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内疑似被亲朋好友误会两次, 易恪和庄宁屿双双把责任推给了借来的这辆车。
“今天给人家还回去吧。”
“好的。”
目送易恪开车离开后,庄宁屿在便利店里买了两根老冰棍,揣兜里回去和外公共享。从规则区出现的第一天起, 全社会不同单位间的协作配合也随之开始不断优化, 繁冗的办事流程早就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简化高效的沟通方式——毕竟对于被困在规则区内的人来说, 每一秒都极其重要。高效合作再加上易恪神通广大的朋友圈, 不到三天,倪睿灵从大学开始的历任男友以及供职于百花谷高尔夫俱乐部时的暧昧对象就都被找了出来。
“第一个, 她在大学时的男朋友, 条件很好,是学生会主席,两人本来准备毕业后一起出国, 但男生的家人不同意, 这段恋情也就此告吹。”调查人员说, “因为这件事, 男生还在家里大闹了一场,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 不吃不喝躺在床上闹绝食, 非要让爸妈负担女友的学费。”
“闹绝食?”庄宁屿看着资料里男生的履历,从小学开始就是学霸, 国内重点, 美国常春藤,目前就职于某知名外企, 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人生一帆风顺地可以直接拉来当成功模板,实在看不出还会有这么幼稚不沉稳的时候。
“男生的母亲也觉得他像中了邪, 于是越发认定倪睿灵有问题,更不同意了,硬是把儿子在家关了好几个月,后来又亲自陪他出国读书,严格监督交友圈,就这么闹了挺久才消停。”调查人员说,“我们问了男生本人,他自己也承认当时脑子不清醒,的确太过幼稚。”
“倪睿灵和他除了谈情说爱外,没有提过别的吗?”
“没有,她在上大学时,不管是从经济状况还是人际交往来分析,应该都和境外组织没什么关系,男生家里也是正常生意人。”
虽然留学的事泡了汤,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按照倪睿灵的在校成绩,准备考研、考公或者找一份大众意义上稳定、体面的工作也并不难,可她却在年后去百花谷做了初级接待员,每月只有三千多的基本工资,高薪全靠提成。调查人员说:“倪睿灵只用半年就成了明星接待员,暧昧对象的资产也一个比一个丰厚,我们调取了她的银行流水,在百花谷期间,倪睿灵的主要收入来源分别来自转账、现金存款和二奢店。”
这些暧昧对象从明面上来看,目前还没有谁和相关组织有关联。庄宁屿问:“那伙拆白党呢?”
调查人员往显示屏上投了张照片:“就是他,真名余马图,中柬混血,国籍在对面,他目前通缉在逃,但罪名并不是诈骗,是跨国绑架和非法拘禁。”
倪睿灵在被余马图骗钱骗色之后,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辞了职。辞职时她的银行卡余额只有千把来块,可谓一穷二白,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卖了车,同时又做了个手术,把脸微调回了三年前的状态。
“不是指年轻程度,她本来也年轻,都是二十来岁能有多大差距。”调查人员说,“这里的三年前是指长相,倪睿灵拿着她自己三年前的照片去了医院,要求整形医生取出鼻子和下巴里的假体,尽量和照片里的脸保持一致。”
“等会儿。”庄宁屿觉得自己有些绕,他看着屏幕里倪睿灵不同阶段的照片——
阶段一,刚出校时,清纯美丽;
阶段二,在百花谷时,整了原本不够精致的鼻子和下巴;
阶段三,从百花谷离职后,又取出假体,整回了阶段一;
阶段四,成为美容店合伙人后,再一次整了鼻子和下巴,又回到了阶段二;
现在的脸也是阶段二,说明她其实对阶段二的样子是满意的,不存在整形失败返厂重修,整形医生也说她当时的状态完全没问题。调查人员进一步解释:“倪睿灵开美容店的启动金,全是来路不明的现金,所以我们怀疑她之所以整回阶段一,是因为曾经的某个‘金主’很喜欢这个时期的她,为了能再次上位,获取利益,她才会对自己的脸下手。”
“倪睿灵刚一加入百花谷,就利用小长假整了形。”庄宁屿说,“她大学四年都有男朋友,男方条件很好,又许诺要带她出国留学,倪睿灵应该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内找金主。”
所以就只有“毕业分手——就职”中间这短短的三个月。
“她实在太有反侦察意识了。”钟平鹤饶是见惯了各路“高人”,也对倪睿灵相当佩服,“她大学刚毕业,立刻就和所有同学都淡了联系,别说闺蜜,就连朋友都没几个。”
“道不同,可以理解。”庄宁屿看着屏幕上的时间,“这三个月的金主,能找到吗?”
钟平鹤点头:“尽量。”
蹭完会的庄宁屿拒绝了跟调查组一起出去吃烧烤,也没跟着外公回招待所喝外婆炖的汤,而是开车直奔福星苑——这里距离调查组的办公楼很近。虽然已经事先告诉过易恪,今晚自己加班时间不定, 不用过来,但不用过来和真不过来还是存在本质差别的。庄宁屿开门之后,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和冰锅冷灶的厨房,第一反应是登录秩序维护部的内部系统,想看看是不是哪儿又有任务。
结果并没有。
最新消息停留在三小时前的“好的,老婆亲亲”,庄宁屿举着手机站在门口,好似手捧火种的普罗米修斯,正在思考人类文明,思考了一会儿,他决定先去洗个澡。特意被调高的水温能有效洗去身体上的疲惫,但并不能洗去内心深处关于哲学的思辨,追求和稳定,未得和已得,主体和客体,征服他人和自我肯定,以及爱情到底是不是生命意志的诡计。
一个半小时后,庄宁屿从床上爬起来,在睡衣外套了件加长羽绒服,精神奕奕地直奔地下车库。
高行动力人群是这样的。
小车呼啸穿过凌晨的城市,不再有拥堵,每一条街道都无比畅通,夜色中的高架桥像巨型蝶翼,任由车灯划出轻灵亮色。观兴大厦的保安拿着访客登记表过来,庄宁屿降下车窗,对方在看清他的脸后,眼中睡意立刻一扫而空!
指定吉祥物就是有这个好处,不用开口,保安就认定他此行是为了公务,一句话都没问就爽快放行。庄宁屿把车停稳,熟门熟路直上顶楼,用指纹解了锁。
房间里灯火通明,客厅里的三十来号人齐齐转过头,震惊地看向玄关,而易恪也是震惊者之一!他原本正翘着二郎腿,人五人六地坐在沙发上,结果万万没想到正在加班的老婆突然会出现在门口,愣了三秒,才一巴掌拍掉膝盖上正在werwer乱叫的狗头。
庄宁屿穿着睡衣加羽绒服的超绝搭配,自导自演了一场此生最大的社死,好多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房间里还在响着神圣而又熟悉的宗教曲目,一只大耳朵狗突然势如破竹地冲了过来,狗主人则是大喊着“U盾!STOP!”也冲了过来,庄宁屿侧身一闪,任由一狗一人冲出了门。
砰!
好兵荒马乱。
“……”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高岭之花从天而降,但超完美人类夸夸群还没有准备好迎接他们的王,热情的只有比格犬,易恪和狗一起爆冲,及时拎起腾空而来的U盾丢回给主人!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朋友们也赶紧跑路,在和庄宁屿擦肩而过时,不忘纷纷露出尊敬而又谄媚的笑容,4000K的玄关灯光照得庄宁屿越发冷而白,眼神对视时,“寒气像针尖般刺入骨髓,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霜雾,仿佛连思想也被冻结了”,坐上车的朋友如是说。
小易,他是神!
易恪关掉音响,回到沙发上握住庄宁屿冰冷的手,又问了一次:“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庄宁屿冷静地回答,“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种宙斯大饭店的可能性,想当面和你聊聊,没想到你在忙。”
“不是什么正事,有个朋友回国了,正好今晚大家都有空,就过来聚一下。”房间里有些热,易恪帮他把厚羽绒服脱掉,“什么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都没有。庄宁屿面无表情,正在深深懊悔自己今晚的每一个决定,但懊悔也于事无补,不管合理不合理也只有先强行起个话题。他的大脑飞速旋转,宙斯大饭店和倪睿灵被搅动成斑斓色块,窦德凯、爆炸案、倪睿灵、金主、巨额现金、和巨额现金……
巨额现金出现了两次。他根据经验,没怎么过脑就脱口而出:“倪睿灵开设美容店的启动资金,会不会就是绑架案的赎金?”
话说完,不仅易恪一愣,就连庄宁屿自己也愣住了。
“什么意思?”易恪没听懂,“这是你们今晚开会的结果吗?”
“不是。”庄宁屿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突然就误打误撞有了思路,“规则区里的窦德凯一直在找他的钱,有没有一种可能性,钱在爆炸时根本就不在现场?毕竟当年警方只在现场找到了四个皮质把手的残骸,至于装钱的布袋和钱,在爆炸、大火和消防高压水枪下,简直渣都没剩。”
“还是有几片渣的,不过确实已经焦黑发脆。”易恪说,“鲍宇宙自己也说是带着三百万现金去的,难不成他撒了谎?”
庄宁屿捂住他的嘴,先别捣乱,自己又在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
鲍铭铭确实是鲍宇宙的亲儿子,有亲子鉴定为证,鲍宇宙应该没有理由不救这个唯一的儿子。
现场有钱的焦黑残片。
综上,说明鲍宇宙真的带钱去了现场。
庄宁屿问:“残币能看出真假吗?”
易恪皱眉道:“你怀疑那三百万是假|币?但鲍宇宙没理由这么做,当时鲍铭铭的生母家里还存放有大量的爱马仕包和珠宝,他们两个不缺钱,不可能拿儿子冒这个险。”
“有没有可能钱被别人换了,比如被幕后主使换了?”庄宁屿越想越条理清晰,“幕后主使真正的目的,不是窦德凯,不是鲍宇宙,也不是鲍铭铭,而是那三百万?”
“这个……有可能。”易恪点头,“但倪睿灵为什么会被你认为和这件事有关?”
庄宁屿回答:“时间点契合。”然后就没了,其实核心原因是人在紧张的时候话很多。
但幸好易恪在夸老婆这件事上,向来不遗余力,证据充分说明老婆心思缜密,证据不充分说明老婆慧眼如炬。庄宁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赞扬,并且又办了会儿公。易恪无所事事靠在他身边,打开“超完美人类夸夸群”看了一眼——
“不敢相信,庄哥竟然因为过分思念小易,大半夜穿着睡衣就跑了过来!”
易恪把手机上逐字按出来的“没有,我们在工作”又逐字删除,虚荣心和道德感此消彼长、疯狂互殴,最后还是前者稍占上风,于是他若无其事把手机丢在一旁,扭头看着依旧在工作的庄宁屿,凑过去在脸上亲了一口。
庄宁屿用手挡开他:“别闹。”
易恪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睡衣里,不管,老婆就是因为想我才过来的!
庄宁屿一口气上传完所有文件,神清气爽地又去洗漱了一次,易恪全程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委屈地说:“我们都四天没有睡在一起了。”
那你今晚还不来找我,在这里聚众搞不正规宗教集会!提到宗教集会,庄宁屿总算想起来问:“对了,那个音乐是我们上次在法餐厅听过的吧,怎么今晚也有,到底怎么回事?”
易恪手臂一僵,假装没听懂,什么音乐?
庄宁屿却没打算让他蒙混过关,庄重旋律深刻于心,这确实不是正常人在轰趴时应该聆听的曲目。易恪眼见他的思想已然深深困在邪|教歌曲里出不去,也不好说出真相,但什么都不说也不行,最后只好胡编乱造:“叫《十四世纪金色的纺锤与神秘无瑕之镜》。”
庄宁屿果然对这个神圣的名字大为惊叹:“主题是什么?”
“圣母玛利亚。”易恪带着他往床上滚,第一次接吻不是为了爱……也是为了爱,但大部分还是为了让老婆不再说话,他在音乐方面造诣寥寥,只能记住两人浪漫的BGM,再多则一句都编不出来。庄宁屿躺在柔软的床上,专心致志和他亲了一会儿,这才彻底放松。卧室里灯光温柔,床也是热的,和黑漆漆的福星苑形成了鲜明对比,过了一会,他还是觉得易恪四小时不找自己这件事相当不应该,于是抬手就是一巴掌。
易恪哼哼一声,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继续捧着他的脸亲亲,于是庄宁屿就又妥协了,说:“你们明天再聚会吧,我就不来打扰了。”
“什么打扰,我就是看你今晚要回福星苑,才答应让他们过来的,又没什么要紧事。”易恪靠在床头,宝宝贝贝地抱着他,“这里是我们两个人的家,你才是被打扰的那个。”
庄宁屿听得心软,抬起头,又主动亲了一下。
易恪笑着用下巴蹭他的脸。
今晚的睡前故事是《神曲·天堂篇》,因为庄宁屿在易恪的情话下,已经爱屋及乌对《十四世纪金色的纺锤与神秘无瑕之镜》产生了兴趣,并且还很强烈,一直要求再听一遍,结果易恪死活不肯答应,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吃一下代餐。
易恪:“天上一位崇高的圣女怜悯那个人遇到我派你去解除的这种障碍,结果打破了天上的严峻判决……老婆我们能换一本书吗?我继续给你念《浮士德》。”
庄宁屿:“不能!”
易恪:“……忠于你的人现在需要你,我把他托付给你。”
庄宁屿抱着他的腰,在一种慈悲和神圣的氛围里满足睡去。
易恪如释重负,把书丢到一旁,以为这件事会到此为止。
结果第二天,等他起床时,差点以为自己幻听,因为客厅里赫然正在播放着神圣的乐曲!庄严音符从内嵌在天花板内的高级音响中缓缓倾泻,易恪觉得眼前已然出现了一张写满希伯来文的古老羊皮卷。
庄宁屿在厨房捣鼓半天,最后端着面包和葡萄汁出来。
易恪问:“这是什么?”
庄宁屿回答:“圣餐。”
易恪:“……”
百度来的食谱不好说准不准,但该有的仪式感确实很足,好不容易吃完早餐,两人一起去停车场准备上班。易恪靠在电梯里,听着熟悉的《致爱丽丝》,第一次觉得物业选歌如此亲民有品。结果到了负三层,车子还没启动,蓝牙音响里就再度响起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熟悉旋律。
他惊恐地扭过头。
庄宁屿把内存卡插好,刚才专门拷贝的,本来想直接在音乐APP里搜,但不知道为什么,到处都没有。
“这首赞美诗好冷门。”
“……嗯。”
易恪保持好老公的专业素养,无事发生地把老婆送到几百米开外的单位门口,亲亲之后温柔目送他走进研究组的大门,然后火速拔卡!
世界终于得以平静!
不平静的换成了研究组。
何墨路过庄宁屿的办公室,敲敲门,莫名其妙地问:“你这放的什么歌?”
庄宁屿回答:“《十四世纪金色的纺锤与神秘无瑕之镜》,放心,我没有违反纪律,只是单纯欣赏音乐,觉得它非常庄严平和,充满了一种能涤清灵魂的圣洁感。”
于是何墨也就跑进来听了一会儿。
“怎么样?”庄宁屿充满期待地问。
何墨对音乐一窍不通,但他不想承认,于是回答:“还可以,你刚说它叫什么名字来着?”
“《十四世纪金色的纺锤与神秘无瑕之镜》,小众歌曲,你搜不到的。”庄宁屿用蓝牙传给他。
何墨点击接收,转头又把这首歌传到了单位群里,无他,主要觉得最近大家干活都有点急功近利,有点浮躁,很需要这种平和而又圣洁的安抚,他很相信庄宁屿在文艺方面的超绝造诣。
任冰:“什么鬼东西?”
何墨:“宁屿大为赞赏,并且专门推荐给我的神圣歌曲,据说只有灵魂纯洁的人才能听懂。”
任冰:“……”
听了一下午。
第72章 城南书店19 小易,能打!
维也纳大师果然不同凡响, 组曲的传播速度充分证明了AAA专业钓鱼小王的钱一分都没有白花!庄宁屿在专属于自己的BGM里工作效率倍增,下班后还专门去进口超市里买了个黑面包抱回了家,打算圣餐重现!易恪站在灶台边帮他切, 锯齿刀和坚硬的面包壳摩擦, 发出阵阵令人牙疼的金石之声。
原本说好的麻酱小馄饨、凉拌菠菜和芥末虾球被临时撤菜, 易恪认命而又不认命地把面包喷水后放进烤箱复热, 依次叠上金枪鱼、黄瓜片、胡萝卜、生菜、番茄和小红辣椒碎, 做了一个内容物丰富的豪华硬面包三明治,又弄了个烤牛肉蔬菜沙拉, 最后配了杯清爽的桃红葡萄酒, 强行把晚餐氛围从充满苦难与救赎的宗教哲学里拉回了阳光明媚的南法普罗旺斯。
庄宁屿:这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在堕落里等待光明的饭!
易恪:什么维也纳大师,什么洗脑音乐,统统拉黑, 拉黑!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星期, 庄宁屿的口味才总算回归正常, 暂时放下了宗教仪式感。周末, 两个人原本准备去招待所里喝外婆炖的鸡汤,结果刚一出门, 易恪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侯军业被绑架了。
车辆疾驰, 庄宁屿在手机上飞速的翻看着资料。这位美容业大佬在宙斯大饭店规则区之后,就开始频繁秘密往锦城跑, 警方和调查组最初以为他是倪睿灵的情人, 后又认为两人是属于同一组织的“同事”。而一周前,当调查组按照庄宁屿的推测, 开始着手调查倪睿灵和绑架爆炸案的关系之后,对方可能觉察到了一些什么,还没等警方上门传唤, 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
“她在跑路前做了严密的准备,甚至还在美容院安排了个替身,我们本来不该这么快就发现。”副驾驶上的调查人员说,“奈何她偏偏带着侯军业一起跑了。”
目前暂时不确定侯军业是以何种形式被带走,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是被迫的,而他的保镖、司机则都和倪睿灵是一伙。至于为什么说他是被迫,因为侯军业在意识到危险后,立刻就给秩序维护部紧急求助号10101发了条短信——SOS。
“倪睿灵一行人的车目前开到了哪里?”庄宁屿问。
“G83国道,马上进石榴山。”技术部的同事回答。
石榴山原本叫十六弯山,因为山体庞大,山路崎岖难行,到处都是拐弯。倪睿灵的车子原本在向着出省高速的方向开,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中途却拐弯上了国道,沿着G83是走不出省的,庄宁屿说:“他们应该有能力在石榴山里复原出一个规则区。”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车队的异常行驶路线——十有八九是倪睿灵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已然暴露,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再逃出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毕竟在无路可逃的时候,规则区,尤其是熟悉的规则区,对犯罪分子而言,绝对是另一重“生门”,这也是隐形巨人一直以来的研究理念,“让规则区成为工具”。
“李哥,前面靠边停一下。”临进山前,庄宁屿说,“我开吧,石榴山我熟,你和小李在路边等会儿,吴哥的车马上就到。”
调查人员和司机双双被驱逐下车,但两人都很配合,毕竟庄队在秩序维护部的权威仅次于霍部,容不得任何质疑!车内乘客只剩下了易恪一个,他问:“什么计划?”
“我们换条路。”庄宁屿踩下油门。
高速路和高铁轨道修好后,G83这一截平时差不多也就只有大车司机才会去开,而大卡车超载是常态,所以就算路政机关再按时养护,路面上大小不一的凹陷也常年连绵不绝,坑洼再加上急弯,三两下就能把人甩晕,更别提此时此刻的侯军业还被反绑着手,蒙着眼睛,嘴上也贴着胶布。
倪睿灵就坐在他身边。
“倪姐。”司机说,“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就能到目标点。”
倪睿灵面无表情,手里紧紧握着一个银白色的箱子,约莫两张A4纸大小,看似很精巧,但里面却装着目前最先进的规则区生成器之一“宇宙纺织机”,简称EL09。它能让这辆车在最短时间内,彻底消失在秩序维护部的监控下。在规则区内等待被组织营救,总比在高速和警方上演生死时速要强。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锦城的春天其实并不多雨,就算下,也只有晚上才会飘一阵细细的乱雨,像这种大白天下泥点子的,属实不多见,也不知道是北方哪儿又飘来了沙尘暴。司机放飞的无人机受到狂风、泥雨和山体影响,出现了信号时断时续的现象,最后干脆一脑门撞到了树上,车载屏幕顿时变成雪花乱码。
“别管它了。”倪睿灵说,“抓紧时间。”
司机一脚油门,又拐过一道山弯。
行动组的队员收回干扰枪,车轮碾过路面,把无人机压得粉碎。
十几个山弯开过去,侯军业一大把年纪,实在受不了这种蹦蹦车式的路和急刹急停,很快喉咙里就发出古怪的声音。倪睿灵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打开车窗,一把撕掉嘴上胶条,把那颗脑袋猛地压向车窗外,等对方吐完之后,再重重扯回来。
侯军业靠在椅背上,浑身瘫软,大口喘息着,原本就“类人”的长相经此一劫,越发不忍直视,就连正在开车的司机,在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也大为感慨,这尊容,倪姐之前到底是怎么强忍着恶心下手的?
挡在眼前的布条已经被风雨吹走,侯军业沙哑着嗓子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倪睿灵懒得看他,事实上要不是看在对方还有“人质”的作用,她几乎想把他现在就丢下悬崖。将近一年的精心谋划,她满心以为能把这位富商也拉入组织,结果没想到对方在获悉真相后,竟然暗中布局想抽身。比起侯军业的长相,倪睿灵其实更无法接受自己明晃晃的失败,于是她干脆利落地抬起手,朝着他的肚子用力来了一下。
侯军业惨叫出声。
“倪姐!”副驾驶上的保镖突然紧张地说,“有车追上来了!”
倪睿灵心里一惊,猛地回过头,果然在路尽头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轮廓,经过改装的黑色警用装甲车经常会出现在新闻里,那是秩序维护部的车。保镖二话不说,掏出枪支把上半身探出车窗,结果还没等那辆装甲车再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脑顶就传来了气流被切割的巨大噪音——
他迅速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想缩回身体,却已经晚了一步。易恪远程操控无人机,激光精确切断他的一半手掌,残肢和枪支一起滚落在山道上,鲜血瞬间自断口处喷涌!保镖大叫着躲回车里,司机见状也慌了一瞬,倪睿灵抓过一件衣服丢给保镖,让他自己处理伤口,咬牙切齿地对司机吼道:“快!”
“砰!”秩序维护部的车直直撞了上来,看起来是想逼停这辆三菱。倪睿灵用力扯起身旁的侯军业,把他整个压向后车窗——大佬肿胀的脸紧紧贴在玻璃上,五官扭曲,目光惊恐地看着后方的装甲车。在确认车里有人质后,装甲车果然减慢了车速,倪睿灵轻蔑一笑,手臂稍稍卸了力,然而还没等她坐回位置,前车盖却传来了巨响——
“咚!”
庄宁屿凭借自己对石榴山的熟悉,从另一条小路超过倪睿灵,提前五分钟就等在了埋伏点。刚刚开车追击的则是青岗和钟沐,而此时,趁着三菱司机的注意力全在后方,易恪骤然如猎豹一般从高处速降,稳稳落在车前盖上,并且在司机反应过来之前,一拳干碎了改装后的防弹玻璃。
突遭此变,司机头脑发蒙,本能地用力踩下刹车。易恪双手抓紧车框,正好利用惯性清掉剩余玻璃,坚硬鞋底在引擎盖上蹬出深深凹槽,身体也顺势滑入车内,他先是一脚踹晕了副驾驶的保镖,紧接着一个回旋踢,双脚剪刀绞住司机脖颈,让对方在两秒之内失去了所有意识。
倪睿灵扣动扳机,然而子弹却从易恪肩头擦了过去,他虽然整体进化程度没到S,但反应速度绝对全校第一。下一刻,倪睿灵的整条胳膊已经被大力扭转,她感觉自己如同让铁钳钳住了手腕,剧痛传来,只能被迫脱力地松开枪支,人也直挺挺飞向前座!
失控后的车摇摇晃晃冲向山崖,倪睿灵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粗壮巨树,瞳孔张大,大声尖叫咒骂:“你疯了!”
易恪用手铐和安全带把她固定在副驾驶,同时单手握着方向盘一甩,歪曲的车身得以回正,人也坐到了驾驶位,下一刻,后方的装甲车从侧面插上前,两辆车并驾齐驱,三菱的车身被挤向山体,在高速摩擦中划出一串火星,然后在即将撞上护栏的前一瞬,稳稳刹停。
侯军业大张着嘴,重重瘫软在了座椅上。
易恪关掉发动机,看了眼惊魂未定,正在急切粗喘的倪睿灵,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跳下去,解开安全带,从后排把鼻青脸肿的侯军业拉了出来,又顺手拎走了那个银白色的箱子。
顺利完工!
山间处处响起警笛。
……
易恪在此次行动中虽然打得轰轰烈烈,但人毫发未损,太皮实就是这点不好,不方便卖惨,好不容易才在晚上洗澡时找到一点手臂破皮,于是赶紧如获至宝地举给老婆去看。庄宁屿盘腿坐在床上,把灯光调到最亮,凑近观察了半天,问:“需要包扎一下吗?”
易恪可怜巴巴地说:“嗯。”
你还“嗯”上了。庄宁屿下床取过医药箱,配合地给他贴了块卡通花花创口贴,完成了隆重的过家家仪式,又说:“侯军业已经在医院醒过来了,他没什么大事,都是外伤。”
“倪睿灵为什么要绑架他?”易恪问。
“因为拉人入伙失败。”庄宁屿把医药箱盖好。
侯军业自述刚开始时,是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爱情,虽然这份爱情还不足以让大佬昏头,也不可能为了这朵“野花”抛妻弃子,但他确实很喜欢倪睿灵,在听闻她被宙斯大饭店困住之后,立刻就第一时间赶来锦城安慰,保密也是因为倪睿灵要保密。
庄宁屿继续说:“她确实很能给人洗脑,不管是大学时的男朋友,还是侯军业,都愿意为这份‘爱情’,做出和平时人设完全不符的事,事后自述‘就像中邪’,估计这也是隐形巨人重视她的理由。”
但侯军业的爱情脑好洗,事业脑却不那么容易被入侵,按照倪睿灵的原计划,这应该是一场颇为漫长的“战役”,现在远没到挑明收网的时候,但一来侯军业毕竟不是普通人,这么长时间的亲密相处,不可能毫无察觉,二来警方和秩序维护部已经开始怀疑倪睿灵和爆炸案有关,她没法继续再在锦城待下去,必须马上离开。
庄宁屿说:“据司机交代,倪睿灵确实是要带着EL09去石榴山里复制规则区,宇宙纺织机,这是隐形巨人研究出的新产品,现在完完整整落在我们手里,算你立功。”
易恪立刻把侧脸凑过去,立功了,那老婆亲一下。
庄宁屿把药箱丢到一旁:“不亲,受伤了就好好休息。”
没受伤!易恪潇洒一抬手,卡通花花创口贴立刻飘落在了地毯上,当场痊愈!庄宁屿被扑倒在枕头里,纳闷地问,你身为一个A级进化者,白天才刚刚干翻三个人一辆车,难道不应该精疲力竭大睡不起吗,为什么晚上还这么有精神?
“我也不知道。”易恪压在他身上啵啵啵,反正就是精力旺盛!
庄宁屿双手用力推开他的头。
被舔得受不了。
第73章 城南书店20 这也要一起告诉医生吗?……
隔天清晨, 庄宁屿呵欠连天地出现在了办公室。何墨纳闷地问:“你不是每天睡两小时就够吗,怎么会困成这样?”
“说来话长。”庄宁屿从抽屉里摸出来一片超强薄荷含片,强制自己开机, “我觉得易恪的体能好到不像A级, 他昨天执行完任务后, 整个人依旧保持高精力状态, 回家一直健身到凌晨, 临近天亮才全身滚烫地睡着。”
于是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的庄宁屿就从夏威夷冒纳罗亚火山大喷发一路梦到了全球极端高温,大脑严重超载, 今天早上连喝两大杯冰水都没能成功清醒, 还被易恪逮住训了一顿,简直岂有此理。
何墨重点跑偏:“这里的‘健身’是我以为的那种健身吗?”
庄宁屿按住他的肩膀:“你懂不懂什么叫柏拉图?”
我懂,但大可不必。何墨也拿了片薄荷糖丢进嘴里:“走, 带你去看看倪睿灵带的那台EL09。”
机器内部存储的数据正在被高速解码, 科研人员说:“不仅有石榴山规则区, 还有宙斯大饭店的原始版和所有复制版。”
易恪截车的地点距离司机所交代的石榴山规则区只有不到五分钟路程, 目前尚且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不过根据数据, 能看出这是一个复制了至少二十个版本的“成熟规则区”。躺在医院里的侯军业说:“她在过去的一年里, 仅我知道的,就往石榴山跑了至少三次。”
“你没起疑吗?”调查人员问。
“没有, 我对锦城不熟, 她给的解释,是要去山里找瑜伽大师修身养性。”侯军业回答。他自己其实也很难接受“被情人当成猴子耍”这件事, 目前爱是一分都没剩了,所以前所未有地配合政府部门,知无不言, 甚至还主动提出想去进化者研究院,检查一下倪睿灵是不是有什么“脑控”异能。
“没有脑控,但她确实是操控人心的高手。”调查人员说,“据我们目前查到的,受害者可能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倪睿灵在和你交往的时候,有没有提过宙斯大饭店的相关事件?尤其是她在被卷入这个爆炸案规则区之前,有没有提过?”
“没提过,但有一段视频,”侯军业一边说,一边拿过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翻找,“是我拍的。”画面内容是倪睿灵穿着性|感睡衣,正坐在度假酒店的套间里办公,清晨阳光照在她身上,显得整个人的背影异常美丽,于是躺在床上的侯军业就被美色迷惑,举起手机暗中录了一小段,准备事后细细回味。
影片本身没什么不对,不对的是只出现了一瞬的,倪睿灵笔记本电脑的桌面图案——一片焦黑,虽然经过了滤镜处理,但依旧和“美”没有任何关系,相反,还有些瘆人。侯军业说:“照得不算清楚,不过我眼睛倒是看清了,那应该就是一幅类似于火灾现场的图。”
正常人的电脑屏幕,要么懒得专门设置,要么用壁纸软件,要么就是精挑细选的心仪图片,但不管哪种,肯定都是奔着清爽喜庆去的,没有谁会把一桩惨案当成工作时的启动画面,除非,惨案于她而言并不是惨案,而是能带来极大满足的“药剂”。
钟平鹤说:“在搜查的时候,特别注意一下这方面。”
秦隐亲自带队,果然从倪睿灵的家里找出来了一张百元钞票,藏在一副装饰画的夹层里,悬挂于按摩沙发的正前方。而在美容院里,有一面装饰墙,墙上整齐放置着十几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不同成份的矿石和沙砾,最中间是一瓶焦黑的木炭,混在水晶和精油里,并不突兀,顾客往往以为那代表着竹炭或者别的相关疗法。
“化验一下木炭的成分,应该能和当年的宙斯大饭店对上。”钟平鹤说,“倪睿灵很享受绝对的支配感,如果她确实一手导演了当年的宙斯大饭店绑架案,那木炭也好,赎金也好,或者是案发现场的照片,于她而言都是兴奋源,她需要时刻看到它们,用来刺激肾上腺素的飙升,藐视警方,以及强调自己‘能超越规则和法律’的特殊性。”
按摩椅代表身体上的舒适,按摩椅对面的那张赎金,则代表着精神上的舒适。
技术部破解了倪睿灵的电脑。庄宁屿问:“你猜他们发现了什么?”
易恪解下围裙,端着汤碗放在餐桌上:“发现了她当年和窦德凯的聊天记录?”
庄宁屿往他碗里夹了块小辣椒,以资鼓励:“窦德凯念念不忘的,要刻在求婚戒指上的纪念日,就是他和倪睿灵在暗网上的初遇日。”
那一天的窦德凯遭遇了重大打击,在地铁搭讪群里破口大骂尤嫌不过瘾,于是又想去暗网找点刺激。根据聊天记录来看,窦德凯应该是先发表了一番“应该怎么惩治拜金女”的极端言论,然后才被倪睿灵注意到,主动联系的他。
窦德凯彼时并不知道正在和自己聊天的, 就是他所抨击的,还以为自己撞大运遇到了梦中情人,没几句就被勾得神魂颠倒。庄宁屿说:“倪睿灵又发给了他一张假照片,完全符合窦德凯的喜好来设计,他就更上头了。”
易恪问:“倪睿灵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因为窦德凯骂了拜金女?”
“她应该没这么无聊。”庄宁屿说,“我看过两人的聊天记录,她应该是把他当成了试验品,或者说一个消磨时间的玩具。”
毕竟对于一个有着强烈控制欲的人来说,通过互联网完全操控一个陌生人,能收获极大快|感。而窦德凯也真的很好操控,就算被摔得鼻青脸肿,第二天也依旧带着摇摇晃晃的牙齿去了公司,昂首挺胸声如洪钟,顺利完成了倪睿灵的服从性测试。
“从这天起,倪睿灵差不多每一天都会和他聊天。”庄宁屿说,“她的实验很成功,到了后期,窦德凯几乎完全成为了她的傀儡,他无比疯狂地爱上了网络对面那个体贴入微的‘好姑娘’,认定自己马上就会事业爱情双丰收,从此迈入人生巅峰。”
易恪也是佩服:“这和相信电线杆子上富婆重金求子的小广告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富婆想要钱,而倪睿灵想要支配的快感,至少在两人聊天前期是这样。”转折点出现在倪睿灵的经济状况出问题后,庄宁屿说,“她当时自顾不暇,所以在暗网上短暂消失了一段时间,而对于窦德凯而言,就等于先失去了爱人,紧接着,又得知了所购期房彻底烂尾的消息。”
这样的窦德凯,精神状态不可能稳定,于是他开始频繁地,大量地给倪睿灵发消息,措辞时而正常时而癫狂,时而告白时而辱骂,甚至还威胁如果女友再不出现,他就要把手里的裸|照发到网上——那是之前两人‘感情正浓’时,对方主动发过来的。
“照片虽然是假的,但倪睿灵当时应该已经对窦德凯有了别的规划,所以哪怕正处在整形恢复期,也依旧每天都准时上线,耐心温柔地和他聊天。窦德凯的感情观本来就扭曲,再加上倪睿灵不间断的刻意引导,人越发失控,简直像个溺水的疯子一般死死扒着她。”
而后他就在这种恍惚的状态下,一步步不知不觉被对方引导,走上了绑架鲍铭铭的道路。庄宁屿继续说:“倪睿灵在整容恢复后,所找的金主应该就是鲍宇宙,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同时做到‘了解鲍铭铭的一切动向’,以及‘有机会把三百万赎金更换成假|钞’。”
就像庄宁屿之前所猜测的,窦德凯直到临死前的一秒钟,都不知道自己要死,因为按照“女友”的计划,他在拿到三百万赎金后,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然后再用这笔“聘礼”,换取岳父数以十计的“嫁妆”。
“倪睿灵很聪明。”庄宁屿说,“她利用窦德凯购房者的身份和那封假遗书,顺利把案件中心聚焦在了烂尾楼,而真正的重点,那三百万赎金,则是成了被烧毁的、无足轻重的小配角,甚至连警方也被骗了过去,毕竟在绑架案的所有相关人员里,摆在明面上的,除了窦德凯,剩下的,不管是鲍宇宙,还是鲍宇宙的债主乃至仇家,基本上都是大佬,没有谁会为了区区三百万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窦德凯为爱情付出了生命,然而他甚至都没见过倪睿灵真正的脸,全程都在对着假人示爱。易恪问:“如果他知道倪睿灵就是自己的‘新娘’,在规则区的时候,还会二次选择小姚吗?”
“不好说,毕竟他所谓的爱女友,本质上其实还是爱膨胀的自己,当更好的对象出现时,这类人往往能毫无压力地抛弃上一个。”庄宁屿看着他,皱眉,“你还要吃?”
易恪正在盛饭的手停下来,委屈地哼哼:“我不能吃吗?”
“你能。”庄宁屿说,“但你已经吃完了第三碗,还每次都要盛满。”
易恪:“没饱。”
庄宁屿上一个食欲这么好的阶段,还是在高中。他眼睁睁看着他又盛了第四碗饭,也不管桌上已经没了菜,就着黑椒牛柳和剩下的一点番茄炒蛋汤照样三两口刨下肚,最后还要意犹未尽地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摸出一根黄瓜啃啃啃。
庄宁屿不放心地说:“你明天还是去异能者中心检查一下吧!”
易恪不想去,他觉得自己状态很OK,但庄宁屿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这两天有点问题,晚上遂抱着电脑仔细查资料,查了半天,最后抬头问:“你有没有可能要二次进化了?”
“我知道你想让我进步,但食欲好和二次进化之间,应该没什么联系。”易恪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怎么就没关系了,二次进化也是一种发育,发育期食欲好,庄宁屿越想越觉得自己这种推测很合理,而且,他又说:“你还不困,A级进化者不可能不需要睡眠。”
“我需要。”易恪丢下手机,翻身抱住他,“你陪我我就睡。”
庄宁屿问:“我要是不陪你呢?”
易恪回答:“那我就伤心地睡。”
庄宁屿:“……”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进化趋势,很需要睡眠,易恪打横抱着人就往卧室走,庄宁屿紧紧扒着他的肩膀不撒手,全身都在使劲:“我还没洗澡!”
香香老婆没洗澡不能上床,易恪很理解,于是问他:“我帮你洗?”
庄宁屿又想起了那天看到的大不应当之物,一秒拒绝,我自己洗!
易恪:“真的不——”
庄宁屿“砰”一声关上了浴室门。
真的不行。
易恪很听话,自己乖乖去客卫冲了个澡,并且趁老婆不注意,又偷吃了块他的柠檬小蛋糕才去刷牙。等庄宁屿从浴室出来时,易恪已经坐回床边,手里正拿着吹风机“啪啪”拍床,好似一个表情包。庄宁屿停下脚步,再度狐疑地问:“你真的没事吗?”
易恪不解:“给你吹头发,怎么了?”
不怎么,但是看你好像又有点兴奋过头。庄宁屿看着床上被他拍打出来的褶皱痕迹,警惕地坐回床尾,易恪果然把吹风机一扔,扑过来从身后抱住他:“老婆你好香!”
庄宁屿被撞得差点趴在地毯上,我就知道!
他从来没有利用自己S级的优势对付过易恪,但今晚可以一用。易恪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在这场追逐游戏进行了十五分钟后,物业人员上来敲门,很有礼貌而又很为难地说:“易先生,请问您家里是在开派对吗?我们接到了邻居的投诉,说他家里有要上学的孩子,需要安静睡眠,希望您这边的声音能小一点,不然他们就要报警了。”
易恪面不改色:“好的,对不起,我会注意。”
物业如释重负地离开。庄宁屿衣衫凌乱地下楼,拉开冰箱门找饮料,目光一扫,敏锐发现了异常:“你睡前又吃蛋糕了?”
易恪:“……嗯。”
“明天马上去进化者研究中心。”庄宁屿一秒都不想等,伸手指着他,“我请假,陪你。”
“但我又没有什么症状可以描述。”易恪走上前,帮他拧开瓶盖。
怎么就没症状了,你这惊天的食欲和大半夜不睡觉的精力难道不算症状,还跑得比狗都快,之前的体测里都没出现过这种成绩!庄宁屿提醒他:“明天记得如实告知医生,还有没有别的?”
易恪回答:“有,特别想亲你,这也要一起告诉医生吗?”
第74章 城南书店21 不合理体检!
庄宁屿不太好判断这个“特别想亲”到底有没有“特别”到需要告知医生的程度, 但他经过短暂的考虑,觉得还是应该在问诊时做到事无巨细,于是点头:“要。”
易恪不觉得体检会问这个, 因此只是敷衍地一点头, 并没放在心上。结果世事难料, 第二天, 当他坐在诊室时, 所面临的第五个问题就是:“性|生活怎么样?”
“……”易恪看着眼前一脸权威的专家,硬着头皮回答:“没有。”
“有这方面的想法吗?”
“……有。”
“强烈吗?”
“……嗯。”
体检进行了将近五个小时, 报告要等一周后才会出来。这期间庄宁屿一直坐在体检中心对面的咖啡馆里等他,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先一步回到车上。半小时后,易恪果然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 他没有先系安全带, 而是扑过来一把抱住庄宁屿, 把脸埋在脖颈处, 委屈得惊天动地:“老婆!”
“怎么了?”庄宁屿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反手拍拍头, “坐好再说话。”
易恪不想坐好, 他郁闷地告状:“医生问我有没有性|生活!我进没进化和有没有性生活有什么关系!”
庄宁屿:“……”
易恪继续叽哩哇啦地嚷嚷:“我说没有,他还问我想不想!我说想, 他还问我强不强烈!”
庄宁屿紧紧抿住嘴, 在良心和笑点里选择了前者,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侧过身抱着他哄:“好好好,没事没事,我们先回家。”
两人原本定了要去吃海鲜烧烤, 但易恪还沉浸在被医生扒成稀烂的悲伤隐私里,食欲全无,好像霜打过的茄子。庄宁屿就退了订位,把车开回家亲自下厨。易恪虚弱地趴在沙发上,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嗡嗡嗡地问:“我的体检报告会不会传开?”
“不会的,你要相信中心检验人员的专业程度。”庄宁屿站在灶台边打鸡蛋,“况且异能者进化时的伴生表现往往千奇百怪,你这只是正常需求,又没什么好丢人的。”
话虽如此,但易恪还是不愿再回忆自己今早都经历了什么。等庄宁屿做好饭从厨房端出来时,他正在盘腿坐在沙发上,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网页名赫然显示体检中心意见征集簿!小易同志奋笔疾书,全方位高角度多层次地要求以后隐私问题统统改成问卷答题、电脑分析,以便于减少尴尬,降低泄露风险,减弱社交期望偏差,优化数据采集结构,删除非必要劳动……洋洋洒洒好几千字,给庄宁屿看得眼花缭乱,可惜秩序维护部不用定期上交《部门工作总结不足与改进》,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报告奇才。
提完意见的易恪虽然依旧没有走出心理创伤,但总算愿意爬起来吃饭。庄宁屿一边给他剥虾,一边侧过头看旁边摆着的工作电脑:“何墨说五天之内,研究组应该就能复原出宙斯大饭店的规则区。”
“他们有什么具体想法?”易恪问,“依旧只是单纯复制?”
“目前我们进行的所有实验,都是‘原本复制’。”庄宁屿把虾喂给他,“但任冰手里有一个还不算很成熟的实验方式,是首都那边新研究出来的,可以实现‘迭代复制’。”
“二者的区别是什么?”
庄宁屿擦擦手,在电脑屏幕上画出了一个圆:“如果说这是原始规则区A,那‘原本复制’就是以它为基准,继续制作出复制品B,复制品C,复制品D……总之不管最后复制出多少,基本参考物始终是A。”
易恪看着屏幕上基本同等大小的四个圈,点头:“明白。”
庄宁屿又重新画了一个大圈:“这个依旧是原始规则区A,”他说着,继续在大圈内部画了一个稍小的圈,“这个是它的复制品B,”然后在稍小的圈里,再画一个更小的圈,“接着以B为基准,制作出复制品C,后续再以C为基准,制作出D,以D为基准,制作出E,代代更迭,就像是俄罗斯套娃。”
俄罗斯套娃的结局,一般是一个小到无法再看清五官的木头块,而‘无限迭代’规则区的结局会是什么,目前还不好说,它们可能会共存,可能会合并,也有可能会异变,比如说,在宙斯大饭店里,同时冒出来四个不同版本的窦德凯。
易恪:“……啧。”
“等实验进行到一定程度,研究组就会申请行动组配合,实际进入规则区。”庄宁屿说,“调查组这段时间也会继续深挖宙斯大饭店的相关真相,知道得越详细,后续行动就越安全。”
但也只能是相对安全,不能百分百保证,毕竟迭代复制这项技术本身就极不成熟。庄宁屿把电脑放回去,又抽出张湿巾擦了擦手:“到时候再看吧,如果你的身体状况还不稳定,那我就帮你去和黄大爷请假。”
易恪没在这种事上逞强,乖乖“嗯”了一声,请假可以,或者完全不上班也没关系,反正老婆工资很高,而且他福星苑的房子马上就要整体拆迁,拆迁户,有钱!软饭吃得很有干劲,就是这样子没有事业心。
庄宁屿被这个“嗯”可爱到了,于是又剥了一只虾喂过去,原本准备吃过饭去单位看一圈,后面也改成了居家办公。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盖着柔软的喀什米尔羊绒毯子查看调查组新上传的文件,倪睿灵虽然暂时还没松口,但侯军业的司机和保镖的明显很识时务,尤其保镖,是隐形巨人的“老员工”,这人甚至比倪睿灵在该组织内的资历还要久。
据他交代,隐形巨人是在六年前注意到的倪睿灵,那时的她经常会在暗网上发表对规则区的看法,很对组织的胃口,于是他们就通过网线黑进了她的电脑,借此进一步了解,而了解的结果——漂亮、年轻、聪明、经济状况一般、高度自恋,同时又有着自以为触摸到了社会真相的幼稚,是最好操控的群体之一。
易恪说:“漂亮女性是窦德凯的猎物,窦德凯是倪睿灵的猎物,倪睿灵是隐形巨人的猎物,这伙人之间,好清晰的捕食链。”
不过隐形巨人想操控倪睿灵,显然没法像倪睿灵操控窦德凯那样,仅靠着网络聊天就能成功洗脑,他们的计划要周密得多。首先派出了那伙拆白党,精心设计,一步步让倪睿灵在经济和感情上陷入双重绝境,就如同“低谷时期的爱情最动人”,低谷时期的拯救也同样最高效,要得到她,就得先摧毁她。
只是没想到虽然计划第一步进行得很顺利,但倪睿灵却并没有如谋划者所预料的那样,一蹶不振,或者至少也要在短时间内一蹶不振,相反,她相当冷静地辞职、卖车、整容,并且利用那张清纯的初恋脸,成功找到了金主。
“鲍宇宙吗?”
“是。”
鲍宇宙在辉煌时期,虽然也曾短暂地游走于隐形巨人边缘,但并未接触过中心人物,在自身产业暴雷后,就越发沦为“弃子”,并没有被拯救的价值。所以藏于暗处的隐形巨人就沉默地围观了绑架爆炸案的全过程,也再度验证了倪睿灵的“信念和智慧”——为了自身利益,不择手段。窦德凯也好,鲍铭铭也好,她并不会对他们的死有片刻犹豫,即便鲍铭铭其实是不用死的。
庄宁屿说:“窦德凯其实也提出过,可以把鲍铭铭放在别的地方,说电视里人质都在别的地方,但却遭到了倪睿灵的拒绝,她坚持让他把鲍铭铭带在身边。”
“所以她是故意送鲍铭铭一起死的。”易恪用手指滑动电脑屏幕,“但他们两个人之间应该毫无交集吧?”
“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不确定鲍铭铭都从窦德凯嘴里听到了什么,所以只有死人才最安全;二来,她和鲍铭铭的生母都是鲍宇宙的情人,但后者显然要比她‘成功’得多,我是指金钱层面,而倪睿灵无法接受任何失败。”
爆炸案后,倪睿灵利用调包后的三百万赎金开了美容店,而隐形巨人也对她的卓越能力大为赞赏,双方展开了正式沟通。倪睿灵近些年的美容事业之所以能进行得顺风顺水,资产规模成倍增长,和该组织背后的大力支持脱不开关系。她也利用这家高端美容院,顺利接触到了许多颇具地位的女性,以及和这些女性有关联的男性,业绩看起来还不错。
易恪思考:“但假如倪睿灵知道了那伙拆白党是隐形巨人的手笔,是用来摧毁她人生的工具,而且对方还成功了,她曾经全情投入的恋爱,其实每一个细节都会被上传围观,那么按照她的性格,内心真的会毫无波澜吗?”
“这就要看调查组和警方接下来怎么问了。”庄宁屿回头看他,“对了,最近我可能经常要加班。”
易恪立刻露出心碎的表情。
庄宁屿其实也不想加班,主要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觉得易恪马上就要二次进化,很需要被二十四小时监控,于是尝试谈判:“你要不要搬回去和爸妈一起住?有人照顾要好一些。”
意料之中,提议被易恪一口拒绝,我不回去!
小孩儿太难带,庄宁屿后悔自己没有利用大学空闲的时间多考一个幼师证,但转念一想,考了可能也没什么用,尤其是当夜深人静,易恪洗完澡光膀子上床的时候——这场面要是出现在幼儿园,110都要被打烂。
易恪没穿庄宁屿给他精挑细选的纯棉的印有可爱小动物图案的睡衣套装,他在开着地暖的房间里热得睡不着,愿意套一条内裤已经算是尊重文明社会。庄宁屿先是关了地暖,又打算把窗户打开,结果被易恪一把抱回了床上:“我不会真的要进化了吧?”
庄宁屿拍拍他的脸:“恭喜你,终于愿意承认了。”
易恪难受地皱起眉,呼吸滚烫,烧得庄宁屿的脖颈很快就起了一层薄汗,他稍稍侧过头,突然问:“有性|生活之后,你的症状会减轻吗?”
“……”易恪的身体僵了一下,旋即把他抱得更紧,“不要。”
“不要?”
“就不要。”
易恪在他耳边亲亲,他在对待爱情,对待庄宁屿的时候,有着格外严苛而又庄重的仪式感,容不得一点委屈,亲了一会儿,觉察到自己的呼吸正在越来越烫,才终于挪开唇瓣,撑起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漂亮微红的脸,喜欢得不行,于是又低头轻轻亲了一小口,恋恋不舍地说:“睡吧,我去客卧。”
庄宁屿说:“你好像忘了,我也是这段关系的主体之一。”
易恪不解地问:“嗯?”
然后他整个人就被掀翻在了被子里,庄宁屿跨坐在他身上,单手撑在肩头,俯下身:“所以这种事,不能只你一个人说了算。”
第75章 城南书店22 钓鱼执法老冰棍。……
即便已经关了地暖, 易恪依旧被过高的温度烧得焦虑难安,只能用掌心贴紧那如丝缎般滑软微凉的腰肢。庄宁屿跨坐在他身上,低头去解自己的睡衣扣, 却被一股大力握住了手腕。易恪把人拽到自己怀里抱紧, 沐浴露残余的香气被蒸腾成夏日里潮湿的玫瑰园, 他隐约觉得自己有点不受控的趋势, 于是越发不肯让庄宁屿乱动, 手臂上的肌肉隆起,汗水滑过侧脸, 整个人像一头高度紧绷的大型猛兽。
庄宁屿穿着深色的丝绸睡衣, 大片白皙肌肤隐没在领口下,又被恋人的体温染上绯红。他屈着膝盖坐在易恪怀里,被紧紧抱得密不透风, 连脚踝也被单手握牢, 只要稍微一动, 立刻就会换来对方越发变本加厉的不安掌控, 滚烫呼吸落在脖颈间,易恪闭着眼睛, 皱起眉, 嗓音嘶哑地说:“我会弄伤你。”
庄宁屿无奈地问:“……那你现在到底怎么样,要再去医院看看吗?”
易恪低头, 不满地咬了他一下。
没怎么收力, 因此痛意格外明显,S级进化者对外界敏锐的感知力会放大所有潜在危险, 庄宁屿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而易恪也及时捕捉到了这一丝不安,于是稍微松开一些禁锢, 捏着他的下巴凑近亲吻,又低声道歉:“对不起,别怕。”
庄宁屿趁机抽出自己的手臂,重新环过他的背,安抚地拍了拍。两人双双倒向枕头,侧躺着缠绵地接了一会儿吻,薄荷气息清爽,像被春雨浸润,易恪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了一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卧室里的灯光被调到最暗,庄宁屿细心蹭掉他额间的薄汗,掌心又沿着坚硬胸膛一路下移,易恪瞬间变得呼吸急促,想坐起来却被制住,他觉得对方凉而湿的手像一条正在四处游走的滑腻小蛇,正盘踞在自己完全暴露的神经丛里,带着尖锐毒牙,和甜美到令人战栗的致命毒素。
温度攀升,每一根血管都散发着能灼穿皮肤的热意,易恪意乱情迷,胡乱在他脖颈间啃咬,有些不得其法地想让两个人更加亲近,被时间拉长的情欲似乎永远不会消退,不知道过了多久,庄宁屿手腕发酸,实在不想再动,于是贴在那正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抬头看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蒙着水汽,易恪被看得脊髓发麻,猛地收紧手臂,几乎要把人揉碎进骨子里。
房间总算安静下来。易恪缓了一阵,跪起来摸过床头柜上的纸抽盒,认真帮他把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庄宁屿用另一只手的手背去试他的额温,热度果然消退了些,于是松了口气,抬脚一踹:“我要去洗手!”
易恪笑了一声,不肯让他自己走路,直接抱着去了洗手台,自己也迅速冲了个澡,庄宁屿则是换了身睡衣,强迫症患者实在没法接受身上被揉皱成烂咸菜的睡衣,哪怕那是易恪精挑细选的,昂贵的真丝制品。他换好衣服,刚拉高被子盖住自己,易恪就跟着爬上了床,他疑惑地问:“你盖这么严实干什么,不热吗?”
不热,免得你又叽叽歪歪。庄宁屿说:“好了就关灯。”
易恪单手撑头靠在他身边,没关灯,还想再多欣赏一下老婆的美貌,过了一阵,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警惕地问:“你不会又穿着那套岳父的旧睡衣吧!”
睡衣是好睡衣,百分百纯棉,比聚酯纤维那套质量好,而且因为洗过了很多很多水,所以摸起来有一种异常舒服的绵软感,庄宁屿在家时经常穿,搬来和易恪一起住时,也穿过一次,结果易恪洗完澡后,站在浴室门口迟迟不肯上床,心理压力实在是大,隔天就亲自去商场,刷卡给老婆买了十八套真丝睡衣。
庄宁屿:“没有,我已经拿回福星苑了。”
易恪:“那你穿的什么?”
庄宁屿:“你猜。”
盖着被子,让男朋友猜自己的睡衣款式,这场景怎么想怎么罗曼蒂克,像是新一场浪漫情事的开始。易恪还真想了一会儿,然后问:“是你上周在淘宝买的九十九包邮男士时尚睡衣套装吗?”
庄宁屿震惊:“你怎么会知道我买了什么?”
易恪拉开被子,看了眼他身上的睡衣,果然,全对。这个快递是他上周拿回来的,面单上有商品名,只扫一眼就全记在了脑子里。庄宁屿不相信这人有这么好的记忆力,从手机上调出自己的购买记录:“再说一遍,我买了什么?”
易恪:“九十九包邮男士春秋长袖翻领纯棉抗皱时尚垂坠感睡衣套装,款式是蒲公英嫩黄。”
庄宁屿:“?”
易恪答题完毕,把他抱进怀里,品鉴了一下新睡衣,不错,好看,我老婆穿起来像一根可爱的小香蕉!
他在这个夜晚获得了有效安抚,总算踏实安稳地睡了一觉,往后几天也都很正常。以至于当体检报告发过来时,易恪已经差不多忘了这茬,还在电脑上查阅要怎么熨烫真丝睡衣——白天家政阿姨登门,在收拾完房间后,本来要给两人整理衣柜,结果易恪死活无法接受包过老婆屁股的贴身衣物即将被第三人染指,于是毅然决定以后都要自己来,还买了个高级蒸汽熨斗。庄宁屿觉得这人真是脑子有病,懒得和他多说,抱着电脑就去了书房,仔细研究体检报告。
报告显示易恪的进化程度依旧只有A,相关指标虽然各有微小波动,但还不足以被当做进化趋势。庄宁屿皱着眉头想了一阵,靠在卧室门口问:“你要不要再去一趟体检中心,和医生沟通一下性|生活,我是说,那一晚之后的变化?”
易恪疯狂拒绝。
庄宁屿:“……好吧,那你自己多留意。”
既然身体没有问题,那庄宁屿也就没理由去向黄辉煌请假,易恪意料之中入选了规则区的测试名单,虽然训练强度加倍,但好处是经常会去研究组开会和培训,每当这时候,庄宁屿就会提前去单位食堂给他买两块人气排名TOP1的牛轧糖葱油饼干,看得何墨直牙疼:“还要买饼干哄。”
庄宁屿抬手赶人,活干完了吗就赖在我办公室睡觉。他问:“宙斯大饭店迭代得怎么样了?”
“目前是第五版。”何墨伸着懒腰坐起来,“我和任冰分析过,至少要等到迭代十二次之后,才有进入价值,石榴山的规则区也是一样。”
庄宁屿点点头,继续收拾桌上的文件。桌上手机“叮”了一声,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易恪发来的消息——
“我培训完了,你几点下班?”
庄宁屿抓过外套:“走了。”
何墨提醒他:“今晚加班!”
“知道。”庄宁屿一路小跑,“九点我回来开会。”
但在九点之前的这段时间,可以先抽空去趟超市。庄宁屿推着车,跟在易恪身后看他买菜,又想起来说:“我下午看了视频,倪睿灵在得知余马特是隐形巨人派来摧毁她人生的‘工具人’后,好像并没有很大的反应。”
“就算有很大的反应,她也不可能表现出来,只会把账记在心里,毕竟调查人员也是她的‘敌人’,而自恋型人格不会在敌人面前崩溃。”易恪往购物车里放了一大盒老冰棍,“够吗?”
庄宁屿很客气地推拒:“不用不用,不买了,吃多不健康。”
易恪推着车往前走:“你自己在楼下便利店买的也一样不健康。”
庄宁屿大为心虚:“……你怎么会知道?”
易恪回答:“因为你刷的是我的工资卡。”
庄宁屿想起来,确实,那天他吃完食堂后就顺便拐去了单位门口的便利店,拆开老冰棍咬了一口才发现没带手机,原本打算下班时再过来付,结果走到院里及时想起来身份证后面还别着一张易恪的工资卡,于是就又拐回了便利店——并且还多买了一根老冰棍,共花费三块六毛钱巨款。
易恪当时就收到了扣款短信,刷卡地点福气多便利店,刷卡金额三块六,刚好是两根一块八的老冰棍,他都不用问的。
庄宁屿破罐子破摔,那我还要一箱绿豆冰棍。
易恪:“不行!”
庄宁屿:“……”不行你刚刚为什么要钓鱼执法地问我够不够!
两人拎着购物袋散步回了家,电梯门刚一打开,走廊里就传来一阵贯耳魔音——
“werwerwerwerwerwer……”
一只大耳朵狗蹲在门口,正在扯着嗓子驴叫,易恪几步上前一把捏住狗嘴,掏出手机怒问:“怎么回事!”
“哥,求你帮我养两天。”电话另一头的狐朋狗友卑微地说,“它刚拆了我姐从奥地利订回来的水晶灯,正在被我妈全世界追杀。”
U盾:“werwerwerwerwerwer……”
庄宁屿蹲下抱住它的大狗头,揉了两把,U盾立刻闭嘴,并且从嗓子里挤出“嘤嘤嘤”的撒娇音。易恪挂断电话,无奈地说:“帮他养一晚吧,明天我就找人接手。”
“好。”庄宁屿把门口放着的狗窝和狗粮抱回家。他从没养过狗,或者说从没养过宠物,因此对U盾充满了新鲜的喜爱之情,易恪在厨房里做饭,他就抱着狗坐在客厅看电视,甚至还查了一下,比格犬能不能吃老冰棍。
易恪:“不能!”
眼睁睁看着冰棍被劈手夺走的U盾:“wer!”
楼下邻居再度投诉,当物业来敲门时,一眼就看到了玄关后那散落一地的杂物,有书、沙发靠垫、毯子、遥控器、烟灰缸……于是他立刻收回视线,很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家庭纠纷,吵吵闹闹砸点东西,很正常。
结果下一刻,庄宁屿就弯着腰,双手捏住狗嘴,从书房里踉踉跄跄冲了出来。
物业:“……”
庄宁屿精疲力竭,不行了想报警。
第76章 城南书店23(完) 好神气啊我们宝宝……
庄宁屿原本还对“狗拆吊灯”这件事充满了疑惑, 毕竟奥地利水晶吊灯这种东西 ,听起来就得离地四米以上,实非胖狗所能为, 但现在已经不疑惑了, 因为半拉窗帘目前正如战旗一般在猎猎飘扬。等物业离开后, 他就抱着U盾坐在一片凌乱的客厅里, 双双看着落地窗外流动的车灯, 开始思考生命自由意志和当代社会文明规训之间的永恒辩证。
易恪把毯子放好:“快九点了,你去开会吧, 我来收拾。”
庄宁屿松开手里软绵绵的大耳朵, 撑着地正准备站起来,余光却瞥见了一丝异样,在U盾单薄的耳部皮肤下, 藏着一行淡青色的隐秘的编号——GI-AE-LD60-09229。比格犬是实验犬, 等待它们的结局除了实验结束后的安乐死, 也会有相当一部分健康的犬只在任务结束后开放社会领养, 庄宁屿用拇指搓了搓那行字,问:“它是领养的吗?”
“是啊。”易恪说, “何雨那个爱心小院里不是有挺多流浪动物吗, 我这朋友前阵子正好想给他妈选一只陪伴犬,就去挑了这只。”
庄宁屿也关注了爱心小院的官方账号, 并没有看到她们和哪家实验机构有合作。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只提了一嘴,何雨立刻就想起了U盾, 倒不是因为它在小院时有多能拆,相反,它当时虚弱得几乎没法动弹, 像奄奄一息的骷髅,别说拆家了,吃饭时嘴都张不开。何雨说:“它是在垃圾堆里被人发现的,我们的志愿者接到消息赶过去时,它已经快不行了,身体状况极差,连医生都说不一定能治好。”
不过幸好,最后U盾依旧在顽强的生命力下撑过了危险期,顺利从医院回到小院。何雨继续说:“它应该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实验犬,完全没有经过社会化训练,刚开始连路都不会走,可能从出生就一直被关在笼子里吧。狗狗后面还需要持续治疗,要花挺多钱的,得亏易哥介绍了一个有实力的朋友过来,有能力继续照顾它。”
U盾werwer地拼命往庄宁屿怀里蹭,易恪扯着它油光水滑的后脖颈拼命往外拉,庄宁屿说:“它耳朵上的第一个代码是GI。”
易恪停下手,U盾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回庄宁屿胳膊下,庄宁屿单手撑着地,继续解释:“Gigas Invisibilis,隐形巨人。”
易恪皱眉:“但U盾是在城南垃圾堆里被发现的,你的意思……隐形巨人可能在锦城设有实验室,还是说它是从外地跑来的?”
“前者吧,不过只是我的猜测,GI也有可能代表别的意思。”庄宁屿摸了摸狗头,“不管是不是,我先带它去实验组看看,如果真的有关,那它体内或许还有没代谢完的药物。”
楼下邻居终得平静,不平静的变成了研究组,几乎整栋办公楼,或者说整条闻莺路,都是大耳朵驴的扰民怪叫。大家纷纷捂着耳朵进入会议室,何墨也专门找到庄宁屿,苦口婆心地问:“这又是闹哪出?虽然哥确实很爱你,就像雪花爱着那冬天的印记,但你这样上班真的要扣工资。”
一旁的实验人员抿着嘴笑出声,庄宁屿站起来:“别贫了,刘姐说这只狗可能是从隐形巨人的实验机构里跑出来的实验犬。”
何墨立刻严肃起来:“什么意思?”
庄宁屿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研究组对面就是异能者管理中心下设的实验组,他们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抽出一管U盾的血回去做研究,刘姐说:“看编号,它应该经历过超半数致死量药物的注射,现在还能活得这么健康,是只坚强的好小狗。”
U盾:“werwerwer!”
“今晚需要我们把它带回实验组吗?”刘姐问,“如果它真的接受过相关实验,那就存在一定程度的变异概率,可能会有危险。”
“没事,我会看管好它。”庄宁屿摸了摸狗头,“你们先抓紧时间确认结果。”
这一晚,不用开会的几个小年轻轮着陪U盾在楼梯上来回奔跑,总算把它溜得蔫下来。实验组的结果出得很快,只用了四个小时,刘姐就给庄宁屿来打电话,说U盾的血液里的确检出了和唐小缘同样的药剂成分,编码MaximeE-05,简称ME05,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注射者的体能,并屏蔽痛觉。
第二天,狐朋狗友握着手机,如同听到晴天霹雳:“什么叫U盾要执行公务,暂时还不能给我?”
“它是实验犬,体内的有毒制剂还没有代谢干净。”易恪说,“你也不想让它再生病吧?”
话是这么讲没错,但……狐朋狗友百转千回,呜呜呜地确认:“确定是因为要帮U盾治病,而不是因为庄哥看上了我的狗,对吧?”
胡说!我的宝贝老婆怎么会看上你的狗!他有我一个就够了!易恪说:“总之等它好了,我再通知你来接。”
“我能来探望一下它吗?”
“不能!”
狐朋狗友当场泪洒阿斯顿马丁,回家后立刻打包了一堆狗玩具和狗零食送到易恪手里,握住他的手叮嘱:“可千万要照顾好我妈的好大孙啊!”
U盾命运多舛,富三代的好日子没过两天,就被迫暂居到了实验组接受观察治疗。回到实验室的U盾明显沉默了不少,缩在墙角不肯说话,好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喜欢它,易恪和庄宁屿下班后也经常会过来陪它玩,三色大狗用湿漉漉的鼻头顶住易恪,尾巴竖起,后腿蹬得笔直。
“好神气啊我们宝宝。”庄宁屿称赞。
嗯嗯嗯。易恪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脸,得意洋洋。
庄宁屿:“……”等会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回家的路上再遇到狗,两人也会停下多瞄两眼。一只卷毛小泰迪正在表演节目,引来周围一片夸奖,“好聪明”“全世界最聪明的小狗”不绝于耳,狗主人明显也很自豪自家小狗的智商,让大家随便考。
围观者甲:“坐下。”
围观者乙:“拜拜。”
围观者丙:“握手。”
易恪:“三百六十度后空翻接直体特卡切夫。”
泰迪:“?”
周围群众:“?”
易恪踉踉跄跄被庄宁屿拖离了现场,还在发表点评,有多聪明,不过如此。
不如我们U盾。
三色胖狗并不知道自己所背负的实验意义,还在通过视频拼命给主人werwer。调查组里,钟平鹤说:“ME05在注射进实验体后,生命会在极度爆发后极度衰退,就像唐小缘。”
“U盾大概率是在锦城接受的实验。”庄宁屿说,“会不会和傅家的医疗产业有关?”
“不好说,但傅家肯定和隐形巨人脱不开关系。”钟平鹤看了眼时间,“走吧,差不多了。”
倪睿灵坐在审讯室里,面前摆着一摞调查组刚找出来的证据。她曾经登录过窦德凯的社媒号,伪造了那封定时遗书。彼时的倪睿灵尚且没有隐形巨人做后盾,但她依旧仅靠自己完成了一场几乎没有留下破绽的犯罪。钟平鹤说:“你很了解窦德凯,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更了解。”
倪睿灵没有否认这句话,直到现在,她依旧很满意自己当初对于窦德凯的完全操控。钟平鹤继续说:“城南书店的店主张南第一次被卷入规则区时,第一时间就给鲍宇宙的原配王蕾打了电话,据他交代,当时王蕾仅仅用了几通电话,就让窦德凯完全被洗脑,当时电话另一头的人其实是你,对吗?我们已经有充分证据证明,那个时间段,她在你的美容院。”
目前已知的,鲍宇宙、王蕾和张南属于旋转曲线,而倪睿灵属于更上一级的隐形巨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王蕾的“领导”。钟平鹤说:“你应该很得意吧,毕竟你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从各个层面碾压曾经居于你之上的人。”
倪睿灵看着自己的指甲,依旧轻飘飘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以不说,但王蕾未必会继续保密。”钟平鹤提醒她,“别忘了,她和你一样,也是NPD型人格。你的自恋来自于对自身能力的高度认同,而王蕾人格的成因比你还要更复杂一些,她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任何波折,甚至可以说是没受过任何委屈,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
倪睿灵动作一顿。
良久,她咬牙切齿地说:“蠢货。”
隔壁审讯室里,诚如钟平鹤所预料的,当王蕾得知倪睿灵曾经是自己丈夫的小三时,情绪瞬间出现了极大的波动,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被丈夫的情人骑在头上。她在第一次见到倪睿灵时,对方就是以隐形巨人组织成员的身份出现,所以王蕾并不觉得自己“下级”的身份难以接受,甚至,还相当认可她的能干和倨傲,尤其是当张南打来电话时,她亲眼目睹倪睿灵在短时间内就完全远程控制住了怪物,更是对她卓越的才华大为惊叹——现在却都成了笑话。
“在你的父亲退休后,在绑架案发生后,王女士,你心里应该清楚,宇宙集团对于隐形巨人来说,实际上就已经成了‘弃子’。”调查人员说,“难道你就没有感到奇怪过吗,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穷途末路,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但却依旧能接收到来自‘组织’的关怀和帮助,少得可怜的‘帮助’,不足以让宇宙集团东山再起,只紧巴巴地够让你保留住一丝希望?”
“因为这根本不是真诚的关怀,而是你丈夫曾经的小三,正在借助新获得的权力,享受着高高在上的支配感。以前的她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甚至不敢出现在你的面前,而现在,她却能轻而易举地选择要怎么处置你。”
“被她当成玩具的感觉,怎么样?”
王蕾崩溃地把杯子扫落在地,她的确受不了任何欺骗和玩弄,所以当初哪怕知道丈夫是为了救私生子才会出事,也依旧竭尽全力把他救了回来,只为告诉他,你心心念念的儿子死了,然后心满意足地欣赏他的痛苦。所有的苦难,她都要报复回去,丈夫也好,丈夫的情人也好,生不如此,或者折磨完再死,总之,不能让背叛过自己的人好好活着。
调查人员的话还在继续:“对了,我们还查到你的丈夫曾经拥有的情人数量,远不止两个,有可能是二十个,这是其中一部分照片,你要看看吗?眼光不错,都挺漂亮。”
王蕾没有看照片,她趴伏在桌子上,闭上了刺痛的眼睛:“够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
鲍宇宙当年的秘密司机被找了出来,他很快就交代了老板和倪睿灵的关系。有了司机的口供,事件时间线得以进一步完善——在鲍铭铭被绑架后,鲍宇宙在几个朋友处凑了三百万,因为担心被妻子看出端倪,也担心情人会崩溃,所以选择抱着钱去了倪睿灵家等待绑匪的进一步消息。
宙斯大饭店爆炸案的真相在时隔五年以后,终于重新得见天日,同时还牵扯出了隐形巨人和旋转曲线两个海外组织。不过因为倪睿灵一直不松口,案件尚未被完全攻破,所以秩序维护部这次并没有发布公告,只有突然关闭的城南书店和RUIIS美容院隐隐向群众透露着些许真相。互联网上的相关讨论一直没有停歇,庄宁屿在空闲时也会披着马甲参与一下讨论,期间经常有人提到傅家,大叹傅家二少爷有多不容易,据说直到现在还在意大利,连国都没法回。
易恪:“咳!”
庄宁屿:“工作呢!”
大周末的工什么作。易恪挤在他旁边坐:“等会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庄宁屿对吃饭没意见,但他对邓女士有意见,上个周末去吃饭时,他差点获赠了一大串豪华祖母绿套链,虽然未来的婆婆再三申明是专门改的男款,但庄宁屿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要在什么样的情形下,才需要佩戴这串好似刚从欧洲王室偷出来的奢华装饰物,当场连连摇手拒绝,跑路的时候连螃蟹都没顾得上拿。
易恪说:“多好看啊。”我老婆又白又漂亮,就要戴巨大的昂贵宝石!他抱着他啵啵啵地亲:“拿回来呗,晚上戴给老公一个人看。”
庄宁屿:“滚!”
易恪不滚,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真的不去?”
“你去吧,我看会儿资料。”庄宁屿拍拍他的脸,“乖。”
易恪“唔”了一声,和他交换了一个亲吻:“那我早点回来。”
结果并没有“早点”,直到十一点,易恪才开车回家。打开电子锁后,先把脑袋小心翼翼地伸进门观察一番,确定老婆并不在一楼,才抱着怀里厚重的珠宝盒直奔书房保险柜,三下五除二把东西塞进去。
“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庄宁屿的声音。
易恪火速站起来,脑袋“砰”一声撞在桌子上,疼得龇牙咧嘴。庄宁屿更狐疑了,走上前一边帮他揉脑袋一边问:“你一回家就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藏点私房钱。”易恪敷衍地回答,推着他往外走,“晚上吃什么了?”
庄宁屿被问住了,他晚上没吃,看了阵论坛就回卧室睡了个觉,刚刚才醒,但这种事说出来又要挨骂,于是抢先一步占据道德高地,惊奇地问:“你难道没给我带吃的回来吗?”
“少来。”易恪可太了解他了,丝毫没上当,伸手捏住后脖颈把人拎到餐桌旁,“坐好!”
庄宁屿乖乖闭嘴。
冰箱里有冻好的熟米饭和高汤,易恪加了些蟹腿肉,给他滚了个海鲜粥。庄宁屿肚子后知后觉开始咕咕叫,等不及粥熟,自己用空气炸锅热牛肉饼。易恪一边做饭一边叮嘱:“下周我就要进规则区了,你每天去姥爷家吃完饭再回家,知不知道?”
“知道。”庄宁屿小心翼翼把饼盛出来。
“每顿饭都要拍照给我。”
“好。”
“吃饭前吃饭时吃饭后。”
“嗯。”
下一周的规则区就是迭代到已经无法再迭代的宙斯大饭店,根据数据来看,这一版本的规则区已经呈现出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状态,易恪身为第一批进去的行动队员,需要面临太多未知的东西,危险性不低。
庄宁屿:“我——”
易恪:“不准。”
庄宁屿:“我还想再吃一个饼。”
易恪:“……也不准。”
晚上吃多了会难受。
凌晨,吃饱喝足洗完澡的庄宁屿懒懒躺在床上,裹着一身雨后茉莉香,这是易恪给他新挑的浴液,牙膏也是,身体乳也是,睡衣也是,拖鞋也是。庄宁屿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任何挑选权,等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总算在这段阳光健康的感情里品味出了一丝丝扭曲强制阴暗发疯的调调,于是当场抱着《呼啸山庄》看了半小时。
易恪并不知道老婆此刻的脑补,也不想看书,只把脸埋在他的腰侧亲昵地蹭了一阵,过了一会儿,又把手伸进睡衣。
庄宁屿痒得一缩:“睡你的觉!”
易恪没睡,手东摸西摸,最终安静地停在了心口处。
庄宁屿以为他在数自己的心跳,觉得很浪漫,于是把书摊平放在被子上,从哲学的角度展开爱情探讨:“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观点,心跳加速是肉|体对灵魂悸动的粗糙模仿?”
易恪用指腹的薄茧蹭过那一片温热的皮肤。
尼采卡在了嗓子里,庄宁屿:“?”
易恪蹭过来趴在他胸前,低头隔着睡衣去亲。
庄宁屿:调回哲学频道!
窗外,沙沙下了一整夜的雨。
第77章 复制实验1 新娘是谁?
这次执行任务的主力依旧是第一区。
调查人员说:“据王蕾交待, 在张南被卷入规则区时,倪睿灵是以‘贴心未婚妻’的身份在和窦德凯沟通,她利用窦德凯对婚姻和金钱的极度渴望, 轻轻松松就完成了对规则区的远程操控。”
“不管原版还是复制版, 宙斯大饭店的核心始终是‘让窦德凯获得他想要的生活’, 也就是说, 他要结婚, 并且拿到三百万赎金。”任冰点了点屏幕上的模型,“不过这里的‘获得’, 不一定要是实质上的获得, 毕竟在原版规则区里,倪睿灵是通过洗脑的办法,让窦德凯误以为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 也同样被判定为任务完成。”
姚琪问:“我进入之后, 要和倪睿灵一样, 以未婚妻的身份给他洗脑吗?”
“得看具体情况。”任冰说, “在经过最大限度的迭代后,这个规则区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bug的产物, 到处都充斥着不确定性, 我们甚至无法保证最基本的逻辑链还完整存在着,最极端的情况, 或许连窦德凯本人都已经被迭代没了, 所以,只能靠大家随机应变。”
首批进入规则区的, 是十五名行动组成员和五名研究组成员,行动组由叶皎月带队,研究组由任冰带队, 临出发前,任组长亲自去找霍霆打商量,想带着庄宁屿一起执行任务。
霍部长的办公室最近可能有点电子系统故障,任冰手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已经自动弹开。在灿烂的阳光里,庄宁屿正悠闲翘起二郎腿,坐在宽大豪华的办公椅上,细细品鉴着杯子里的极品茉莉花茶,而霍霆则是被他赶去了旁边的沙发,两条大长腿屈着左右撇开,只能就着矮茶几艰苦办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却觉得这画面竟然还有一点合理。
“任组长有事?”霍霆站起来,“进来吧,随便坐,那个门最近有点问题。”
“我是想向霍部申请,让庄队和我们一起进规则区。”任冰关上门,“正好,庄队也在,我不用跑两趟。”
“宁屿的身体还没恢复。”霍霆意料之中没同意,“不是我不放人,是医疗组不同意,不过任组长放心,宁屿会全程在规则区外参与行动。”
任冰看向庄宁屿,而庄宁屿则是报之以殷殷回望,你光看我有什么用,口才呢,发挥啊,我反正已经争取过了。
甚至在争取的时候,还专门挑选了《十四世纪金色的纺锤与神秘无瑕之镜》作为BGM,试图让霍霆的灵魂在这种宏大的悲悯里归于宁静,把自己像一粒小小流沙一般松手放走,但未遂。霍部长:“我说上周单位食堂放的什么邪门音乐,原来是从你这传出去的?”
庄宁屿已经许久没回过秩序维护部的本部大楼了,更没到食堂吃过饭,因此并不知道这首音乐的流传范围居然已经如此之广,他纳闷地问:“但这是宗教歌曲,在公开场所播放,不太好吧?”
“小易已经制止了。”霍霆说,“据说他当时丢下吃了一半的饭,一语不发,拔腿就向着食堂管理处狂奔而去。”
五分钟后,食堂BGM变成了《好日子》,管理处的大姐因此还很是不高兴了一阵子,背后嘀咕帅哥帅则帅已,就是没啥高雅品味,欣赏不来交响乐。
任冰并没能成功说服霍霆放人,只能遗憾离场,庄宁屿就这么失去了唯一一个盟友。其实站在任务的立场上,他还真不是非要亲自进规则区不可,毕竟远程办公也是办公,没必要和自己的陈年老膝盖过不去,但站在爱情的立场上,就不太好说了。
行动前一晚。易恪和他挤在一个枕头上,问:“在发什么呆?”
“这是第一次规则区被‘预知’。”庄宁屿感慨,“以往都是突发任务紧急集合,接到通知立刻就得走。”现在突然间有了一整晚来慢慢“道别”,他还有点不适应。
而可以预见的,往后这种改变或许会越来越多,至于改变是朝着绝大多数人都想要的那个方向,还是会迈向新一轮不受控的未知,从明天的宙斯大饭店里,或许就能窥得一丝答案。
……
翌日清晨,准时出现在青湖艺术公园的庄宁屿嘴有点肿,或者说不是有点,是肿得分外红润明显,引得青岗凑近观察,疑惑地问:“庄队,你上火了?”
他嗓门大,话音一落,所有同事都多事地围了过来,庄宁屿在这个瞬间又产生了破班不上也罢的消极感,但事已至此,跑是没法再跑了,只能如高岭之花一般站在人群最中央,端庄地回答:“最近天气太干。”
这时易恪也拎着行动背包,推开城南书店的门走了进来,见里面闹哄哄的,于是不解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哦,没什么,庄队嘴巴上火了,还挺严重。”钟沐回答,还闪开一个身位邀他共赏。
易恪表情几不可见地变了一瞬,但幸好,没有笑出来。
庄宁屿刚才被他压在车里又咬又啃了十来分钟,又被同事围住逐帧分析半天,人早就没了脾气,手一挥,都赶紧滚去干活!
白雾缓缓升腾,规则区复制得很顺利。宙斯大酒店并不是新鲜产物,所有成员在进入规则区前,都已经对其进行过多轮相当详细的分析,但即便如此,当失重感消失,白雾逐渐散去后,绝大多数参与者依旧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种极端强烈的违和感。
“怎么样?”实时传输的信号还没连接好,外面守着的人暂时看不到画面,双方只能通过对讲设备联系。
“像来到了未来世界。”青岗如实回答。他用仪器记录着四周景象,宙斯大酒店的框架虽然依旧还在,但无论是色调还是建筑细节,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大堂穹顶的框架裸露在外,却不再是生锈的金属,而是缓缓流动着的,本该存在于喷泉中的污水,垂落的电线“呲呲”闪着电光,细看原来是开着花的藤蔓,地板变成了红色,地毯变成了黑色,破破烂烂的水晶吊灯上悬挂着大小不一的碎裂瓷砖,而最为诡异的,是那座原本静静矗立在大堂中央的宙斯雕像——它活过来了,并且还长出了一颗头。
窦德凯的头。
因为二者巨大的体型差,使这一幕在诡异之中,又多少透露出了一些地狱式的暗黑滑稽。窦德凯正常尺寸的人类脑袋如同被胶随机黏在了巨型雕塑的肩膀上,木讷的,只有两颗眼珠能转动,他目前正在不断调整着自己的视线焦距,嘴里发出类似于老式电报的刺耳电流音。
“在说什么鬼东西?”
“听不清。”
一个颠倒的,混乱的,极度不合理的荒诞规则区。
“你之前的假设是对的。”何墨摘下耳机,“如果任由规则区自我迭代,它最终会无限接近于逻辑崩溃。”
此刻视频信号已经恢复,庄宁屿看着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宙斯大饭店,迟疑地问:“只有窦德凯一个怪物,唐小缘被迭代掉了吗?”
“也有可能是还没到出场时间。”易恪伸出手,从墙上撕下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规则:杀了绑架者。
这明显是唐小缘的视角,窦德凯不可能自己杀自己。
宙斯大饭店的“游戏主角”一直都是窦德凯,现在却出现了唐小缘视角的规则,青岗皱眉:“什么意思,主角换人了?”
易恪想起了之前庄宁屿的分析,当唐小缘和窦德凯同时以怪物的身份出现时,会干扰规则区最基本的“善恶判断”,因为唐小缘无疑比窦德凯更加无辜,她是更“完美”的受害者。而现在既然出现了唐小缘视角的规则,是不是就说明,在多次迭代中,规则区已经完成了自我修复,所以才会更换游戏主角?
但很快,熟悉的“婚礼招聘启事”就出现在了另一侧的墙上,只不过字符严重缺失,人数也从120人变成了12°,也不知道是十二摄氏度还是十二的零次方。至于请柬,就更加离谱——
婚礼请柬
新郎:窦德凯
新娘:唐小缘
宙斯大饭店
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规则区内外的人陷入了集体的沉默。
太邪门了也。
姚琪为此专门站在雕塑面前,好让那颗头看到自己,风吹动她的姣好五官和乌黑秀发,面对这清纯大美女,窦德凯的眼球虽然有了明显的视线追随,甚至还色眯眯地舔了一下嘴,但请柬上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变,就是唐小缘——他似乎已经无法自主选择新娘了。
“那我们现在到底是要杀了绑架者,还是参加婚礼?”有队员问。
“先按兵不动。”叶皎月说,“让任组长他们复制完初步信息。”
规则区外,何墨也在一头雾水地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和唐小缘结婚?”
庄宁屿暂时分析不来,只能归结于规则区的混乱,毕竟抛开鲍铭铭不谈,唐小缘人长得漂亮,白白瘦瘦,长发披肩,而且还单纯,痴情,孝顺,年轻,从某种程度来说,其实是符合窦德凯择偶需求的,可能规则区在多次迭代中,只抓取了这一部分信息,所以就把两人强行配在了一起。
“那我们可真是太对不起唐小缘了。”虽然这姑娘后期被旋转曲线洗脑,像人|体|炸|弹般冲进了规则区捣乱,但本性并不坏,没怎么参与过其他非法活动,也是受害者,现在却要让她去和毁了她人生的犯罪分子结婚,哪怕是在规则区内走个形式,也实在是膈应得慌。
“游戏里出现了两个主角。”庄宁屿看着屏幕,“完全相悖的逻辑共存在同一个规则区内,说明宙斯大饭店的‘善恶判定体系’已经趋于混乱。”
诚然,先让窦德凯和唐小缘举行婚礼,再杀了窦德凯,也算完美符合要求,但一旦这样,规则区的意义又在哪里?毕竟自它诞生的第一天起,所标榜的就是高高在上的道德审判和“惩恶扬善”,而非操纵人类简单地完成一个游戏。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在实验时,人为加入了干扰项,所以复制出的规则区才会出现这么明显的Bug?”规则区内,有队员问。
“没有。”实验人员坚定地回答,“我们从来没有干扰过它的基本逻辑链,这就是它自主迭代的产物。”
实验组收集数据还需要一段时间,易恪坐在角落里,想从背包里找瓶水喝,却摸到了一个光滑的金属体。
疑惑地拎出来一看。
熟悉的保温杯。
是庄宁屿早上在临出发前,亲自下厨,给他泡的爱心果茶。
第78章 复制实验2 究竟朝哪个方向拜才能找到……
青岗路过, 纳闷地问:“你这回怎么还带了个保温杯?”
易恪流露出超绝不经意,云淡风轻地回答:“哦,我老婆亲手准备的, 他不让我喝饮料。”
除了果茶, 还有一盒馅料丰富的金枪鱼三明治, 以及一小袋无糖薄荷含片。好看是好看, 但这点东西哪里够吃?青岗啧啧摇头, 有情饮水饱,小年轻谈起恋爱来真是不讲实际。在中午吃饭时, 他还特意提醒同事, 你们记得给小易留俩包子。
“现在又没活干,怎么不叫小易直接过来吃?”
“因为他在吃老婆给做的饭,就是量有点少, 可能不太够。”
在出任务时还要给带饭, 这是什么绝世好老婆, 大家闻言纷纷感慨, 小易这个一帆风顺的人生配置,真是羡慕不来。
庄宁屿早上在做三明治的时候, 确实是怀揣了那么一点绵绵爱意, 但他本来以为这点爱意仅限易恪一人可见,万没想到仅仅过了几个小时, 整个内部群里就都讨论起了“究竟朝哪个方向拜才能找到小易同款老婆”, 而罪魁祸首还很委屈,在电话里哇哩哇啦地告状:“我只是吃了个三明治, 甚至都有没当着他们的面吃!”
“好吃吗?”庄宁屿问。
电话对面的人顿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换上了正常声音:“好吃,茶也好喝, 老婆亲亲。”
庄宁屿笑了一声:“去忙吧,记得多喝点水。”
易恪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又喝了一小口保温杯里的苹果茶,至于为什么是一小口而不是一大口,因为实在甜得受不了,但没事,老婆放多了蜂蜜,说明老婆爱我!于是又立刻发消息花式称赞一番,这才收拾东西站起来。这里是宙斯大饭店的二层,栏杆下方正好是那尊巨型雕像,雾沉沉的太阳裹住了它斑驳脱落的身体,让这个原本就颠倒错乱的世界,更加虚幻得不似真实。
因为迭 代Bug,原本120的最后一位成了零次方,所以这一次的婚礼没能请到正式的婚宴团队,窦德凯或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余晖将尽时,他终于从底座上挣扎着挪了下来,“咚、咚”,迈动着两条沉重的大理石腿,开始在酒店里漫无目的地焦躁游荡。
“我的……钱呢……”他含糊的,喃喃不清地问,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从茫然,再到愤怒,最后声音几乎是从石腔深处嘶吼爆破,“我的钱呢!”
穹顶上的水柱被声浪震得波光粼粼,从而带得整座建筑都开始左右摇晃,窦德凯身上缠满开着花的电线,在一片蓝紫色的电光里伸出手,疯了一般把一片又一片厚重的大理石地板掀起来,执着寻找着他的钱——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后来,窦德凯仿佛突然想起了钱的下落,于是拖起巨大身躯,转身急急向着仓库的方向走去。
队员们也紧随其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三百万早已被倪睿灵调包,并没有被带入宙斯大饭店,所以窦德凯注定无法在规则区内找到他心心念念的钱。但即便没有钱,当仓库门被“砰”一声重重撞开时,怪物还是顿住了脚步,不再大吼大叫,脸上也出现了一种近似于羞赧的神情。
因为他见到了他的新娘。
空荡荡的仓库里,十几根黑色玫瑰花藤从天花板上垂落,如同蛛网一般,在半空中织出了一张床,而唐小缘正处于昏睡状态。风吹动着秋千床,也吹动了垂下床的巨大裙摆,她已经换好了新娘的白色主纱,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圣洁无瑕,盘起来的黑发上别着一朵黑色玫瑰花,眉眼精致,身材纤细,就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正在等待着一位能够吻醒她的王子。
窦德凯激动地吞咽着口水,他抓过旁边叠放着的新郎燕尾服,看都不看就要往自己身上套,同时,机械的电流音也“嘶嘶”响起,是婚礼的司仪——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欢迎各位来参加窦德凯先生和唐小缘女士的婚礼!”
窦德凯把手臂强行塞进燕尾服,“撕拉”一声,布料被撑得四分五裂,而司仪显然没有发现、或者说即便发现了,也不会在乎新郎的窘境,还在自顾自地介绍新娘,但似乎又不是真正的新娘。
唐小缘的生平已经被警方和调查组彻底摸清,一个原生家庭条件普通偏下的,学习成绩一般的漂亮女孩儿,因为学校环境不好,所以稍稍显得有些爱慕虚荣,在和鲍铭铭交往的时间段内,不管是鲍铭铭主动要求,还是唐小缘主动索取,总之调查结果显示,她一共从男友手里拿走了将近八十万的零花钱,还不包括奢侈品、花店和母亲住院的费用。
但是在司仪嘴里,唐小缘却是一个勤俭持家,艰苦朴素,“对金钱没有任何兴趣”的“低物欲好女孩”。窦德凯越听眼睛越亮,他简直迫不及待地想去亲吻这个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完美新娘,尤其是当介绍进行到“顺从丈夫”以及“如月光般贞洁”时,更是激动得满脸涨红。
青岗:“服了。”
规则区外的庄宁屿也正在看着这一切。窦德凯身上“扑簌”掉落着石头渣,直直伸出手臂,眼看就要拥抱到花床上的唐小缘,司仪却说:“但是——”
但是新娘的母亲身患重病,需要由新郎提供资金支持。
和前面声如洪钟的“优点介绍”比起来,这句“但是”简直低得像是在蚊子叫,语速又快,好像生怕新郎听清,但窦德凯还是敏锐地停下了脚步,目光狐疑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四周陷入一片尴尬死寂。
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倒灌进来,掀起了唐小缘的裙摆,露出两条雪白纤细的美腿。姚琪几步上前,“邦”一声关上了窗户,但诡异的是,风却没有停,她的裙子依旧高高飞起。庄宁屿皱眉说:“你有没有觉得,司仪正在竭尽全力地想要促成这门婚事?”
不管是对唐小缘夸大其词的介绍,还是对唐母病情的掩盖,亦或是对唐小缘姣好身材的展示,目的都只有一个,让窦德凯尽快接受这个年轻美丽的新娘。只可惜司仪的“苦心”并没有被新郎认可,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地盘问:“什么资金支持?”
司仪只好大致介绍了一遍的唐母的病情,罕见、难治、长期、需要寻求国外专家的帮助。窦德凯越听,脚步越是连连后退,到最后更是干脆把燕尾服狠狠丢到了地上。他本来转身想走,余光却又瞥见了姚琪,旋即流露出惊喜的神情,脚步飞快地奔上前,“咚”一声,就石头渣滓飞溅地单膝跪在了她面前,完全不顾半空中还挂了个自己的“新娘”。
青岗:“……”
庄宁屿在耳机里说:“先试着配合一下他,看请柬上的名字会不会有变化。”
姚琪顺从地伸出手,准备再度接受那个易拉罐拉环,结果窦德凯却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从怀里掏出戒指,而是俯身要亲吻她的手背。高大的雕塑即使跪在地上,和姚琪也存在着极大的高度差,于是他不得不尽量把身体前屈,最后终于因为失重,整个人直直砸向了前方,摔了个脸着地。
“问他戒指去了哪里。”庄宁屿继续指挥,“看看是不是被迭代没了。”
姚琪依言照做,不满地问:“你要求婚,都不准备一个戒指吗?”
经她提醒,窦德凯这才开始在自己身上乱摸,结果摸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戒指,他额上渗出紧张的细汗,含糊而又磕巴地解释:“没……没有戒指……”
“没有戒指你结什么婚?”姚琪的声音陡然拔高!
窦德凯的脸越发涨红,他一边慌乱地安抚,一边又保证自己肯定会给她一个戒指,戒指,戒指,自己真的提前准备好了戒指,戒指去了哪里?
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戒指的去处,猛地转身看向那张秋千床。
其余人也随着他的方向,把视线落在了唐小缘的左手食指上。
戒指果然正戴在那里。
窦德凯顿时面露喜色,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握住唐小缘的手就想取回戒指,结果就如同上一次长进了姚琪的肉里一样,那枚拉环此刻也深深嵌合在了唐小缘的手指上,即便他用再大的力气,也无法把它抠下来。
“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趁着“新郎”“新娘”双手相牵的工夫,司仪冷不丁地高喊了出来!红色彩带霎时从仓库的四面八方喷射飘散,《婚礼进行曲》也毫无征兆地响起——并且可能是为了让流程尽可能缩短,放的还是三倍速,火急火燎得像是有鬼在追。但窦德凯显然并不满意这种安排,他口中胡乱地制止着,还在忙着取戒指,后面眼见戒指取不下来,干脆双手抓起唐小缘,把她高高举了起来,看架势是要直接往地上摔!
而唐小缘也终于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在看清自己目前的处境后,她顿时流露出明显的恨意,手里再度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对着窦德凯的眼睛就深深扎了下去!
变成雕塑的窦德凯要比唐小缘更具体力优势,尤其是,苏醒后的唐小缘,并不是那个注射了大量违规药剂的唐小缘,而只是一个普通的B级进化者,所以她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就被对方掀翻。叶皎月冲出去两步,一把拎住了从高处坠落的唐小缘。
“婚礼已完成。”
“接下来,杀了该死的绑架者。”
“杀了他!”
机械电子音不断自四面八方传来,催促着,尖锐哨音刺破耳膜。所有行动队员们都皱眉捂住了耳朵,就连规则区外的庄宁屿也稍微松了松耳机,说:“它疯了。”
“谁疯了?”身旁的同事问。
何墨替他回答:“规则区疯了。”
如果说此前全球所出现的所有规则区,都是以高高在上的,“正义之神”的姿态降临,那么眼前这个无限迭代后的规则区,明显就已经脱离了原有设定,不仅在“游戏剧情”上充满着Bug,就连最基本的“善恶逻辑链”也完全被忽略。程序跑出了两个主角,而这两个主角都有心愿没有完成,所以规则区就以一种最潦草到近乎于粗暴的方式,把两人随便捏合在了一起,给了他们婚姻,也给了他们生死。
人类社会所认可的正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规则区定义的“正义”。
“杀了该死的绑架者!”机械司仪还在永不停歇地尖叫,人们甚至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明显的焦虑。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规则区以“游戏深度参与者”的形态出现,并且像个聒噪的喇叭,就像庄宁屿说的,他疯了,并且好像知道这个世界的逻辑链脆弱得经不起任何细究,所以只能用尽一切办法,尽快走完流程,结束“程序”。
酒店正在不断崩塌、重建、再崩塌、再重建,司仪的声音也越来越刺耳,在仓库上方疯狂环绕。
“杀了该死的绑架者!”
“否则就算任务失败!”
“倒计时!”
“十!”
“九!”
“八!”
“七!”
“任组长。”叶皎月问,“你们怎么样?”
“差不多了。”任冰回答。
叶皎月没有再等,她侧身躲过窦德凯的一只巨手,举起枪支,和其余队员一起扣动了扳机。
激光把雕塑切割粉碎。
熟悉的白光袭来,等众人再度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城南书店。
青岗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脸色发白,像是刚从非法大蝉养殖基地里被人拯救出来,直到现在还被吵得头晕眼花,其余队员也多少有些耳膜受损的迹象。叶皎月虽然有过多次行动经验,但眼下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这是她生平首次,被规则区当面威胁。
如果按照现有模型,让规则区无限迭代,那么规则区就会从“游戏制定者”,进一步演化为“游戏参与者”,并且完全凌驾于所有逻辑链之上。
“数据收集得怎么样?”何墨问。
任冰点头:“差不多,先回去看看吧,实在不行,我们反正还能继续复制,无限循环。”
背靠国家就是有这点好处,光明正大,资源管够,完全不用愁。叶皎月安排大家去做常规体检,庄宁屿从易恪手里接过背包,轻声问:“耳朵怎么样?”
“没事。”易恪揉了揉自己的耳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出来。”
庄宁屿往楼下看了一眼:“车已经来了,先去体检吧。”
易恪点点头,小跑几步追上大部队,只是刚坐进小巴车,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屁股着火一般蹿起来,冲出去杀回二楼。
但还是迟了一步。
庄宁屿已经从背包里摸出保温杯,拧开了盖子,正准备品尝一点自己精心烹制的美味热水。
第79章 复制实验3 深深沉醉于语言的艺术。……
其余队员都已经收拾撤离, 二楼只有何墨和庄宁屿,而在见到易恪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楼梯口之后,何墨也识趣地自觉离开, 留下庄宁屿一个人端着拧开的保温杯, 站在原地奇怪地问:“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没什么。”易恪上前, 把杯子从他手里抽走, “嗓子干, 想把水也带着。”
这理由显然有些牵强,因为庄宁屿又不是没坐过队里的中巴车, 别的没有, 矿泉水管够。易恪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于是强调了一句:“我想喝点热的。”
“少来。”庄宁屿充满爱意地摸摸他的脸,眼见周围都没人, 于是主动凑过去亲了一口。易恪毫无防备, 被亲得还有点懵, 脑内飞速思考这种时候为什么要突然亲一下我还以为又要挨骂但是老婆甜甜的真可爱啊再亲一口再亲一口!于是伸手揽过后腰, 俯身又重重啃了一下,这才在楼下“滴滴滴”的催命喇叭声中揣起杯子跑下了楼。
十分钟后, 庄宁屿坐上了何墨的副驾驶:“走, 直接回单位。”
“刚刚小易跑回去干什么,”何墨双手搭在方向盘上, “不会去体个检还要专门和你告别吧?”
“没有。”庄宁屿扣好安全带, “他是回来取水杯的。”
何墨不懂,体检带什么水杯。
庄宁屿很有耐心地解释:“因为里面的水是我煮的。”
就像易恪大周末跑来福星苑炖的汤, 自己也要留到第二天热一热继续吃一样,爱是不能被浪费的。他看着何墨,语气里充满一种圣洁的怜爱:“等你谈恋爱就知道了。”
何墨:“……”我就不该问。
像这种小任务结束后的常规体检, 一般两三个小时就能结束,但易恪直到下午还没被放出体检中心,手机也打不通。庄宁屿纳闷,直接致电体检中心管理处处长找人,结果被告知,小易同志暂时还不能走,他的体检指标有些异常。
异常就对了,我就说他前阵子的焦虑亢奋绝对是进化前兆。庄宁屿二话不说,开车就往体检中心跑,等他抵达时,易恪正在问诊室,两个早就做完体检的队友不放心放他一个人,也在旁边陪着。
医生问:“最近身体还有什么异常吗?”
易恪摇头:“没有了,就上次那些。”
“有的!”青岗站在易恪身后,双手拍拍他的肩膀,大义灭亲地对医生说,“他畏水。”然后又神情严肃地看着弟弟,这种时候可不兴讳疾忌医啊!
易恪:“?”
青岗干脆直接给医生解释:“是这样,小易今天在出任务的时候,一直端着个保温杯,但是又不喝,水倒在盖子里,半天才滋儿滋儿地抿一口,跟品茅台似的,很奇怪,要知道他平常可是一个一口气就能灌完整瓶矿泉水的人!”
进化者在身体状况不稳定时的伴生表现千奇百怪,畏水,医生示意助理详细记录下来,又问易恪:“你最近被狗咬过吗?”
易恪还没回答,青岗又抢先一步一拍大腿,支付宝,不仅是狗,还是进化狗,都对上了!
然后他就被无情地赶了出去。
回到诊室的易恪花了整整二十分钟,才向医生解释清楚自己真的没有畏水,没得狂犬病,也没有被狗咬,还有,狗的名字不叫支付宝。
U盾:“wer!”
易恪这一次异常的数据,主要体现在大脑,报告显示他正在超常发育,灰质密度显著增厚,将短期记忆转化为长期记忆的效率极高,并且具有强抗干扰性。医生说:“风险就是会伴生过度敏感化倾向,包括焦虑、不安、暴躁或者强迫性行为增加,以及诱发强烈头痛,你可以把它视为大脑进化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不用太担心,我们会向你提供一切进化中所必须的医疗和训练支持,还有,方便请你的爱人过来聊一下吗?”
易恪微微皱眉:“为什么?”
“或者父母也可以,总之,得是亲近的,能长时间待在一起的人。”医生解释,“安全舒适的家庭环境,可以让你最大程度的放松情绪,有助于尽快度过进化期。”
“咚咚咚。”庄宁屿敲了三下,在得到医生准许后,推门进来,“直接和我聊吧。”
高冷酷哥瞬间化成热情小狗,老婆老婆啵啵啵啵啵啵啵!
庄宁屿不动声色飞起一脚,你给我消停点。
“庄队?”医生万分讶异,又看了眼易恪,易恪乖乖坐着,嗯嗯地点头,你说,你就和他说!
医生见惯大风大浪,并没有多问,只把医嘱列了满满三页纸,即将迈入进化期的易恪珍贵得好似一颗水晶球,离开医院后,庄宁屿连车都没让他开,易恪坐在副驾驶位喜滋滋,他对于自己正在疯狂发育的大脑没什么想法,但对于自己正在疯狂发育的爱情倒是想法颇多——当香香老婆正站在医院走廊的时候,是谁在向医生解释“我没有畏水,我只是不舍得一口气喝完”?
是天才小易!
庄宁屿红灯刹停,扭头看他:“你脸怎么这么红?”
易恪握住他放在档把上的手:“没什么,有点热。”
结合他上一次的症状,庄宁屿一路都高度警惕,回到地库后,也生怕这人会冷不丁扑过来,因此还特意把车停在了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但易恪目前已经完全沉醉在了自己高妙的语言艺术里,并没有注意到老婆已经做好了不该做好的准备,只是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就抽开安全带下了车。
庄宁屿:“……”怎么觉得这人神叨叨的。
回到家的易恪越发粘人,连洗澡都恨不能把花洒扯到厨房——因为庄宁屿正在厨房煮饭。早上的苹果水纯属庄队发挥失误,忙昏头所以多加了一次糖,其实平时做点快手家常饭还是没问题的。他一边切菜,一边心神不宁想着易恪的进化情况,没留意菜刀就从手里被抽走,易恪穿着浴袍从身后环着他,下巴顶在肩头,继续把剩下的菜切完。
炒菜也要跟着。
盛饭也要跟着。
吃饭贴在一起。
洗碗机要两人一起拉开门。
庄宁屿双手握着他肩膀:“你的所有伴生表现都是要上报进化者管理中心的,能不能不要这么丢人?”
易恪哼哼唧唧:“我尽量。”
尽量的结果,就是庄宁屿在第二天上班时呵欠连天,盯着屏幕上的文字往下念:“逻辑链干扰?”
“是。”任冰说,“混乱的逻辑链有助于我们尽快‘解题’。”
“你的意思是,假如我们能对规则区的逻辑链进行干扰,就能把原本相对合理的游戏变成一个充满Bug的游戏——通过人为制造Bug,直接粗暴终止规则区?”
“就像昨天的宙斯大饭店,以及周五马上要进行测试的石榴山规则区。”任冰说,“我认为粗暴终止是可行的,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可行。”庄宁屿说,“并且,要是真像我之前猜测的那样,规则区正在不断利用AI模型进行学习,那后期它所收集观测到的每一个样本,都将会是被我们人为破坏过逻辑链的残次品。”
有效数据越来越少,Bug就会越来越多,等达到一定规模时,或许“程序”就会被彻底卡死。
任冰说:“也就是说,规则区会消失。”
规则区会消失,何墨靠在旁边:“进化者也会一起消失吗?”
“不知道,但无所谓。”庄宁屿说,“其实进化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这话如果别人说,可能会有泛酸嫌疑,但庄宁屿本身就是进化后的完美产物,连他都说未必算好事……何墨琢磨了一下,没想明白具体不好在哪里,于是问:“何以见得?详细说说。”
庄宁屿想起了昨晚活蹦乱跳的易恪,这事没法详细说,总之等你亲自体验过大半夜不睡觉挂在架子上疯狂撸铁的是什么感觉后,或许就会懂了。
易恪的生物钟被进化得乱七八糟,有时候好像完全不需要睡眠,三更半夜跑去健身房游泳,有时候又趴在沙发上睡得宛如昏迷,饭都不肯吃。这天晚上十点,庄宁屿蹲在旁边“啪啪”拍他的脸:“起来,快点,去床上睡!”
“等会儿。”易恪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也不知道醒没醒,躺得风雨不动安如山。
庄宁屿扯着他的睡衣,扯了半天,没扯动,还差点扯坏了昂贵的真丝,只好说:“那我抱你上床?”
易恪眼皮一掀,总算有了反应。
庄宁屿弯下腰,先把他翻过来,然后一手抄过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抄过他的膝盖——
易恪如同被火烧屁股,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虽然依旧睡眼朦胧,但坚决不肯让老婆抱,不行,只能我抱老婆,让老婆抱我这种事情没有攻德!于是他揉了两把眼睛,把庄宁屿宝宝贝贝地往怀里一抄,抱着就往楼上走。
“砰!”庄宁屿的头撞在了楼梯扶手上,疼得倒吸冷气。
“……”
易恪完全没有觉察到,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卧室,然后抱着老婆往床上美美一趴——
庄宁屿被他压成了一张饼,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毁灭吧。
第80章 复制实验4 我只是进化,又不是疯了。……
清晨八点, 定好时的电动窗帘向着两侧缓缓打开,阳光透过窗纱照在床上,易恪抬起一条胳膊搭在眼前, 缓了一阵, 才半撑着坐了起来。庄宁屿还没醒, 他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只露出一点额前碎发, 大床加上大被子,显得整个人格外单薄。易恪把被子稍微往下拉了拉, 免得闷到, 整个人也轻手轻脚地靠过去,低头在他侧脸亲了一口。
被窝里的暖意还没散,把原本清新的雨后茉莉蒸腾得多了一丝浓郁的甜, 易恪心也跟着一软, 掌心抚过他的后脑, 想把老婆抱进自己怀里再睡会儿, 结果却觉得触感不大对——
庄宁屿被折腾得睁开眼睛,抬头就见易恪正虚趴在自己身上, 两只手撑过枕头, 睡衣前摆垂下来,露出敞开衣领下的结实胸肌, 是一种比较新颖的色|诱手法, 却之不恭,他当即把手从衣摆下伸了进去, 摸了两把,又沿着两条腹肌线往松垮的裤腰里滑。
易恪倒吸冷气,一把握住他的手, 坐直身体把人提溜到自己怀里,庄宁屿笑了一声,使劲伸了个懒腰,顺势靠过去,把下巴架在他肩头,懒洋洋地说:“早。”
“早。”易恪的手还在摸着他的头,心疼地问,“怎么肿了这么大一个包,哪儿撞的?”
既然主动问了,庄宁屿眼皮一掀:“呵,你猜。”
易恪被“呵”得当场心虚,他诚惶诚恐地回忆了一下昨天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结果脑袋很空白,增厚的灰质密度也不知道是不是专家在信口雌黄,但他眼下确实觉得自己有点痴呆迹象,于是壮着胆子问:“是我打的吗?”
庄宁屿:“?”
庄宁屿:“你还想过要打我。”
易恪:“我没有!”
他冤得上蹿下跳,色令智昏打别的地方还能说一说,但打头绝对不可能,我只是进化,又不是疯了!
庄宁屿追问:“别的地方是哪里?”
易恪一秒消停,乖巧地跪坐回床上,两只手覆上膝盖,脸上浮起两团可疑红晕。
庄宁屿:“滚。”
易恪:“好嘞!”
给老婆做饭去!
庄宁屿目送他进了浴室,自己扯过被子蒙住头,又赖了一会儿床。周六虽然不用上班,但庄宁屿在吃过早饭后,还是溜达去了研究组,往何墨桌上放了个饭盒,对单身人士进行投喂:“给你带了点海鲜粥和点心,电脑上这是什么?”
“调查组刚发过来的。”何墨抽出几张消毒纸巾,把手擦干净,捏起一个叉烧包吃,“在U盾被何雨的爱心小院收留的前十天,就有人在网上发过和它有关的帖子,问是谁家的比格走丢了。”
庄宁屿放大电脑上的图片,小狗正站在清晨天未明的农贸市场上,眼巴巴地看着肉摊老板。这个时间段的U盾看起来算比较健康,并不惨,应该还没到药物爆发期,所以评论区大多数都在玩梗,零星有两三条提到了救助机构,以及,在帖子发出三天后,有人回了一条——好像是我朋友的狗,它在哪?
贴主很热心,当天就回复了他——三区海湾农贸市场A区,三号门的门口,就是卖肉那一片。
“问的这个人是谁?”庄宁屿问。
“新号,十点注册,十点过三分发评,明摆着就是冲这事来的。”何墨说,“注册时没用手机,留了一个假邮箱,登录IP也是国外虚拟号,就这种防备程度,没鬼才怪。”
三区海湾农贸市场A区三号门,庄宁屿觉得这个地方听起来有点耳熟,在实景地图上调出来后,发现在这个门的斜对面果然有一家进化者应急事件处理中心,算是个便民机构,门头很小,但再小也是正规机构,而政府有要求,所有和进化者相关的机关单位,公共场所的监控数据都要保留至少八个月,所以目前数据应该还在。
“如果他们真的去找狗了,你觉得这个摄像头有可能录到吗?”庄宁屿问。
何墨竖起拇指:“要不怎么说,虎爷无犬孙,调查组已经在翻监控了。”
虽然监控距离有些远,但调查组都是鹰眼。贴主是在下午四点十五分回复的贴主,而在四点四十五,一辆绿色出租车就停在了市场三号门的门口,钟平鹤看着视频里模糊的画面,乘客有一个掏钱包的动作,他没有选择电子支付,丢下钞票后,就进了市场,整个人裹得很严实,黑色行政夹克,黑帽子,黑围巾,所有行为都在尽量避免留下痕迹。
海湾农贸市场是大宗生鲜批发市场,菜贩子和饭店进货大都集中在清晨,中午过后除了干货和水果,其余品类基本就不会再有人光顾,而干货和水果在D区,正常熟客也不会从A区进。市场门头挡住了男人接下来的行动轨迹,二十分钟后,他两手空空地从三号门走了出来,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离开了这里。
“先去查一下这两辆出租车。”钟平鹤说,“小张,你明早和我去趟菜市场。”
庄宁屿也想去,受外公影响,他从小的梦想其实是加入调查组,但调查组是需要四处走访的,大多数时候并不方便暴露身份,而庄宁屿的脸又实在低调不起来,比如现在,他就被亲爱的外公喝止:“在家待着,别捣乱!”
易恪获悉这件事后,在晚上捧着他的脸欣赏半天,最后得出结论,确实不适合出现在调查组,也不适合出现在行动组,或者别的任何什么组,我的宝贝老婆根本就不应该出去工作,只适合被我好好藏起来!
庄宁屿问:“藏在阴暗的阁楼里吗?”
易恪捧住他的手,郑重许诺:“藏在洒满阳光的沙滩别墅里,老婆我一定会努力赚钱的!”
什么沙滩别墅,庄宁屿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抱着书挪到床边继续看。易恪不依不饶地黏上来,在陪他美美共读两页之后,立刻发表意见,你这个故事也太扭曲了,肉|体囚禁精神摧残根本就是施虐欲爆棚的恐怖极权主义,怪不得你觉得我要把你关在阁楼里!以后不许再看了!说完强行把书丢到一旁,在他脸上温柔亲亲安抚,什么变态破书,把我老婆都吓坏了,看他的脸……还挺红润的但我不管肯定就是被吓坏了!
“……”庄宁屿深深出了口气。
累了,睡吧。
翌日,钟平鹤和小张一起去了三区海湾农贸市场,清晨五点多的市场横七竖八挂着明晃晃的白炽灯,到处都是闹哄哄的讨价还价声,但即便环境已经嘈杂成了这样,werwerwer的叫声依旧显得格外刺耳,引得不少人都震惊地往这边看,还以为谁牵着驴来复古进货,而很快,一个肉摊老板就跑了过来,他甚至连生意都没顾得上,急急忙忙就蹲下看狗。
“大哥,你干什么?”小张牵着狗绳,警惕地问。
“这是你的狗?”肉摊老板问。
“对啊。”小张点头,“有事?”
肉摊老板没回答,但也没走,而是在围裙上蹭了两下手,掏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仔细比对。小张把头凑过去,就见屏幕上正是U盾的照片。他问:“怎么大哥,你这狗丢了?”
“嘶……”肉摊老板比了半天,发现二者确实不是同一只狗,才悻悻地把手机收回去,“我没丢狗,是有个人的狗丢了,和这狗长得差不多,一个品种,前阵子刚来找过,挺值钱的,赏金就有八千块呢,或者哪怕抓不到,看到狗之后只要给他打个电话,提供线索,也能拿五千块。”
“电话是多少啊?”小张丢给他一根烟,“我最近也住这附近,万一看到了。”
肉摊老板熟练地报出一串电话。
任务完成。小张牵着这条借来的比格犬就想撤,结果听到耳机里的老领导说:“问一下他,刚才报的电话是谁的。”
小张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
肉摊老板:“我的。”
小张:“……”你的?
肉摊老板在耳朵旁比了个六:“你见到狗,记得给我打电话。”
护钱意识极高,反正死活就是不肯透露狗主人的信息,免得赏金被别人抢了呢!他和小张讨价还价:“你找到狗,联系 我,我联系狗主人,到时候我们谁都跑不了,二一添作五,要不然你偷摸绕过我了咋办?”
“可以。”钟平鹤说,“就这样,回来吧。”
小张回到车上,钟平鹤递给他一瓶水:“别垂头丧气了,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嗯?”小张回头看他,“不是要问电话吗?”
“问出电话,你打了,他未必会相信。”钟平鹤说,“但肉摊老板是对方自己选的‘线人’,让肉摊老板打,他反而会放松警惕,懂了吗?所以刚才就算老板报了正确的电话,你也还是得打给老板,让他当这个‘中间人’。”
“懂了。”小张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钟老,现在我们回单位吗?”
“回。”钟平鹤说,“先送我回趟招待所。”
庄宁屿和易恪今天起了个大早,回福星苑的早市上买了姥爷姥姥以前爱吃的油炸糖果子和包子,又打包了几碗甜豆浆和小菜,热乎乎地拎了过来。招待所的餐桌很小,易恪打开饭盒:“这是我自己做的葱油饼,姥姥您尝尝。”
大小伙子,又帅,又嘴甜,又有礼貌,还会做饭。姥姥怎么看他怎么喜欢,又苦于手头没什么好送给这个大孙……子的,本来有个祖传好水头的玉镯,现在明显不合适,可她又没有能力学邓纵云,从欧洲购买一把能截断对面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生还路径的“暗夜裁决者”或者别的什么“裁决者”,苦思冥想半天,最后只能拉着易恪的手问:“这里有本宁屿小时候的影集,我和他姥爷专门洗出来的,你要看吗?”
庄宁屿:“他不要!”
