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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尾声(下)……


    等, 是一个很神奇的字。


    它既有希望的味道,又有失望的预兆,既代表着期待, 也代表着煎熬。


    好消息是, 双马尾专员最后还是同意了洛梦来的请求。


    她设法帮洛梦来办了一张临时证件, 给了她一个临时怪谈代理人的身份, 让她仍住在了楼里。


    孟洪恩和其他两人也连带留了下来。孟洪恩暂归洛梦来管,杜思桅和侯佳音因为仍能进食人类食物,不算完全的怪物之列,双马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特意嘱咐别让人看见身上畸变的部分。


    这句话主要针对侯佳音, 好在她本来也不需要出门。杜思桅因为要出面帮孟洪恩和家里沟通, 以及处理其它线下事务, 倒是时常出去,却仿佛真把这里当成了家一样, 每天都记得准时回来。


    羡鱼按理说应该回灰信风那边的,却还是死皮赖脸地也留下来了, 或许也是知道自己没理,所以眼里特别有活,洛梦来在办完临时证件后回去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人已经勤勤恳恳地拿着个拖把到处擦了。


    倒是阿舷利亚三人, 洛梦来本以为她们会一直待到白桅回来, 没想到隔天便说要走了。


    阿舷利亚是不习惯总在一个地方待着,喜欢自己到处溜达;另外两人则是各自有事。据说她们一个是无限流的boss, 本身就很忙,另一个则在另一个维度里当了个区域性神明,在休养生息的同时顺带庇护一方海域, 那个世界据说挺乱,所以她也不想离开太久。


    “当时光是要把她们都叫来都费了不少劲呢。”三人之中阿舷利亚走得最晚,一边蹲在地上挨个儿摸摸黑色小人和它们道别,一边淡淡道,“要不是直接和她们说杆杆这边状况不好,她们多半来都不愿意来。”


    洛梦来静静站在她的旁边,听到这儿忍不住道:“所以……你之前就预料到桅姐会出事了?”


    “猜的。”阿舷利亚头也不抬,“因为你们这个世界还算不错,待她好的人也多。”


    “她这家伙,又犟又直,说钝感吧,有些事却分得很清。如果遇到的人都不太好,她才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遇事多半就自己走了,没准儿回头遇到我们还要坏脾气地抱怨半天。可偏偏遇到的大多是好人……”


    她用手指轻轻弹了弹一个黑色小人的脑壳,意味不明地呼出口气:“那要真出什么大状况,她肯定是不会走的了。”


    偏偏这个世界当时已经小问题不断,感觉出大状况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她才一声招呼都不打,自己跑路找人去了。


    没想到特意摇了两个人,依旧没拦住。看来某种程度上,她还是太低估白桅了。


    阿舷利亚想到这儿,不由自主地又叹口气。洛梦来在旁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道:“双马尾女士说,桅姐正面对抗了世界意识,妨碍了它,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差不多。”阿舷利亚耸了耸肩,“世界意识大多温吞懵懂,可真要发起脾气来,再硬的杆子都得削层皮。”


    “我还特意去看过她破坏的那个法阵,诶,不得不说,是真的牢固,也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


    她咕哝似地说着,拍拍手站起了身:“行,我走了。再见了你。”


    说完转身,洛梦来却有些急了,忙又追上两步:“那桅姐什么时候能醒啊?你们不能让她直接醒来吗?”


    阿舷利亚停在门边,半转过身,轻轻摇了摇头。


    “等她自然醒吧。”她道,“她需要休息。”


    “再说了,这家伙起床气可大得很呢。”


    洛梦来:“……”


    她不再说话了,目送着阿舷利亚离开。


    尽管她其实还有一堆想问的。比如现在的桅姐需不需要帮忙,比如给她喂骨子能不能让她醒快一些……


    比如她这一回醒来后,会不会又像之前一样,稀里糊涂就忘掉了在这个世界的经历。


    最后一个她最想问,又不敢问,因此最终还是没有问。


    相似的疑问显然也萦绕在其他人的心头。


    接下去的两天里,锈娘和灰信风他们时常会过来看看,顺便给洛梦来他们送些吃的——洛梦来动不了白桅留下的骨子库存,她自己的存款又有限。灰信风便自觉担起白桅配偶的责任,肩负起她手下员工的饮食,至于锈娘,她主要是送猪肉。


    吃饭时,偶尔会听到人提出这个问题。骨子在唇齿间嘎嘣嘎嘣地响,这个问题却总没人愿意搭腔。


    到了第三天,梦之黾又来打招呼了。说将由她带队,将部分专员和被抓捕的心禾带回诡异学院,短时间内大约是不会回来了,因此特意来与有爱之家的众人告别。


    “白桅那边,我也去打过招呼了。”站在楼崽跟前,她平静地对楼内众人道,“我能感受到她的意识活动,想来是听到了。”


    为了方便和她说话,洛梦来特意站到了十楼的窗口,闻言心中一动,忙又问道:“那您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吗?”


    隔着窗户,她看到梦之黾那些藏在短绒毛里的、仿佛珍珠般的大眼睛。它们平和又温柔地看着她,星星似地眨了眨。


    “抱歉,这个我不清楚。”梦之黾道,“但我觉得,这一天并不会远。”


    “相信我,很快你就能有机会,亲口告诉她荣升噩梦三的事实了。”


    ……这个就不必了。一点都不想要这个机会,谢谢。


    洛梦来想着,神情复杂地抬了抬嘴角,挥挥手,彻底与梦之黾告别。


    *


    *


    随着梦之黾与心禾的离开,这次风波算是彻底落下帷幕。


    当然,网络上依然有余波蔓延。可那也只是网上的事。


    现实里,除了地平线上多了一根引人注目的恢弘天柱外,一切似乎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洛梦来也像她说的那样,一边努力备考、照顾楼崽和黑色小人,一边静静等着白桅回来。


    连着好几天,她几乎每天早晚都会去门口张望,看看那根巨大柱子是否还在,又或是有没有靠近一些;只可惜每次张望的结果都是失望。


    如此过了一周,她终于按捺不住,觉得光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对于缓解焦虑,显然也毫无助益。


    于是挑了个夜黑风高夜,凌晨两点半,一个人悄悄出门,径自朝着那根柱子的位置跑去了。


    本来是想飘过去的。飘了一阵发现其实还是有点距离的,索性打了灵车。司机听了她的目的地,倒是毫不意外——这段时间有事没事往那边跑的怪物可多,都是去参观打卡的,他都不知道接了多少单了。


    好在这会儿大多是怪物都在上班,白桅旁边还是很清静的。洛梦来抵达的时候没见一个鬼影,就只有白桅一个,孤零零又静悄悄地立在那儿。


    靠得近了,洛梦来才意识到,原来白桅的模样比她以为的还要大,一眼望去,至少有四个楼崽那么粗,配上表面爬满的狰狞邪骨,光是看着就有一种宏大又骇人的美。


    洛梦来原本是小跑着去的,待走近了,又被惊得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原地踟蹰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周围太安静,她也不好意思发出声音,只默默掏出随身带着的骨子,强忍着恐惧、一一审视着白桅身上那些外突的骸骨,勉强找出一个像是头骨的,试着把骨子往那头骨的嘴里塞,可惜不知为何,那头骨竟有些湿,骨子没能塞进去,一不小心还掉下来,沿着起伏的骨头颠儿颠儿滚动,转眼就滚得不见踪影。


    洛梦来心疼地嘶了一声,赶紧追过去找,就这么一路找去了白桅的背面,这才发现那里原来还坐着个人;细细一看,更是一声惊呼。


    “灰信风先生!”她惊讶地小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那半躺在地上的人影闻声微微一动,推开身上的毯子坐了起来。看着竟是直接睡在这儿了。


    “灰信风先生,是我,小洛!”洛梦来连忙又打了遍招呼,尴尬地看着面前睡眼惺忪的灰信风,“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睡觉。”


    “没事没事。”灰信风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忙摆了摆手,“我才要道歉,吓到你了吧。”


    那倒没有。毕竟旁边就是那么大一个桅姐呢。


    洛梦来在心里回了句,上下打量了眼灰信风,又迟疑道:“你这段时间,该不会一直睡在这儿吧?”


    “还好。就每晚抽几个小时过来看看而已。”灰信风道,“反正在办公室也睡不着,不如过来陪她……你也是来看她的吗?”


    “嗯……”洛梦来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看桅姐一直没回来,稍微有点不放心……”


    她说着,情不自禁地看了眼旁边画壁般的柱子表面:“你说,桅姐她这样,能感觉到外面的情况吗?”


    “应该吧。”灰信风淡淡道,同样转头朝白桅望去。


    “我有试过和她说话。总觉得她是能听见的。”


    洛梦来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看了看灰信风专注的侧脸,挠了挠脸颊,纠结片刻,想想还是先走了。


    能听到人说话是好事。她本来也是想去找桅姐说话的。


    可有些话,她希望桅姐能听见,却希望别人听不见。


    她想灰信风应该也是同样。


    *


    吸取了这一回的教训,第二天,洛梦来再次出发去找白桅时,特意调整了时间。


    她专门向长脖子打听了灰信风的出门时间,在此基础上又提前了一小时,就这样半夜三更地跑了过去。


    这会儿同样属于怪谈的常规运营时间,白桅周围也确实和昨晚一样清静。可等迫不及待地赶到近处,洛梦来才发现,白桅旁边竟又有道人影。


    而且那么巧,又是一个认识的人。


    “晚安!”阿舷利亚正提着一个大水壶,慢条斯理地往白桅身上浇水,见洛梦来出现,还很有兴致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你也来看杆杆啊!”


    “……嗯。”洛梦来呆呆应了一声,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大水壶上,“请问您这是在?”


    “给杆杆做保湿。”阿舷利亚理所当然道,“你们这地方太干了,对皮肤不好。”


    洛梦来:“……”


    原来如此,她说怎么昨天来的时候感觉那块头骨上面湿湿的。


    天晓得,她还以为是桅姐哭了!


    再联系一下阿舷利亚刚才的话,她更惊了:“您不会每天晚上都过来给桅姐浇水吧?”


    “当然咯。你没看过广告吗?养护是要靠坚持的。”阿舷利亚想也不想道,随手倒了些水在掌心,抬手抹在了白桅表面的骨殖上,“换一个角度来说,也算以防万一。”


    “?”洛梦来一怔,心登时悬了起来,“以防万一?防什么?”


    “防有人不安分咯。”阿舷利亚淡淡一笑,按在骨殖上的手掌下方飘出淡淡的白色蒸汽,“你应该已经听说那个心禾的手段了吧?她用了一颗种子,就搞出那么大阵仗。”


    “相同的种子,白桅也有。她现在还就这么露天沉睡着。虽说这维度的怪物水平普遍也就那样儿,但保不齐就有那种不长眼的,想来碰碰运气试试……”


    阿舷利亚说着,缓缓将手挪开。抹在白桅表面的水渍闪烁,在月光下,竟隐隐透出金属的质感。


    “那种蝼蚁,未必有能力能将杆杆怎么样。但会吵到她睡觉是肯定的。”擦了擦手,阿舷利亚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完后半句话,“所以,提前做好驱蚊,可是很重要的。”


    “……”洛梦来似懂非懂。洛梦来肃然起敬。


    所以思索片刻,她决定还是不要打扰阿舷利亚干正事了。


    打定主意,洛梦来立刻告辞。阿舷利亚还有些惊讶:“咦,你不是来看杆杆的吗?这就走啦?”


    “嗯嗯。”洛梦来不好意思地点着头,“我下次再来。”


    “也行。”阿舷利亚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提醒道,“不过你要记得,不要在人类多的时候来啊。”?洛梦来不解。


    “不是说人类玩家现在也能看到杆杆吗?”阿舷利亚慢悠悠道,“杆杆周围现在灵力翻涌。如果和她靠太近的话,搞不好也会被人类玩家看到的。”


    这事儿洛梦来还是头一回听说。心头一凛,赶紧点头,认认真真地记下了。


    ——于是,到了第三天晚上。


    她不得不又换了一个时间出门。


    凌晨一点到四点不行,灰信风要过去陪白桅睡觉;再早一些也不太行,阿舷利亚要过来浇水。此外还要注意规避早起或晚归的人群……


    洛梦来自己翻来覆去地算了半天,都有些羡慕杜思桅和侯佳音他们了——据她所知,他们得空了也会去看白桅,而且都是大白天,大摇大摆去的。


    琢磨很久,终于下定决心,把出门的时间定在了凌晨四点半。


    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临出发的时候,正好白桅的噩梦三级奖励正好送来。为了签收,耽误了一段时间。等到那儿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钟了。


    想着这种偏僻的地方,应当也不会有玩家赶在这个时间跑来,洛梦来最终还是下了车。才刚走过去,表情却又僵住了——


    只见白桅的脚边,一道熟悉身影正单膝跪地、双手按着心口,低眉垂眼、喃喃自语,叽里咕噜地念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模样那叫一个虔诚。


    ……不是别人,正是羡鱼。


    ……不是你又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啊?你过来干嘛啊?


    洛梦来人都傻了,原地默了一会儿,更是连上去打招呼的心思都没了,回身直接又把那辆刚开走的灵车叫回来,木着脸回去了。


    她倒不是生羡鱼的气。就是觉得总抢不到和白桅独处的时间,稍微有点心累。


    不过好在她调节能力向来不错,回家后自己看了会儿书就缓过来了,甚至打算等羡鱼回来后和他好好聊聊,确认一下他过去的时间,自己这边好再继续调整……


    万万没想到,等了俩小时,羡鱼没回来,出去办事的杜思桅铁青着脸回来了。楼上楼下地找了半天羡鱼,看得洛梦来莫名其妙,仔细一问才知道——羡鱼火了。


    说是“火”也不太对。准确来说应该是,他一大早站在白桅跟前虔诚诵经的模样被“凌晨五点刚出怪谈闲着没事所以专门开车过来看天柱”的玩家给撞到了。


    不仅被看见了。因为他本身就是畸变人类,是有实体的,所以还被拍了照。


    洛梦来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玩家那么闲。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玩家看到就看到了,还非要拍照传到论坛里去。


    “……因为他们觉得羡鱼好看。”杜思桅不情不愿地给出了理由。


    “……”洛梦来仔细回忆了羡鱼的模样,意识到这事儿从客观上还真没法反驳。


    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问题在于,这段时间来,论坛上关于那根天柱的讨论本就层出不穷。


    出于私心,以庄问梅为首的版主团体一直在坚持“天柱无害”的思想——尽管碍于保密协议,他们至今仍不知道白桅的存在,也不知道杜思桅他们已经被白桅收留,但有上个世界的经验在,他们对白桅所化成的巨大柱体本能地就充满好感,更别提那晚所有的事件与动荡,几乎都是在这根天柱出现后才销声匿迹……


    要说他们现在的安稳和这根天柱无关,庄问梅是肯定不信的。


    也因此,她这段时间来一直积极在维护“天柱”在论坛内的风评;再加上人类玩家能看到的“天柱”其实远比怪物模糊——


    他们是看不到白桅表面那堆叠的无数骸骨的,能看到的就只有一根笔直雪白又高到惊人的柱体而已。


    所以论坛里关于白桅本体的讨论,基本都是趋于正面的。甚至还有不少富于浪漫的想象。


    而随着羡鱼的被目击,这种浪漫的想象,更是在短时间内挥洒出了匪夷所思的形状——


    【你们说的那人我也见过,确实好好看!而且看向柱子的表情好神圣!】


    【我倒觉得不是神圣,而是很虔诚、又有点卑微,就好像一个骑士啊,有人懂我的感觉吗?】


    【懂懂懂!看他那个照片!谁能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其实是根柱子!】


    【说是在求婚我都信……】


    【有一说一,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看那眼睛,怎么看都有点怪吧?】


    【反正我不相信会有玩家闲的没事凌晨五点戴着美瞳和全妆跑去和一根柱子求婚的。打死我都不信。】


    【不是人的话,那不更配了吗?正好那根柱子也不是人啊!】


    【说不定他们之间有前世的缘分……】


    ——以上,便是侯佳音抽空整理给洛梦来看的讨论。


    洛梦来倒是没什么感觉,就觉得有些搞笑;但很显然,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她不知道灰信风和杜思桅具体做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天起,灰信风便也搬来了楼里,跟着羡鱼去向白桅“祝祷”的时间就莫名换到了晚上,而且正好是凌晨两点多最阴森的时段。


    与此同时,灰信风去陪白桅的时间也调整了,变成了凌晨三点到凌晨六点。


    杜思桅据说也改了自己去看白桅的时间,特意改到了人多的时候。但没办法,他在这方面真的很不占优势——


    因为玩家里认识他的人挺多的。托社团交际草孟洪恩的福,知道他是个鳏夫的人也不少。因此,无论他在其他人面前如何深情地望着面前那根巨大柱体,玩家们看到他的第一句话依旧是,哟,又来调查了啊,杜哥。


    相比起来,灰信风的改动就有意义更多。因为没过多久,论坛里就又出现了新的帖子,专门讨论那个“总是合衣睡在天柱下面的神秘忧郁帅哥”。


    他甚至还冒着被举报的风险,再次动用了自己的水军技术,就为了在每一个讨论帖里都回复一句“他和那根柱子间一定有着非常特别的缘分”。


    从他之后几天的表情来看,这项尝试应该非常成功。因为他那张自打白桅化身天柱后就一直没啥表情的脸,那两天总算带上了些笑意。


    很自然地,羡鱼就不太开心了。洛梦来甚至还亲耳听到过他当着灰信风的面阴阳怪气,嘀咕着什么“克隆羊只活了六年”……


    灰信风对此的答复是,那你最好祈祷我活久一点,因为你的劳动合同还挂在我的单位下面。


    洛梦来对他们之间的攀比不感兴趣。不过这事儿她确实也有收益。因为这么一调整,凌晨一点到两点半这个时间段就空了出来,她也终于有了可以单独去探望白桅的时间。


    洛梦来也不是说非要去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会让自己安心一点。为了不让白桅觉得无聊,她也时常会利用这段时间,和白桅讲讲自己最近听说的事——


    比如,诡异学院最新的考试安排。知行中学在形式上的大改革。


    比如,在阿舷利亚和余下专员们的努力下,这个世界的逻辑经纬据说已经恢复一定的平衡,至少怪谈都能正常运营了。


    比如,双马尾它们正在清算心禾之前埋在各个怪谈间的“卧底”,袜子被灰信风保了下来,但其他人不好说,得视具体情节来裁定量刑……


    比如,专员们因为担心“愚善眼镜事件”会引起玩家额外的恐慌,本打算利用模因污染来让玩家们忘记这次事件。万万没想到,在暗中偷窥了部分人类的讨论记录后,它们发现似乎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人类自己研究出了一套关于怪谈游戏的理论,居然恰好可以解释这次的“愚善眼镜事件”,听着还非常有说服力。


    “具体我也不清楚,就听说好像是什么‘高维游戏场’理论……”


    又是新的一晚,洛梦来一面坐在地上翻书,一面漫无目的地对身后的巨大柱子道:“就是说,他们认为现在的世界是被高维存在干涉了,‘怪谈游戏’就是高维存在设计的游戏场。他们之前所见的怪物,有不少都是被迫投入游戏场的,所以攻击性不强;至于‘愚善眼镜’什么的,则全是高维存在为了提升游戏刺激度而搞出来的额外关卡……”


    洛梦来说到这儿,顿了顿,颇有些感慨地开口:“别说,这说法还挺接近真相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到的。”


    柱子当然没有回答她。洛梦来往后看了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只是这样一来,那个所谓的‘高维存在’就等于背了全部的黑锅。但专员说这不要紧,能避免无谓的恐慌就行。


    “她说人类就是很喜欢用自己的方式来解释事情。只要能解释得通,他们就会心安——而现在这个节骨眼,让玩家心安很重要……


    “哦对了,侯佳音还和我说,现在论坛里关于‘有爱之家’的讨论也很多!


    “他们的分析都大堆大堆的,我都看不太懂。反正看样子,现在好多人都想来‘有爱之家’……侯佳音说还有人想送纸扎锦旗来着。”


    洛梦来说着,又往后看了眼。


    夜色之中,恶骨狰狞。较之之前,依旧没有一丝变化。


    洛梦来垂了垂眼,又看了看时间,呼出口气,拍拍裤子站了起来。


    “双马尾女士说,现在‘有爱之家’在玩家间的地位特殊。如果可以,我们其实可以以‘有爱之家’为核心,再搞出一套新的怪谈体系,用来满足玩家日益增长的精神需求……但这些我都不太懂。


    “就算要搞,也要等你回来才能搞。所以桅姐……如果可以,你能早点回来吗?


    “爱的瓶子都已经满了。你再不回来,里面的东西都要蒸发了。”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视线扫过面前的巨柱。


    奇迹依旧没有降临,柱子安安静静。


    洛梦来:“……”


    好吧。她想,默默地转过身去,又开始打车。


    不说话没关系。我明天再来。


    *


    *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洛梦来却没能成行。


    第二天白天起就在下大雨,下得天地变色。到了晚上,更是有送货员特意将诡异学院发放的奖励给送了过来,湿淋淋的几大盒,洛梦来不得不先抽空把这些处理了。


    大多都是些用于建设怪谈的贵重道具,放在官网上几大千的那种。洛梦来因此也整理得小心翼翼,一个人蹲在一楼大堂里,反复地核对着物品清单。


    “通用魔法阵……巫术袋……许愿猴爪……嗯?”


    难得看到一个眼熟的名词,她微微一怔,顺手从盒子里将那个叫“许愿猴爪”的道具捞起来,细细打量。


    这是仅在怪谈中生效的道具,且仅供玩家使用。效果也很简单,就是在以扭曲的形式来实现玩家的愿望,从而达到制造惊悚的目的。


    洛梦来知道这东西不是给自己用的,现在也用不了。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思,细细研究片刻后,还是抿了抿唇,有些害羞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煞有介事地将那根猴爪举了起来。


    “我希望桅姐能立刻回来。”她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说完再次往左右看了看——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暗骂自己一声幼稚,她撇撇嘴,俯身将那猴爪收好。将整个盒子捧起的瞬间,却听轰隆隆一声雷响,吓得不由缩了缩脖子,正要转身离开,又见一道雪白的闪电落在大门前,恰好将那一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洛梦来瞬间屏住了呼吸。


    尽管只有一瞬,但她看得清楚。方才那一秒不到的闪光里,分明照出了一道人影……


    一道正在站在大门外的扭曲人影!


    ……什、什么情况?又是送快递的吗?


    洛梦来不太确定地想着,紧紧抱着东西,又探头往前看了看。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楼的玻璃门忽然自己打开。


    那道湿漉漉的扭曲身影,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洛梦来登时紧张起来,甚至考虑起要不要把楼上的人都摇下来;然而在看清来人的面庞后,却又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桅姐?”她忍不住喃喃开口,不自觉地往上迎了几步,“你回来了?”


    “……”来人却没有理她,只默默看了她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洛梦来再次愣住了。


    定下心神,她再次认真打量起面前的白桅。


    肢体僵硬、四肢不协、脖子一直以一种不自然的状态歪斜着,走路又蹦又拖、像是不会用脚。


    眼神则是冰冷又空洞,不住向四周张望,却又没有在任何东西上停留。


    ……是白桅。


    但又不是她认识的白桅。


    意识到这点,洛梦来整个人再度懵了。


    巨大的失落如潮水般涌起,心脏则重重地沉了下去。她像是一个明知自己大概率考砸,却还是不死心等着放榜的学生,心怀忐忑地等到最后一刻,等到的却果然是自己落榜的消息。


    ……不过还好,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她用力拍了拍脸,很快便打起精神,抬手拍拍楼崽的墙壁让它去叫人,跟着便又迎了上去。


    “那个,您好。初次见面,我……我是洛梦来。这里的员工之一。”


    她强压着情绪试图沟通。这回,眼前的白桅终于理她了,脑袋咔咔地转过来,目不转睛地看她。


    洛梦来迎着她全然陌生的眼神,心里更觉难受,却还是强撑着道:


    “我知道您现在肯定很茫然,没关系,我会跟您解释清楚的……首先,这个维度是试验保护区,您有印象吗?您是诡异学院的应届毕业生,为了收集爱而来到这里……”


    她按照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草稿,尽可能有条不紊地向白桅介绍着当下的情况。从她到来的原因,一直讲到她重启的始末,讲完见白桅始终没有反应,又忍不住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桅姐?”她下意识又叫了一声,“你有听见我说的话吗?”


    白桅:“……”


    白桅依旧没说话。只僵硬地转了转眼睛。


    顿了两息,整个人又突然后仰,猛地倒吸了一口气——


    再下一瞬,又见她忽而抬手,不断拍打揉捏起自己的脸。揉着揉着,那原本空洞冰冷的一张脸,竟如冰块融化一般,又渐渐生动起来。


    “咕、咕、啦……啊,总算是找到舌头的位置了!”


    下一瞬,又见她含糊不清地叫起来,眼睛像是刚孵化的蝌蚪一般,灵活又精准地看向洛梦来所在的方向:


    “不好意思哦,我睡得太久了,脑子还懵懵的,也不太会调用肌肉……嗯,我现在有在呼吸吗?怎么感觉我的鼻子怪怪的?”


    她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面上没有缺少也没有多出一个部件后,方再次松了口气,放下半只手。


    ……对,半只。


    她把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所在的那半拉垂了下去。但中指和食指所在的那半拉却依旧留在了原位。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看的画面。她只能匆匆忙忙地又把撕裂成两半的胳膊拼起来,顺便再次看向洛梦来。


    “不好意思哦,刚醒过来,很多部件我都需要重新适应一下……但没关系,你说你的,我在听!


    “不过小洛,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跟我说一下,你昨晚说的那个‘新体系怪谈’是什么意思?我觉得好像很有意思,但我不太明白……”


    洛梦来:“……”


    这回轮到洛梦来不应声了。


    她只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白桅,好一会儿,才再次挤出声音:“桅姐?”


    “嗯嗯?”正忙着驯服四肢的白桅应声抬头。


    洛梦来:“……你没有失忆?”


    “我为什么要失忆?”白桅反而不解地看她一眼。


    洛梦来:“……因为你重启了啊。”


    白桅蹙眉——就是蹙得不太标准:“谁告诉你我重启了?”


    洛梦来微微张嘴:“就,他们说你和世界意识杠上了,会被反噬……”


    “哦,那个啊。是有。”白桅驯服四肢未果,成功把自己从高低肩变成了高高肩。一边抬手努力把过分突起的肩膀压下去,一边道,“可那也不用重启的呀。”


    洛梦来惊了:“但那可是世界意识——”


    “它都快死了。”白桅用力过头,把高高肩又变成了高凹肩,登时挫败地歪头,却还是抽空回答了洛梦来的话,“它哪儿来的本事……”


    “我是不小心把心禾那颗种子碾碎了,一部分力量灌到我这里,给我撑得慌……!”


    话音未落,整个人忽然被一把抱住。


    愕然低头,正对上洛梦来血红的双眼。


    “那你早说啊……”洛梦来努力想憋,却到底没憋住,转眼又哭得一脸血泪,“我吓死了,我以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桅:“……”


    很新奇的体验。但也叫人有些无措。


    她眼珠转了转,试图继续驯服四肢却照旧失败,最终只能尽量小幅度地扭了扭自己的腰,用湿漉漉的手肘,轻轻地、安抚地碰了碰洛梦来的背脊。


    ——这也是其他人来到大堂时,率先看到的一幕。


    一个肢体扭曲、手臂破裂,一个长发遮面、满脸是血。


    孟洪恩用长长的前肢挠了挠背,很坦诚地开口:


    “绝了,这场面……换个人在这儿估计得吓死。”


    话音未落,就被侯佳音悄悄锤了一击,一肘子戳到闭嘴。


    侯佳音又看向杜思桅和灰信风,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人这会儿站在大堂入口处,竟是谁都没有动。


    就那样静静地、齐齐地盯着大堂里看,同样得神情复杂、同样得目不转睛。


    倒是最后一个赶来的羡鱼。踮着脚越过他俩的肩膀往前看了看,眉心微动,当即便要上前:


    “大人,欢迎归——嗷!”


    话未说完,头上腹部同时遭遇重击,整个人瞬间缩了下去。


    “……我是要提醒大人先吃点东西充饥……”


    他抱着肚子弓下身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两个克隆羊,有完没完了!”


    “……”


    出乎意料的回答。杜思桅和灰信风齐齐沉默。


    白桅却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脑袋咔地就转了过来。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转,最终停在了灰信风的脸上,眨了眨眼,忽然笑起来了。


    “你嘴怎么样了?”她很是愉快地和灰信风打起招呼,“我那天看好像都流血了……”


    ……???!


    这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怔楞。无数目光立刻扫了过去。


    身为这无数目光的焦点,灰信风却只轻轻咳了一声,无意识地摸了摸嘴角,脸颊的肌肉牵动一下,像是像笑又生生忍住,跟着略不自在地垂下了眼。


    “早就没事了。”他低声道,“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骨子。”


    说完,顶着旁边如刀的眼神,低垂着眼转身就走。没走多远,却又停下了脚步。


    其余人不解地跟着探头,旋即纷纷愕然睁大了眼——


    只见不知何时亮起的走廊里,一堆黑色小人正列着行阵,无比整齐地朝着大堂走来。


    两个在前指挥,两排在后开道,之后则是黑压压的一个方阵,方阵之上,则是一个堆得满满的粉色大瓶。


    黑色小人们走得很小心,像是规律起伏的黑色波浪;那充斥着粉色结晶的瓶子在浪尖一颠一颠,宛如一个装满了希望的漂流瓶。


    原本还堵在大堂入口的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自觉地让出道路,任由那波浪托着漂流瓶,一路翻滚到白桅跟前。


    白桅这边刚刚哄好哭得满脸是血的洛梦来,一看那送到脚边的瓶子,登时乐了。


    “我的提取瓶!”她难掩惊喜地低呼道,垂下胳膊就捡了起来,又高高举起,面上全是不敢相信,“居然满了?”


    “……嗯!就是桅姐你沉睡那天满的!”洛梦来搓了搓脸,赶紧道,“另外还有复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空瓶出来,那里面也已经攒了一些……”


    “不过桅姐,你之前不是说这个不太营养?要不还是先吃点骨子垫垫……”


    话音未落,便见白桅已经打开瓶口,倒出一点在掌心,直接一口吞了下去。


    洛梦来一怔,旋即紧张起来——虽然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紧张。


    “桅姐?”她忍不住观察起白桅的表情,“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


    不止是她,其他人显然也都很在意这个问题。就连已经走出几步的灰信风都情不自禁地倒回来,认真又紧张地朝这边看来。


    白桅却没立刻回答。


    只用舌头将那结晶顶到了左边的腮帮。片刻后,又换到了右边。


    不知为何,她皱起了眉,面露几分困惑。片刻后,眉头蹙得更紧,眼神中又带上了些思索。


    又过一会儿,却见她眉心舒展、眼睛一亮,又轻轻笑了起来。


    “好吃的哦。”她以一种非常笃定的语气说着,一把抓过洛梦来的手掌,相当大方地往她的掌心里倒了一把。又冲着其他几人招了招手,挨个儿分了过去。


    “和我想得不太一样。味道要更复杂一些。”她不太熟练地用手指扣着瓶子,眉眼弯弯,信誓旦旦:


    “但我觉得,这个东西,绝对——绝对算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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