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汗了◎
除夕那天天气不错,是个大晴天,冬日阳光映在玻璃上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程知舒起了个大早,换好衣服就去隔壁房间,想要赶在所有人之前给奚从霜送上新年祝福。
她也知道半夜掐着点才是最快的,可奚从霜一向作息规律,十点一过基本在床上睡觉,纵然有心也无力。
而且用手机说哪有当面来得真诚。
“叮铃。”奚从霜手一抬,地上的白团子在空中旋转一圈,白猫的蓝色双瞳紧紧追随飞扬的羽毛,咚的一声四爪落地。
听声音绝对是实心的。
程知舒开门而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脸上笑意不住更加灿烂:“姐姐新年快乐。”
奚从霜抬头看来,手抬得更高:“新年快乐。”
闹闹大早上空腹运动,有点跳不动了,两只后爪蹲在地上,用前爪去勾逗猫棒。
直到程知舒快要走到眼前,闹闹才察觉另一个主人的到来,双眼亮晶晶,兴奋地叫了几声。
程知舒从奚从霜身后探出头来:“我说一早上床上怎么没猫在,原来是跑姐姐这来了。”
闹闹听不见,只会大声喵喵叫,扒着奚从霜裤腿催着她快点陪它玩。
奚从霜被闹得没办法,重新动了动手。
程知舒看了一会,假装不经意道:“姐姐怎么还在房间里,平时不是已经下去了吗?”
奚从霜:“因为在等你过来。”
“……!”
程知舒双眼一亮,还想说什么。
奚从霜:“给你,拿好了。”
程知舒双手一沉,掌心里多了一样东西。
定睛一看,她被陪闹闹玩逗猫棒的奚从霜塞了个大红包,红艳艳的包装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程知舒心情复杂地收下了,揣进贴身兜兜里。
没关系,她一定会有机会还回去,即便是以朋友的名义。
“对了,还有一个。”奚从霜忽然说,从另一侧拿出纸袋子。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红色纸袋,包装精致,另一边正面绘着某品牌的名字,主营黄金饰品业务。
奚从霜:“其实我没有什么送礼经验,不知道送什么东西最合适,就在网上搜索过,最后选定了这个。”
“这个盒子像是放项链的,可是我有了呀。”程知舒打开盒子,小巧精致的平安锁映入眼帘。
红色尼龙线编成的黄金平安锁,卧在红色天鹅绒上,沉甸甸的,像是给小孩戴的。
程知舒麻了:“这、这不对吧?”
“哪里不对?”奚从霜勾着闹闹的下巴挠,白猫双眼舒服地眯起,喉咙舒服地呼噜噜。
程知舒双手捧着长命锁,绞尽脑汁。
虽然这个礼物的寓意很好,但是掩盖不了就是送给小朋友的事实!
别骗她读书多,她看过别人送的!
程知舒:“感觉这个是给小朋友的礼物,比如不满一岁的,爱哭又爱笑的……小孩。”
奚从霜:“这样吗?”
程知舒见她好像没有太大反应,硬着头皮再次艰难提醒:“可是我已经十八岁了,戴这个不合适……”
奚从霜将她为难的表情收入眼底:“你说的确实没错。”
程知舒连连点头:“对对对!”
奚从霜笑了:“可是我没有忘记知舒已经十八岁,不是小朋友这件事。”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腿上的猫脑袋:“因为这是送给闹闹小朋友的新年礼物,你给它戴上,让我看看。”
程知舒:“……”
好一会后,程知舒:“啊?”
双手捧礼品盒的程知舒蹲在原地,像是一副褪色的线稿图。
奚从霜添柴又加火:“闹闹听不见不用担心噪音影响,但小铃铛总会有点安全隐患,特地买了实心的无铃铛金锁,好看吗?”
“……”程知舒缓缓低头,把脑袋埋进膝盖见,“好看”两个字几乎是从缝隙间飘出来的。
好,好尴尬。
原来是送给猫的吗?她差点就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当面戴给奚从霜看也愿意。
奚从霜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好看就好,我挑了挺久,让小李跑了一趟。”
程知舒发出了一声轻飘飘的:“嗯,果然很适合小朋友。”
闹闹大王,蓝眼白猫,如今还没有一岁,只是六个月大的幼猫。
奚从霜戳戳她肩膀,凑过去问:“不给闹闹戴上吗?”
闹闹不明所以,以为又是新的游戏,仰头大声叫唤:“咪嗷!!”
抬爪,吧唧按在程知舒发旋上。
程知舒:“……”
太嚣张的小猫是会被主人强力制裁,一把把猫抓了过来,小心戴上了长命锁。
还怕勒到闹闹脖子,程知舒用手指再三测试宽松度,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也就过年戴几天,平时肯定得收起来,它那么爱跑跳的小猫容易挂到什么东西上面下不来。
程知舒掐着猫腋下抱起来,闹闹变得长长一条,雪白毛毛间缀着一枚精巧金锁。
“姐姐你看,这个大小正好合适闹闹。”
奚从霜抬眼,片刻,她拿过手机对准一人一猫拍照。
“小猫长命百岁,然后陪主人久一点。”
冬日暖阳映入屋内,奚从霜坐在阳光处,低头看照片。
穿着暖白针织衫的女孩背光而坐,双手抱猫将它举起,朝气蓬勃的脸在猫脑袋正上方,双眼笑得微眯,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
很快就到了约定出门的日子,早起准备出发。
山庄里什么都有,不需要带什么行李,缺了什么也能随时买,也就没收拾东西。
上官茵迫不及待脱离家里人满为患的环境,从几天前就想撺掇程知舒早点出发去山庄玩。
然而过年时提前离家只能是上官茵的幻想,她被爸妈像只小狗一样,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一刻都不撒手。
这些天里,上官茵不是给长辈磕头,就是谈成绩谈理想,都快把她的脸笑僵。
但一顿操作下来,上官茵发现自己竟还是别人家的孩子,收获了同龄人一堆仇视。
好不容易出来了,捧着手机不住跟程知舒大吐苦水,一路上她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回累了的程知舒没办法,只好采取表情包安慰大法。
一个抚摸表情包,或隔几行字回:“确实。”“怎么能这样?”“太过分吧。”“真是辛苦你了。”
手机另一边的上官茵很感动,觉得自己被狠狠共情,其实她正在跟奚从霜介绍山庄内游玩项目。
奚从霜安静地听着,偶尔应答几句,车内几乎是两人的交谈声。
副驾座上,奚晗苒拿下眼罩,小声问隔壁:“她一直都这么多话的?”
李谧笑而不语。
没有否认?那就是一直都这样。
奚晗苒扔了眼罩,用后视镜观察后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可看现在程知舒话挺密的,奚从霜也没有对她露出“愚蠢的人才会有说不完的话”的眼神,奚晗苒心态变得不服。
凭什么奚从霜不会对程知舒露出这种眼神,在公司里就经常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她可是奚从霜的姑姑!
心情正微妙,腹诽奚从霜表里不一的奚晗苒忽然觉得车内安静了不少,抬眼看向后视镜。
刚还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程知舒不知什么时候闭眼睡了过去,脸靠在奚从霜肩膀处,她身上多了一条眼熟的毯子。
把毯子本应该是盖在奚从霜腿上的。
*
山庄位于安市城郊附近,环境清幽,当年开业时以天然氧吧作为卖点,闹中取静。
安静不算贵,但是闹中取静都很值得让人为此买单。
而且山庄后有专门的爬山道路,沿着上山的路往上走,能经过山上瀑布,山顶经常有人露营扎帐,等着看日出。
最近应该是生意不错,待奚从霜一行人到达时,停车场内已经停了几辆车。
才停车没多久,上官茵也到了,兴奋跳下车往车边跑来。
见程知舒站在车边不动,上官茵伸手去拉她胳膊:“你在这站着干什么?难道你带了东西要拿?”
她这一拉,程知舒身形微动,露出了车里的奚从霜,她正拉着程知舒的胳膊,估计刚在说着话被打断。
闻声,她看向了上官茵。
四目相对,奚从霜目光平静。
不知为何,上官茵第一反应是举起双手,乖巧道:“奚小姐,新年好。”
奚从霜颔首:“嗯,新年快乐。”
随后,她松开了手,说完刚刚没说的话:“你和朋友先去定好的地方等我,不用担心我无聊,我挺想看你放风筝的。”
程知舒只好答应,上官茵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用余光悄悄看奚从霜。
这段日子里,她听她家里哥哥提过不少次奚从霜的名字,半是庆幸半是羡慕。
总的概括起来就是:时隔一年,奚从霜又回来了,她不仅没有因为身体残缺受到重创,手段比之前更为杀伐果决,浮沉多年的老手亦不如她。
庆幸则庆幸自己家生意不用跟奚从霜所负责的业务板块对上,否则只能求妹卖萌找程知舒哭诉,让奚小姐高抬贵手了。
然而上官茵看见的奚从霜跟哥哥口里说的完全不一样。
温柔,成熟漂亮,还话多。
就是有些时候很爱观察人,一般情况下视线会跟着程知舒走,偶尔会落在她身上,目光思量。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好奇什么,想了什么。
奚从霜:“先去吧,我等会就到,换了衣服就去找你。”
副驾座上的奚晗苒忍了又忍,最终没能忍住,搓着胳膊上不存在鸡皮疙瘩:“她都十八岁了,又不是溶于水的咖啡,还能不见了?”
正在发呆的上官茵被吓了一跳,才发现车里还有另一个人在,记得去年为了找到不见的程知舒那会见过她。
对她的印象就是脾气急,爱生气不爱记仇,但是挺酷的。
没想到她也来了。
程知舒歉然一笑,在路上跟她解释缘由,就是出门前不小心被奚晗苒知道了消息,刚好她被她不成器的爸烦得不行,二话不说就跟了上来。
上官茵大手一挥:“就这点事情,小事一桩,而且人多热闹啊。”
反正定的是独栋别墅,房间多得很,上官茵并不在意多个人的事情。
上官茵规划了一下计划:“我本来还有点担心这么多房间只住了四个人会不会有点空,我有点怕怕的,现在就没有这顾虑。”
“而且大家可以一块吃烧烤,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食材和炭火,刚好能吃得完。”
有她这话,程知舒才放心了些。
最近都是春和日丽的好天气,天空放晴,风也不躁,只是温度低了点,其他都完美。
奚从霜换好衣服过来时,草坪上的两人已经开始跑动起来,两只相似的燕子夹在各色风筝中飞翔。
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几对带着孩子的夫妻或情侣,都看中了这片宽阔的草地,踏春放风筝。
奚从霜才到,程知舒便抬手跟她打招呼,边跳边喊,声音里全是高兴:“姐姐你看,我的风筝飞起来了。”
在她不远处,上官茵啊啊啊啊地乱跑乱叫,惊恐地盯着飞不稳的风筝。
“橙子橙子,风筝怎么飞稳的,快救救我,它它它要掉了!”
程知舒只好带着自己的风筝去救她。
奚晗苒拖来了一张折叠椅坐下,胳膊肘抵着膝盖,手托腮:“这种毫无意义的运动没想到有那么多人喜欢,这么大了饭风筝,不觉得很幼稚?”
等了一会,她没听到隔壁的回答,转头看去。
奚从霜安然坐在轮椅上,侧颜沉静,目光紧紧追随着草坪上纷飞的风筝们。
光顾着看程知舒放风筝,她根本没听见奚晗苒说了什么。
“……”
奚晗苒看着草地上奔跑的人们,又看看沉默的奚从霜,她脑子一抽:“你想不想放风筝,我给你也买一个?”
“…………”
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让双腿残废的放风筝?
饶是奚晗苒也忍不住把脸扭到另一边,抬手捂脸,不敢去看奚从霜的眼神。
就算她不用去看,肯定又是那种“愚蠢的人才会有说不完的话”的眼神,像是在看乱叫的狗。
奚从霜微笑:“你想挂在滑翔翼上飞我可以帮你,悬挂式真的很不错,我给你买。”
奚晗苒直觉不是好话,捧着手机搜索,咋舌道:“你怎么那么狠,这要是没抓稳,真不是无绳蹦极?”
奚从霜呵呵冷笑:“那你记得抓稳。”
奚晗苒:“……”
算了,刚刚是她失言,不跟奚从霜计较。
重新看向草坪上放风筝的人们,该说不说,这里天然氧吧的卖点还真不是吹的,奚晗苒心情好了不少,姿势也变得懒散。
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也会姿态端正的,只有奚从霜会做到。
她有点记不得以前奚从霜是怎样的,但她记得堂哥堂嫂并不是对孩子严格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养成的习惯。
她天天这么端着不累吗?
旁边传来奚从霜奇怪的声音:“什么累不累,我只是普通地坐着。”
原来是奚晗苒不小心把心里想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折叠椅上,快把自己扭成麻花奚晗苒陷入沉默,哈,普通地坐着,怎么觉得她装装的。
奚晗苒:“我记得我两就差两岁吧?”我还不知道这个年纪的人是什么德性?
奚从霜看过去,沉默。
“你转过去,看风筝去。”奚晗苒被她眼神看得发毛,忙说。
奚从霜转过去了,片刻犹豫都没有。
没想到她那么干脆,奚晗苒愣了一下,随后越想越气,她刚刚又是什么眼神?
虽然是从狗升级成了人类,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但这无法令人感到一丝安慰。
奚晗苒:“其实我想说……”
“姐姐!”远处传来奔跑的声音,程知舒牵着风筝往这边跑来,发丝飞扬,风都偏爱着她。
额头冒出薄汗的程知舒停在两人面前,朝奚从霜伸出手。
“现在风的朝向刚刚好,姐姐要不要试一下放风筝,你拿着风筝轴就行。”
奚从霜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她问:“我放?我没放过风筝,不怕我把风筝放得坠落?”
程知舒直接抓过她的手,把风筝轴塞进她手中:“掉下来了我就再放一次,不会很难,而且我想让你也试一下放风筝的感觉。”
远处,正在狂奔试图把风筝放起来的上官茵:“啊啊啊啊啊这个到底要往哪里跑才能飞起来,又要掉了啊啊啊啊啊。”
“橙子,程知舒,义母你在哪?!快来救驾啊啊啊!”
程知舒正弯腰跟奚从霜说话,她以前在儿童乐园里兼职过,帮忙教过小朋友放风筝的技巧。
“不用抓得太紧,它反而会掉下来,要放松,让线和风筝顺着风向飞。”
现在这份技巧正被她一五一十地告诉奚从霜。
从没放过风筝的奚从霜顺着她的话尝试,本来有坠落倾向的风筝又重新飞了起来,色彩明亮的燕子风筝是飞得最高最远的。
“成功了。”奚从霜看着,唇角多一丝笑意,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程知舒心道不好,结果还是躲闪不及时,跟那双烟灰色双眼近距离对视。
这么近的距离,奚从霜的脸在她眼里纤毫毕现,包括那一颗总动人心弦的泪痣。
她曾经听过一个说法,有泪痣的人泪腺发达,比较爱哭。
但是她从没见过奚从霜的眼泪,应该说她也无法想象奚从霜落泪的样子,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一样。
太近了,浅淡的苦香在鼻尖萦绕。
风筝轴骨碌碌地转,细细银线牵着远方的风筝,想要争夺操纵人的注意力。
奚从霜忽然说:“你出汗了。”
“出汗了?”程知舒想抬手摸额头,却被奚从霜抓住了手腕。
“别摸,我带了纸巾。”奚从霜没有找到纸巾,转而用她随身携带的手帕给程知舒擦汗。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程知舒垂着眼,目光下落,想起上一次以这种姿势被碰到脸是因为她受伤。
那时候其实程知舒心里挺害怕的,最终结果却出乎意料,她得到了几乎是有生以来最包容的对待。
现在还是春天,她却因为身前的人无端燥热起来。
一会后,奚从霜抽回手:“好了。”
她打算把手帕收起来,回到住处洗干净,晾干了继续随身携带。
“姐姐是打算把手帕拿回去洗吗?”程知舒指尖牵住了手帕一角,她无意的举动顺便在奚从霜心里没轻没重地捏了一下。
酸酸软软,连没有直觉的下本身也有种过电般的酥麻。
程知舒继续说:“我帮你洗,晾干了再还给你好不好?”
“……”奚从霜松手了。
当着她的面,程知舒收起了手帕,放进了外套内兜里。
她对奚从霜弥彰欲盖似的再三保证:“我一定会还给你。”
当时奚从霜就想,不还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撒花][撒花][撒花]
第32章 轮椅上的大小姐32
◎紧张死了◎
“啊!!妈妈我摔倒了!”
奚晗苒被春天的氛围感染,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被一边小孩大声哭闹惊醒,猛然警觉手上多了样东西,是个风筝轴。
直到回到别墅里,她都没有想明白那个风筝轴究竟是什么时候到她手上的。
好像就长在她手上一样,自然而然地跑到她手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风筝已经掉地上,隔壁的两个人也不见踪影。
奚晗苒找不到人,也懒得动,在折叠椅上继续发呆,又迷迷糊糊地打盹。
还是撒够欢的上官茵捡起了掉落的风筝,暂时接替老妈子身份,把打盹的奚晗苒给叫醒。
抱着两个风筝往回走的上官茵玩开心了,脸上泛起红晕:“那个折叠凳很难坐得稳,你怎么能做到睡觉的?”
奚晗苒挑眉:“坐稳很难吗?你摔过?”
虽然不太好意思,上官茵承认了:“是摔过,摔个四脚朝天,腰痛好多天。”
她好一段时间屁股都是痛的,坐也坐不住。
奚晗苒毫不留情嘲笑:“哈哈哈哈!卡住角度根本摔不了,这你都能摔倒哈哈哈哈!”
上官茵:“……”这里有傻子。
她抱着风筝快步走开。
一行人在山庄内住了三天,第三天就要回去,因为高三开学在即。
许久没上学,忽然回到校园环境的学生们分外不习惯,总想在课堂打哈欠,心也懒散。
更可恶的是一中高三老师们开会后一致同意举行一场考试,检验一下学生们在假期中的学习状态,顺便收收心,回到放假前的状态内。
老师们在讲台上说得大义凛然,讲台下的学生们心如死灰。
迎接学生们的,又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开学考。
此消息说完,迎接老师们的是一阵鬼哭狼嚎的哭声,直呼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即便再怎么抗拒,考试依然如约而至。
下课铃响起,被压抑的学生们轰然,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校。
程知舒不用去别的班级考试,就在本班第一排考试,铃声响后,她起身回到自己座位。
几分钟后,游魂似的上官茵从隔壁班回来,表情像是被榨干的水果干。
上官茵抓着程知舒的手哭诉:“三天,你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程知舒架高胳膊回消息,这样不会被影响打字:“怎么过来的?”
上官茵憋了半天,哽咽道:“死去活来的。”
“叮咚。”
程知舒点开消息。
【雪花】:今天堵车,预计晚五分钟到校。
看完且回复后,她桌子上的肩膀:“没关系的,能站着出考场的你已经很努力了。这次题目确实比较难,压轴题超纲了。”
上官茵大为感动:“呜呜呜呜橙子。”
如果时光能倒流,站在光荣榜前的上官茵绝对不会相信程知舒的鬼话。
她还是第一名,还回到了第一次考试那样,跟第二名拉开了十分的差距,带着断层式成绩挂在榜一。
后面有谁抱头痛呼:“我不信,她肯定趁寒假偷偷补课了,到底是哪个老师?!那道鬼题她怎么做出来的,绝对超纲题!”
“哎温妍你等等,你水杯没拿!”
急促脚步声经过,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沉稳的脚步声过来,戴着机械表的手腕拉了拉上官茵的书包带。
程知舒说:“姐姐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上官茵于人群中回头看她,忽然就想起了去年,跟现在对比起来,感觉程知舒长高了不少,性格也变了不少。
有些时候她觉得身边坐了个翻版奚从霜,很难跟转校第一天塌着背,背黑书包还留长刘海的程知舒联系到一块。
这倒也正常,她以前也学着她妈妈去处理遇到的事情,很多人都说她特别像妈妈。
果然程知舒没有刘海的时候更好看,像是明珠擦去了灰尘。
她叫住要走的人:“对了,再过段时间就是百日誓师,一中会让家长来参加,顺便召开最后一次家长会,你跟奚小姐说了吗?”
程知舒抬手看腕表:“说了,她说要来。”
上官茵:“行了行了,知道你姐姐要来,你快别笑得那么灿烂,小心爱心蜡烛。”
“时间到了,我先走了。”程知舒立马不笑了,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快速溜走。
上官茵追上她,笑得不住捧腹:“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程知舒推了她一下:“你离我远点,跟你不熟。”
“别这样,你还能给我再讲一次爱心蜡烛的故事吗?”上官茵又欠欠地凑了过去。
程知舒:“……”
本学期刚开学不久,有个智商很精彩的学生注定要放弃高考,人也跟着放飞自我,想要在毕业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告白。
这告白对象自然就是对面那栋楼里的程知舒。
可惜出师未半,爱心才摆了一半,没来得及点蜡烛就被吃完晚饭,准备上晚自习的程知舒路过,视力极佳的她随意一眼,发现那摆在一边的玫瑰花上写了她的名字。
直接把她三魂七魄吓飞了一半,狂打班主任电话请求支援。
教*师食堂里的班主任二话不说扔下餐盘,带着学校保安从天而降,顺便call来了那学生的班主任。
那人被驾走前念的告白词关键词就包括:漂亮聪明,笑容动人,很飒求抽。
当时上官茵就在现场,亲眼目睹全程,笑得肠子打结,至今难忘。
所幸的是当时大家都在吃饭,没什么人看见,班主任念在程知舒是苦主,就没有通知家长。
倒是智商很精彩的学生被记大过,或许会影响留学申请。
但程知舒没敢把事情告诉奚从霜,因为很丢脸,打死她都不会告诉她。
很快,两人撞着肩膀到了车边,程知舒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我上车了,你快走吧!”
“行。”上官茵憋笑憋得表情扭曲,无意看见车门后,表情一僵。
程知舒没看见她陡然色变,弯腰想坐进车里,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说:“知舒今天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你们笑得那么开心,画面好和谐啊。”
紧接着,背后的书包一紧,被人拽住。
“……”
程知舒动作一僵,缓缓转头,果然看见车里的奚从霜朝她笑。
“姐姐怎么坐这边了,之前不是坐另一边吗?”程知舒转移话题。
奚从霜:“小李今天停车方式有所改变,我随便挑了合适的地方上车,这是我的答案。”
说完,她安静地看着程知舒。
意思非常明显,我的答案我说了,你的答案呢?
“这个,我上车跟你解释。”
罪魁祸首上官茵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得无影无踪,程知舒硬着头皮从另一边上车,用微若蚊呐的声音说了事情经过。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论丢脸那是地狱级的,她可不想毕业多年,偶然被校友碰见,在她们口中就是:被傻叉用爱心蜡烛表白的学霸姐。
那可就太有生活了!
哪怕是花木兰也比这个正经点。
一生威名,差点毁于一旦。
程知舒:“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真的觉得好丢脸。
奚从霜:“这是骚扰,之后怎么样了?”
诶?没生气?
程知舒抬眼快速看了眼奚从霜,如实说:“吴老师就告诉我,那个人被记过,停课在家,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脑袋上落下一只手,不轻不重按了按,奚从霜问:“那你呢,你觉得解气没?”
程知舒只觉得丢脸,倒也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便点头:“解气了。”
奚从霜:“那就好。”
程知舒胆子又大了点,光明正大地看奚从霜,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高兴。
*
百日誓师那天,奚从霜如约而至,她一出现便各种意义上的引人注目。
很多看向她的目光都从起初的惊艳,悄然变成惋惜,也丝毫不觉得这是否太明目张胆。
最近天气渐暖,不必衣衫臃肿,轻松不少。
奚从霜从公司过来得匆忙,身上的来不及换掉身上的西装外套,她在下车前想了想,只来得及系上黑白色丝巾。
有丝巾的妆点,看起来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休闲随性。
誓师大会在学校礼堂里举行,不在室外,倒也不用担心久坐会着凉。
程知舒还没到上台时间,陪着奚从霜说话:“姐姐要不你去隔壁自媒体教室坐会?我结束了就马上去找你。”
而且这里人太多了,她不希望奚从霜因为她老被人盯着看。
奚从霜说:“可是我想留下来看你代表发言,我还没看过。”
程知舒一听这话,满脑子背好的稿子差点全忘光,缓缓蹲下,把额头搭她膝盖上。
奚从霜本想摸头,但一想她等会要上台代表学生发言,发型不能乱,就改成指尖戳戳她发旋:“紧张?”
埋在腿上的脑袋点了点头。
这区别于平时校内,还有不少陌生家长参加,程知舒说不紧张是假的。
要是她是近视眼那也还好,把眼镜一摘谁都看不清,每个人在她眼中只是模糊的重影。
可她还真不是,站在台上几乎能看清最后一排,视力好得让上官茵震惊。
最后她半酸半羡慕归咎于程知舒基因如此,天生视力好。
今天奚从霜喷了香水,是木质香,初调柔和优雅,尾调馥郁缱绻,虽然掩盖了她本身的味道,但是她依然很喜欢。
好一会,程知舒抬起头:“姐姐如果是你,你紧张吗?”
这种事情经历太多,奚从霜紧张不起来,她摇头。
程知舒不死心:“那要是你也是十八岁的时候呢?”
奚从霜回想,她十八岁那年已经按照父母的要求在国外读研,高中时期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这种记忆,对于她而言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
毕业后她去过的国家太多,见过的人也太多,依然摇头。
她人生字典里没有怯场两个字。
“……”
程知舒重新把脸埋了回去:“让我死吧。”
“别乱说话。”奚从霜给她出主意,“那你试着把下面的人当成招徕客人的气球人,他们和气球人一样,都会动。”
程知舒像闹闹一样,在她腿上缓缓化开。
奚从霜低头去看她表情,但是看不到:“现在你确定要我退开?那我走?”
白净修长的手掌握住操纵杆,试图退开。
“等等!”程知舒连忙抓住了奚从霜,“别走,我紧张的。”
程知舒红着脸,小声说:“你到时候在台下看着我好不好,我真的紧张。”
奚从霜点头:“好。”
*
时间一到,誓师大会在激昂的乐声中拉开序幕,校长最先讲话。
奚从霜被安排在第一排,能毫无遮挡地看见演讲台,她身后就是一班的学生和家长们。
上官茵和妈妈坐在一块,就在奚从霜背后,她答应了橙子在她不在的时间里替她看好姐姐,绝不离开半步。
有些人在骤然明亮的灯光里认出奚从霜的脸,几度欲言又止,还是没有主动搭话。
但不认识却好奇她的人占大多数,得知这身残志坚的美女是全校第一的姐姐,不知为何,大为感动,于是又开始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的论调。
灯光变幻中,台上主持流程的老师说:“现在有请学生代表讲话。”
上官茵气声道:“来了。”
话音刚落,全程走神的奚从霜抬起双眸,将台上场景收入眼底。
深蓝校服的女孩拾阶而上,长身玉立,从容镇定地走向演讲台,准备发言。
只有奚从霜知道,她正在紧张,因为刚刚程知舒差点抬手去摸校服下锁骨处的项链,她紧张就会去摸项链,以此安抚情绪。
如果没有戴这项链,她就会把手伸进衣兜里,那里一般装着项链。
这是奚从霜观察得来的答案,她从不会对她说起这种小细节,或许连程知舒本人都不清楚自己有这种习惯。
几秒后,舞台射灯下的程知舒抬起头,目光看向台下的奚从霜。
隔着舞台和花卉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程知舒心头一松。
躁动的,砰砰乱跳的心忽然回归原位,她的世界安静了下来,只有目光中心坐着的奚从霜。
没事的,把这些人当成随风乱动的气球人就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代表学生发言。
“尊敬的老师……”
讲话时间比程知舒预想的要快很多,她几乎是盯着奚从霜的眼睛说完,结束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我也是没开够会,竟然觉得这种无聊的时候时间过得太快。”意识到讲话即将结束,这是奚从霜的第一反应。
安静的礼堂随着程知舒的结束语响起了激烈的掌声,奚从霜也在台下鼓掌,程知舒忍不住露出一个笑,然后转身走向台阶。
奚从霜动作一顿,笑意骤失。
“恭喜恭喜,崩坏值-4!!!”
红苹果真想抢过隔壁的礼花放:“当前崩坏值11,请宿主再接再厉!!!”
“就差一点就完成任务了,胜利就在眼前!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系统是真的很兴奋了,呆板的电子音都激动得快要破音。
“……”
满堂热闹里,冰冷的寒意从奚从霜背后蔓延至全身,她近乎恍惚地看着有人跑到她面前,高兴地说着什么。
对方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听,无形的玻璃罩罩住了她的感官,变得迟钝。
脸上却下意识对她露出笑容,没人察觉到奚从霜的不对。
其实本身就没有什么不对,最开始的开始,消除崩坏值就是她的目的。
现在任务即将完成,应该高兴才是,没什么值得心痛。
誓师大会结束后,家长们还不能马上离开学校,都各自散开,回到教室里继续开会。
老师们在讲台上讲话,家长们在台下听。
“这些日子真是多谢你家知舒了,不是她经常辅导我们茵茵,她还没那么大的进步呢。”隔壁落座的上官茵妈妈如是说道。
奚从霜忍住了转头看向外面的动作,客气回答道:“她们关系很好。”
说起这个,上官茵妈妈可就有话要说了,背着老师跟奚从霜讲小话,一颦一笑总能看出上官茵的影子。
她们本是母女,样貌相似,性情相似,都是人来熟的脾气。
奚从霜似乎在听,实则注意力都在外面。
程知舒的座位在靠墙的地方,隔壁就是窗户,刚好能看见站成排的学生们在聊天。
熟悉的身影自然也在此列,她反身坐在椅子上,双手环抱椅背,跟身边的上官茵说话。
两人距离窗户不远,说话声不高不低地传了进来。
零星的只言片语让奚从霜分析出,她们在聊志愿和未来。
上官茵其实对未来还是挺迷茫的,她忍不住向程知舒询问以后想干什么,有没有特别让人意料之外的规划。
她也是紧张过头,着急把满脑袋的杂乱念头甩开。
程知舒回答道:“以前我是想去国外留学,至于地点是越远越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同时,暂时不去想沉疴多年无法解决的问题。”
这话上官茵倒是疑惑:“有什么问题你解决不了?解决不了就……”
前桌的家长忽然嘶了一声,嘀咕着好冷,抬手关上了窗户,将所有声音隔绝在外。
窗户关上的那一刻,奚从霜耳边只剩下上官茵妈妈的说话声,她在这坐得很无聊,不是偷偷玩手机,就是试图跟奚从霜聊天解闷。
走廊上,上官茵的话继续:“解决不了就找你姐姐呗,她肯定愿意帮你解决的。到时候你姐姐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唰唰唰——”
在健全家庭长大的上官茵总有几分天真,也很懂向家人求助,完全没有有困难自己解决的想法。
以至于她没能马上把这席话跟以前的程知舒联系起来。
程知舒把下巴搁在椅背上:“都说了是以前,现在哪个问题早就被解决完了。”
她不再深陷泥潭,日复一日去想为什么爸妈不爱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这种问题。
现在有人爱她,这就够了。
上官茵哦了一声,又重复问刚刚问的问题:“那你对未来最疯狂的计划是什么?”
程知舒:“刨除掉上一个计划,那就是永远留在奚从霜身边。”
“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好,我不想走,只想跟她待在一块。”
上官茵不懂这种感情,她无师自通学会了奚晗苒面对她们最经常做的动作,搓搓长满鸡皮疙瘩的胳膊。
心情半是奇异半是不解,吐槽道:“我真受不了你。”
程知舒长叹:“我也受不了这种感觉,快点长大吧。”
【作者有话说】
【小草茵茵】拾起野生风筝,偶遇小boss遭遇攻击,HP值-1
第33章 轮椅上的大小姐33
◎一起睡吧◎
黑板上的倒计时过了大半,气氛逐渐焦灼时,奚宅迎来一件大事。
这天是奚董的生日,虽说从外貌难以看出来,精神矍铄,但奚董已经年过七十四。
她每年生日宴都很盛大,今年亦不例外。
安静许久的庄园再度热闹起来,这是奚董的私产之一,她计划过在这里养老,更多时间却作用在给她庆生上。
所有人都为奚董庆祝生日,忙着备考的程知舒也放下了手上的事情,提前一天跟着奚从霜出门,在庄园住下。
第二天时间一到,宾客们纷至沓来,带着礼物向奚董道贺。
原本程知舒是跟在奚从霜身边,谁知宴会一开场,以奚从霜为中心身边围了一圈人,手端香槟酒杯,谈笑风生。
程知舒听不懂,睁着两个蚊香眼在一边发呆,连什么时候被挤出去都没发现。
“好多人,进不去啊。”程知舒端着手上的果汁踮脚看,却只能从人群肩膀处看见奚从霜的发顶。
看着把奚从霜包围的重重人影,她心有余悸,正合理思考过重新挤进去的可能性,手包里的手机开始不住抖动。
这频率,应该是上官茵。
摸出手机一看,满屏都是她发的消息,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她对程知舒招魂似的召唤。
她今天也跟着爸妈前来赴宴,正无聊着,躲庄园凉亭里疯狂给她发消息。
【小草茵茵】:好无聊好无聊,速来救我!
【小草茵茵】:人呢,在吗?
【小草茵茵】:你不会还在里面吧,这种场合最无聊了,求你出来陪我玩。
【小草茵茵】:脑袋长草.jpg
“……”
程知舒回了个表情包,敲字回复:“马上到。”
上官茵秒回:“爱信等(红心)。”
给奚从霜也发了条消息,程知舒便循着方向找了出去。
宽阔大厅内水晶灯高悬,散发璀璨光芒,常年垂下的红丝绒窗帘被束起,乐声悠扬。
衣香鬓影的人群跨过大门入内,如水般流入厅内,只有一身蓝裙的少女逆流而出,像一条跨出池塘的小鱼。
提着裙摆跨出大门,程知舒还不太熟练穿着高跟鞋走路,不甚熟练地走了一段,才想起外面也才黄昏。
身在厅中,她总觉得是纸醉金迷的夜晚,那种氛围总容易让人迷失其中。
其实外面才夕阳西斜,落日熔金,给大地镀上朦胧的金黄光晕。
程知舒举起手机,努力辨认方向:“记得昨天看过地图,观卉凉亭应该是在那边……”
让一个路痴在从没来过的地方找到对的路,是一项艰巨的考验。
此时宴会的主人还未正式登场,还有源源不断的宾客到来。
穿着考究制服的侍者在各处引路,这次到来的客人很是陌生,也很特别。
其中有个金发碧眼黑西装的外国女人,金色长发一根不落地梳在后脑勺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的发型在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选择,想梳得好看也难。
一是头盖骨弧度不够有优越,二则是不是所有人的发际线都能光明正大地暴露。
这位严肃的小姐却没有这些顾虑,五官浓烈的脸没有表情,好似享誉国际的超模,铺着地毯的路似乎成了她走秀的T台。
侍者微笑引路,心想这位应该来头不小。
“芙洛拉,你这是来参加生日宴会,不是来巡查公司业务的。”薄曼晴注意到身边朋友的表情,提醒道,“不要这种表情,开心一点。”
芙洛拉:“我觉得我挺开心的。”
意料之外的,她中文水平很好,字正腔圆如电视台主播。
这让侍者稍感惊讶,还以为她会一开口就是尾音短促的外语,如她外表般傲慢。
想了想,芙洛拉解释道:“我还带来了礼物,是家主特别喜欢的藏品之一,以此表达我的喜悦。”
薄曼晴扭脸,仔细端详芙洛拉的脸,忽然道:“你笑一下,这个国家的人特别喜欢会笑的人,会觉得很亲切。”
“……”芙洛拉努力了一番,让自己平直的唇角上升了几点像素点。
薄曼晴忍俊不禁:“芙洛拉你这人真有意思,话说家主没有打电话过来控诉你的不听话?”
芙洛拉上升的几点像素点下降,还有向下弯曲的趋势:“她生病了,没办法打电话教训我。”
说到教训这两个字,前方有什么引起了她的注意,如海水般湛蓝的双眼看去。
薄曼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一个穿着蓝裙子的年轻女孩。
程知舒捧着手机,忍住抓脑袋的冲动,念念有词地从两人面前离开:“东、东边?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应该是这边吧……”
忽然,程知舒站定,原地转了一圈,用手机指南针确定了方向,下定决心往那走去。
程知舒:“这边是东,往这走。”
薄曼晴看她孤身一人,便对侍者道:“我们已经知道路怎么走,你去帮助那个迷路的女孩吧。”
侍者回答道:“她并非客人,与小奚总关系密切,稍等就会有人帮助程小姐的。”
话音刚落,端着酒托盘侍者直奔程知舒,躬身询问她的疑惑。
芙洛拉再次说出了与她外表不搭的纯正中文:“与奚从霜关系密切?”
薄曼晴则抓住了重点:“程小姐?她不姓奚?”
侍者礼貌一笑,却不再解释了,继续引路。
对方不愿说,薄曼晴也就不问了,跟了上去,走出一段距离
芙洛拉盯着对方离去的方向,被薄曼晴叫了几声才跟了过去。
*
宴客厅内,好不容易把无关人员都打发走,奚从霜才喘口气,缓和面部肌肉僵硬的脸,发现又有新的客人跃跃欲试往这边靠近。
奚董还没有出现,值得攀谈的奚家人也不多,还有就是其他都长腿了能跑,剩一个坐在轮椅上,还不能在人多地方随意驱使电动轮椅的奚从霜。
奚晗苒难得良心发现,主动推走了奚从霜。
她都这情况了,就别虐待残疾人了。
不过她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从山庄回来后,奚从霜送的滑翔翼还在文璨的仓库里放着没动。
她真服了,也是真怕了。
不就是一个风筝,至于那么小心眼?
把人推到安静的地方,奚晗苒得意一笑:“快感谢我吧。”
比如心怀感恩,真心实意地喊我姑姑。
奚从霜:“我让倪安给你找一个滑翔翼资深教练作为谢礼。”
奚晗苒怒了:“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放下滑翔翼这件事情?年纪轻轻不要那么喜欢记仇。”
奚从霜举杯喝水,不与她争辩,其实她真实年龄比奚晗苒大一岁。
奚晗苒:“你小心眼,很容易把人生过得无趣的。”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奚晗苒惊慌捂嘴。
她说了,她竟然对奚从霜说了那三个字!
奚从霜:“……”
放下水杯,朝她露出明显的笑容:“呵呵。”
奚晗苒直接麻了,感觉看见了滑翔翼教练龇着大牙跟她招手。
门口似乎有谁进来了,厅内短暂地热闹了一番,吸引了角落里两人的注意力。
两个小辈躲闲,倒是被姗姗来迟的四姑碰上,端来酒杯站一块寒暄。
“那是谁?”奚从霜在大脑中搜索一番,没能把脸对上合适的人选,问道。
奚晗苒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是m国安德集团亚太区总裁以及安德总部总裁助理,之前跟奚氏有过短期合作,还是你谈成的,这你都忘了?”
奚从霜找了个理由:“车祸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偶尔会记不住事情,只记得薄曼晴,倒是对那位显眼的金发女士记忆模糊。”
亚太区总裁薄曼晴即便没见过,奚从霜也能轻易对上面孔,另一个她确实不认识。
奚晗苒一想也是,又说:“那是总部总裁助理芙洛拉,她最近代表公司总部出来巡查,一般情况不会来这边。”
看着几人相谈甚欢的身影,奚晗苒道:“估计是碰上了奚董生日,看在短期合作的面子上过来说两句话吧。”
只不过是些锦上添花的人情往来。
芙洛拉似乎心不在焉,几次无意瞥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奚董大概率会在那出现。
看了一会,奚从霜调转目光,本想拿出手机看看,那顶着面无表情的脸,明目张胆发呆的芙洛拉终于注意到这边,看了过来。
无机质感强烈的蓝眼睛跟奚从霜对视片刻,朝她点了点头,转头跟薄曼晴说话。
正在寒暄的薄曼晴和四姑都看了过来,含笑说了什么,芙洛拉却猛地转头,直直盯着奚从霜。
这表现堪称无礼,她被薄曼晴小声提醒后才收敛情绪,重新变回面无表情的模样。
奚从霜不以为意,这些日子她看过太多类似的目光,要是那位芙洛拉助理远在国外,不知道国内的这一场车祸也很正常。
其实芙洛拉询问的问题跟奚从霜想的截然相反。
芙洛拉问薄曼晴:“那个漂亮的白裙女人有点眼熟,是谁?”
薄曼晴:“你忘了,她是奚从霜。”
芙洛拉:“?!”
奚从霜是长这样的吗?
被提醒之后,芙洛拉调转视线看向依然没人出现的二楼,后知后觉意识到奚从霜当时正坐在轮椅上。
自己刚刚这么盯着人家看,确实不太礼貌。
把杯中香槟一饮而尽,芙洛拉招来侍者,把空杯换成另一杯香槟,准备过去致歉。
薄曼晴没能把人拦住,只好由她去,无奈芙洛拉经常倔强得像难以拉回头的杜宾犬。
结果出乎芙洛拉所料,奚从霜并不在意这些,让她松了口气,重复表达自己的歉意后才离开。
奚晗苒挺惊讶:“没想到她意料之外的直白诚恳。”
像她们这种人,即使不用看表情,能轻易分辨对方语气里的虚情假意。
别看芙洛拉长了长淡漠高傲的脸,性格倒是另一个极端,认真到有点天然呆。
她走过来张嘴就说:抱歉,我刚刚看你的目光太冒犯了,请你原谅。
差点把奚晗苒给吓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对方在找茬。
奚从霜却没有和奚晗苒多聊芙洛拉的心情。
奚从霜:“我有点累了,上去吃药,等会,麻烦你跟奶奶说一声。”
奚晗苒:“行。”
念及她身体状况,就算奚从霜不出现奚董也不会不高兴,奚晗苒分外羡慕地送别。
避开众人,奚从霜独自在休息室中待着,屏退了想要留下服务的侍者。
这里比外面安静很多,提供了让奚从霜安静思考的空间。
她总觉得这个芙洛拉……似曾相识。
瞩目的金发和直白的性情,像是女主入狱后短暂出现过的得力助手。
结局里描述的女主将罪名全部认下,大仇得报之后的女主心如死灰,失去所有希望,不接受助理请的律师团为她辩护,让助理十分无奈。
由于系统给的资料过于简略,很多相关人物和故事都恨不得用模糊的词替代,需要奚从霜根据现实自行判断,还不能轻易相信里面的所有内容。
比如资料里写过‘奚从霜’认为奚晗苒做事不择手段,对她厌恶至极,说不定车祸就有她的手笔,经常利用弱势地位和奚董的偏爱加以报复。
事实上她所遭遇的车祸的的确确是一场意外,并非人为。
但世上金发的女人太多了,不能简单断定短暂出现的助理就是芙洛拉。
*
“橙子你走错了,是这边!”
走错路的程知舒一顿,重新跟上了前面的上官茵。
为了不让程知舒继续在自己家里迷路,上官茵一边忍笑,一边把人带回了宴会厅。
上官茵满脸惊奇:“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路痴,而且你不是昨晚上就过来了吗?还没熟悉好路?”
程知舒:“我方向感一直都很差,昨晚上姐姐已经把庄园布局图给了我。”
上官茵:“然后你还是迷路了。”
程知舒沉重:“对。”
上官茵想起来奚宅也很大,她问:“那你刚搬到奚家的时候……?”
程知舒更加沉重:“每天都迷路找到房间的时候饭菜已经冷了,直到搬到文海才吃上热饭菜。”
上官茵不住地笑:“你也是……哈哈哈哈哈哈!”
她还以为程知舒无所不能,谁知道她是个百分百不掺杂一点杂质的路痴,打出了在自己家迷路。
上官茵朝她竖起大拇指:“我真服了!”
“……一边去,走走走。”
程知舒不想跟她说话,提速走人,被上官茵追上来说:“等等我,要是又不见了,我就真的找不到你了。”
程知舒伸手一指:“我要去厕所,你去不去?”
上官茵:“不去,我在外面等你。”
程知舒自己去了,厕所里没人,她在镜子前洗手整理被风吹打结的头发。
她才不要把自己搞得乱糟糟的去见奚从霜,这样一点都不漂亮。
不多时,隔间里传来冲水声,有人打开门走了出来。
程知舒下意识从镜子往后看去,第一反应就是她好高,肯定超过了一米八。
高挑且瘦,身穿宽松黑西装外套,还穿了高跟鞋,她像是顶着门出来的。
金发高马尾的女人走到程知舒隔壁,开启水龙头洗手,哗哗水流冲洗着她的双手,衣袖中的腕表若隐若现。
这无疑是个气势强悍的女人。
程知舒一紧张,吃痛地嘶了一声,竟然把打结的头发给扯了下来。
为她珍贵的头发默哀三秒,程知舒小心摸摸拔疼了的脑袋。
真疼的,头皮痛,心也痛。
整理好头发,随便把打结散落的头发丢进垃圾桶里,她快步离开。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水流声停止,芙洛拉抽了纸巾擦干手上的水分,指尖捡起掉落在洗手池旁的一根头发。
对着灯光观察,很幸运的,这是一根带着发囊的头发。
但是只有一根是远远不够的。
等薄曼晴等得不耐烦了,亲自找了过来的时候,她震惊地看着芙洛拉在翻垃圾桶。
虽然那个垃圾桶非常干净,里面什么都没有,但那的的确确是垃圾桶。
薄曼晴:“芙洛拉,你在干什么?”
闻言,芙洛拉把尾戒从垃圾桶里拿出,和掌心发团一起放进口袋中:“我的戒指掉进去了,这是家主送给我的礼物,不能丢弃。”
薄曼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干什么想不开翻垃圾桶。”
芙洛拉站起来洗手:“我没有想不开,你别担心。”
薄曼晴:“我倒也没有很担心你。”
擦干净手上水迹,两人相携离开厕所,继续参加宴会。
宴会的主人终于出现,一席宝蓝礼裙,风采依旧。
自她一出现,宴会的氛围达到顶峰,热闹非凡,直到月上中天,宴会才彻底结束。
这一晚上奚从霜都没有再下楼,只在楼上休息室待着,她身边的沙发上睡着玩累的程知舒。
她今天穿的一字肩小礼裙,双腿白皙修长。
她本窝在沙发上玩手机,不知不觉就睡着,手里的手机咚的一声掉在地摊上,惊动了一边看书的奚从霜。
睡着的人总是对周遭的温度更为敏感,程知舒从身上找不到取暖的被褥,下意识把自己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胳膊,嘟囔着冷。
迷糊中,正觉得冷的程知舒感觉有热源靠近,轻柔温暖的东西盖在自己身上,让她发凉的四肢变暖。
无意识紧皱的眉头悄然松开,昏沉的意识往更深处沉去,程知舒彻底睡着,倚靠在沙发上打盹。
给她盖上毯子的奚从霜低眼看向地上的手机,她只能给程知舒盖上被子,却无法帮她捡起手机。
她失去了继续看书的心情,而是摇着轮椅来到窗边,往下看去。
似乎已经到了宴会结束的时候,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开,其中一头瞩目金发的芙洛拉也在此列。
她身边站着薄曼晴,两人仅相隔半步距离,低声交谈。
芙洛拉询问薄曼晴:“你觉不觉得奚从霜亲近的那个女孩长得有点似曾相识,她像……”
至于像谁,芙洛拉没能有个定论。
薄曼晴已微醺:“哈?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芙洛拉摇头:“你喝醉了,回到酒店记得吃解酒药,不然你会因为宿醉头痛。”
薄曼晴哈哈一笑:“放心吧,我不会宿醉头痛,你倒也不用拿出面对家主的细心照顾我。”
芙洛拉面无表情:“习惯了。”
家主近年多病,她是她得力助手的同时,承担着照顾对方健康状态的责任。
只是……
芙洛拉掌心按住衣侧口袋,里面装着带有毛囊的头发,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要是真的话,那家主……芙洛拉忽然心头一凛,回头看去。
此刻明月高悬,月下庄园也别有一番韵味,可芙洛拉什么都没有看见,好像被注视只是自己的错觉。
睡梦中的程知舒好像一脚踏空,猛然惊醒,脊背浮了一层冷汗。
随着她的动作,肩上的毛毯滑落,露出线条圆润的肩膀,她有点余惊未定。
胸腔中心脏猛烈跳动,程知舒才发现手上空了,睡前握在手里的手机正躺在地上。
她按着扶手,弯腰捡起手机看时间,转头寻找奚从霜。
记得睡着前她就在身边看书,身边放着落地阅读灯,现在人哪去了?
找了一圈,程知舒才看清窗边有人在,不是谁,就是奚从霜。
程知舒叫了一声姐姐,对方依然看着窗外,没有应答,这让程知舒微妙地感到不满,起身朝她走去。
站在她身侧时,程知舒却心头一震。
清凉月色映在奚从霜脸上,面无悲喜,沉静得快要跟月色融为一体,下一刻便要翩然而去。
程知舒看着,莫名心头一跳,出声喊道:“姐姐?”
窗边人影动了,她回头:“嗯?”
“……”
程知舒盯着她的脸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奚从霜要随月光消散的心惊感。
奚从霜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又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事。”
程知舒曲起双腿蹲下,裙摆如花瓣般散开,她伏在奚从霜腿上,小声说:“我们回去吧,现在就走。”
她忽然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要快点离开。
如果要问理由那也有很多,这里有很多人,或者是她的房间还跟奚从霜的房间不在一块……
奚从霜手搭在她肩上安抚:“我们明天才回家,你现在就想回去?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为什么?”
程知舒点头,闷声道:“嗯,两天没见到闹闹了,我想它。”
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奚从霜*失笑:“今天不是才跟闹闹视频过,这么快又想它了?”
说是跟猫视频,前半段视频是小刘追着闹闹屁股后满地跑,后半段是闹闹用爪子扒手机,把嘴筒子抵在摄像头上,能看见猫的正脸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
要不是知道这是猫,小刘还以为小姐养了个猴子。
程知舒心想我不管,扬起脸跟奚从霜对视:“走吧,姐姐我们走吧好不好?”
就像是程知舒总无法拒绝奚从霜的要求,其实奚从霜亦然,当夜就回了文海。
洗漱完,陪闹闹玩了一会,程知舒趴在床上沉思。
不知道眼前的逗猫棒为什么不动了,闹闹爬上了程知舒后背,在她背上踩奶。
程知舒吃痛,把猫抱了下来,三下五除二给它剪了指甲,满意地抄起猫,往隔壁房间走去。
隔壁房里,奚从霜还没睡,听见敲门声,不用想她也知道会是谁。
奚从霜合上笔记本,上面安德集团官网页面一闪而逝。
操纵轮椅亲自打开门,门外果然站着程知舒。
浅色睡衣的少女站在门前,长发散落肩头,怀里抱着白猫,好不可怜地说:
“姐姐,明天就是全市联考,我有点紧张,能不能跟你一块睡?”
奚从霜无奈:“我是你的镇定剂吗?”
程知舒双手举起猫,闹闹的蓝眼睛看着奚从霜,张嘴:“喵。”
程知舒:“喵。”
僵持片刻后,奚从霜退开了距离:“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喵[三花猫头]
第34章 轮椅上的大小姐34
◎你要喝吗?◎
关于全市联考在资料中有记载,原主毁了女主非常在意的吊坠之后不觉得愧疚,看见女主的痛苦的表情只觉得解气。
进而的,她甚至想毁掉女主的人生,这样才觉得痛快。
对此一无所知的女主下意识要瞒住自己即将参加联考的消息,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被原主得知了消息。
在开考当天原主特地起了个大早,把人指挥得团团转,说什么都不愿意把人放出门。
最终女主是踩着迟到的线进入考场,因为心情不好,发挥得不怎么好,还被老师叫去谈话,她无法求助任何人,因此消沉了一段时间。
临睡前,奚从霜对抱着猫的程知舒说:“明天考试加油。”
迷迷糊糊的程知舒笑了,眸光潋滟:“嗯。”
随后就睡着了,离高考越近,她的休息时间就越少,总处于睡眠不足,站着都能睡着的状态。
听着耳侧绵长呼吸声,奚从霜也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久违的,奚从霜又做了个梦,梦见她回到病房里,被疗养院医生和护士包围,都在祝贺奚从霜。
“恭喜奚小姐,您的身体状况正在好转,有望康复。”
“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奚从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她觉得自己应该兴奋,应该喜悦,但她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心头空落落,好像凭空被人挖去了一块。
“还有就是,您的父母得知了您住院的消息,特地赶过来看望您,希望能对您当面道歉。”
胡说什么,她爸妈死都不会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奚从霜:“请出去,不准他们进来。”
“好的,这就通知前台做好工作。”
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面孔,一个陌生的名字浮现在奚从霜心间,一旦出现,想知道对方的念头变得迫切。
奚从霜:“程知舒呢?”
医生和护士都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奚从霜转头看向她的心腹,她又问:“程知舒呢?”
最了解奚从霜的心腹却露出迷茫的表情:“那是谁?您的合作对象里没有姓程的人,成功的成也没有。”
奚从霜:“我养的猫呢?”
助理表情更加迷茫了:“您从未养过动物,如果您想要养猫我这就去筛选合适品种。”
奚从霜:“……”
心头一空,恐慌感如潮水般后知后觉涌现,床上的人影惊醒,情绪未褪的双眼盯着天花板,分不清这是医院还是哪里。
枕头边的猫把双爪揣在身下,眯着蓝眼睛:“喵。”
奚从霜回神,侧过脸跟猫对视,飘忽的灵魂终于有了实感,落入躯体中。
门外有人敲门,是郑茉茉的声音:“奚小姐,该起床吃药了。”
与此同时,来自h国的航班在m国机场降临,踩着最早航班的点的金发女人匆匆下飞机,她无暇倒好时差,衣袂翻飞,上车直奔目的地。
芙洛拉对着手机整理妆容:“希望我的黑眼圈和红血丝不要太有碍观瞻。”
*
这一次考试结束,程知舒又给了大家惊喜,她拿下了联考第一名,被更多人所知晓。
时光如水流逝,黑板上的倒数数字逐渐归零,最终到了考试当天。
不巧的是,程知舒不在本校考试,被分到了其他学校距离本校距离远了不少。
为了不耽误考试,奚从霜为她定了考点附近的酒店,让她能舒适地度过三天考试。
一切都安排得很好,被分到另一座学校的上官茵觉得一点都不好,她每次考试前固定跟程知舒握手环节没有了!
但事实如此,上官茵再难过也没有改变的办法,老老实实带着衣服,准考证,和考试工具入住了另一家酒店。
这是大多数人都觉得难熬,却很快的三天。
考试的第一天,天空下了雨,雨量并不大,像是雾一样,延绵不绝地下了一整天。
在便利店买水的倪安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触景生情,想起自己当年高考也是一个雨天。
“一共二十块钱,这边扫码……你说你家孩子是五中的啊?”便利店老板在店里跟其他家长说着话。
拎着一兜东西,倪安撑着伞走向车边,撑开袋子:“老板水来了。”
老板因为家属考试果断翘班陪考,倪安为了全勤也跟了过来,顺便给老板家属加油打气。
车门内,一只冷白的手伸出,拿走了常温矿泉水,咔哒一声微响,旋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驾驶座处的李谧适时给她递来了药瓶盖,倪安无意一眼,总觉得最近老板的药越吃越多,粗略一看都有十几颗了吧。
要是她,早就无法忍受这种生活,每吃一颗药都要人哄。
然而奚从霜像是吃糖一样,直接往嘴里倒,形状不一的药分两次吃完,把空瓶盖还了回去。
不过这些药应该难吃至极,奚从霜喝了大半瓶水,盯了水瓶一会,还是把还剩三分之一的水瓶放在一边。
她在外面的时候一般不会喝太多水,因为会不方便。
即使奚从霜不说,倪安也能看得出奚从霜还想喝水冲淡口中的药味。
这些药不是吃了就完事,还喜欢在胃里翻腾,打嗝都是带着苦,叫人反胃恶心。
倪安看着,福至心灵地摸出衣兜口袋里的薄荷糖:“老板来点吗?”
奚从霜转头。
倪安紧张解释:“这个糖我刚买的,还没开封。”
奚从霜摊开白净手心,伸出:“来点。”
两人咔嚓咔嚓吃糖,这糖是茉莉花味的,唇齿留香。
等了一会,李谧也朝她伸手要糖,变成了三人共分一盒薄荷糖,等程知舒考完出考场,倪安就去丢吃空了的糖盒。
撑着伞程知舒随着人群走出校门,今天下雨降温,她在长袖外加了件卫衣外套。
没有多费功夫,程知舒就找到了奚从霜的车,那辆车依然停在原地,几乎没有变过。
“姐姐我回来了。”程知舒收伞上车,闻到了清凉的茉莉花淡香。
“?”
车上的香薰换成了茉莉花味的?
奚从霜:“欢迎回来。”
她没有问考得怎么样,只说:“今天想吃什么,任君选择,冰凉辛辣刺激性食物除外。”
“哎……”程知舒遗憾地收回了双球冰淇淋这个选项。
奚从霜不为所动:“考完再吃。”
程知舒那口气叹得更长:“哎——那我要香草和香芋味的。”
伸出两根手指,在奚从霜面前晃晃。
奚从霜抓住她两根手指,握在手里放下:“可以,考试结束后你还能在洒满阳光的沙滩上吃双球冰淇淋。”
程知舒:“就我们两个人?”
奚从霜看过去:“这个得看你意愿。”
*
考试第一天下了一天的雨,无端让人觉得潮闷。
第二天也下了一天的雨,考试结束时,意料之外的放轻了,不见了好几天的太阳在云端后出现,淡金色阳光洒向大地。
学生们都收起伞,三三两两地出门,程知舒一边走一边整理雨伞。
“程知舒!”后面忽然传来喊话声,程知舒站住回头,看见一同校学生往这跑来。
不远处,还有人应声回头,眼神惊讶。
记得这女生是三班,说过几句话,很快她就跑到了程知舒跟前:“我远远就看见你了,还真是你,没想到这么巧,我两是一个学校考试。”
程知舒放缓脚步:“是挺巧的。”
同学问:“今天下午你觉得怎么样?”
程知舒手腕上挂着笔袋,透明袋子里装着她的准考证:“感觉还行。”
那学生投以敬佩的目光:“网上都骂翻天上热搜了,你竟然觉得还行?我还没看手机,是我听见老师们聊天说的。”
“有吗?”程知舒还真不知道,她答,“最近姐姐让我少看手机,别被网上的消息影响。”
“那你们看什么剧?”同学还挺好奇一代学神会有什么娱乐活动。
像她那么正经的人,应该会看历史正剧那一类的吧?
还会对各种情情爱爱的狗血剧不感兴趣。
程知舒还真好好想了一会:“好像是《被仇杀后的我重生在老婆给我杯子下老鼠药却下成催.情药的那个雷雨夜》。”
同学:“……”
什么?
没等她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又有人叫住了程知舒。
“程、程知舒?你是程知舒?”
两人齐齐转头,然后同时目光下落,跟身材娇小的女生对视上。
她穿着粉色上衣白裤裙,还给自己编了头发,精致可爱。
跟程知舒对视上后,女生神色懊恼,不好意思道:“我好像认错……”
她知道的程知舒没那么高,还有刘海,而且也不会有这样开朗轻松的表情。
与此同时,程知舒点头:“我是,你不是实验三中的学生吗?难道你跨市考试?”
程知舒在平安市的学校就是实验三中。
女生震惊:“诶???你真是程知舒!”
自程知舒转学后,她也因为一些原因转学区别的学校,没想到这么巧,跟程知舒是一座城市。
但是这一年里她几乎没有在本市见过程知舒,她还以为对方是去了其他城市。
之前全市联考她听见了程知舒这个名字,但当时她只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女生,她对程知舒家境有所了解,想要在那种氛围里考得好真的很难。
现在想来,很有可能就是她认识的程知舒。
这也太厉害了吧。
各种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女生直抒胸臆:“……你真的变了好多,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同学倒是很好奇:“有吗?我们不觉得啊。”
程知舒像一片阴影,稳定地压在全校前十名头上,不巧,她亦在其中。
程知舒笑了笑,眼底溢满细碎光芒。
女生也跟上了她们,边走边说:“你还记不记得通风报信,让隔壁学校堵你的那几个人吗?”
“他们都被退学了,好像是上网的时候跟网吧老板吵了起来,砸了网吧,气得老板拼个你死我活也要报警,没想到都满了十八岁,赔钱也赔不起,只能蹲看守所。”
同学不知道程知舒的过往,她震惊道:“不是吧,谁那么不长眼敢堵花木……啊不对,程知舒啊。”
“挺多人的。”女生问程知舒,“不知道这个消息能不能让你开心一点,这些人只能一直发烂发臭,永远无法影响你。”
程知舒淡淡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我不在乎了。”
很快,走到了校门,程知舒主动告别:“接我的人到了,我先走了。”
两人挥手:“拜拜。”
她们站在原地,看程知舒走向一辆车旁。
很快就有人下车,为她开门,程知舒把手里的折叠伞交给西服女人,弯腰上车。
同学感慨:“啊,又是那辆劳斯莱斯。”
女生不懂这些,只觉得这车黑的发亮,很大一辆,还油光水滑的:“诶?这是劳斯莱斯?”
回到家后,拿到手机的女生搜索了劳斯莱斯价格,伸出手指头数:“个十百千万,姐,妈,姥……我去……”
最后一天考试结束的时间比程知舒想象得要快,她于铃声中放下笔,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考试结束,程知舒直接抛下所有,屏蔽了不断对答案的班级群,坐上了飞往海边的航班。
按照约定,奚从霜答应了高考后跟程知舒一块出去玩。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她真的在海边吃双球冰淇淋,面前是竖起的手机,诚恳接受来自视频那端的控诉。
上官茵:“你这个眼里有姐无友的女人,出去玩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想去海边游泳。”
程知舒:“嗯嗯嗯。”
上官茵:“话说今年题目不仅是偏难了,是偏邪门,群里一直@你,找你对答案,有个对着对着就哭了,大家都在安慰,氛围简直惨淡……幸好你不在。”
程知舒:“嗯嗯嗯。”
上官茵:“你窗户背后的场景好眼熟,是不是黄金海岸?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是不是我一直想去但是没有时间去也没人陪我去的黄金海岸?”
程知舒思索片刻:“嗯嗯嗯。”
上官茵:“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程知舒:“嗯嗯……那倒没有。”
“……”
于是话题又回到了最初:“出去玩为什么不告诉我?”
手机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知舒,衣服换好没,准备出去了。”
程知舒抬头应了一声:“来了。”
又对手机里的上官茵说:“我先走了,下次再聊。”
说完,不等上官茵反应,手机屏幕黑了下去。
程知舒收起手机,心想怎么可能会说,好不容易有了跟奚从霜一块独处的机会,谁知道下一次机会又是什么时候。
而且……
她转头看向窗外,海边别墅外,金黄的沙滩向外一直延绵,尽头是翻涌的海浪,这一片是私人沙滩,未经允许不会有人过来。
已经高考结束了,过了这个夏天她得去上大学,虽然还留在本市,但是不能和高中一样每天都回家。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明明事情还没到来,她已经开始担心有人在此期间填补她的空缺,变得患得患失。
下午海边的阳光终于没那么烈,在别墅里待了几乎一天的两人出来散步。
树荫下,程知舒头戴草帽,双手捧着刚开的椰子喝椰汁。
味道说不上好不好喝,不是很符合程知舒的口味,只觉得是一股新鲜的淡淡果汁味。
可附近没有垃圾桶,程知舒只好继续捧着大椰子走,越拿越觉得这椰子碍事。
身旁的奚从霜注意到她动作,问:“不好喝?”
程知舒摇头:“不是,只是不太喜欢,以前没尝过,原来是这种味道的。”
奚从霜停住,朝她伸手:“那给我吧。”
“!”程知舒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手里的椰子十分烫手,“这这这怎么好意思?”
奚从霜奇怪:“你不是觉得重吗?放我腿上,找到了垃圾桶就扔掉。”
“……”
原来是这样。
她刚刚到底瞎想个什么劲,用同一根吸管椰子汁什么的……
程知舒满脸通红地把椰子递过去,里面还剩不少,分量确实不轻。
拿过椰子后,奚从霜抬起草帽边缘,盯着程知舒的脸笑问:“怎么脸红了?”
“!!!”这是作弊,这简直是作弊!
程知舒受不了了,蹭地站起来,抬手捂着草帽快步走开,长长的白裙随风飘扬。
“因为太阳太大了,我这就回去涂一百遍防晒霜再出来!”
双手捧着椰子,奚从霜扬声把人叫住:“等一下知舒,我轮椅昨晚没充电走不动了,你来推我。”
捂着草帽的少女又转了回来,往奚从霜走去,红着脸去抓背后扶手,那轮椅竟然自己动了,定睛一看,奚从霜的手正在推着操纵杆往前走。
程知舒追了上去:“不是说轮椅没电了吗!”
奚从霜扶着腿上的椰子远走:“我刚刚发现我坐的不是没电的那辆轮椅,是充满电的一辆。”
“……”程知舒心里闪过一秒把人放这,自己转身就走的念头。
还没下定决心,却见前面的人停住了,低下头做什么。
怎么了?难道不舒服?
不过姐姐最近确实吃了好多的药,好多她都看不懂,看郑医生偶尔露出的凝重神色,应该是很严重的问题。
可是奚从霜不愿意告诉她,还说什么只是小事,很快就会好。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事的严重程度,可在奚从霜眼里,她就是小孩。
哎,也不知道上大学之后会不会让姐姐改观。
以前是说以什么身份留在她身边都愿意,可人心欲壑难填,得到了很多,就会忍不住得到更多。
总觉得万一哪一天她能说得出口,又万一奚从霜真的答应了。
带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程知舒不放心的走了过去。
这回她放轻了脚步,跟猫似的小心翼翼走到奚从霜身后,探头看去。
今天奚从霜穿的无袖上衣,长发被她拨到另一边垂下,露出修长雪白的后颈,她差点有吻上去的冲动。
但是这是万万不能做的事情。
只见奚从霜盯了绿壳椰子一会,双手捧起椰子,淡色的唇含住另一根吸管,淡白果汁被吸了上来。
奚从霜喝了一口椰子汁,想了想,又咬住吸管喝了第二口,像在仔细品尝。
此刻所有海浪声都随风而去,程知舒直接大脑一片空白,忘了什么时候屏住呼吸。
虽然是另一根吸管,但这确实是同一个椰子!
奚从霜低声说:“挺清甜的,不难喝啊。”
片刻,她似有所觉回头,跟程知舒对视,她捧起椰子问:“为什么看着我?你还想喝?”
这一刻,程知舒差点在阳光下蒸发。
【作者有话说】
[红心][红心]
第35章 轮椅上的大小姐35
◎我不走。◎
七天之后,在海边乐不思蜀的两人终于回到奚宅。
两人的回归得到文海上下的热烈欢迎,包括闹闹,它除了获得当地猫罐罐和猫条作为礼物,还多了一点意料之外的小惊喜。
听说让小猫闻树枝能让它丰容,程知舒特地带了一根树杈子揣口袋里,看见了闹闹,她蹲下,毛手毛脚摸了猫全身,才掏出那根小树枝。
程知舒:“你闻闻,这是海边的味道。”
闹闹的粉色鼻头翕张,踩着肉垫凑了过来。
“唔喵。”
它像是严谨的检验员,对程知舒手中的树枝仔仔细细地嗅闻,一丁点地方都不放过。
只是这样它觉得不满足,小心叼走了程知舒手中的树枝,跑到沙发一角啃着玩。
程知舒查过这是对猫无害的植物,也就放心让它玩去,把自己假期里的快乐也分给她一点。
拍拍手站起来,程知舒开始觉得无聊了,在家里乱转。
因为奚从霜今早上就出门了,现在她不在家。
很快,程知舒就会为此感到后悔。
小刘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她问:“小舒,你是不是晒黑了啊?牙比平时白了。”
一句话,让爱笑的女生失去笑容。
不在家的奚从霜还没有到公司,就在刚刚,她先去了医院一趟。
结束了谈话的她回到了车上,在前往公司的路上。
徐医生说她现状非常乐观,看得出来她更倾向劝奚从霜不要手术,照目前情况来看,再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但奚从霜心意已决,论起本质,她是个赌徒。
数次绝处逢生让她享受这种战胜命运的快感,将她变得自负。
见她坚决如此,徐医生尊重病人意见,转而说起手术前这段日子里的注意事项。
双方都同意将手术时间定在秋天,徐医生希望凉爽能让术后的奚从霜好受一些。
虽然这微不足道的愿望并不能在手术中起到什么作用,要是手术失败……
她将看不到以后的金秋。
专心开车的李谧并不清楚老板在医院里谈了什么,自她再次从徐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她的心情就变得不好。
连车内的气氛也变得压抑。
不开心的不只有奚从霜一个,系统也很不开心。
因为该死的一点崩坏值迟迟不将,从春末到炎夏,11点的崩坏值完全没有动摇的征兆。
红苹果日日在后台盯着这个数字,从满心欢喜到着急不已,整只统都要崩溃。
主角气运强盛,大多难缠,但程知舒这种也是难缠到一定程度,实属罕见。
它真的恨不得抓着程知舒肩膀摇晃,质问对方到底还有哪里不高兴的,说啊,快说啊!
可惜不能,就像奚从霜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任务相关的字眼,红苹果不能出现在任务者以外任何一个人的视线中。
无论是谁违反规定,都将会收到惩罚。
奚从霜刚到办公室,就看见红苹果在自己面前急得到处打转。
办公室里没有人,奚从霜主动说:“我知道我最近进度慢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会继续努力。”
如果倪安在现场,就会觉得这席话很耳熟,很像是她经常对奚从霜说的。
红苹果停住,飞到她面前:“不,这事情已经跟你关系没有太大关系了。”
奚从霜:“哦?”
也是难得,竟然能从这着急的红苹果口中听到一句人话。
红苹果像只出笼的小鸟在她面前乱飞,口中念念有词。
“金钱,地位,享受,你几乎什么都给了她,所以在我看来你基本已经做到位,再也没有什么能给她了。”
“可我想不通,她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那一点崩坏值迟迟不下降。”
做到位?
奚从霜眉头微挑,心想那倒不一定。
红苹果代入的快乐标准只是参考了大多数人所喜欢的,其实程知舒是个很好满足的人。
抬起的目光垂落,奚从霜盯着电脑屏幕中的自己出神。
只是她不能给。
无形的大手将她的思维强行撕裂,将她一分为二,一边叫嚣着放纵,一边拼命地克制,她也无可奈何。
她也会软弱地安慰自己: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不是吗?
此刻的奚从霜难得感到松懈,变故却发生得远比她想象的快——早早巡查完分公司的芙洛拉再次来访。
并指名道姓想要约见奚从霜。
在前往洽谈室路上,倪安说:“其实小王早就告诉我,安德总部来的芙洛拉冯小姐从一周前就希望能约见您,只是当时您已经定下了出游的行程,我就让小王拒绝了她,并提出有什么需要可能先和我洽谈。”
“可是冯小姐拒绝了,她只说这件事情她只希望和您一个人谈,拒绝透露更多。”
“之后平总跟她接触过,无一例外都被冯小姐拒绝,她只坚持一个说法,只想见您,哪怕只有五分钟就好。”
平总就是奚从霜的四姑,她的名字里带一个平字,大名奚平娴。
芙洛拉的执著让总部上下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可惜主人公奚从霜不在,任大家如何揣测都无法得到证实。
奚从霜刹住轮椅:“一周前?”
倪安一愣,随后答道:“对,就是小舒高考结束之后的一天。”
“……”
那时候她跟程知舒已经在飞往海滨城市的航班上,没有处理关于国内的消息。
从很久之前,奚从霜就隐隐有预感,悬而未决的心事,终于重重落下,她一点也不觉得轻松。
时间,对上了。
高考后女主忽然在考场外消失,无论原主怎么寻找也无法寻获关于女主的踪迹,她像是人间蒸发了。
她开始抗拒继续往前走,打开那扇门。
那扇门却提前打开,脱了外套,只穿白衬衫与修身马甲的弗洛拉站在门后。
芙洛拉的蓝眼睛看向奚从霜,眼底带着恳求:“容许我的不礼貌,突然到访占用了您的时间,请进。”
奚从霜听出了这女人语气中的执著,恐怕谈话时间不会只有五分钟。
洽谈室门口陷入短暂的沉默,两人一坐一站,无声对峙。
芙洛拉心急如焚,忍不住催促:“奚小姐。”
停在门口的轮椅动了,进去前,奚从霜对倪安说:“你在这等着,我与冯小姐单独对话。”
倪安:“那咖啡……”
芙洛拉抢先道:“我不需要咖啡,我的还没喝完。”
说完,门被关上,留下倪安困惑挠头。
“你不需要咖啡,我老板就不用喝了吗?”
但奚从霜没有开口要,倪安只好留在外面,隔着厚厚一扇门等待。
门内,奚从霜冷静看完了文件袋中的资料,这是一份亲子鉴定,应该说……是两份。
一份是毛发检测,另一份是血液检测。
翻到最后,程知舒与一个叫文令望的女人是母女关系,鉴定结果为:99.99%
其中文令望这个名字十分熟悉,是国外安德集团掌舵人,她并不经常露面,将手中很多的事情都交给自己的心腹或者副总。
外界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文令望其实是个被人控制的傀儡,只是古老家族推出来的吉祥物,实际话事人另有其人。
可奚从霜查询过文令望的上位史,从各种消息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她的前半生。
她从家中幼女成为一家之主,至今未婚,柔和的外表下是铁血手段,绝不是单靠长辈宠爱就能做到。
而且上位之后的一系列决策与变动,都很文令望风格,因而她对文令望是傀儡的说法嗤之以鼻。
奚从霜随手扔下手中文件,她问:“血液,毛发你是怎么得到的?你买通了我身边的人?”
芙洛拉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是这个,愣了一瞬,急忙解释道:“不不,不是的。毛发我是在奚董生日宴上捡到的,刚好有用。”
“至于血液……你们国家高考前需要体检,我想办法通过学校获得了血液。”
奚从霜:“看来你们还做得挺周全。”
芙洛拉直觉她在讥讽自己,但她愿意接受这份情绪。
她收拢好桌上资料,包括文令望年轻时的照片,以及近照。
要是倪安没有被两人拒之门外,那么她肯定会发觉自己第一次见到程知舒觉得她有点混血的轮廓不是错觉。
因为文令望就是一个混血儿,除了眼睛颜色和五官轮廓,年轻时的她与程知舒神韵颇似,五官只有细微差别。
可双方相隔太远,身份悬殊,让人很难将这两份相似重合。
也只有知道隐情的芙洛拉才会那么大胆,没想到还真被她找中,拿到结果的每一天,她都想简直是命运的指引。
芙洛拉说:“这是家主一生的遗憾,她被亲人背叛失去爱女,可那人宁愿举枪自杀,也不愿意告知小姐的下落。”
“对方直到开枪之前,也坚持说:‘孩子死了,是我亲自送给了杀手,放弃希望吧。’”
“家主为此消沉很久,痛不欲生。”
“但是没想到,那个失踪的孩子竟然在国外,简直是意外之喜。”
奚从霜的表情从开始就没有过一丝变化,至少芙洛拉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动容。
不过芙洛拉不觉得意外,在来之前她调查过,情报说奚从霜对程知舒很看重,乃至纵容,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她,就像恶龙守着她的宝物。
她也已经做好决定,就算奚从霜不同意,她也会想办法带走小姐,她的家在m国。
“我对你家主以往的恩恩怨怨不感兴趣,为什么她没有亲自过来?”奚从霜冷淡道,“如果因为失去了孩子而意志消沉,不应该不远万里,亲自过来吗?”
芙洛拉总是挺直舒展的肩膀塌下:“长期的精神折磨使她病倒,将在两个月后进行手术,她无法承受远途的辛苦。”
奚从霜:“……”
“医生说,家主的求生欲望很低,即使是一场救命的手术,她或许会永远睡去。”
*
文海花园中,上官茵用树枝把闹闹从草丛中引了出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文海找程知舒玩,但今天她带了一样特别的东西,想要实验一番。
“抓住你了宝宝。”上官茵伸手把猫抱住,席地而坐,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磁铁眼疾手快地往闹闹脖子上的长命百岁锁上按去。
上官茵:“嗯?怎么没有吸上?”
程知舒咬着吸管:“……”
数学偏科王经常做出令她感到费解的事情,今天她也不觉得意外。
上官茵还问:“怎么吸不上?”
程知舒:“那有没有可能,这就是真的金锁呢?”
“……”
上官茵呆滞抬头,她脸上只有一个意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jpg
“你竟然给猫送金锁,橙子我跟你说,你就是这个。”上官茵对她竖起大拇指。
程知舒莫名笑了,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我送的,是姐姐送给闹闹的新年礼物。我隔一段时间就给它戴一会,你看,多好看。”
上官茵表示没眼看。
但要是奚从霜送的她倒是不意外。
不多时,小刘从道路另一侧过来,放下手中果盘,对程知舒说:“小舒,小姐回来了,她让你去一趟小客厅。”
小客厅是专门招待客人的地方,可文海很少客人来小客厅启用的次数屈指可数。
好端端的怎么在那了?
程知舒不明所以,她还是去了。
她高高兴兴地穿过走廊,推开虚掩的门,笑意灿烂:“姐姐今天怎么那么早下班?我找到了一部新电影,要不要一起看……”
面对着门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金发女人,正抬头看向她。
好一会后她才想起是奚董生日宴会那天遇到的金发女人。
程知舒被看得不安,莫名想要转身离开:“我走错……”
是奚从霜的声音叫住了她:“知舒,有件事情冯小姐想要对你说。”
程知舒这才进来,走到她身边:“什么事情?”*
然后她看见了桌上的照片,长着东方面孔,气质婉柔的女人隔着时空与她对视。
“……”
半小时后,放心不下的小刘走到小客厅附近。
她不清楚小姐带着那个高大的外国女人过来是因为什么,可是事关小舒,她总觉得不安心。
正想着要不要找借口送东西进去,小刘注意到其实小客厅的门是虚掩着的,并未关上。
程知舒激动的声音从门缝间传出:“你说的我都不想听!”
“这么多年没来找我,我都接受了我是没爸没妈的野孩子这个事实,现在忽然说要我回去,尊重过我的意见吗?”
“我不走,我哪里都不要去!”
芙洛拉试图解释:“可是家主病重,她其实很想自己亲自过来,向你道歉。”
程知舒被恐慌包围,像闹闹遇到危险一样,竖起全身尖刺表达她的抗拒:“我不接受。”
芙洛拉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不时向奚从霜投去求助的目光,可她却看着那张照片出神,不做理会。
所以当然是没能成功,程知舒一味抗拒,勒令芙洛拉不准接近自己五步内。
芙洛拉别无他法,举起双手站在几步之外。
程知舒:“我不想听你的道德绑架,是,她病重了很难受很可怜,那我呢?我前十几年的人生难道就很轻松吗?”
“你知道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究竟多努力多努力才跟以前和解吗?”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芙洛拉不知道。
看起来性格强势的高大女人露出了无措的表情,根据调查的资料显示被养母抱错后收养的程知舒过得不好,她想安慰对方,却不知还如何开口。
程知舒哂笑:“你当然不知道,像你这样的精英一定是优渥的环境长大,享受着优质教育,不用在雨天里担心住阳台会不会漏水,一边写作业到半夜一边把水泼掉。”
“你知道夏天的玩偶服有多重多闷吗?你知道风筝线勒出血还被小孩家长指责吓到孩子是什么感受吗?”
“精英小姐,我真的很难可怜别人的。”
她从不这样言语刻薄,就算碰见了抢走她吊坠的女生,对方家里遭遇经济危机,她失去了留学机会和所有相机,无能为力、恶声恶气地辱骂她。
程知舒也没有出言讥讽,只静静地看着,对此不做反应,平静走开。
那女生在原地痛苦抱头,心中万分后悔,然而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挽回。
芙洛拉:“我愿意代替家主向您道歉,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一一为您补偿。”
程知舒一抹眼泪,扭过身去:“我不接受,请你离开。”
“我不需要补偿,补偿来得太晚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
“……”
“可……”芙洛拉没想到最大的阻碍竟在程知舒身上,一时举棋不定,“可是家主……”
奚从霜终于说话,打断了芙洛拉火上浇油的话:“我会让小刘给你安排住处,请冯小姐先离开吧。”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
芙洛拉离开了,被门外神色怪异的小刘带走。
此刻她无力注意到奚家佣人对她的无礼,神情沮丧,她根本不敢回答来自家主的消息。
她根本不敢回答,自己很有可能无法顺利带走小姐。
程知舒伏在奚从霜腿上泣不成声,被微凉的袖长手指扳起脸,熟悉的手帕按在她脸侧,眼下,轻柔擦去源源不断的眼泪。
“你总是很爱哭,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
被奚从霜一说,还念着要成熟的程知舒低下脸不给看。
奚从霜安静地等待着。
渐渐的,程知舒止住了眼泪,睫毛被泪水濡湿,看着好不可怜。
她还哽咽的声音问:“为什么要让她住在这?把她赶出去行不行?”
看来她确实把这里当家了,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奚从霜沉默地跟她对视,烟灰色眼底倒映着她的哀伤。
程知舒哭得发抖的手拉住奚从霜的手,近乎是恳求:“别让我走好吗?”
奚从霜依旧沉默,令人心惊。
“你……”程知舒忽然不敢说话了,她怕听见不想要的答案。
可事情不争取,不会像馅饼一样掉到她手上,她也从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话。
她又说:“别让我走好吗?我不想离开你。”
奚从霜差点就想答应她。
红苹果再次出现,在奚从霜耳边催促:“我感应到了崩坏值松动的气息,你快答应她!”
“只要答应她,满足她的愿望,就能任务完成了!”
就像是之前那样,带着功利性的真情去答应她,与她对话,亲密,共享情绪。
“……”
奚从霜被拉住的手缓缓收回,程知舒双眼迷茫不解,徒劳地去捉那只执意要抽回去的手。
红苹果不住催促:“点个头就行了,完事了我带你走。”
奚从霜问:“要是我走了会怎么样?”
慌张的程知舒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她以为奚从霜说走了会怎么样,便答道:“我不想走,难道你不愿意让我留下?”
红苹果回答:“你是身穿的,自然是回去,世界意识会生成新的身体,代替你继续生活下去,放心吧,世界意识会将逻辑链进行下去,女主不会遗忘你这个恩人的。”
奚从霜又退开了距离:“如果我说不呢?”
“……”
“崩坏值+10,当前崩坏值21。”
红苹果顿时炸了,翅膀扇得呼呼响:“你在干什么!奚从霜你在把事情搞砸,要把所有毁于一旦!”
“你不要命了吗?事情已经临门一脚了,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候搞砸?”
现实中,绝情的话字字句句传入程知舒耳中,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拒绝我?”程知舒忍不住问。
“这不是拒绝,这是正确的事情。”奚从霜竟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所有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你还小,你不懂。”
“继续留在这里,难道你忘了你从小就有的理想?就这样放弃了远方,心甘情愿留在这里,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背叛曾经的自己吗?”
程知舒打断她:“这不是浪费。”
“不是浪费又是什么?”奚从霜又问,“我是个废人,留在我身边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伸手一指,毫不避讳地指向自己的双腿,近乎冷酷的态度提醒程知舒。
“你打算留在这里,看我疼得动不了时被护工翻身的狼狈吗?”
程知舒睁大了泪眼。
“崩坏值+5,当前崩坏值26。”
红苹果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奚从霜你又发什么疯!快别刺激她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程知舒急急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我……”
在戛然而止的沉默中,奚从霜反问:“你什么?”
“……”
程知舒说不出话了,也无法说出。
她很清楚,就算这句话说与不说,都很难挽回奚从霜的决定。
很多争吵都不一定有个结果,生活不是辩论赛,更多都是理不清的不欢而散。
“你好好考虑清楚,别做糊涂事。”
奚从霜操纵着轮椅离开,她没有关上小客厅的门,也没有为隐忍的哭声心软。
“崩坏值+10,当前崩坏值36。”
【作者有话说】
初恋啊,初恋,激动又上头的初恋
第36章 轮椅上的大小姐36
◎一个吻◎
“辛辛苦苦一整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反差大小姐人设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你如此沉迷?”
红苹果左思右想,想给自己找个不那么心痛的理由,它根本不懂感情本身就是不可控的。
一看奚从霜对窗外沉思,系统就来气。
“别深沉了,快回答我!”
奚从霜点头:“我知道。”
看她表情就是油盐不进的,红苹果这下是真的要红温了,苦口婆心道:“你现在就出去,跟程知舒说你同意让她留下来,先把人稳住。”
红苹果还怕自己想得太美好,事与愿违,特地测算了一番,觉得这办法可行。
它又催促道:“她就剩这点心结,很快就能崩坏值归零。”
奚从霜又成了沉默的山,在光影之间漠然屹立。
红苹果不懂人类,只心疼好不容易到底的崩坏值咻的回归原位,如果它是人类,它早就高血压了!
但它也清楚这个人类为何而来。
系统说明利害:“你要是一直这样消极任务,十年后……不对,从现在开始算,九年后你就会死掉。不仅是在这里死掉,你在你的世界里也会死掉,你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在原本世界应有尽有的人,不是应该最害怕失去所有吗?
奚从霜一副我意已决,满不在乎道:“十年,不也挺不错?我早就应该死了,十年白赚。”
“……”
好你个奚从霜,九不发音对吗?
系统以前不是很懂,其实奚从霜挺配合的,但为什么每个医生都说奚从霜讳疾忌医?
现在它总算医生们的想法,这人只会表面配合,言辞客气又礼貌,实际上我行我素。
还在它面前一本正经地消极工作起来了!
红苹果使出杀手锏:“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带你走,白赚的十年直接归零?”
一直不为所动的奚从霜终于有了反应,烟灰色双眼动了动,跟红苹果对视,缓缓露出微笑。
并非讥讽或冷嘲,而是胸有成竹。
奚从霜:“如果可以,你早就做到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就是你做不到。”
那一刻,红苹果以为自己听见了来自地狱的恶魔低语。
红苹果:“……”
可恶可恶可恶!
被她说中了,这不是挺精明的?怎么最近净干傻事。
最后红苹果是被奚从霜气到消失,它有种继续待下去会发生更多让统崩溃的事情。
最主要还是现在已经是休眠时间,它该休眠了,天大的事情也只能明天再说。
在系统消失后,奚从霜翻出手机,屏幕亮起,现在已经是深夜。
根据红苹果以往的出现规律,它最早出现和最迟消失的时间来推算。
“一天所需休眠时间,最低五小时,大部分时间需要八小时。”
这跟奚从霜以前看小说知道的系统不一样,它并不配备惩罚程序,无法采取强硬手段,遇到不配合的宿主也只能口头劝导。
洗漱过后,奚从霜也心事重重睡去。
今天她睡得不好,闭上眼睛感觉躺了很久才有一点睡意,没多久,又再次苏醒。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夏天总是昼长夜短的。
“我想了一晚上,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红苹果在奚从霜枕边说话。
奚从霜看手机,刚好是五小时,她问:“你刚到?”
红苹果:“对啊。”
它又继续说:“生命真的很珍贵,人生苦短,何必因为一时意气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就答应她吧。”
真不懂奚从霜到底想干什么。
跟着奚从霜起床,随后被他关在盥洗室门外,红苹果也要提高音量继续说,势要用唠叨把人烦死,唠叨到妥协。
然而这一切只是徒劳,奚从霜在它唠叨声中八风不动,反而把红苹果累得够呛。
在此期间,它已经试过无数种办法,威胁,哭诉,劝导,甚至是道德绑架。
任系统十八般武艺,都对奚从霜一!点!用!都!没!有!
奚从霜一边处理工作一边问:“不说了?”
红苹果:“说、说啊,我现在有点累,让我缓缓。”
目光瞥过电脑下端的时间,奚从霜放在键盘上的手便继续动作,全把红苹果的声音当耳旁风。
这几天,文海空前沉默下来。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少了程知舒活跃的身影,才知道文海之前究竟有多安静。
到了饭点,奚从霜下楼用餐,宽大的长方形餐桌上只有她一个人。
来自国外忧心忡忡的芙洛拉无心用餐,她又接到了家主病重的消息,恨不得将自己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这里,另一半回到m国病床边。
程知舒则闹脾气了,她不愿意见人,更不愿意见到奚从霜。
用晚餐,小刘端着几乎没有动过的餐盘下来,被奚从霜看见。
“不愿意吃?”奚从霜问。
小刘端着餐盘,摇摇头:“她没有开门。”
奚从霜把擦手的热毛巾扔回桌面:“她房间内有冰箱,储存着不少食物,你不用担心。”
“……”
这话几度让小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情况持续到第三天,奚从霜态度依旧不改。
客房内,终于得到好消息的芙洛拉松了口气,再次找到了奚从霜。
她诚恳地说:“谢谢你,虽然这会让她很难过,但是家主真的也很需要她。”
无声感受崩坏值悄然上涨的奚从霜冷漠盯过去。
“当前崩坏值40。”
芙洛拉硬着头皮继续说:“但是,时间不能再等了。”
在着急的时候,芙洛拉就会暂时忘掉她熟练的中文语法,词汇颠倒。
对此,奚从霜只说:“出去。”
芙洛拉又出去了,她直觉奚从霜现在心情很差很差,再待下去会挨骂。
*
当晚,奚从霜再次看见完好无损,还放凉了的饭菜,她终于忍不住了。
感受着压抑氛围的小刘:“小姐……这……?”
“她几天没有用餐,重新做一份好消化的。”奚从霜说,“你跟她说,要是她再不吃,我这就让人撬锁放芙洛拉进去。”
小刘:“……”
别说小刘,闹闹在这氛围下都得消停,不再叼着逗猫棒满地跑,闹得家里叮铃铃的响。
这一次,小刘带着空了大半的饭菜回来。
太久不吃的人反而吃不下太多,这分量算合理范围内。
奚从霜放下几乎没动的饭碗,回身上楼。
小刘带着人出来收拾残羹,盯着几乎没动的饭菜们发愁:“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吃啊。”
随后,与同事们分食之。
都是上好食材,加餐不要停。
*
隔壁房间里,程知舒只留了一盏夜灯,将自己全身包裹进柔软的被子里。
被扔在一边的手机嗡的一声,彻底黑屏,它被主人抛弃太久,终于没电关机。
程知舒浑身一颤,差点以为是奚从霜给她发来消息,探头一看,是关机才放下心来。
床上一团又慢吞吞把自己缩了回去。
她再次觉得这房间实在太大,现在还是炎夏,她却感到处处冰冷。
她觉得自己应该想一些事情,或者找谁商量一下,可她脑子真的太乱了,竟什么都不想做。
忽然,程知舒听见隔壁传来一声重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在一片安静中侧耳倾听。
虽然没可能,但是万一呢?
几十声心跳后,她掀开被子,悄无声息拉开阳台门,小心翻过栏杆,从窗帘缝隙中看向室内。
这不是她第一次干这事,依旧十分紧张。
室内灯光不甚明亮,只见一辆轮椅倾倒在地,程知舒心一惊,下意识抬手拉门,却拉不动。
阳台门被奚从霜锁住了,她从这里进不去。
来不及多想,她返回自己房间开门而出,扭开了奚从霜房门把手。
她直冲进房内,床边的场景撞入程知舒眼中。
清瘦的脊背如蛇一般蜿蜒,修长白皙的双腿无力垂下,如蛇尾般弯曲,她仰起头,伸长的手抓住床头旁把手,吃力地将自己拉上床。
这画面冲击了尚且懵懂的程知舒,竟在原地愣了几秒。
听见开门声,奚从霜更是用力将自己一鼓作气拉到床上,头也不回道:“别扶我,我能自己做好。”
“……”
程知舒伸出的手顿在原地,无措地站在一边,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离开,她是不愿意的。
可留下,她更不知道该做什么。
看着那双腿被奚从霜随意放在床上,透出自暴自弃的意味。
酸涩的感觉在程知舒心头蔓延,更加难过了。
她明白,在奚从霜面前,她总是像闹脾气的小孩。
连反抗的方式都充满孩子气,只会绝食,可除此之外,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走?”程知舒又问。
她一点,一点都不想离开这里。
少女的爱恋才刚刚开始,正是浓烈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谁知就碰上她这种坏心肝的人。
奚从霜抬眸看向她,目光细细描绘她的脸。
时间静谧流淌,她的目光如有实质。
程知舒感受到了,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励,竟把压抑许久的话说出:“奚从霜,我喜欢你。”
每说一个字,程知舒都向她靠近一分,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我现在年纪还小,但是我……”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奚从霜抬手握着她后颈按下,仰头,温热的唇碰了上来。
双方都不满足只浅尝辄止,程知舒被引导着张开双唇深入,闭着眼睛发出一声轻哼。
安静的房间内,两人一坐一站,旁若无人地接吻。
程知舒有点受不了,抬手按住了奚从霜的肩膀,察觉到危险的她想要退缩,却被另一只按住后腰,不允许她后退。
柔韧细腰被迫向下,程知舒提起一条腿,抵在床面上,压出深深的痕迹。
奚从霜睡衣的衣领宽大,被情迷意乱的人蹭乱,蹭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不知何时,程知舒的手指按在奚从霜锁骨上,不自觉地滑动,描绘。
细腻的触感让她感到着迷,心跳如雷。
按在后颈的手掌滑动,托住了程知舒的下巴,轻轻舔过上颚。
“唔……”程知舒眉心微蹙,腰身发麻,像是过电了般酥麻,她要跪不住了。
本来按着床面的另一只手也抬起,按在奚从霜右侧肩上,身体不住下沉,几乎化为一滩春水。
沉沦中的程知舒睁开眼睛,泛着水光的双眸看向奚从霜的脸。
原来奚从霜一直都没有闭上眼睛,双眸微合,烟灰转为深幽的黑,像冰冷的深渊。
程知舒心头一震,猛地推开奚从霜。
奚从霜的脊背撞上床靠,呼吸未平,胸腔起伏。
唇上热烈的温度还在,强势地提醒她刚刚她们做了什么,她表白了,她们接吻了。
但结果不是程知舒想要的。
一抹唇上水痕,程知舒哑着嗓子问:“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忘了我吧。”回答她的声音也是沙哑的。
“……”
程知舒瞬间双眼模糊:“奚从霜,我求你不要这么决绝地抛弃我。”
这是她第二次对奚从霜直呼其名。
垂落在床边的手几欲抬起,但最终忍住了,她现在不能留住程知舒。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拒绝我?”程知舒最近总是太多问题,总有问题的人是因为她的问题总的不到答案,只能困惑地,重复地问。
奚从霜只能坐在床上,看着她单薄的脊背不住发抖,要蜷缩成一团。
仅仅隔着一步之遥,她连站起来把她抱进怀中都做不到,她是骨折的蛇,拖着无力的尾巴苟延残喘。
奚从霜又说:“忘了我吧。”
茶色眼睛死死盯着奚从霜,眼眶发红,盯着她的脸,程知舒说:“我不。”
“忘了我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这可是多少挫折都能熬过去的女主,况且她本就是这个时空的意外。
程知舒咬牙切齿重复:“我不,我死也不。”
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奚从霜竟然觉得放心:“那就恨我,一直恨我。”
直到痛恨支撑你再次回来的那一刻,届时什么结果,都愿赌服输。
以前程知舒进她房间总动作轻缓,这一回她重重地甩上了门,往楼下走去。
次日,程知舒负气离开奚家,她什么都没带走,连猫也没带走。
奚从霜就在阳台上坐着,视线紧随那两道人影离开。
对方没有回头,直至身影消失在树荫后,走上绿荫遮蔽的道路,再也看不见。
“喵嗷!”
安分了好几天的闹闹终于安分不住,扯着嗓子在家里大声叫唤,它在招人陪它玩。
一边叫着,一边跑到了奚从霜房间。
她今天没关门,膘肥体壮的白猫腰身一扭,顺利地从缝隙流了进来。
“喵——!!”
奚从霜闻声回头,朝它招手:“过来。”
猫听不见,但猫能看得懂手势,忙不迭跑来了,跳上奚从霜腿上。
也幸好奚从霜双腿没有知觉,不然得给这白猫压的够呛。
闹闹耸动着粉色鼻头在她身上嗅闻,不住喵喵叫。
奚从霜抬手摸头,闹闹舒服得打起了呼噜,蓝眼睛眯了起来。
“对不起闹闹,我把你主人气走了,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找我了。”
“唔喵。”
“要是幸运的话,应该能在十年后再看见她。”
远方传来轰鸣声,不知前往何处的航班路过头顶天空,于云霄中飞驰。
奚从霜仰头看去,指尖拨动白猫颈间长命锁,她没想到,程知舒会把猫留下。
“崩坏值+10,当前崩坏值50。”
*
“不是,你就这么把人放走了?”
“你想怎样?”
几天后,出差的奚晗苒回来,得知此事后忍不住追问。
其实奚晗苒也没想怎样,只是震惊于奚从霜收养的小朋友竟是远在国外华裔家族遗失的孩子。
现在家主还在病重,她偌大的财产肯定会交到程知舒手上。
有点长了,大概就这意思。
不过有一点她分外不理解:“一步到位做皇太女是多让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她怎么不乐意了?”
奚从霜没理她。
奚晗苒试图揣测:“这就奇怪了,要是我爸有人追着给他钱,还说了冯小姐那样的话,肯定高兴得连自己妈是谁都不认识了。”
“简直是泼天富贵啊。”
仔细想想,奚晗苒补充道:“我也会这样。”
“……”奚从霜。
所以人家是十年后华丽归来,挥挥手让奚家破产的女主,你是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那颗脆弱的蛋。
人与人总是不相同的。
奚晗苒察觉到她眼神,扭头看来:“你又什么眼神?”
她没心情跟奚晗苒耍宝,指尖翘着轮椅扶手,奚从霜说:“这段时间我会以病退的理由退出总部一段时间,我手上的项目你去接手,倪安会帮你的忙。”
奚晗苒:“?”
奚从霜:“事情基本安排好了,想做好不会太难,正好是个立功的机会。”
还没从上一件事情跳出思维的人迷茫盯着奚从霜。
又被她的眼神惊醒,问出了心中疑惑。
奚晗苒:“既然你都这么说,为什么你不自己做,在大家面前立功?”
现在奚氏上下都认为未来将会出现身有残缺的掌舵人,也早已习惯良好,只等着奚董发话让奚从霜接班。
在这关键时候,奚从霜竟然还想把手上的事情推出去?
不会真伤心过度,抛弃一切事业了吧?
奚从霜经常难以理解奚晗苒的脑回路,她拍拍轮椅:“我是什么?”
“病人。”奚晗苒补充道,“秋天要动手术的病人。”
这消息知道的人不多,除了文海的人以及主治医生,连奚董都不太清楚。
奚从霜难得耐心:“奶奶离退居幕后不远了,她已经享受够这一切,准备放下隐居。”
“难道你不想成为奚氏的掌舵人?”
“我可以支持你。”
“……”
讲道理,没有人能拒绝这句话,奚晗苒忍不住身心激动起来。
奚从霜反问:“难道现在你对病人最好的关怀不是抢光她手上的业务,代替她劳累吗?”
如此一来,在旁人眼中是奚从霜力有不逮,被奚晗苒占了上风。
等奚平娴反应过来,推掉奚从霜这股阻力,角逐已经结束了。
好一会后,奚晗苒终于反应过来,接收了奚从霜的条件。
她一直都想掌控奚氏,即便幕后站着一个奚从霜,她也愿意的想。
奚晗苒瞠目结舌:“不是吧奚从霜,你现在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些?”
“那不然呢?我应该想什么?”
奚晗苒:“呃……”
奚从霜说出她脑子里的答案:“伤春悲秋,不吃药不吃饭不锻炼,等着医生对我说你不符合手术要求?”
后半截奚晗苒没想过,而且奚从霜思虑倒也不用那么周全。
露出一点哀伤好不好,让我有个安慰你的机会啊!
奚晗苒:“……”
有时候她真觉得奚从霜很可怕。
*
事情正如奚从霜所说那样,没过多久奚董找了她谈话,两人分别时,看得出来奚董的神色惊讶又遗憾。
只是她也无可奈何,看惯了运筹帷幄的奚从霜,光顾着惊喜和欣慰,竟忘了她还是个病人的事实。
她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撑起繁杂的工作。
之后,奚从霜以病退为理由暂时离开了奚氏,又回到了待在文海足不出户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只传出消息说她病情恶化。
还不到消息扩散开,气色红润的奚从霜又会出现在众人眼前,将谣言击碎,闹得奚平娴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每隔一段时间,奚从霜都会回到公司露个面,刚好今天就是。
她换好衣服,操纵着轮椅下楼,最近又增加了复健步骤,饶是耐性如奚从霜也感到艰难。
见奚从霜出现,小刘带着人端上早餐,一样一样呈现在她面前。
用热毛巾擦过手后,奚从霜举筷吃早餐,安静地吃。
一般她会在半小时左右结束早餐,再度用另一条干净的热毛巾擦手,准备离席。
佣人们上前,准备把剩下的东西收走。
忽然想起什么,奚从霜停住了,伸手指向夹的次数最多的一道菜。
“这个知舒应该会喜欢,再做一份,等她睡醒了……”
此话一出,周围都安静了。
都惊讶地看向轮椅上的女人。
奚从霜反应过来什么,皱眉道:“以后这道菜别做。”
今天不是周末,只是暑假的尾巴,程知舒也不在家里。
她也是糊涂了,好端端的说这些话。
“好的小姐。”
她身后响起谁的应答声,奚从霜操纵着轮椅向车库而去。
不知道屋里发生什么的李谧早就在这等候,迈开长腿拉开车门,扶这轮椅把手站在一边。
等奚从霜坐上车后,她将轮椅折叠收起,走向驾驶座上车,开向公司。
等红绿灯的路上,李谧余光瞥向后视镜,后座的奚从霜侧过脸看着车外,安全带环在她身前,侧颜沉静。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着,好像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作者有话说】
系统:为我花生![愤怒]
第37章 轮椅上的大小姐37
◎奚从霜你别睡了!◎
夏末,奚董举行了卸任会议,虽然心知肚明结果,但她还是举行了这场会议。
以股东举手表决的方式竞选出奚氏的总执行,之后奚董将会退居幕后,渐渐放权。
起初场面相当激烈,奚平娴与奚晗苒双方咬得很紧,各执一词。
不过还剩下相当一部分人没有发言,静观其变。
白热化时,奚董助理说:“那么,支持奚平娴的诸位请举手。”
会议室内相当一部分举起了手,都是奚平娴熟悉的人,还有不少人没有进行表态。
奚平娴看起来并不意外,她将在场的支持票分成三份,她的拥护者并不算少,那么她就还有机会。
统计好票数后,竞选依然继续。
奚从霜却在此刻发言:“我觉得不用提名我,我退出奚氏总执行的竞选。”
此话一出,震惊众人,只要点个头就板上钉钉的事,她竟然拱手让人。
对面的奚平娴更觉意外,这些日子奚从霜拖着病体都要来公司不就是为了总执行之位?
临门一脚放弃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众多目光,奚从霜神色不变:“我身体不好,恐怕难以胜任此重任,我投奚晗苒一票。”
更诡异的是,支持奚从霜的人竟不觉意外,想必是早就通过气,不知道的只有奚平娴。
接下来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没有跟着倪安一块参加会议,被留在助理办的小王拎了一大兜雪糕来到了办公层。
她正拼了命地把奚从霜办公室里的雪糕散播出去。
小王见一个撒一个,活像个散财童女:“别客气,大家都别客气,快来吃下午茶。”
“哇,我要巧克力味的。”
“小王最近发达了?请大家吃这么贵的雪糕?”
“有香草味的吗?啊,谢谢小王~”
小王险些擦汗,心想求你们别问了,快吃,在老板出现之前快吃完!
小王笑眯眯道:“啊没有没有,其实是我从小奚总冰箱里拿出来的,她最近忌口不能吃刺激性食物,让我别浪费了,送给大家一块吃。”
“原来如此。”
“那谢谢小奚总请的下午茶。”
“半路开香槟?好装。”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小王耳朵一动。
小王咻的出现,一把抓走了他手中的雪糕:“爱吃不吃,屁话那么多。”
那职员气急:“你……”
小王把雪糕揣衣兜里:“怎么,不服?我一个人吃两个雪糕还不会经痛怎么你了?”
职员:“……”
小王看向另一个职员,那人忙摆手道:“我没应他啊,我没有。”
及时撇清关系的职员成功保住手中的哈根达斯。
买得起是一回事,愿不愿意买来吃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况且大家只是同事,又不是很熟,谁那么傻会当面应和蛐蛐上层领导的人。
小王这才提着空袋子走掉。
背着人在走廊上长呼一口气,可算派完了。
想起老板在离开办公室前的画面,小王依旧心有余悸。
当时奚从霜在冰箱里寻找冰块放进咖啡里,打开冰箱门,结果看见了满当当的冰棍雪糕一类的产物。
这些都是程知舒爱吃的东西,也是她之前让人定时补充的东西,只是自程知舒走掉后,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提起她。
但老板忽然叫起小舒的名字,发现没人回应,发呆三秒后继续投入工作的情况例外。
那时,冰箱前的奚从霜一手端着咖啡,礼节性微笑悄然消失,漠然盯着冰箱。
路过的小王:“!”
那一刻,小王似乎看见了老板身上冒出了浓郁的黑气。
夭寿了夭寿了!
忘了小舒不会再来公司的事情,竟然照常给老板冰箱塞满雪糕!!
这不是在老板雷区上蹦迪又是什么!!!
小王*当场灵魂出窍,仿佛看见了世界末日。
谁知奚从霜关上冰箱,咖啡也不喝了,叫上倪安就走。
被留在办公室里收拾局面的小王只好一边哼着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一边把雪糕们装进袋子里拎出去分发。
*
会议结束,众人鱼贯而出,大多数人都围着奚晗苒祝贺,一派热闹。
奚平娴霍然起身,跟上了奚从霜。
快走几步与奚从霜并排走,奚平娴说:“这样你甘心?”
奚从霜说:“为什么不甘心?这本来就就是我预想的结局。”
说话时,她目视前方,奚平娴看了她很久,当真没有从她神色里看出哪里不愿意,甚至是挺满意。
走廊内铺了厚重地毯,将跟鞋的声音吸收,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发现奚从霜变了很多。
性情与以往的她天差地别,更喜欢谋定而后动,不激进了。
只这样放过奚平娴还是不甘心:“我还不知道你有替人做嫁衣的爱好。”
好像大家总是忘记一件事,奚从霜的的确确是个病人。
将来不久就是她进手术室的日子,奚平娴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奚从霜要动手术的消息,打着要是奚从霜成功上位,她就在她手术期间趁虚而入的心思。
至少短暂地架空她还是不难做到,开了口子之后,事情总不难解决。
即便奚从霜再蠢,也不敢跑去跟奚董求助,那是她无能的表现。
谁知道她根本不走寻常路,把总执行的位置拱手相让,把奚平娴的计划全都打乱。
奚从霜:“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说完,她给轮椅提速,穿平底鞋倪安快步跟上,熟练又速度。
奚平娴:“……”
踩着八厘米细高跟的她根本追不上。
给人添堵不成,倒是给自己添堵。
会议结束之后,奚从霜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公司回去,又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咖啡,打开冰箱门。
这回,她对着空了大半的冰箱翻找了很久,才找到了她要的冰块。
看她把冻好的冰块倾倒进咖啡里,小王看奚从霜没有冒黑气的背影,松了口气。
谁知,她端着咖啡又看向冰箱,过了一会,奚从霜回头问:“雪糕,都没了吗?”
小王:“……”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刚不是用恨不得把冰箱炸了的表情盯着冰箱看吗?
怎么开个会回来就找雪糕了?
小王忙问:“您想吃什么口味的?我这就去买。”
奚从霜:“蓝莓。”
小王:“我这就去买。”
才出办公室大门,她忽然想起什么,拐个弯走向茶水间。
她从冰箱里拿出刚从不识好歹的人手里抢回来的雪糕,心想老板还真会挑,抢回来的那一盒刚好就是蓝莓味的。
在原地等了五分钟,小王才把那盒雪糕送进办公室里。
奚从霜吃完,才动身离开公司。
没人知道她对着窗外吃雪糕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在那天之后,奚从霜直接不来公司了,彻底回到大门不出的状态。
只有助理倪安能偶尔见到奚从霜,地点并不在大家所想的文海中,她在医院里。
时隔许久,奚从霜重新回到充满消毒水味的地方,换上柔软纯白的病号服。
倪安敲门进来时,初秋阳光映入屋内,映在病床上,靠在床上的人白得剔透,正望着窗外黄了树梢的大树。
看着此情此景,倪安恍惚生出一股心惊。
好像她老板真成了脆弱的雪花,被太阳一晒就化。
她背后的人没忍住,往前走了几步站到窗边往外看。
半晌,奚晗苒回头问:“外面到底有什么?你怎么看的那么入迷?”
倪安:“……”
氛围啊氛围!奚执行你一点氛围都不看吗!
奚从霜淡色唇瓣微动:“我看落叶的轨迹。”
奚晗苒:“?”
这话不像是想活的人说的。
“想象着你挂在滑翔翼时飞不稳的场景。”奚从霜平静补充道。
奚晗苒:“那东西还在文璨仓库里,你就别想了,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恐高,打死我都不会试的。”
奚从霜点头:“我知道。”
奚晗苒差点就想让助理把带来的果篮给扔了:“知道你还送滑翔翼送个教练!?”
“……”
奚从霜转移目光,继续看窗外,奚晗苒受不了,走到她面前阻挡她视线:“你为什么不说话?”
奚从霜缓缓躺下,把被子蒙过头顶:“我困了。”
气得奚晗苒想扯掉她被子,让她起来重吵,到底是没忍心,轻手轻脚离开了。
病房套间客厅内,奚晗苒拉着倪安问:“就她那精神状态,真的能熬得过手术吗?”
这天杀的奚从霜,把手术危险性瞒得死死的,不是奚晗苒无意看到病历,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
失败率那么高的手术,何苦去找罪受?
可易地而处,如果是奚晗苒自己,有人也这么劝她放弃,她八成也是不肯的。
倪安也很无奈,只好说:“老板做好了决定,奚董也无可奈何。”
奚晗苒根本坐不住,在屋里转了一圈,她又问:“那小孩,一直没有消息回来?”
倪安表情更无奈了,摇头:“老板说,这是应该的,不能怪她。”
“……”
奚晗苒肉眼可见的更加暴躁,要是被奚从霜看见了,一定会说:奚执行你那么不沉稳,很枉费我的栽培啊。
天杀的奚从霜,明明自己是她姑姑!
她也根本不知道程知舒走之前到底跟奚从霜闹了什么别扭,平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两人能忍住不联系。
反正她理解不了。
*
距离手术日子越来越近,奚晗苒来医院的次数更加频繁,紧张得好像上手术台的人是她一样。
她是天生少了一根细心的那根筋,能让她细心的地方也根本不在这,可氛围那么明显,再粗神经也该上点心了。
忍了又忍,没能忍住:“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还有三天就要进手术室,你……”
剩下的话奚晗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奚从霜单手撑着桌子:“上过太多次了,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别把手术台说成演讲台好吗?”奚晗苒学护工削苹果皮,手里的苹果越来越小,差不多只剩个核。
不光丑得出奇,还小得离奇,她没好意思把这玩意给病号吃,自己啃了。
护士进来查房时颇为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莫不是这人跟奚小姐有仇,哪有自己吃水果让病人在一边看的道理。
奚晗苒还在咔嚓咔嚓啃苹果,听护士耐心询问奚从霜问题。
到手术那天,奚晗苒简直紧张到灵魂出窍,口不择言。
她对奚从霜说:“你你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啊,不然我就把你的猫送去猫咖打一辈子工,还不让人赎!”
在场所有人:“!”
好可怕的威胁!
奚从霜瞧了她一眼,奚晗苒正以为自己威胁起作用了,就听她问:“奚执行,你多大了?”
“噗…”
不知是谁偷笑了一声。
奚晗苒一脸严肃:“你道德绑架也没有用,你得好好的,不然我真把猫送去猫咖。”
奚从霜闭上了眼睛,躺在转移床上,没眼看。
奚晗苒追上来几步:“哪怕你回来送我一个足球队的滑翔翼教练也行,我现在工资养得起!”
后面,倪安赶来拉住奚晗苒:“老板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奚执行把闹闹送进猫咖打一辈子工的可怕行径的!”
后知后觉明白发生什么的小刘表示强烈谴责:“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为难一只小猫咪,它才一岁多点!”
“……”
奚从霜紧紧闭上眼睛,不想看见这群丢人现眼的人。
转移车被一路推向手术室,纷争不休的几人停止了争吵,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开始了沉默的等待。
没过多久,奚董姗姗来迟,她在来的路上堵车,没能亲自把人送进去。
几分钟后,她也坐了下来,一块安静地等待。
跨越时差与海洋的另一端,形销骨立的女人被送进手术室内,家属被迫止步。
芙洛拉根本坐不住,哪怕医生再三保证,她依然很担心里面的人。
纷乱的思绪停顿片刻,芙洛拉缓缓将目光看向另一边,那坐着一人,低着头沉默。
她留在m国上大学,这对于文家来说操作难度并不高,而且文令望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孩子,只想给她最好的,恨不得把星星摘下来送给她。
再者程知舒不是愿意给人看低的脾气,硬是逼着自己适应环境,融入的学校氛围,如今颇受赏识。
前几天她从学校请了假,来医院探望她的母亲。
意料之外的,文令望对程知舒主动到来受宠若惊。
她以为对方不愿意过来,也做好了醒来后看不见孩子在身边的准备,没想到她来了,十分高兴。
对于以前的事情,文令望深感抱歉,不止一次向程知舒说对不起,是她当年没有保护好她。
程知舒不知该做如何反应,一遍一遍重复没关系,想让这个病骨支离的女人安心些。
一边安慰着,程知舒心想要是自己没有过来,她会如何?
会像芙洛拉最担心的结果那样,再也醒不过来吗?
安静之中,有人打破了沉默。
芙洛拉:“其实在昨天,家主叫来了律师与见证人,更改了遗嘱,一旦她出意外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由您来继承。”
程知舒:“……”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出反应,努力半晌,程知舒低低道:“嗯,谢谢你告诉我。”
此后,再次无话。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野蛮地侵入人的五感,偶尔有说着外文的护士匆匆路过,走廊内又归于平静。
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
哪怕是拥有无数资产的文令望也不例外,找回了亲生孩子让文令望重燃生机的同时,也让她松了口气。
沉积在心中多年的心结一朝消散,对于沉疴重疾的病人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芙洛拉的担忧从没有因此减退过半分。
昨天忽然要她把律师和见证人找来的文令望更让她感到心惊,对方竟然脸色红润,双眸明亮,好像她身上的时光倒退了十年。
可她无可奈何,找来了文令望要的人。
忽然,程知舒抓住了另一边胳膊,难以隐忍地抽泣一声。
芙洛拉被吓了一跳,她听见了眼泪滴落的声音。
程知舒眼前一片模糊,抓着胳膊的手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不知为何,窒息般的心痛在心中蔓延。
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心痛难忍。
在她反应过来前,早已泪流满面。
芙洛拉问:“你在难过吗?因为家主?她会没事的。”
原本她还担心,但是程知舒来了,她就知道家主一定会撑过去。
程知舒不住落泪,双手用力擦脸,摇了摇脑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好难过……”
“……”
芙洛拉不知所措,在认识程知舒之后,只见过她在登机的时候红过眼眶,从没见过她哭泣的模样。
本想拿出带来的纸巾递给她,谁知她哽咽着从衣兜里拿出一方手帕,盖在眼睛上,任由眼泪濡湿。
芙洛拉默默收回纸巾,站在一边沉默。
程知舒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不时压抑地抽泣一声。
洗干净的手帕,还真没有还回去的机会。
她以为自己一无所有地走出奚家大门时,衣兜里正放着叠得整齐的手帕。
这是她从那唯二带出来的东西,另一样东西是戴在脖子上的项链。
即便过了很久,程知舒每次回想,都会为那一夜的眼神而心痛。
要是再凑过去只会让人厌烦,不如就这样。
手术持续时间格外的漫长,从天亮等到天黑,即将夜深时,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脸色发白的徐医生从门内走出,长时间的手术对医生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给她一个躺椅她能随时睡着。
然而她还不能睡,得应对来自病人家属的疑问。
面对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徐医生口罩摘了口罩答道:“手术成功了,下一步诊断还得等奚小姐醒来才能再作判断。”
言尽于此,众人松了口气,不再强留着医生继续问下去。
奚从霜被转移回病房中,她刚手术完,暂时不予探视。
众人只能隔着探观察窗往里看睡着的人影,她胸口起伏微弱,刚手术完还虚弱着,正需要休息的时候。
大家起初都想得很好,以为明天就能看见奚从霜醒来,然后就能得到检查结果。
无论能不能站起来都好,只要人活着就好。
然而一连三天过去,奚从霜没有苏醒的迹象。
她如睡美人那般,一直沉静地睡着,任何苏醒魔法都对她失效。
有勇气拨开荆棘的勇士却在大洋彼岸,了无音讯,无法以吻唤醒她。
等待的时间实在熬人,连气到不肯上线的红苹果也出现,缓缓落在床头边。
它不能左右奚从霜的意识与行为,但监控她的生命体征还是易如反掌的,正如大家所见,她生命体征微弱。
随时有死亡的风险。
世上也不缺熬过了手术期但熬不过恢复期的病人,这本身就是一场以命为赌注的豪.赌。
要是宿主死在了任务世界里怎么办?
这个问题红苹果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主神没有告诉过它,真是愁统啊。
忽然,红苹果下垂的翅膀支棱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某一处。
在它眼中,低微的生命体征忽然有了明显变动。
随后逐步走高,这时候红苹果不再看虚拟面板了,而是看向了枕头上的侧脸,只见纤长的睫毛一阵颤抖,沉睡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烟灰色双眸迷茫地盯着虚空,奚从霜还处于对外界反应无知无觉的程度,病房里十分安静,没有看护的人及时刺激她的感官。
眼见她又要闭上眼睛,红苹果忍不住了:“别睡别睡!奚从霜你别睡了!”
它扇动翅膀飞了起来,就差拿翅膀扇奚从霜的脸把她抽醒,把她脑子里的水抽光。
好不容易才签下的宿主,虽然不听话了点,但求别死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粉心][粉心]
第38章 轮椅上的大小姐38
◎为什么要告诉我?◎
清脆玻璃摔裂响后,实在没办法的红苹果用这个办法引起旁人的注意。
果然,虚掩的病房门冲进好几人,一眼便看见半合双眼昏昏沉沉的奚从霜,瞬间惊喜起来。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医生,去叫医生!”
“你终于醒了,要是你明天前醒不来,麻醉医生真的要疯了。”
“都第四天了,再不醒真的很危险,幸好是醒了。”
耳边涌入好多话,吵得奚从霜忍不住蹙眉,想要闭眼再次睡去。
外面的人更大声了,都纷纷喊:“别睡别睡!医生马上就到了。”
“想想你的任务!想想你健康的身体!奚从霜别睡!”
只有奚从霜一个人能听见,激动到破音的电子音传入她耳中,一道身影浮现在她脑海中。
混沌的思绪终于抓住一线理智,突破了朦胧的桎梏,重回现实。
徐医生俯身观察奚从霜瞳孔状态,情况比她想得更好一点:“奚小姐已经苏醒,接下来注意休息,明天再做全面的检查判断一下恢复情况。”
奚从霜安静地配合医生,在徐医生和奚董对话时,她转眸看向挂着营养针支架。
光秃秃的铁输液架上长了一颗红苹果,正面朝下俯视她。
等病房里的人都出去了,它才下来,心有余悸道:“你真不怕死啊你,还真给你撑过来了,这几天我都怕死你真死了。”
奚从霜:“我也是。”
红苹果一噎,既然自己也怕,为什么还非要动这个手术?
奚从霜睡得太久了,难得有心情找系统聊天:“要是我真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要是有旁人在,肯定会大叫一声“别说这不吉利的话”,捂住她的嘴。
还在气头上,但不好意思跟病人计较的红苹果气哼哼道:“我又能怎么办,扔下你再找新的宿主呗。”
奚从霜:“真的吗?”
红苹果诡异地觉得哪里不对,可刚才过了麻醉的病人总不能还在这时候跟自己耍心眼吧?
但此刻的犹豫出卖了它真实情况,即便红苹果气哼哼地说:“那不然呢?世上的人千千万,不是所有人跟你一样会浪费重生机会。”也无法弥补。
奚从霜将它反应收入眼底,露出苍白虚弱的笑容:“原来是这样。”
红苹果:“那当然了,就是这家医院里,我能随时找十个以上濒死者签订契约,给我老实打工,完成任务。”
看着她唇边的笑意,红苹果无奈想起补充条件:唯有符合标准者才能签订契约。
符合标准者又不是大白菜,说有就有。
*
之后的结果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乎一路绿灯。
徐医生也感叹从没见过求生欲那么强的病人,得知可以尝试复健,奚从霜高悬已久的石头重重落下。
术后第七天,奚从霜开始下床活动,半个月后,在她的坚持下,徐医生同意她进行复健。
这一次不再是坐在轮椅上,只加强上肢力量的复健,而是在一双拐杖的支撑下,站在了地上。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言喻,奚从霜只觉身体中的血液都活了过来,四肢百骸都涌动着轻松的气息。
医生与护士不住鼓励,但不支持她立刻迈步行走,从试图站立开始复健。
病人本人倒是淡定,按照医生的话双手撑着拐杖,吃力地把脚掌平放。
久违的剧烈疼痛从腿上传来,却比无知无觉的双腿让人觉得安心,起码腿部肌肉终于有了反应。
奚晗苒慌张得不行,隔着老远就想伸手给颤颤巍巍的人扶一把。
但她看了半天,忽然道:“奚从霜,你是不是长高了?你以前比我矮几公分来着?”
奚从霜手上的拐杖一歪,身体倾斜,就要往下倒。
“哎哎哎!”护士们一拥而上,把人扶稳了。
另一个护士面带微笑地走过来,客客气气地把她请了出去,让她别打扰病人复健。
被赶到门外的奚晗苒还不知悔改,隔着观察窗往里看,她又伸手比划自己的身高。
“她真的高了,目测高了三公分。”奚晗苒持续比划,指向眉毛,“我净身高一七五,以前奚从霜就到我这来着。”
奚晗苒助理:“……”
奚晗苒低头哒哒哒敲手机,然后说:“听说断腿之后能长高,不会因为这个吧?”
看着奚晗苒看看腿,又看看手机,扭头看向努力复健的奚从霜露出羡慕的眼神,助理:“……”
虽然老板工作能力很强,但在其他方面上,老板的缺心眼也是真的。
每个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缺点,但是自己老板的缺点实在有点明显,让她偶尔在奚从霜助理面前偶尔觉得丢脸。
助理悄悄捂脸,不愿看见倪安走过来的脸。
*
“砰!”
抓着平行杆的双手没抓稳,穿着病号服的人影轰然倒地,护士们忙上前把人扶起,脸侧还是肉眼可见的磕红了。
奚从霜皮肤薄,脸部脂肪少,很容易留下痕迹。
护士熟练地检查奚从霜膝盖,果然又发现两道磕伤。
护士建议道:“要是还继续对你来说有点勉强了,不如休息一会,处理好摔伤再来吧。”
奚从霜点头:“可以。”
护士马上拿来了喷剂给她伤口上药,带着浓郁药味的喷雾喷到腿上,手上,散发一阵清凉。
奚从霜慢慢感受着腿上伤痕的刺痛,心底竟有一丝快意。
裤管下的腿比常人纤细,上面残留着清浅伤痕,叠在旧伤之上是各种摔伤和磕伤。
她急于求进,也就比其他人更容易受伤。
想来她的身穿还不比魂穿好到哪里去,一比一复刻原主车祸伤和术后伤痕,有时候她看着镜子,差点分不清她是谁。
护士轻柔地放下推起的裤管,转身去收拾东西,留奚从霜在原地休息。
淡色阳光透过透光窗帘映入室内,奚从霜被反光的地板吸引看了过去,目光落在被风吹动的窗帘上。
透过缝隙,她看见外面的树梢树叶早已落尽,冬天快到了。
原来已经快冬天了。
红苹果最近有点摆烂,出现次数越来越频繁,最近热衷于看奚从霜复健。
看她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加深了系统对她的印象——犟种。
统命苦,统遇到犟种,还是个爱赌的犟种。
又一次双手脱力跌下,被护士劝着在一边休息时,红苹果飞了过去。
它不懂:“如果你好好完成任务,你现在已经到了下一个世界,说不定不用废这个劲复健。”
每天摔得遍体鳞伤的,努力那么久,也只能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挪动几步。
简直是事倍功半具象化,搞不懂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奚从霜盯红苹果,无论看第几遍,她还是觉得它长得很像白雪王后手上的毒苹果。
目前看来,双方都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不怎么样。
红苹果有点毛,往后退了退:“你看我干什么?”
奚从霜说:“穿越前,你看见的我快死了,其实在那之前,我放弃了一场手术。”
“医生说,如果我不放弃,我至少还能再活三年。”
“可我觉得总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也觉得累了,于是我放弃了手术。”
“你到来的时候,我在感受生机在身体里流逝。”
红苹果:“…………”
苹果震撼。
夭寿了,怪不得那时候她老不说话,有重生机会还在深沉。
穿越后也不怎么敬业,不是吃就是看狗血剧。
没想到这人本身就没打算过活!
我的主神,主系统为什么会同意它跟这人签订契约,它到底做错了什么?
红苹果觉得自己落入某种陷阱,它想不通到底哪里不对,崩溃道:“按照常理来讲,你这种人死都不会轻易说心里话的,为什么要告诉我?”
“……”
奚从霜笑了笑,拄着拐杖把自己挪出去。
红苹果虚拟屏滑过一片牙白牙白,忙不迭追了上去。
“不对,你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你是想说有什么东西让你重拾生活希望吗?是什么?你说啊!”
“我还没跟你算崩坏值暴涨的账!欠我的你要怎么还!”
奚从霜没回答它的问题,直把红苹果气得更红。
*
“你脸上的东西好碍眼,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消失?”
病床旁,奚晗苒双手抱臂,盯着奚从霜脸侧的伤痕直皱眉。
一段时间过去,奚从霜脸上的痕迹淡了不少,但她皮肤白,一丁点痕迹都会很显眼。
奚晗苒都忍不住劝道:“要不你减少一点时间,别每次累到脱力了才肯暂停休息,合理规划一下时间。”
这么漂亮的脸多了伤痕,总是让人心疼的,哪怕是自己老板。
吃老板果盘的倪安不住点头,努力吞掉嘴里的葡萄:“总是受伤的,也会影响康复进度吧?”
奚从霜保持沉默,把她们的话当耳旁风。
两人知道只有两张嘴是磨不动奚从霜的,于是奚晗苒使诈,反手一个电话叫来了奚董。
被召唤的奚董从天而降,从机场直接赶来了医院,一顿思想工作后,奚从霜这才答应了不那么勉强自己。
但奚从霜讳疾忌医形象深入人心,奚董痛定思痛,取消了机票,留下亲自盯着奚从霜复健。
反正她老人家退休了,有的是时间。
对此,奚从霜:“……”失策了。
这个年,奚从霜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每日例行复健完之后,探望她的人还没来,她披上衣服坐在窗边看雪。
这时候是外面正热闹的时候,医院里也比平时清净了不少,窗户之外的世界被白雪覆盖。
恍惚间,奚从霜好像回到了从前,她于窗边安静赏雪。
除了护士会来提醒她别着凉,推着她轮椅远离窗边,不会有人摊着湿漉漉的手心冲进来,让她看她手上被体温融化的雪花。
身后开启的笔记本传来消息提示音,奚从霜拄着拐杖站起身,慢腾腾挪过去,坐下。
移动鼠标点开邮件,里面的内容并不长,奚从霜一目十行就能看完所有内容。
文令望把她保护的很好,很难获得关于她的更多消息,只能从旁观角度获得关于她的细枝末节。
如今能知道的消息是她正在上学,还在文令望的手把手教导下,逐渐接触公司业务。
至于具体内容,没有。
闭上眼睛,奚从霜想到了资料中描绘的女主形象,去掉阴郁狠厉的特质,剩下的几乎和程知舒重合。
她将变成位高权重,矜贵无双的人。
奚从霜手边忽然传来说话声:“以前人在你眼前不珍惜,隔着十万八千里远看了有什么用?”
低头一看,又是那颗红苹果,它面朝电脑,动了动翅膀:“远在他国的女主又不会因为你的注视主动减少崩坏值。”
它只是随口损一把奚从霜,谁知她也肯定了它的说法:“你说得对。”
纤长白皙的手指敲击片刻,奚从霜发出了邮件,双方永久结束交易。
红苹果:“……”
偏偏在这时候有道德感起来了。
看你以后想通了想找人降低崩坏值做任务上哪找人去。
直到如今,红苹果还没放弃幻想奚从霜忽然想通,完成任务。
况且还剩下九年时间才到奚从霜任务失败的死期,在此期间只要奚从霜不作死,总还有希望。
当年车祸奚从霜伤得太重,她从术后重新下地到像正常人行走,小跑花了两年余时间,每次复查医生都感叹于她的恢复速度。
从机会渺茫甚至是没有可能站起来的情况,到现在自由行走,实在艰难。
可奚从霜还是觉得太慢了,直到现在,她依然不能去很远的地方,每隔两小时就会被检测腕表提醒休息。
她看似自由了,依然被困在有限范围内。
一年一年过去,已经过去四年。
第三年的时候,她终于获得医生的批准,可以出远门适当地走一走,但是依然需要注意休息。
四年时间让一个轮椅上的废人能站起来,还能让一只小聋猫长成一座三角饭团。
往地上一坐,就是一座落满白雪的小山,嗓门也越来越大。
为奚从霜整理礼服的服装师们小心翼翼劝说:“大胖……啊不对,小猫咪你去那边玩好吗?那边有猫条吃。”
小姑娘不知道她眼前的是耳聋猫,根本听不见她说话,执迷不悟地伸出白爪爪去勾裙子上的银流苏。
另一个女孩试图把猫抱走,谁知把闹闹吓了一跳,翻身假装要去咬她的手。
女孩惊叫一声,连忙松手,查看手背才想起来它根本没有咬自己。
“吓我一跳。”女孩拍拍胸口。
闹闹的蓝眼睛很不满意地盯着她们,家里它是大王,这帮人闯进它的地盘,还不给它玩亮晶晶的玩具,简直罪该万死。
猫敲法槌你有罪.jpg
闹闹余光见到流苏又在动,下意识伸爪去勾:“唔喵!”
服装师们忙低呼:“别别别!高定要坏了!”
修长双手伸来,掐着猫腋下抱起,众人目光纷纷看向忽然出现的人。
闹闹还对裙子上的流苏念念不忘,趴在清瘦肩膀上回头:“喵!”
奚从霜抬手,从猫的头顶顺着后背往下摸:“闹闹它天生听不见,不小心没锁好房门让它跑出来了,抱歉。”
众人被猫主人惊艳片刻,忙摆手:“没事没事。”
奚从霜便抱着猫走了,她走得有点慢,但是很稳。
一众目光都跟随她,直到抱着猫的背影走进了房间,低低的交谈声响了起来。
“明明能走呀,怎么都说她……”
“真的好漂亮啊,网上要是有她照片肯定有一大帮颜粉。”
“好了,别说了,快准备吧,晚宴就要开始了。”
又是一年初夏,奚董迎来了她的八十岁生日,她依然精神不错,双目明亮。
这几年她卸下肩上的担子后就到处游玩,将年轻时匆匆路过的地方仔仔细细地看一遍。
谁知她精神头却越来越好,上山下海冲浪都不在话下,身体素质强悍得把奚晗苒和奚从霜捆一块都比不过。
奚从霜坐着轮椅出席,她今天运动量没超标,只是她不想和人寒暄又不想不来参加奚董的生日宴,打定了主意出席半小时,就让倪安把她推走。
从奚晗苒出任奚氏CEO以来,奚从霜就没有了会被人围着聊天出不去的困扰,充当一个富贵闲人。
关于她双腿恢复的事情一直没公布,她觉得不必要。
奚从霜坐在轮椅上,占据角落用餐,不时抬手看腕表,距离她预定的半小时差不多要过去,倪安也快来将她推走。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倪安竟然迟到了,距离预定时间过了三分钟她还没有出现,奚从霜眉心微敛,准备自己离开。
“奚小姐一个人吗?”旁边传来了询问声,奚从霜想也不想,加快速度要走。
那人一愣,也加快速度追了上来,硬生生拦在奚从霜面前。
看清奚从霜脸的那一刻,对方眼底闪过惊艳。
虽然腿不行,但是长得实在好看,而且谁说腿不行没有乐趣,在床上任人摆弄也是乐趣之一。
奚从霜冷眼看去,这女人很面生,她没见过,眉眼间的轻浮实在显眼。
估计是把她当成猎艳对象,还打着抚平她内心伤痕的旗号,归根结底就是看脸挑逗。
这些年,她可见的多了,下场都不好。
那女人见奚从霜不动,还以为有戏,进一步道:“这里太吵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安静的地方喝一杯,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地方,那里很适合看星星。”
她不知道,再继续说下去,就要被奚从霜送上天当星星。
不等奚从霜说话,宴会中心传来喧闹声,熟悉的金发走进了厅内。
恍惚回到五年前,她还是习惯穿着衬衫在外面加一件马甲,掐出劲瘦的腰身。
年轻女人低声嘀咕:“安德集团的人好端端的怎么来了?”
奚从霜:“……”
一别多年,又看见了芙洛拉。
她依然是以参加奚董生日宴的名义而来。
这让*在场众人万分好奇,奚氏和安德集团多少年没有过合作,她怎么来了?
难道两家之间最近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好消息?
其实奚晗苒是一脸茫然的,她近期没有跟安德合作的计划,端着香槟酒看向不远处的奚董。
不出意外,她老人家也是不动声色的不解。
很好,大家还真不知道芙洛拉又来干什么的。
既然客人到了,便不能懈怠,奚晗苒换了一杯酒与其交谈。
眼见人已经被围住,本就是抱着猎艳目的来的闲散富二代对芙洛拉这种难以制服的类型不感兴趣,她更喜欢的还是……
低头一看,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奚从霜人呢???”
【作者有话说】
不算剧透的预告吧,明天见面[撒花]
第39章 轮椅上的大小姐39
◎安妮是谁?◎
趁机离开的奚从霜远离了衣香鬓影的宴会现场,独自出现在安静无人的走廊中。
从几年前起,生日晚宴并不在奚董常住的庄园内举办,那里已经是她常住的地方。
而是在外举办,今年选中的是黎宫酒店,宴会结束后宾客们可自行选择离开或到楼上房间休息。
奚从霜现在正打算回楼上房间休息,今天先不回文海。
现在还没到李谧过来的时间,本该把她带走的倪安也一直没出现。
刚这么想,奚从霜感到手包里的手机振动,翻出手机却看见一串陌生的手机号。
这是奚从霜的私人号,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在这时间打过来的也只有——
她抬手滑动接听键,放到耳边,里面果然传出了倪安的声音:“老板不好意思,是我,我是倪安。”
电话里,倪安歉然地说明自己迟到的原因。
说来也是巧,她进入酒店前发现自己经常吃的薄荷糖已经没了,便去稍远的便利店买一盒。
出门时手机没拿稳,被人撞掉在地上,屏幕直接摔裂,暂时无法开机。
倪安本不止一部手机,但今天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把老板带出宴会厅,就只带了一部出来。
结果就是对方愿意全款赔偿新手机费用,当着倪安的面转账,倪安还跟对方借了手机跟奚从霜说明原因。
通话时,奚从霜还能听见隔壁传来谁的感叹声:“真不容易啊,手机坏了还得提前跟老板报备,话说现在是下班时间了吧……”
“……所以我可能再过十五分钟才能到。”倪安说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
现在是堵车高峰期,虽然便利店距离酒店不算远,但打车困难,让她走几公里过来还是太为难人。
奚从霜让她别来了,她自己上楼休息,等明天李谧来了再送她回文海。
倪安松了口气,再次表示抱歉。
闲了一段时间,难得有点活干却迟到,实在失责。
挂了电话,奚从霜给李谧发了消息,让她明天再来,片刻后,手机一抖,她收到了李谧的回复。
左右周围没人,奚从霜正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动手推进电梯里。
谁知不远处的电梯叮的一声开启,里面走出一位侍者,看见了奚从霜。
正想站起来的奚从霜缓缓坐回去,差点给对方表演医学奇迹。
侍者说:“您是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吧,我这就推您上去休息。”
奚从霜本想拒绝:“不用,我自己上去。”
“服务客人是我们应该做的,还请小姐不要推脱。”侍者说着,她自顾自握住了轮椅把手,将她推进电梯里。
轿厢门缓缓合上,奚从霜目光微动,看侍者从衣兜里拿出电梯卡在刷卡位处过了一下吗,对应的楼层数字亮了。
奚从霜提醒道:“我不住这楼。”
侍者双手紧握轮椅把手,答道:“小姐入住的房间换风系统出现问题,保洁通知我们同事去修,还没修好,先请小姐到空房间内休息一会,等好了再送您回去。”
奚从霜:“是吗?”
侍者笑容不改,显得诚意十足:“是的,如果小姐不放心的话,需要为您致电经理亲自给你解释吗?”
奚从霜收回目光,淡淡道:“不用。”
“好的。”
电梯内便安静下来了。
显示屏数字上不断跳转,又是叮的一声后,电梯门缓缓开启,侍者从电梯里推出奚从霜,往预定的房间走去。
轮椅停在门前,侍者上前一步,刷卡开门,把奚从霜推了进去。
房内昏黑,没有开灯,宽大的套间客厅尽头是俯瞰夜景的落地窗。
奚从霜正想回头说什么不开灯,却听咔哒一声,侍者竟先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
事到如今,说这事没鬼就是自欺欺人。
倒要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敢在她头上撒野。
还疏忽到把拿着手机的她扔在这,只要奚从霜一个电话,脱身根本不是难事,涉事的人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若说这是绑架,手段未免太拙劣,还漏洞百出。
时间一点点流逝,预计才过了三分钟,她察觉到有人刷卡开门。
走廊上的灯光泄入一线,对方显然没想到门内昏黑一片,在门外静立半晌。
客厅中的人转头,也不出声,盯着虚掩的门。
门内门外的人陷入无声僵持,好像谁都不愿先动。
结果还是奚从霜先不耐烦了,扬声道:“外面是谁?”
“费尽心机把我带到这来,到头来亮个相都不敢?”
门外的人推开了门,一道修长人影迈步入内,步履沉稳。
客厅内唯一的光源是外面的月光,来人背光而来,夜色模糊了她的脸,看不清真切。
有一瞬间,奚从霜愣住了,后面的话止住。
与此同时,一道许久未听,但分外熟悉的声音说:“崩坏值+0.5,当前崩坏值51.5。”
“……”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她脸上的愣怔,唇角微扯,一步一步走到窗前月色下。
随着距离的拉近,记忆中的脸越发明晰,她变了很多,似乎又没有哪里产生变化,一如当年。
她颜色稍浅的双眼紧盯着轮椅上的人,深沉如捕猎前的兽类,紧紧锁定她的猎物。
奚从霜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言未发。
她站定在一步之遥,缓声发问:“奚从霜,见到我,你很惊讶吗?”
对方的确变了很多,变得更加成熟,更有压迫感。
她俯身,肩上深棕长发滑落,双手按在轮椅两侧扶手,这是一个禁锢的姿势,不允许逃离。
那双瞳色稍浅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张脸,细细地从秾丽眉眼开始,在眼下泪痣短暂停留片刻,之后往下到唇上,才又回到那双烟灰色双眸。
“你为什么不说话?”程知舒问。
原以为多年不见,情绪或许会紧张,或许会惊喜,亦或者是怨恨。
可是没有,程知舒细细在心底搜寻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好像她的情绪死了,一点都不剩。
其实奚从霜的目光也从未离开过她的脸,她想她是病了,竟有对人说不出话的一天。
被再次提问后,奚从霜隔着一层似的屏障被打碎,她闻到了冷杉香,还闻到了淡淡的葡萄酒的味道。
她答:“确实很惊讶。”
程知舒还想说什么,手下的轮椅却一退,她重心偏移,猝不及防之下倒在奚从霜身上,脸侧被她锁骨上的宝石项链硌得有点疼。
另一只手被奚从霜抓着手腕举起,独属于她清越声线变得低沉,在程知舒耳边说:“你还是忘了,这轮椅是电动的,无论是刹车还是前进都很灵活。”
“……”
程知舒想站起来,却被人抓着另一只手,挣脱不开,也站不起来。
挣扎片刻,意识到自己挣脱不开的程知舒不高兴道:“放手。”
没得到回答且不说,那只抓着她手腕的力度更是加重,攥得程知舒腕骨生疼。
程知舒咬牙道:“奚从霜你给我松手。”
奚从霜当然不会放手,她垂眸看向怀中人,对方似有所觉抬头,跟她碰上目光,她直觉奚从霜现在的眼神可不是什么良善的意思,心头莫名一跳,恼怒撇开。
调整姿势,反把人抱上轮椅,环过后背揽着程知舒肩膀,将人禁锢在怀中,抓着她手腕的手从始至终没松开过丝毫。
程知舒喂了一声,白皙的脸浮现愠怒神色。
要是程知舒在她的属下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当然会让她们感到惧怕,大气不敢出。
但在奚从霜眼里,跟闹闹朝她哈气没差,一样的色厉内荏。
程知舒:“你发什么疯?”
奚从霜答:“你喝酒了?”
“……”程知舒还不知道有人能理直气壮成这样,好像喝酒的那个人是奚从霜,借着喝醉发酒疯。
从以前她就知道程知舒是个嘴硬的人,她俯身,打算自己寻找答案。
“!”程知舒一惊,将脸往外撇,被奚从霜趁虚而入,凑到她颈侧轻嗅。
微热的呼吸洒在颈间,程知舒胸膛剧烈起伏一瞬,她看不见自己的脖子迅速红了半截。
红玉似的,分外诱人。
“是葡萄酒的味道,味道还很浓郁,应该刚喝不久。”凑到她脖颈间的人抬起头,烟灰色双眸直视她的眼睛,“你喝了几杯?”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程知舒反正也走不了,故意把自己的体重重重压在奚从霜腿上。
压吧压吧,反正她双腿也没有知觉,压不死她。
奚从霜做下了判断:“能让你那么不理智,数量应该超过了三杯?”
不知为何,程知舒反正就是不痛快,哪里都不痛快,语气也不好:“在你眼里我酒量那么差?”
“是。”奚从霜想也不想就点头,“以前你喝过我的藏酒,三杯微醺,四杯是你的最高值,你还喝酒不上脸,起初差点把我骗过去了。”
程知舒一噎,喝下肚的酒精后知后觉麻痹了大脑,微醺时反而更直抒胸臆:“你多少年没见我了,又怎么知道我一成不变?”
“四年,从你离开的那一刻算起,应该是一千七百六十五天。”
程知舒莫名震撼,说不出话来。
奚从霜垂眸,又问:“如果要算上小时单位应该是……”
“够了,你别说了。”坐在奚从霜怀中的人说,“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程知舒双眸垂下,手腕被人攥紧,映入户内的月光将交叠的二人身影拉长,皎洁月色清凉。
她想她也是疯了,听说芙洛拉视察到了h国就想起那个人,连夜跟了过来。
芙洛拉被吓了一跳,她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刚好碰上隐退多年的奚董生日宴,她打算前来祝贺一番,便询问程知舒要不要来。
程知舒自然拒绝了,实话说她回到h国之后都没倒时差,自己倒了时差才来找芙洛拉的说辞是骗她的。
她很少说谎,芙洛拉还真相信了,程知舒就待在酒店中,一个故人都没有联系。
以前的账号被她气上头的时候销毁,她想联系也都没渠道。
年轻么,做事总是没轻没重,容易被情绪牵着走,销毁了一切难过了几天,日子还能过下去。
但程知舒也想过,要是在她现在这个年纪碰上这些事,还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思索了很久之后,她心想——还是会。
因为她会忍不住,就想今天这样忍不住出现在奚从霜面前。
今天一整个白天,芙洛拉都没有看出程知舒哪里不对,这些年她深得文令望真传,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询问过后再度被拒绝,芙洛拉便自己带着礼物赴宴。
谁知芙洛拉一走,程知舒就拿出了酒柜里的红酒,几杯葡萄酒下肚之后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人也跑到了奚从霜面前。
“……”
思绪回到现在,自这句话说出口后,她有预感奚从霜会松手。
刚好她也有机会可以离开,双方重回两不相欠的状态。
天南地北,再也不见。
谁知奚从霜赞同道:“你说得对,说这些没有意义,现在你应该需要休息。”
奚从霜松开了攥紧程知舒手腕的手,穿过膝弯,另一手依旧揽住肩背。
趁程知舒还迷茫时,她双腿一动,用高跟鞋的跟抵开轮椅脚踏,双脚踩在地上,站了起来。
“?”
“等等!”程知舒视线陡然转变,还被人掂了掂调整姿势,穿过客厅沙发,往房间内走去。
挣扎途中,脚上的鞋子也掉了一地,奚从霜嫌站不稳,把自己高跟鞋也甩了,把人一揽继续走。
程知舒有点紧张:“不是奚从霜你疯了?你要带我去哪?”
奚从霜平静反驳:“我没有,我很冷静。”
她甚至估量过距离,她的腿足够支撑她抱着人在房间里走一圈,只是这点距离绰绰有余。
程知舒本就微醺的酒精更上头,伸手抵开奚从霜肩膀,但是被抱得太紧,重心不稳倒是她自己差点掉下去,不得已搂住奚从霜脖子稳住。
心中疯狂腹诽:这语气听起来就没有一点是对劲的。
很快就到了房间床边,奚从霜俯身把人放了上去,动作轻柔,看了她片刻,一手按住床面,腰弯得更甚。
眼前的脸越来越近,呼吸交融,连眼下泪痣的形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等会等会这距离不对!
程知舒呼吸一滞,背部紧紧贴着床面,要是床上有缝,她早钻进去了,见实在无法抵抗,她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直颤。
奚从霜唇角上翘了一下,伸出的手越过她身体,抓住了另一边的被子。
等了半天,只等到柔软的被子覆盖在身上的程知舒:“?”
迷茫的程知舒看向床边人影,心脏直跳,竟想不起到底谁在发酒疯。
喝酒的人是她才对吧?难道奚从霜也喝了酒?那她是喝了多少?
滴酒未沾但看穿了程知舒眼神的奚从霜问:“你不睡吗?”
从一见面奚从霜就看见她眼下的青黑,要是程知舒出门前看一眼镜子,就能发现自己眼睛里的红血丝有多严重。
戴上眼镜遮掩自己疲态都忘了,看来她真的很累。
程知舒:“我睡不睡,跟你有什么关系?”
反驳得很快,手倒是抓紧了被角,睁着琥珀色双眼死死盯着她。
“好吧。”奚从霜叹了口气,“是我不识好歹,打乱了你的计划,我想想一般情况下是怎样的来着……”
程知舒狐疑地盯着她。
奚从霜落座床边,抬手拆了挽在脑后的头发,长发散下,鸦羽似的睫毛微垂,刻意收敛时,身上无端多了易碎脆弱的感觉。
就像是十七岁时,程知舒第一次见到的奚从霜那样。
那时候的她像一朵玻璃花,剔透璀璨,忍不住让人细心呵护,程知舒也是看了一眼,瞬间被猪油蒙了心,总跃跃欲试想要靠近。
奚从霜瞧了一眼程知舒,把后背的长发挽在一边,一手伸到后背拉下拉链,另一手按住抹胸裙胸部,一线风情若隐若现。
“等会等会,你在干什么!?”程知舒腾地坐起来,抓住她解衣的双手,拉在了自己身前不给动。
这是哪门子的一般情况!
好端端的奚从霜干嘛端出王炸!
奚从霜被抓住了手,还真不懂了,疑惑似的看着她,这眼神直让程知舒崩溃,以为自己在梦里,最应该疑惑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这人到底疑惑个什么劲!
“不是你……”
被她眼神一看,程知舒下意识撇开目光,不小心低头了,人愣了一会,匆忙转头看向一边。
抹胸裙被服装师们做好了固定,隐形透明肩带,裙子欲掉不掉的,那一线风情倒是更明显了,在阴影里白得亮眼。
奚从霜的声音响在耳边:“被绝情分手,情天变恨海,多年后,归来的女主彻底黑化,让人把前女友带到房间里禁锢,想要极尽羞辱……”
“黑化是什么东西?”程知舒打断。
从不看网络文学,不跟奚从霜住一块后就再也心情碰任何狗血剧,怕触景生情的程知舒根本听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但后半段她听懂了,程知舒震惊道:“禁锢是犯法的,还有那个羞、羞辱也是犯法,你到底在想什么?”
奚从霜挑眉,握住她下巴把人的脸转过来:“犯法?原来你还会知道犯法,难道今天你就没有犯法了?”
涂了裸色唇釉的双唇字字句句地数落她今天的所有举动。
“收买人摔坏倪安的手机让她无法及时联系我,收买酒店工作人员把我关进客房里,确保我不会离开酒店。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报警,你安德集团继承人的形象不保?”
“还是说,在你心里我不会这么做?”
程知舒:“……”
前一个她怎么知道的?
倪安看出来的?
奚从霜:“国外四年,准确来说是一千四百六十五天,你学坏学得很透彻。”
程知舒:“…………”
握着她下巴,两人距离接近,奚从霜又问:“睡不睡?不睡就做点别的?”
“我睡我睡我睡!”程知舒终于崩溃了,只想把人请出去自己好好冷静一下,“你出去!你先出去!”
奚从霜被她胡乱一推,松开了手,反手拉上礼服拉链,起身离开。
程知舒没敢看她背影,匆忙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侧脸压着松软枕头,她这才想起自己没化妆就出门,倒是免了卸妆的事。
但……顶着坐红眼航班十几个小时到h国,没倒时差还喝醉了找上了初恋,只记得洗个澡却没化妆的脸,无论哪一点看起来都不像正经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程知舒全中。
面子里子一点都没有。
“……”所以她为什么要回国?
忙着回国丢脸吗?
而且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实在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对的程知舒还真迷迷糊糊地睡着。
门旁的人回头看了一会鼓起是被子包,而后,房门被悄然关上。
奚从霜从另一间房间找到酒店准备的家居服,换上回到客厅,终于想起被她扔一边的手机。
现在时间接近晚上十一点,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奚晗苒打来的。
刚准备回复消息说自己没事,掌心手机一抖,奚晗苒又打来了电话。
奚从霜划开接听键,握着手机放耳边:“是我,找我有事?”
听对面说了几句,奚从霜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拉下落地阅读灯开关,才答道:“没事,我在2602房里,今天不去顶楼休息。”
“还有就是,这几天能别找我就别找我,天塌下来了都没空。”
“为什么?”奚从霜目光看向窗外月色,玻璃上倒映着灯光里的她以及沙发背后的轮椅。
洗去妆容的脸庞表情淡淡,浅色色双唇微动:“因为有人学坏了,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的命运,需要一定的时间好好纠正一下。”
电话那边的奚晗苒:“?”
她问:“除了闹闹,还有什么生物让你那么操心?”
话音刚落,奚晗苒心里咯噔一下。
她想起了今晚看见的芙洛拉,重要的不是芙洛拉,而是被芙洛拉带走的人。
她还想再问,对面却挂断了电话,满腔疑惑只得偃旗息鼓。
被揣测的人睡了漫长一觉,因为心里有事,程知舒熬着没去倒时差,她以为自己不困,实际上沾枕就睡。
等她再次醒来时,浑身骨头都睡散了,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
坐起身,揉着眼睛的程知舒还以为自己在家里,听见门外的动静下意识喊:“安妮给我倒杯水。”
外面安静几秒,房门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一杯温度适宜的温水递过来。
程知舒看也不看,抓过就喝,她睡前喝了酒,睡了一觉,更加口渴。
一杯水很快就被喝完,她觉得不够,又把杯子递了出去:“再来一杯。”
伸出去的杯子没人接,程知舒正疑惑。
床边的人说话了:“安妮是谁?”
这声音耳熟,一瞬间,所有记忆回笼,程知舒险些把杯子捏碎。
奚从霜弯腰,追问:“能进你房间在床边叫醒你的安妮是谁?”
程知舒:“……”
不是等会,这对吗?
【作者有话说】
安妮:勿Q,我只是个传说
第40章 轮椅上的大小姐40
◎“在你眼中我是谁”◎
床边落下一道修长人影,是站着的。
拥有奚从霜声音的人站在自己床边?
站?
她能站起来?!
迟钝大脑缓缓转动,程知舒握着水杯的手缓缓下落,压在被面上,她抬头。
奚从霜拿走了杯子,问:“酒醒了?”
“……”
醒了,简直不能再醒。
程知舒看着熟悉的脸,忽然想起昨晚在挣扎之间她的手按到了微绷却有弹性的地方,只是她那会心情慌乱,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
她还以为自己的手不小心按到了奚从霜的肚子,吓得她慌乱收手。
现在想来,应该是她的腿。
还是肌肉紧实弹软的大腿,根记忆里在宽松裤管里晃荡的大腿截然相反。
“……”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昨晚是被奚从霜公主抱抱回来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这是何等的医学奇迹画面。
程知舒啊程知舒,你喝酒喝懵了吧?
喝酒误事懂不懂?
想明白一切的程知舒缓缓裂开了。
奚从霜以为她倒时差睡懵了,脸也红红的,便抬手按在她额头上试温:“没发烧,温度正常。”
保持这个姿势,奚从霜问:“饿不饿,我让人送点好入口的饭菜上来?”
像是宕机机器人的程知舒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手抓住奚从霜手腕,拿开,丝滑躺下被子蒙头背对着她。
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对着初恋,满脑子只有丢人两个字,希望一觉睡醒就能回到国外的家。
床边站的是小雀斑安妮,不是初恋奚从霜。
虽然是没开始就是无疾而终的初恋,但在她心里就是初恋。
就算很不想承认,但的的确确是终身难忘的那种。
“为什么又睡回去,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程知舒都根本搞不懂奚从霜的真实想法,不是不喜欢她吗?
对她那么好干什么?
又是送到床边,又是彻夜照顾的,现在醒了还有客房服务。
奚家大小姐给她提供客房服务?她程知舒也真是出息了。
难道奚从霜真是有救赎癖的圣母?平生爱好就是看谁可怜就帮谁?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不算呢?
在她走后,奚从霜不就扶持奚晗苒上位,功名利禄都不要了,甘心隐退幕后。
气死她了,从此再也不看国内消息。
“崩坏值+0.02,当前崩坏值51.52。”
“……”
奚从霜垂眸,盯着鼓起的小山包,被抓走的手还顿在半空中。
红苹果忍不住了,终于出现,语炮连珠:“你到底干了什么?崩坏值四年涨一点我都忍了,怎么一天时间又涨了0.52?”
“你是不是不小心上了m国新闻被早起读报的女主发现,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对你有恨,悄无声息地涨了崩坏值?”
这些年它越来越摆,抱着死不了就继续干的心态当奚从霜的系统。
只是越来越迟到早退,反正女主不在,它在不在也没差,昨晚亦如此,根本知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
因此错过了特别重要的重逢。
红苹果:“你为什么又不说话?被子里面……我去!被子里面到底有什么!”
说了一大堆,怨气十足的它终于发现床上多了什么不明生物,隆起了明显的弧度。
红苹果试图飞近一点看看:“?”这谁?
让我康康。
随后它后背一股大力袭来,一只手握着它撤退不给看。
“讨厌,你摸我屁股干什么!”红苹果大叫一声,甩开了奚从霜的手,扇着翅膀远离,唾弃道,“真不检点!”
奚从霜:“……”
红苹果长得不分前后的,谁知道它还有屁股。
她还经常吃苹果削苹果皮呢,那算什么?
一边是缩被窝里当鸵鸟的程知舒,一边是勒令奚从霜不准摸它屁股的系统。
奚从霜缓缓闭目,深吸一口气。
这屋里没一个靠谱的。
奚从霜用你闭嘴的眼神看向系统,成功让那只红苹果从大声骂骂咧咧变成小声嘀嘀咕咕,谁说世界上没有怕宿主的系统。
它就是。
这四年里,每一个日夜里奚从霜都没当过人。
它也是真怕了这人。
成天不是莫名其妙对着家里的东西冒黑气,就是莫名奇妙吃很多蓝莓口味的东西,要么就是莫名其妙半夜坐红眼航班出国旅行。
要是哪一天奚从霜在天台上吹完风,忽然站起来对红苹果说想试试在水泥地上跳水是怎样的感觉,然后直接从栏杆翻下去它都不会意外。
她像是打娘胎里就疯了,把女主送走之后连人性都维持不住,只剩下人形。
“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见我。”
缩在被子里程知舒竖起耳朵,放轻了呼吸。
奚从霜睫毛低垂,看不清她眼底情绪:“既然你不愿意看见我,那我就先走吧,出门前我会给你叫好客房服务,他们五分钟后给你送上来,我就不继续留下打扰你心情,先走了。”
红苹果:“??”
见鬼了,这个绿茶是谁?
你有这情商为什么不跟我说几句人话?
说完,奚从霜还真不逗留,转身要走。
脚步声一点一点远离,程知舒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掀开被子:“等一下!”
奚从霜止步回头。
程知舒盘腿坐在枕被之间,肩背上搭着雪白被子,闭眼扬声道:“吃、吃了饭再走吧。”
说起来奚从霜都是自己喝醉那会让人绑到这来的,让人照顾自己之后还把人给赶走,连饭都不给吃。
这才是真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终于看清被子里真容的红苹果:“???”
不是,这是女主?她提前回国了怎么没人告诉它?
奚从霜:“好。”
程知舒还是坚持撇过脑袋不看她:“那你现在先出去等一下,我洗漱完了就出来。”
奚从霜自然还是应好,开门出去。
红苹果忙不迭顺着门缝跟上,不解道:“现在你想咋办?人生还剩五年,努努力也不是不可以的。”
眼见女主都提前回国了,看她这样子就不会发生什么产业垄断坐牢的事情,那任务就有救了!
奚从霜拿了桌上电话点餐,她不确定程知舒的口味是否有改变,思忖一会,还是挑了以前她常吃的菜式。
“我说的你考虑一下啊。”红苹果又在锲而不舍劝人工作。
奚从霜看向它,在对方因为激动而提高翅膀扇动频率时说:“有一件事我需要跟你商量。”
红苹果:“什么?”
奚从霜:“下次再告诉你。”
“……”红苹果有时候真想跟她拼了,说话说一半会被天打雷劈的好吗
这是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红苹果决定它也要报复回去:“下次你看剧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剧透,看到哪就给你剧透到哪。”
让你尝尝统的痛苦。
奚从雪:“我不怕剧透,为避免看见自己不喜欢的桥段我会提前搜结局判断一下要不要继续看下去。”
“……”可恶,这女人到底弱点在哪里?
五分钟后,侍者按响了房门门铃,奚从霜去开门。
侍者将餐车推了进来,把东西摆好盘便离开。
没过多久,洗漱完,换了衣服的程知舒也走了出来。
她吹了半干,发尾湿漉的头发搭在肩上,路过沙发旁的轮椅目光复杂。
没想到竟然能有看见奚从霜站起来的那一天,倒是比她预想的还要高一点。
抬头看,奚从霜正背对着她,在餐桌旁忙碌,听见这边动静,她招呼程知舒过去坐下吃饭。
习以为常得,好像双方之间没有隔着四年距离。
只是等程知舒靠近后,奚从霜的话还是暴露了某些早已改变的事情:“我还不清楚你现在的口味,只挑了点清淡好入口的,要是你觉得不喜欢,那边有菜单。”
“我都行。”程知舒悄悄踮脚,试图跟奚从霜肩膀平齐。
她现在想的问题跟之前的奚晗苒不谋而合。
看奚从霜坐轮椅上的时候瘦瘦弱弱的,也不显高,怎么站起来区别那么大?
跟北极兔似的。
难道断腿重接手术之后真的能让人长高几厘米?
奚从霜便知道自己没有挑错,后退一步,却见身边的人肩膀一动,后脚落地。
“……”
程知舒大声道:“我饿了,先吃饭吧,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腰板挺直。
奚从霜给她拿筷子:“现在是下午两点多,你睡了很久。”
“嗯嗯嗯,我怪不得那么饿。”程知舒胡乱点头,伸手夹菜。
她习惯了中餐,十几年生活习惯没办法轻易改变,在国外几年吃中餐时间多过西餐。
只是刚开始文令望无法顾忌一些细节,家中厨师更多是以她的口味为准则做饭。
后来文令望知道她的习惯,给她准备了中餐厨师,不然程知舒就差馋到自己挽袖子下厨房给自己做可乐鸡翅,黄焖鸡,烧茄子……
程知舒夹了块蒸排骨到碗里,低头吃。
不过奚从霜食不言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桌上只余轻微碗筷碰撞声。
只是越安静,程知舒莫名越心燥。
双方的情绪好像以年龄差为界限,一方骚动,一方沉静。
四年之后的她依然无意识在奚从霜面前站在仰望的位置上,无法看清对方的想法。
不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奚从霜还是情绪内敛,温柔体贴。
她真的很难分得清,这究竟是奚从霜礼节性的礼貌客套,还是发自内心的做法。
奚从霜比自己年长许多,更早地见过人间,洞悉很多隐秘规则,可以更为理智地做下判断,挑选出最佳方案。
事实证明,奚从霜说的话的确是对的,继续留在文海等于放弃自己人生太多的可能性,她无法获得如今的成就。
更不可能在喝醉之后,轻而易举地见到奚从霜,将她关在自己房中。
奚从霜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理智上认为她是对的,但情理上依然会为此陷入纠结,想不通时还会产生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的认知。
从今天结果来看,她再次被奚从霜包容了,对方不动*声色地接纳了她的所有错误,像个正经年长者似的警告她这是不对的。
渐渐的,程知舒只觉食之无味,放下筷子,产生了逃避的想法。
——她想离开了。
奚从霜端起白瓷碗:“要喝汤吗?”
程知舒没出息地坐在原地没动:“喝。”
奚从霜站起身,舀了两碗汤,一人一碗。
程知舒低头喝汤,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奚从霜手的缘故,好像比家里厨师做得更好喝。
又看见几乎没有动过的白灼虾,奚从霜穿上手套:“我想吃虾,你要来点吗?”
程知舒彻底不想走了:“吃。”
刚开始奚从霜剥虾技术不是很熟练,不甚漂亮的前几个虾肉都放在自己碗里,程知舒就捧着空碗在一边等,琥珀似的双眼盯着她双手。
度过前三只虾的新手期,第四只虾肉匀称漂亮,奚从霜手一伸,放进她碗里。
程知舒平静地吃了。
“崩坏值-0.02,当前崩坏值51.5。”
剥虾的手一顿,奚从霜假装听不见这令人不爽的通报声,又放了一只虾肉。
“崩坏值-0.1,当前崩坏值51.4。”
又放一只虾。
“崩坏值-0.3,当前崩坏值51.1。”
继续放,程知舒继续吃。
“崩坏值-1,当前崩坏值50.1。”
再放一个虾。
该死的播报声嘲笑似的继续。
“崩坏值-0.1,当前崩坏值50。”
奚从霜:“……”心情更不爽了。
程知舒在这时候说:“我饱了。”
原来是饱了。奚从霜心情好了点,脱了手上手套。
红苹果倒是很遗憾,趴一边嘀咕道:“唉,怎么不多吃点?”
盘算一番,红苹果还挺满足的:“至少回到了四年前的数字,也不是没有希望。”
奚从霜霍然起身路过,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听见这系统播报声,只想屏蔽。
洗手漱口完出来的奚从霜进房间换了衣服,再出来时,程知舒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忙碌,手指不停,忙碌得很。
她背对着奚从霜房间门,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对方的来去。
奚从霜看见她散在背后的长发未干,转身回房。
听见房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程知舒肩膀一塌,估计是走了。
心想走了也好,再不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奚从霜。
没过多久,开门声又响起,差点忘记这套房的大门到底有几重门的程知舒转头,惊讶地看她手上的吹风机。
奚从霜拿起手里的东西晃晃:“你头发还没干,吹一下?”
程知舒:“……”
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程知舒保持盘腿的姿势不变,背对着奚从霜感受头发被人撩动。
她深觉自己出息了,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给她剥虾又吹头发。
那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虽说这不是第一次奚从霜给自己吹头发,高三那会她压力大,硬熬着没熬住,在高考前一周病了一次。
当时她病得神志不清,一发烧就爱哭,双眼跟水龙头开闸一样不会停歇,一会嫌药苦,一会嫌被子冷,非要奚从霜哄着吃药睡觉。
还没退烧,又开始闹着要洗头,奚从霜没办法,让小刘拿来喷雾瓶装点水把她头发喷湿一部分,骗她说已经洗好了头发,让她别乱动该开始吹头发继续睡觉。
程知舒满脑袋的浆糊,摸到了湿漉漉的发尾信以为真。
那会就像这样,她昏昏欲睡地垂着脑袋,背对着奚从霜,吹风机在耳边嗡嗡响,袖长手指抓着她湿掉的发尾轻柔拨动,吹干了头发。
“好了,吹干了。”
记忆里的声音在这一刻重叠,叫回了程知舒的思绪。
她转头看向奚从霜卷起线的侧脸,差点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
看见奚从霜是站着的,她才想起来这是四年后的黎宫酒店内,不在文海三楼。
把东西放在桌上,稍后自然会有人上楼收拾。
奚从霜问:“你现在住哪?我送你回去吧,李谧已经把车开到了楼下。”
程知舒刚想说不用,就听奚从霜说:“要是你有司机来接你,我送你下楼?”
“……”程知舒摇头,“我没叫司机过来,芙洛拉的视察还没结束,司机被她用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话,整个人神差鬼使的,流利地说出了谎言。
“没有司机来接?那你衣服怎么办,干洗还没那么快烘干。”奚从霜好像真的很担心她今天穿什么,靠近了几步。
她建议道:“我早上让人送衣服来的时候多送了一套,要不你将就穿?”
事已至此,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程知舒拿走奚从霜递来的纸袋,进房间换衣服。
没想到竟意料之外的合适,可奚从霜身高与自己不同,维度也不一样,不应该那么合适。
如果按照奚从霜的尺码送来的衣服,应该会更宽松一些,衣长裤长也会有所不同,但这一套就像是按照她的尺码买的一样合适。
程知舒翻到了袋子底部标签,还真是自己的尺码。
难不成奚从霜喜欢穿更修身的衣服?
带着这个疑惑程知舒走出了房间,在外等待的人闻声回头,目光柔和不少:“很合适。”
程知舒:“为什么会这么合适?”
看见奚从霜的那一刻,程知舒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对方身上的衣服也跟合适。
奚从霜一本正经:“昨晚上抱你的时候,大概估量了一下,早上让人送衣服过来时顺便带了一套,没想到那么合适。”
“……”
这个答案真的很意料之外。
程知舒不是很想相信,越过她出门。
奚从霜不紧不慢跟上,轮椅什么的直接扔在酒店房里,会有人寄回奚家。
看她两手空空出来,程知舒回头看了眼,忍住了,回头继续走。
两人一块走进电梯里,奚从霜收起手机:“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
程知舒的问题脱口而出:“你既然好了,为什么昨晚还坐轮椅?”
害得她还以为对方行动不便,借酒壮胆的胆子更肥,做出一系列不可挽回之事。
程知舒清楚这事错在自己,但她是真的好奇。
奚从霜沉吟片刻,答道:“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总找我说话,和不用被邀请去舞池跳舞,一个一个拒绝也很麻烦。”
“而且坐着电动轮椅不用自己走路,心情不好了随时加速撞人,比车安全,也不会影响企业形象。”
毕竟外人看见的画面就是把坐轮椅的奚从霜气到撞人,肯定是对方的错。
“……”
电梯里沉默了。
满脑袋问号的程知舒转头,满脸写着:就因为这?
奚从霜淡定回视,程知舒废了点劲才从她脸上凑出两个字:确实。
程知舒又陷入沉默,不知该对这答案该做如何反应。
听起来确实很不像话,但核心思想很奚从霜。
很快,两人下到了一楼大堂,前台有三三两两人正在办理入住手续,不远处待客区坐着一人。
她面朝着电梯区而坐,看见从电梯里出来的奚从霜站起身。
很快,李谧就意识到站在自家老板身边的人是跟她同行的,不是偶然遇见。
因为那人长得很像程知舒。
只看轮廓,足有八分像,要是眯着眼睛看,十足像!
那一瞬间,李谧脑子里闪过很多内容。
脑海里的BGM戛然而止,从万年不变“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无缝切换成“在你眼中我是谁,你想我代替谁”。
李谧:“……”握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
救命,我老板今天依然在反派的路上一去不回头怎么办?
之前失去人性,起码保持人形,现在开始不打算当人了吗?
【作者有话说】
李谧只是爱听歌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