老臣悉心扶持下,朝政也渐渐步入正轨。
起先,朝中有人猜测,摄政王裴无是想借幼帝之名执掌朝政,独揽大权。
可是这几月看下来,他每日按部就班早朝退朝,极为清闲自在,若非朝中有急事,甚至一天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御书房内。
江玄一袭明黄锦缎九龙朝服,稚嫩的身板端坐在案前,案上堆摞起如小山般高的奏折公文,险些将他整个人掩盖住。
这些日来,那些老臣们手把手教他读诗书、习兵法与治国之道,他每日早朝晏罢,仅有的玩闹时间也没有了,甚至睡梦中都是宋太师那张严肃板正的脸。
裴无立在阶下,沉默地听完了他的诉苦,冷峻的面容愈发平静无波。
江玄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手指捻着衣袖,仰起脑袋看他。
他一时忘了称呼,还如先前那般喊他:“裴大人,你当真不要这皇位吗?”
江玄知道当初眼前这个男人并非是开玩笑,如今在其位,他也很敬重那些臣子。
只是每日如此重复,他真的承受不住。
裴无睨他一眼:“皇上年纪还小,心性不定,若有事就去找首辅和太师疏解。”
低沉无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玄一听,瞬间垮了脸。
……
裴无回到府里,径直向后院走去。
昨夜一场细雨过后,庭院里的桃红梨白落了一地,煞是好看。
今日阳光甚好,谭清音躺在树荫下的藤榻上,怀里抱着眠眠,舒适的眯眼小憩。
斑斓点点的日影碎金沿着叶隙洒下,投在树下美人如仙近妖的白瓷面上,浮光跃跃,瞩目动人。
裴无远远便看见这副场景,他轻轻走上前,蹲身,静静地凝望着。
那只肥狸奴闭眼窝在她怀里,尾巴勾在她腕上,颇为惬意。
他顿时心生嫉妒,伸手拎着它的后颈皮放在地上。
眠眠似是没想到睡梦中被拎起,扑腾着四肢“喵呜”小声地叫,它认人,在看见是何人时,顿时噤了声,安分地蜷窝在地上,一动不动。
谭清音被惊醒,她睁开惺忪睡眼,望了望男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抱进了怀里。
裴无也躺在了藤榻上。
一时间,只够容纳一人的藤榻便承担了一对相拥枕眠的璧人。
谭清音几乎趴在他的身上,午后春困,她提不起任何精神,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裴无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指腹拨了拨她蜷长的乌睫,谭清音嫌痒,咯咯笑着往后躲。
“你别烦我,我要睡觉。”
“要掉下去了。”
“还不都怪你。”
“……”
春光正好,落花簌簌,枝间阵阵清脆悦耳的雀鸣。
那只指骨分明的大手,温柔地覆在她脸上,替她遮去风吹来的花瓣。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结尾两章很卡,删减重写了很多遍,都是拖了三天才更新,很抱歉。还有两三章日常和养崽番外,想都写完,一并在下周五更新上来。
刚开始是想过会单机写完这本的,很感谢大家这三个月来的支持和陪伴。这本文不管前期和后期更新时间一直都很不准时,拖沓阴间,真的很抱歉。
(下本文我一定会好好存稿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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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第五十四章
◎番外一·日常◎
裴无如今位至摄政王, 皇上虽然赐了新府邸,但他们依旧长住在裴府,府里上下也一切如常。
曾有人想往后院里送女人, 都被摄政王拒了,还有胆子大不识相的朝臣会如此, 他更是直接撂下话——进裴府,先进诏狱里走一遭。
从这以后,再没人敢给他塞女人。
因而府里只有那位身娇体弱的王妃,当初成亲时就有的种种猜测, 病逝亦或是休妻都没有。如今她地位尊荣不说, 那个冷情狠厉的男人更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宠。
前日游船赏会,有人瞧见了二人, 望之俨然的男子拥着身侧窈窕佳人立在船头,垂眉敛目间温润舒朗, 竟还如新婚燕尔那般浓情蜜意。
这一传出,惹得满京城的姑娘家艳羡十分,谁不想觅得只对自己一人好的夫婿。
——
这几日裴无公务缠身,午膳时没有他在一旁督促,谭清音只吃了几口, 便放下不吃了。
南轩窗下,谭清音支颐着脑袋, 整个人恹恹儿的, 细眉耷着,无精打采地看着院里眠眠追随着翩飞的蝴蝶蹦跳。
云秋下意识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温温凉凉, 没发热。
她蹲下身, 望着她担忧问:“王妃是哪里不舒服吗?”
“头昏乏力, 恶心。”谭清音趴在窗边,虚弱地说,“还有些想吐。”
盈月疑声:“王妃莫不是有了?”
这些表现岂不就是怀孕的症状。
谭清音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直起身,手心怔怔地贴在平坦的小腹上,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
脑海中浮现红绡软帐床榻间的情景,玉雪般的面容泛起薄红,他们几乎是夜夜纠缠,算算时间也有大半年了,早该怀上了。
谭清音翘起唇角,乌黑清澈的杏眸瞬间亮起,激动地说:“去唤御医来。”
盈月笑着应声,连忙跑出去。
裴无请了一位宫里的御医住在府里,因而不过一会儿,他便来了。
谭清音的心跳得厉害,面上难掩欣喜,她盼了孩子许久。
御医把着脉,半晌后收回手,立在一旁恭声:“只是暑气过甚引起的头晕、食欲不佳,无大碍,煮些清热败火的凉药茶就行了。”
那颗悬起的心一瞬坠下,嘴角笑意渐渐消失,谭清音还是再一次询问:“您可诊清楚了?我不是……不是怀孕?”
御医闻言讶然,抬眼看见她大变的脸色,摇头:“王妃的确是中暑,并没有怀孕,只是……”
他面色纠结,犹豫着该不该说出口。
谭清音那双明亮杏目缓缓黯淡下去,她心里慌慌的,有个猜测在脑海里涌出。
“您但说无妨。”
御医小心翼翼地说:“王妃的身子骨虽说已经调理正常,只是顽疾多年还是伤了根本,恐难有孕。”
他也知道这位王妃体弱多病,当初摄政王从太医院拎走几个御医,他们战战兢兢还以为要掉脑袋,哪成想竟是为了给他妻子调理身体。
恐难有孕……
谭清音闻言怔然,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
———
午后烈日炎炎,空气里浮动着难捱的燥热。
裴无提着食盒入内,屋里四角置了冰,甫一踏入,凉气便争先恐后的涌上来。
他将食盒放在案几上,忽的脚步一顿,隔着屏风,也能听见里头的低泣。
声音沙哑绵软,细如蚊呐,轻飘飘的传入耳中,一下子就击中了裴无的心脏。
他猛然蹙起眉头,阔步走进里间,一袭水绿薄衫裙的小姑娘靠坐在软榻边上,垂着一段白腻纤细的脖颈,双手捂着脸啜泣。
往常这个时辰她都是在午歇。
裴无知她爱哭,但从不会无缘无故掉眼泪。
谭清音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发现身旁坐了人。她满心期待这么久的孩子,今日却被告知可能不会有。
“怎么哭了?”
低沉的急声骤然在耳畔响起,谭清音吓了一跳,止了哭。
她松开手,白净的小脸哭得红扑扑的,泪湿的长睫颤颤巍巍地扇动,眸子里盈满水雾,潋滟可怜。
谭清音泪眼朦胧地望着身前清冷的面容,心中又涌上悲哀,豆大的泪珠滚下来,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裴无搂过谭清音,将她抱到膝上,抬手碰了碰她湿漉滚烫的脸颊。
他低头亲她,指尖顺了顺凌散贴在腮畔的发丝,柔声问:“是我哪里做错了?”
裴无以为是晨起时,她抱着自己嘟哝,要他早些回来,结果迟迟未归,惹了她生气。
谭清音摇摇头,尽量平缓情绪,瓮声瓮气:“夫君,倘若我生不了孩子怎么办?”
她攥着他的手,脸颊在宽大温暖的掌心蹭了蹭,断断续续地哽咽倾诉。
“御医还说我很难怀孕。”
裴无听着她的话,微微一愣,片刻后松了眉:“就为了这点小事哭成这样?”
谭清音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长睫上还挂着泪珠,将落未落。
“怎么会是小事呢?”她声音微微失落。
开春时,他便已经过了二十四的生辰,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子,人家都不止一个娃娃了。
或许是汤药食膳补得好,她这半年来身量高了些,也长开了不少,抱在怀里浑身软绵绵没骨头似的。
裴无心口柔软,越发的爱不释手。
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肢,手指在她腰侧软肉缓缓摩挲,顺着往后移至背脊,安抚地轻拍。
“清音,孩子对我而言不重要。我这辈子养一个你就足够了,有没有孩子,无所谓的。”
谭清音心里酸酸胀胀的,她吸了吸鼻子,心情复杂:“但是,我好喜欢孩子。”
裴无知她心思,当初江玄在裴府里,她就跟个孩子似的陪他玩闹。以至于江玄离开时,她一连好几日都没搭理他。
他心中发笑,不急不缓的声音带着一丝劝哄:“那也急不得,我们看缘分,有则好,没有就没有。”
他这一生,能和她在一起已是奢求,旁的一切他都不在乎,包括孩子。
只是她迫切地想要,也只能随缘慢慢来。
谭清音眼睛酸酸的,她埋首在他颈窝处,男人靛青斓袍衣领上被她的泪水糊得湿哒哒一片。
方才波动的情绪如今已彻底平息,细细一想,的确,她的身体急也急不来,哭也没用。
腮边碎发黏在他颈侧肌肤上,谭清音抿紧唇瓣,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拂开。
裴无伸手取过一侧案上的绢帕,另一手寻到她的下巴抬起,帕子覆在红肿的眼皮上轻轻擦拭,手上动作细致又温柔。
她乖巧地闭上眼睛,往前凑近几分。
裴无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弯了一下唇,低头吻了吻她挺翘泛红的鼻尖,“往后别想这事了。”
谭清音轻嗯一声,听话地点头。
天热,谭清音坐在他腿上很快生了汗意,她缩着腿,想从他膝上挪下来。
“别动。”裴无皱眉拍了拍她的屁股,将她往怀里紧了几分,轻声问,“今日好端端的怎么中暑了。”
谭清音一阵羞赧,脸上薄红还未褪去,又添重了些,闷声说:“兴许是天气陡地变热,还没适应。”
裴无一顿,继而替她擦着,他神色专注,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不忍重手。
禁不住风,受不住热的。当着是个娇贵的瓷娃娃,半点磕碰不得。
裴无擦完后,又叫了水替她洁面,这才出去拿了食盒进来。
谭清音眼巴巴地望着他拎着食盒过来,她早已习惯裴无每日回来后不重样的投喂。
这次无需他抱她,谭清音便讨好地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亲了一口。
裴无眼眸含笑,长指捻起一颗,剥了皮,往她唇边递去。
谭清音将他两指间的葡萄卷进嘴里,期间,柔软的唇瓣刮过略带薄茧的指腹,像是轻羽拂过心尖,有些痒。
红唇沾了葡萄汁,湿漉漉地泛着水光,她张张嘴:“还要。”
残留的果汁顺着指腹淌下,谭清音下意识伸舌,软软地舔在他干净的指节上。
指腹一寸寸地烫起来,裴无眼神微暗,镇定自若地收回手,又给她剥了一颗。
夏日衣裳单薄,两人彼此又是紧密相贴,谭清音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咕咚”咽下葡萄,低头瞧见了。
裴无仿若未察,他问:“还吃吗?”
谭清音摇头又点头,手撑着他的肩想下去。
忽然腿弯被人牢牢扣住,紧接着腾空而起。
谭清音赶紧搂住他的肩膀,细腿环住他的腰,可这样,正好抵在了不容忽视的存在处。
她身子不由得往后一缩。
裴无抱着她向里间软榻走去。
谭清音看了眼阳光正甚的窗外,捶了捶他的胸膛,恼声:“现在是晌午!”
坚实有力的小臂托着她的臀,裴无低头看她羞愤的小脸,笑了下,声音清朗不含一丝杂欲:“嗯,我今日和你一起午憩。”
作者有话说:
番外已经写好了三章,但是榜单更新字数要求两万字,只能拆开重新扩写,应该会有六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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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第五十五章
◎番外二·日常◎
“还没缓过来?”裴无握着她的薄肩, 哑声问。
谭清音依旧垂着眸,湿润的脸颊压在他一侧胸膛上,指肚无意识地反复搓捻着那颗小痣。
许久未听到回答, 唯有锁骨被冰凉的手指轻轻地勾着,裴无喉头忍不住一滚, 他低下头,脸快贴到她面上。
谭清音闭着目,长睫扑簌抖颤,靠近些能感觉到她急促的气息。
静谧的软帐内, 空气稀薄, 先前肆意的炽热混香,都被困在了这一片小天地里。
裴无捉住锁骨上那只小手, 攥在手里,放在唇边亲了亲。
滚烫的薄唇落在指尖, 如蜻蜓点水般轻触即离,随后十指相扣安分地搭在心口。
谭清音空白的脑袋总算清明了几分,她迷茫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与裴无低下来的眼睛对上。
四目相望,谭清音僵了僵。
暖光落满了整个居室, 入目那张清寒面容晕染着不正常的薄红,眸底还有晦暗难辨的沉色, 与往日端方持重的他判若两人。
谭清音再清楚不过他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她慌得把手往回抽,往后退:“好累, 我要睡觉。”
她现在精神已经很疲惫了, 只想好好歇上一觉。
如今两人不着寸缕地靠在一起, 她一动, 不可避免的会碰触到。
裴无额角跳了两下,手臂上青筋微凸,警告地低声:“别乱动。”
他对她没多少理智,更别谈什么自制力。
裴无将她拉回怀中,合身抱住,极尽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深呼吸,声音缓和:“给我抱抱。”
这样她如何能睡着?
他体温本就烫,又将将事毕,肌肤相贴时愈发感到炙热难捱。
谭清音涨红脸,极轻地挪了下身子,想拉开些距离,可她肩膀被人捏着,丝毫动弹不得。
她只能推推他:“不要,你身上好热,离我远些。”
裴无闭目不语,抱着她没动。
她这会儿骨酥体软的,抱在怀里像是一块寒玉,温凉的体温徐徐渡来,他自然不想松开。
眼前的人还在双手推搡,忽地手探入薄被里,不老实地掐上他的腰。
裴无掀开眼帘看她。
谭清音眼里闪过狡黠,义正严词:“谁让你不松开。”
裴无忽然低低地笑了下,叹声说:“你之前当我是暖炉,如今给我当个消暑降温的玉枕不行?”
“清音,你不能只知享受。”
说着,手指还轻轻敲了敲她的脊背,像在提醒教育她。
谭清音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好像的确是她不厚道了。
许久,她收回手,安分地躺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嘟哝:“行吧,那给你也享享。”
话里话外都能听出很不情愿。
裴无闷声失笑。
指骨分明的大掌覆在她脑后揉了揉,随后手臂落下,他抵在耳侧温声:“睡吧,一个时辰后叫你。”
谭清音被他困在臂弯间,耷拉着眼皮,手捂着唇打了个哈欠。
浓重的乏倦袭来,往常这个时辰她都睡醒起身了,朦朦胧胧快要睡过去时,谭清音还不忘给身前的男人记上一笔。
都怪他,非要不分黑夜白日的拉着她胡闹。
—
沉檀香袅,一室清静。
光线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格,恰好将斑驳的影子照在长垂的帘帐上。
身畔人全然依赖地蜷在他怀里,檀乌秀发松松散散堆叠,垂在他手臂上。
裴无眼神清明,伸手拢上去,拨开她颊畔的凌散碎发,露出白嫩柔腻的脸蛋。
他静静地端详着她憨甜的睡容,心软极了。
浮世三千烦扰,再没有比拥着娇妻入眠更为安心的幸事。
一想到此,裴无嘴角慢慢勾起来,连带着清冷的眉眼也染了一层笑意。
他忍不住低头亲她,却是控着力道不敢重,薄唇碰碰脸颊,咬咬耳垂,最后滞顿良久,还是覆在红唇上轻碾厮磨。
身下的人蹙眉轻唔一声,檀口微启,裴无眸色倏地暗沉,顺势长驱直入勾缠,强势又温柔。
谭清音睡梦中察觉到恍若有蚊虫叮咬,烦人地绕在脸庞不停歇,还咬她舌尖。
她皱眉挥手驱散,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清脆的声响落在帐内分外清晰。
四周安静下来,耳畔只能听见她轻微绵长的呼吸声。
脸侧被轻飘飘地甩了下,裴无怔愣片刻,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他垂眸看着依旧熟睡的人儿,松了口气,渐渐地放下心来。
幸好没醒。
裴无知道她向来嗜睡,且睡觉时绝不能扰她,不然醒来整个人蔫蔫的不说,还会不理人。
他叹息一声,伏在她肩头嗅着淡淡清香,怕自己又控制不住。只能隔着薄被虚抱着她。
往常他自认为再自持克制,可一旦沾染上她的气息,也会顷刻分崩离析。
—
日薄西山,霞光落满了整个居室,谭清音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身侧空无一人。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此刻浑身酸软,整个人又处在刚睡醒时的懵怔中,像是梦游似的赤足下床寻找什么。
男人如常坐在书案前,正翻看她的账册。
裴无侧头瞧见了,他起身时给她换上了干净的寝衣,薄纱般缎子勾勒着纤腰,细得不堪一握。
目及到一双雪白赤足,他眉头皱起,还未来得及出声制止,怀中便挤进了一个软绵绵的身子。
谭清音坐在他腿上,双臂蹭过来攀着宽阔的肩膀,脑袋埋在他颈侧拱了拱,低低唤了声“夫君”。
这一声懒懒呓语叫得裴无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闷闷地又说:“你为何不喊我起身,白日里睡得多了,晚上岂不是睡不着了?”
裴无放下账册,将她拢在胸膛前,他无奈低声:“我叫了你的,可你非但不起,还打了我一巴掌。”
闻言,谭清音的眸子缩紧,不由瞪大了眼睛。
接着,裴无扬起下颌,拉她的手贴在自己右侧脸上,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瞧瞧。”
谭清音看了看,那上面有一两根淡淡的指痕,细指碰碰他的脸,正好与自己的大抵重合。
她一下子慌了,捧着他的脸不知所措:“疼不疼?你、你下回再喊我,将我的手缚住。”
谭清音知道自己向来睡得死,睡梦中神志不清,做了什么也记不得。
那张明媚嫣然的小脸此刻尽是担忧,细眉蹙着,红唇紧抿,俨然十分慌乱。
裴无忍着笑将她又环在怀里揉了揉,却也知道不能太过,他摇头:“不疼,哪怕你扇得再重些也是无妨的。”
这话说得谭清音心里更不是滋味,她不知如何是好,凑近些,歉疚怜惜地啄吻他右脸。
裴无靠在椅背上,安然享受着软玉温香送吻。
许久之后,他抱她坐好,越身取过案上一个玉臼递到她面前。
玉臼里沉着捣碎成泥的花汁,这是方才侍女送进来的,说她念叨了这蔻丹好几日。
他问:“怎么弄?”
谭清音勾头瞧了瞧,又看了他两眼,明白他的意思。
她指着玉臼,又点点自己的手指说:“蘸这个花泥,涂抹在指甲上。”
裴无大抵知道了流程,一手捏住纤指,蘸了些花汁反复点在指端。
屋子里安静下来,谭清音看着他垂首认真的俊脸,忍不住伸手摸了下。
男人没躲,任由她肆意摩挲,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中动作。
他松开这只染好的素手,将在脸上作乱的另一只握住,直至都染上才松开。
谭清音嫣嫣然笑起来,摊开手晃了晃,眼眸微亮:“好看吗?”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点点红缀在其间,煞是晃眼。
裴无垂眸看她,低低地笑了声,温柔说:“很漂亮。”
谭清音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左看右看,喜欢的不得了。
……
夜晚。
汤池中水轻轻晃动,水纹一圈圈的荡开,骤地溢出玉石阶面,又缓缓退回池中,留下一地涟漪。
谭清音感受着微热的池水往身上荡漾,热气熏得她无力地靠在池壁,眼底不可抑制的泪珠滚下来。
裴无托着她腰肢的手掌微微一顿,目光触及到自己手臂上凸起的淡青色筋络,细嫩的玉指紧紧扣在上,染着蔻丹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抬手,拿指背替她拭了拭眼尾的泪水,随后忍不住倾身抱住,安抚地揉了揉她柔软脖颈。
浴房里氤氲热雾缭绕,微弱的烛光晃荡,点点亮光映在漾漾水面上,如柔滑的锦缎绸面。
屋外蝉鸣蛐吟,浴房里也渐渐恢复安静。
谭清音被男人抱到榻上,她闭上眼睛,蜷抱着身体。
傍晚时染好的丹蔻还未彻底干涸,就被水冲洗淡了许多。
温热的池水几乎要将她溺毙其中,太荒唐了。
许是那一巴掌的心疼内疚,亦或是他哄她说有法子晚上能睡个好觉,才让她鬼迷心窍地应允在浴房汤池里。
若不是期间他喂她喝了几口茶水,她当真要虚脱昏死过去。
裴无套回自己的衣裳,又拿起一旁的小衣帮她穿上,俊容上带着难得的餍足。
她稍抬起眼皮,便看见男人衣带未系,随意散着,露出伤疤纵横的胸膛,姿态岿然地坐在榻边。
饶是如此,谭清音还是忘不了之前他的举止有多放荡形骸。
刚褪却羞涩的小脸又腾地泛起了红。
裴无唇边噙了淡笑,长指勾绕将那小衣细绳系好,一只手搭在她腰侧,将她抱坐在膝上,与她抵着额,嗓音低醇:“这次可还睡得着了?”
谭清音眼睫微抬,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脑海里尽是那些羞耻的画面。
她心底羞愤难平,忍不住用额头重重磕他。
男人脑门坚硬,反倒将自己磕得眼泪花花。
裴无看在眼里,他连忙伸手覆在她额头揉着,又好笑又心疼:“傻不傻?”
谭清音吸了吸鼻子,鼓着腮:“你才傻!”
裴无低声哄:“嗯,我傻。”
“……”
两人一来一回拌着嘴,谭清音不甘落于下风,自己总是被他打趣取笑。
她气鼓鼓地要伸手捏他脸颊,却被一句调侃质疑的“还有力气”硬生生打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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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 第五十六章
◎番外三·怀孕◎
近来朝中事务清闲, 裴无得了空便在家中陪她,谭清音起初很欢喜,可渐渐有些吃不消。
两人日日夜夜地腻在一起, 不知是否是之前在浴房里胡闹了一回,他开始不满足于只在床榻, 竟拉着她在隔间、软榻、书案上……一一尝试。
每每看见这些不忍直视的物什,谭清音便会下意识想起那些种种旖旎画面。
又譬如此刻。
她好端端的坐在书房里,正埋头认真临摹他的字迹,手却忽然被裴无握住。
他拍了拍她的背, 端正姿态, 口中道:“坐好,手肘抬高些, 别搁在案上。”
谭清音原先垂着脑袋,闻言立马乖乖照做。
她仰起脸, 看着身侧男人,眨了眨眼,软声道:“我幼时习字气跑了好几个先生呢。”
裴无听着她喃喃说起幼时趣事,唇边始终噙着笑,他躬身靠近作出倾听状, 问道:“为何?”
“因为太枯燥了,一写不好, 他们便会板脸凶我, 一凶我就哭,哭得他们都受不了, 就跑走了。”
谭清音委屈巴巴地扁嘴, 不过转瞬, 她揪住男人的宽袖摇了摇, 笑意盈盈地说:“要是当初夫君你做我先生,我定会好好学的。”
他对她耐心又认真,长得又好看。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他。
做她先生?
裴无想想,憨态可掬的小丫头趴在书案上,手里摆弄着笔墨,语气重些便要撇嘴朝他哭啼,他忍不住摇头失笑。
“现在教你也来得及。”他握着那只柔荑,身体也随之倾靠过去,胸膛贴在她的后背上。
天气热,她只一袭嫩黄色低胸夏衫,露出一段莹白的玉颈,轻薄盈透的料子遮不住锁骨上点点浅痕。
宣纸上,浓墨衬得执笔的指尖更为纤细白皙,甚是悦目。
他们靠得很近,不过咫尺之遥,热乎乎的鼻息落在她的脸畔,如轻羽拂扫心尖,痒得厉害。
谭清音不禁有些腿软,心脏忽然乱跳起来,她咬了咬唇,悄悄觑眼看他。
裴无仍握着她的手,垂眸敛目时,还是那副惯常的冷清姿态。
“认真点。”裴无察觉到了,拇指捏了捏她的手背以示提醒。
被人当众抓包拆穿,谭清音尴尬地收回目光,低低地“哦”了声。
空闲的左手揽在她腰侧,隔着薄衫,不轻不重地摩挲,渐渐游弋往上,一股酥麻登时传遍全身。
谭清音瞪大眼睛,忙将那只大手按住,她侧身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起了旁的心思。
她挣扎着往后躲了躲,气息不稳:“我们不能每日都这样……”
裴无被她紧按住不能动,凝望着她绯红的小脸,存心逗她:“怎样?”
谭清音被问得一噎。
他明知故问!
见她不答,裴无喉结微动,低头往她唇上一压,咬了咬柔软的下唇,声音含糊地反问:“你不喜欢么?”
低醇沙哑的嗓音仿佛会蛊惑人心,要人命般的想诱惑她点头。
谭清音双眉紧蹙,身子微微后仰,避开他滚烫的薄唇。
男人的面容依旧俊澈如常,只是薄唇上沾了些嫣红的口脂,平白添了分风流恣意。
喜欢么……
她是喜欢同他亲热的。每一次都是身心俱悦,理智溃散到她整个人都会失控。
谭清音知道他旷了这么多年,如今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也遭不住日日如此。
她面容愈发羞红,轻轻推了他一下,硬着头皮说:“再喜欢也不能如此放纵,‘欲不可禁,亦不可纵’,知不知道!”
清凌凌的杏眼从上到下扫了他一圈,最后定格在他脸上,满是担忧。
裴无看在眼里,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夫人是在担心我?”
那声低笑实在恼人,加之只有在亲热时他才会哑声低喃的“夫人”二字,谭清音被他弄得更不好意思。
她索性扔了笔,也不写了,赌气道:“我不管你了,反正伤得也是你的身体。”
话落,身旁男人的笑意更甚,谭清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戳中了他的笑点。
裴无止住笑,将她勾到怀里,那双深邃的漆眸里还是藏着调笑,意味不明地说:“夫人放心,为夫会悠着点,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谭清音起先哼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意。她是担心他的身体,却不是担心他身体坏了不能满足她啊。
她羞得直跺脚:“你理解错了,不许胡说,唉呀,你真烦!”
————
谭清音近些日有些打蔫,整个人闷闷不乐的提不起精神,还比之前更容易嗜睡。
七夕节这日,裴无特地带她出去玩了一圈。
谭清音没走几步就嚷着头晕,要停下来歇歇。裴无见她脸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心里一阵担心害怕,连忙带她回府。
他将人抱到床榻上坐好,细细地打量她一圈,漆黑的眸子里尽是担忧:“当真没事?还是叫御医来看看吧。”
裴无早注意到她这几天的不对劲,先前问她,也只说是暑热难耐。
谭清音靠在他胸前,耳畔听着有力而凌乱的心跳,她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大抵还是暑热,我这俩天只是有些透不过气而已,喝些去热的凉茶就行了,你别担心。”
听她这故作轻松的语气,裴无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心里想,等会儿就去将人喊来,还是不能由着她。
那阵熟悉的晕眩感又袭上来,胃中如同翻江倒海般难受,她猛地推开身旁男人,连软鞋都还未来及穿,便忍不住蹲在地上干呕。
见她如此,裴无脸色骤变,他即刻沉声对外吩咐:“去请御医来。”
他蹲身,手掌一下一下抚着纤薄的背脊,替她顺气。
原先苍白的小脸被咳得通红,眼尾泛红,溢出泪水。
裴无的心都揪紧了,长指小心翼翼地拭去泪珠,声音极轻:“好些了吗?”
谭清音捂着心口平复情绪,漂亮的眸子里又涌上一层水意,她转而搂住男人的脖颈蹭了蹭,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夫君,我好难受。”
这暑热比上次来得更猛烈,方才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都要死了。
裴无立马打横抱起她,不由分说地将她裹紧薄被里,从头到脚严实无缝,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谭清音手指扒着被沿,挣了挣,忽然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后揽住他,委屈巴巴地说:“我想要抱你。”
裴无扶着她的腰,将人抱坐在膝上,小心翼翼地拢着她的身子。
谭清音下巴抵在他肩上,两条细臂紧紧地抱着劲腰,鼻尖耸动,嗅着他身上沉静好闻的松木香,那股翻腾的涌意总算压下了很多。
她声音闷闷的:“这样我会好受一些。”
裴无紧了紧怀中软若无骨的身子,低头碰吻她湿润的眼尾,温声安慰:“不怕啊,御医很快就到了。”
若仔细些听,能听出他的声音有些颤。
干净匀称的大掌揉着她的脑袋安抚,裴无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她真的吓到他了。
“王爷,御医来了!”
没一会儿,盈月很快带着御医进来。
闻言,裴无紧锁的眉宇松缓了几分,他拍了拍环在腰上的细臂:“乖,松手让御医把脉。”
御医气喘吁吁地拎着药箱,听见这位朝堂之上雷厉风行的摄政王此刻竟这般温声细语,他不禁脚下步伐晃了几晃。
他不敢多耽误,连忙上前问诊,片刻后,他收了手,表情看起来有些惊讶。
裴无一直紧紧盯着他,见他面上神情忽的转变,不由心底一沉,敛眉厉声:“说话。”
御医吓得咽了口唾沫,忙躬身行礼笑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
一个月多前他来诊了回脉,还说难以有孕,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谭清音闭目趴在他的肩头,“喜脉”二字仿若雷鸣炸裂在耳畔,她眨了眨眼睛,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她恍惚想直起身子确认,就被裴无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
裴无也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想到她这些日身体异样,他沉声问:“她身子弱,孩子会不会影响她的身体?”
“王爷还且放心,王妃腹中的孩子虽然才月余,但脉象并不虚弱,等再开些安胎药,好生静心安养便可。”
御医又叮嘱了一些孕期需要注意的事,才拎着药箱离开。
盈月和云秋在一旁听到她怀孕,只差高兴得要蹦起来,见两位主子还抱在一起,忙退出将里间留给了二人。
一时之间,满室只剩依旧紧紧相拥的夫妻俩。
裴无十分谨慎地握着她纤细的腰肢,生怕重了会箍坏,如今膝上是坐了两个人,他半分不敢动弹。
谭清音搂着他的脖颈,久久才松开。她拉开些距离,抬眼看他,男人亦在看她,漆深的眸子里映着她掩不住的笑靥。
谭清音忽然傻呵呵地笑,笑着笑着金豆子就没忍住掉下来。
裴无慌了,方才的镇定荡然无存,他无措地伸手碰碰她的眼泪,见止不住,又倾身凑近吻进唇中,喉咙干涩得不像话:“莫哭,莫哭。”
“夫君,我有孩子了。”谭清音吸了吸鼻子,又重复道,“我们有孩子了。”
因着月事不准时,她向来不记时间,那阵子御医断言她恐难有孕,她也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裴无抵着她的额,深邃的瞳仁紧紧锁着那双水雾朦胧的杏眼。
“嗯,我知道。”
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眼前心爱的小姑娘,竟有了他们的孩子。
谭清音高兴得不能自已,她牵着裴无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随后手心压着他的手背,摩挲了下。
“你摸摸它。”
她声音极轻极轻,像是怕吓到腹中孩子。
裴无指尖不易察觉地颤了颤,隔着一层轻纱罗衣,掌下肌肤柔软温热,他轻轻抚摸了一下。
小腹还是平坦的,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初为人父的激动欣喜后,是担忧心疼。
如今才一个多月,十月怀胎何其艰辛,这孩子还要在她腹中待上近九个月,折腾她九个月。
她身子虽已调理得当,但还是纤细单薄的,看上去弱不禁风,如何经得起。
裴无一想到这,心脏就就好像一双手狠狠攥了下,呼吸不由重了些。
谭清音丝毫未察,还沉浸在喜悦中。
“夫君,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听说男孩像母亲,女孩像父亲多些。”谭清音转脸看向他,目光中隐含期待,“怎么办,我都想要……”
如今都还没生下来,她就盼着能儿女双全。
谭清音搂着他的脖子晃了晃,催他回答。
裴无慢慢地笑起来:“有一个就行了,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忙着做结课作业汇报了,等下个星期没课了就开始好好准备新文存稿(>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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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 第 五十七 章
◎番外四·怀孕◎
烛火静照的屋里, 谭清音撑坐在床沿,晃荡着一双腿,在等裴无回来。
她忽地站起身下榻, 趿着软鞋走到妆奁前,镜中人散着如瀑长发, 未施粉黛,翘起的唇角一直未垂下。
内心的喜悦久久难以平静,谭清音握紧手,轻轻贴在肚子上, 比了一番。
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浮起一丝不可思议。
小家伙如今有她的拳头大吗?
裴无端着安胎药走进来, 入目便是雪白娇嫩的肚皮,她站在镜前, 半撩起寝衣,拳抵在腹上, 低头呆呆地笑着。
晕黄的光线中,纤细窈窕的身形如一棵弱柳,仿若稍稍用力便会折断,令人心生怜爱。
裴无愣了一下,旋即眉头蹙起, 上前拉下她的寝衣,遮住那片泛凉的肌肤。
他眸色微紧, “不是让你在床上躺着吗, 怎么又下来了?”
方才离开时他将她裹得像只蚕蛹似的,勒令她躺在床上不准乱跑, 他去去就回。
谭清音顺势往他怀里挤了挤, 仰脸朝他笑嘻嘻地说:“我没那么娇气, 它也没那么娇气的。”
乖软的声音里掩不住欣悦。
裴无轻叹一声, 低眉道:“将安胎药喝了。”
谭清音接过,就着他的手轻抿一口,随后咕咚咕咚地咽下,一滴不落。
往常一喝药就皱起脸喊苦的小姑娘,如今能面不改色的喝完。可裴无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了,很心疼。
他抬手,递了一颗糖到她唇边,长指很自然地拭去唇瓣残留的药汁,垂眸低声问:“头晕吗,还会不会想吐吗?”
裴无捧起柔润的脸,细细地端详,她这会儿气色比傍晚时好了许多。
口中苦涩与甜蜜交织,谭清音皱眉嚼着糖,闻言摇了摇头。
此时已近二更,夜色浓郁。
谭清音侧躺在床榻上,脸朝外,清澈的眸子注视着床下男人,目光扫过他挺拔颀长的身姿,清贵矜然的面容在烛火下越发柔和温润。
她内心柔软,只觉此刻这般岁月静好。
裴无默默地熄灭灯烛,只有帐外留一盏烛台微弱亮着,他屈膝上榻躺进被窝。
瞧她整条细腿伸出来,光溜溜的小脚压在被子上,裴无将她卷进薄被里,掖了掖被角。
谭清音往前凑近,将脑袋靠在他肩上,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松香,脸埋在他颈窝深深嗅了下,随后吧唧一口亲在他下颌:“夫君,你身上真好闻。”
裴无闻言,勾了勾唇:“我们熏得是同一种香,只是你闻不出自己的罢了。”
谭清音抬袖,鼻尖微微动了动,确实闻不出。她放松地趴在裴无身上,细指描绘他的俊眉修目,开始认真地思索。
裴无给她当靠枕,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手护着她的肚子,不至于难受。
“夫君,我们是不是要开始准备孩子的小衣裳、小鞋了……”谭清音很兴奋,嘀嘀咕咕的总有许多话要说,杏眸突然又亮起,“还有,回头你得想想名字,男孩女孩各备几个。”
裴无眼睫微动,伸指在她眉心轻点提醒:“清音,它还要九个月才能出来。”
谭清音慢慢耷拉了眼角,咕哝一声:“好久啊。”
“你快些睡,折腾了半天,不困吗?”裴无拍了怕她的后背。
谭清音的声音低下去,困意如潮涌来,她打了哈气,想继续说,可抵不住背后手掌温柔地安抚拍哄,渐渐睡着了。
她这一天情绪大起大落,裴无好不容易哄睡了她,自己却毫无睡意。
烛光隔着帘帐漏进来,给她恬静的睡容镀了层柔和光芒,长睫微翘,唇边勾起笑意,昳丽的眉眼间尽是娇憨欢喜,像只温顺又安静的猫儿躺在他枕畔。
裴无专注地看着她,慢慢地抽出被压着的胳膊,坐起身,长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柔软的肚皮,又倾身附耳贴在上,静静地听着。
良久,他忽然反应过来,如今都还未成型,怎么会有动静。
裴无直起身,摇头失笑,心底暗暗骂自己傻。
他将睡着了的谭清音重新揽到怀中,轻轻地在那红唇上一啄。
静谧床帏中,两人气息交织,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
待天方泛起鱼肚白,曦光透窗而入,洒进垂落的帘帐里,裴无才抱着她阖眼睡去。
虽说还未满三个月,但裴无还是第二天就给谭府送去了消息,告知谭清音怀孕的喜讯。
林氏满脸带笑,她拆开信纸,来回看了许多遍。
他们夫妻二人成婚也近一年了,到现在肚子才有了动静。
谭方颂也在她身旁低头看着,面上的喜悦之色压都压不住。
往日赖在爹娘身边长大的宝贝女儿,慢慢的嫁了人,如今竟也要为人母了。
一想到此,谭方颂眼眶微微泛红,他背过身,拭了拭。
他嘀咕一句:“今日的风怎这般盛。”
仲夏时节,炎天暑月的,窗外树静风止。
林氏失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要做外祖父了不高兴?快去库房里取些人参,等会儿捎上。”
这段日子,她还得缝制些娃娃的衣裳,女儿自小手笨,怕是做不来这些。
当日接了信,谭方颂夫妇俩便立马赶去裴府。
林氏瞧见女儿气色和润,脸颊莹白,身姿虽纤细但也比之前长了点肉,看着不那么瘦弱了。却还是叮嘱她养好身子,如今月份还小,更要万般小心。
临走时,林氏拉着她提了嘴夫妻床帏之事,能忍就忍。
谭清音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小声:“娘亲,这个我是晓得的,不会胡来。”
————
谭清音自怀孕来愈发爱黏人,且只黏着裴无。每日睡醒睁眼要看见他,用饭要他陪在身边,整个人就差挂在他身上了。
本就是敏感多想的性子,再加上孕吐折腾得她吃不下喝不下,脾气也越发多变。
有时候谭清音自己都认为她很烦人,可她根本控制不住。
裴无也是百般体贴,悉心照料,一退朝后便回来陪在她身侧。近来朝中事务渐渐繁忙,他推了很多,实在推不掉的就带回家处理。
这日,裴无在书房处理公文,怀中搂着熟睡的娇妻,姿态端稳如常。
谭清音最近嗜睡的厉害,时常正和他说着话,就点头打盹昏昏欲睡。
匀称干净的长指执着笔,另一只手掌稳稳地托在她腰后,将她按向自己。
裴无听到颈侧传来她轻轻软软的嗯声,知道她醒了。
他将笔搁下,双手握住她的腰,扶稳坐好。
谭清音睁开双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复又垂下脑袋,很有安全感地搂住他的脖子,极其依赖地蹭了一番。
她依旧闭着眼,意识不清地软软唤了声:“夫君……”
裴无应了一声,他抱着她越身,长指从案上玉碟中捻了一颗酸杏,塞进她嘴里。
谭清音怔怔张唇,含咬着酸杏,汁水渐渐迸出,她咽下,刚睡醒泛上的难受总算被压下,脑子也勉强清醒了几分。
“好些了?”裴无垂眸看她,指腹摩挲着她睡红的脸颊,低声问道。
谭清音下巴抵在他肩上,乖乖地“嗯”了一声。
裴无凝视着她,湛若深潭的眸里只容下她一人,他怜惜地低头亲亲鬓角,薄唇蹭着脸颊,移至柔软的唇瓣,克制地吻了下。
小姑娘整个人软乎乎的,尤其是刚睡醒时更甚,不管是身子还是性格。
他极为享受她的依赖,却更心疼她孕期遭的罪,只恨不得能全受在自己身上。
谭清音动了动身体,仰脸看他,有些疑惑为何他只亲了一下。
清俊的面容紧绷着,下颚线条硬朗,薄唇抿成一条线。
清澈乌亮的眸子一转,谭清音忽地凑上去,舔了下,坏心眼地用舌尖撬开,探进去,一如他之前对她那般,吮咬厮磨。
裴无靠在椅背上,搭在她腰侧的手掌猛然收紧,眸底尽是震颤与难掩的欲念。
他气息略有些不稳,出声制止:“清音,不能胡闹。”
谭清音松开,细喘微微地说:“只亲亲,不会出事的。”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亲吻了,谭清音有些想他。
紧握成拳的手掌松开,死死箍着细腰,却也是收着力道,不敢使劲。
裴无反客为主,低头吻住她的嘴巴,将这些日的思念与忍耐尽数倾注在彼此唇间,难舍难分……
————
晚间时分,谭清音依旧食欲不佳,草草吃了几口便要放下玉箸。
裴无在一旁哄着她:“你不吃,这小家伙也跟着饿,就会长得更慢。”
闻言,谭清音鼓了鼓腮,想着不能饿着孩子,还是埋头多食了半碗。
用过膳后,裴无抱她去了浴房。
谭清音坐在一旁的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玉足,她低头掰着手指,算着自己确诊怀孕多久了,忽然脑内灵光一闪。
今日是八月十九了。
裴无背对着她,在试水温,回头正看见她笑着蹦蹦跳跳过来,顿时大惊失色,敛眉沉声:“好好走路。”
虽说谭清音现在怀了身孕,但她依旧玩心甚重,没个要当娘亲的样子。
如今还不到三月,月份尚小,裴无平时生怕她摔着磕着,就连沐浴时,也不敢离她半步。
谭清音一顿,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了,她讪讪的小步走到他身前,踮起脚尖,勾着他的脖子拉低,讨好地亲了亲:“我错了,下回一定记得。”
她惯会来这一下,裴无被她亲得没法子,抬手往她臀上惩罚地拍了拍。
他低声警告:“下回若是还这样,我就重些。”
谭清音重重点头,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神神秘秘地问他:“今儿个什么日子你晓得吗?”
他们当初成婚的日子。
裴无何尝不知道,面上却只作不知,挑眉疑声问:“嗯?什么日子。”
“我不说,你猜。”谭清音眨了眨眼睛,比划着手指暗示他,只差要说口。
裴无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眸中含着调笑。
“这你都不明白,真是个榆木脑袋。”谭清音瞬间失望,扁着嘴作势要哭,“你一点都不爱我。”
裴无低低地笑,捧着她的脸,薄唇轻轻落在她眉心上,连忙柔声道:“我知道,我们成亲的日子。”
闻言,谭清音弯了一下唇,忽然吁叹一声:“没有合卺酒,也没有洞房花烛夜,真可惜啊。”
忆起成婚之初身前男人的种种冷硬疏离之举,她又怨声加一句:“当初你还对我那般冷淡。”
看,他这就又走了。也不知道哄她。
谭清音站在原地,目光愤愤地投射在他挺阔的后背上。
裴无怕她等会儿进了汤池,胃里会难受,便早早在桌案上备了酸梅汁。
他转身走过去,端起酸梅汁回到她身前。
谭清音越想越气,哼哼两声,转过脸打算不理他。
裴无觉得无奈又好笑,手掌托着小巧的下巴,扶正脑袋,将酸梅汁递到她唇边,声音柔和:“张嘴。”
透明的琉璃盏中,琥珀色的果汁轻晃摇曳,酸甜的味道随之漾开,勾得她肚里馋虫又冒了出来。
谭清音咽下了唾沫,低头喝了小口,正要咽下,耳旁便响起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
“别咽。”
她顿了一下,怔怔抬眸看他,那张俊脸压下来,不由分说地堵住她的唇。
冰凉的酸梅汁在唇齿间渐渐变得温热,谭清音轻唔一声,推着他的肩想要挣开。
那只宽大温暖的手掌按在她的后颈,指腹轻捻摩挲,强势又温柔,不准她离开。
良久,裴无松开她,低头又啄了啄泛着水光的红唇,眸色专注认真地看她,他哑声:“现在补上可好?”
当初种种,的确都是他的错。
杏眸如被水洗,明镜般清澈,清晰地映着他薄红的面容。
谭清音微仰着下巴喘息,不成声地断断续续:“哪有人家合卺酒喝的是酸梅汁啊……”
裴无勾唇笑了下,修长的手指碰了碰她的小腹,意有所指道:“它不能喝啊。”
“洞房花烛也不能补上。”裴无配合着她,也叹息一声,“早知道不要孩子了。”
谭清音被他气笑,轻轻锤了他一下:“我方才只是开玩笑的,你还真当真了。”
刚刚一阵意乱情迷,两人不知何时躺到了那张小榻上,薄衫松散半褪,露出一片雪白的肩颈。
一时之间,浴房里静默无声。
裴无压着她,手臂撑在她脸庞,与她不过咫尺之遥,那双漆沉眸中浓墨翻涌。
他忽然翻身仰面躺在一侧,避开她的身子。
谭清音垂下眼睫,细细想了片刻,她寻到那只按她脖子的手掌,握紧,捏了捏他的小指,抬眸看他:“你是不是很难受?”
她跟他在一起那么多日夜,再清楚不过他的身体变化。
裴无不忍拂开她的小手,攥紧,尽量平缓着声音:“你好好躺着,别动,等我缓缓。”
她挣开,伸手探了探。
“清音,你别招我。”裴无闭目缓了几息,声音哑得不成样,“你知道的,我对你没什么忍耐力。”
谭清音顺势趴在他身上,咬了咬唇,很小声:“所以我想帮帮你啊,就……你之前教我的那种。”她轻轻动着。
男人索性放弃,转身紧紧抱住她,头颅抵在她颈窝里。
幸好是在浴房,也无需叫水。
裴无扯过衣袍裹紧她,起身下榻。
他绞了帕子回来,坐在榻边,拍了拍她,温声:“手伸出来。”
玄色织金袍下,颤颤递出一只小手,虚握成拳。
裴无捞起搁在腿上,拿着帕子一根根玉指细细擦拭,白嫩的手心红红的。
谭清音背身,蜷着身体,不去看他。
另一手捂着脸,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要帮他呢。
————
一晃夏尽秋末,天气越发寒冷。
裴无怕她冻着,屋内早早便烧了地龙,窝在里头暖烘烘的。
小家伙兴许也是知道心疼体贴娘亲的,除了前三个月孕吐反应极大外,后面再未闹腾过她。
谭清音每日躺在软榻上小憩时,裴无便抱着她,拿着本经书,念给腹中孩子听。
他声音本就低沉,加之又是晦涩难懂的佛文,当真如念经似的,谭清音听了都睁不开眼,昏昏欲睡。
这日亦是如此,谭清音实在受不了,推了推他:“你别念了,当心孩子出来后像个小木鱼,整天闷闷的,像你一样。”
裴无顿住,停下来问她:“那给它念什么?”
谭清音想了想,手指着自己的小书房,说:“书架上那些话本,你去取来念给它听。”
裴无想了下,她的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不由沉声拒绝:“你不怕教坏孩子。”
谭清音皱眉看他,有些不解,那怎么会教坏孩子。
裴无静静地看她,解释:“若是女儿,万一长大了跟穷小子书生私奔;若是儿子,往后做个负心薄情汉。”
他竟然背着她将她那些该看的不该看的书全读了,谭清音一时觉得好像被人掀了老底,全然暴露在他眼底。
谭清音被他说得脸通红,欠身捂住他的嘴巴,“你别胡说,你不懂。”
“那还念这个吗?”裴无晃了晃手中经书,问她。
“念!”
裴无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她她的脸颊。
自从不会孕吐后,她吃得比先前多了些,除了每日三餐,还非要吃零嘴甜食。
这几月来,脸蛋莹润柔软,身段也比之前更为丰盈。
捏完了柔软的脸颊,裴无又伸手掐了掐她的腰。
谭清音一个憋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她气得拍下他的手掌,欠身反击回去。
细指捏着他的俊脸,使劲揉了揉,笑意盈盈地说:“你不许掐我,但是我能掐你。”
裴无低低地嗯一声,甚至凑近几分,任由她小手在脸上胡作非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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